唐景玉着急地催朱寿,她知道宋殊就在堂屋吃饭呢,所以不敢露面。

朱寿挽起袖子就去抓鱼了,那鱼在厨房里扑腾半天依然活蹦乱跳的,蹦来蹦去不肯被抓,朱寿又是头一回做这种活儿,鱼在他手底下一扭他受惊般立即松了手,傻乎乎站在那里,满脸嫌弃地盯着手心。

“你就假干净吧,等着,做好了也没有你的份!”唐景玉真是气死了,朱寿不堪为用,她只好亲自出马,飞快跑出去把鱼逮了回来,从始至终没敢往上房那边瞅,回到厨房“嘭”的一声关上门,朱寿也懒着理会了。

“唐五……”朱寿扭头喊她。

“没事没事,你洗洗手吃饭去吧,给你吃的!”唐景玉没想真跟他生气,缓和了语气。

朱寿放心地回房了。

堂屋里,杨昌收回视线,悄悄扫一眼宋殊,笑道:“唐五手真巧,都学着做鱼了。”

宋殊没应声,见杨昌碗里的米饭快吃完了,随口问他:“你杀过鱼吗?”

杨昌马上道:“弄过,我家那边河多,家里常常抓鱼吃,小时候就帮我爹收拾过。”

宋殊点点头:“那你吃完去帮她一把,她还小,别伤了手。”

“行!”杨昌立即端起碗,三两口就把剩下的吃完了,外面朱寿进来,他则直奔厨房而去。

“鱼是你们自己抓的?”宋殊放下筷子,等朱寿坐下后才问他。

朱寿“啊”了一声,对上师父平静的目光,他不敢撒谎,看着碗道:“我跟钱进抓的。”

宋殊看看他,没再多问。

姑娘太滑少年太傻,还有钱进那个胆大的,凑在一起肯定不老实,只要不闯祸,他懒得管了。

“你慢慢吃。”宋殊起身道,照旧去花园里散步。

朱寿才没心思吃呢,放下筷子就跑小厨房去了,跟唐景玉一起看杨昌杀鱼。

杨昌不但会杀鱼,还会炖鱼吃,都没用唐景玉烧火的。唐景玉高兴坏了,一口一个杨大哥喊得特别亲热,钱进过来看热闹时又喊钱大哥,不由就冷落了朱寿。

朱寿在一旁听着,有点不舒服,扯着唐景玉袖子将她拉到外面,“你怎么不喊我大哥?”

唐景玉被他逗笑了,叉腰反问:“杨大哥帮我炖鱼,钱大哥帮了我很多忙,你帮我什么了,凭什么让我叫你大哥啊?”

“昨天我帮你抓鱼了。”朱寿记得很清楚。

唐景玉撇撇嘴,忽的仰头朝他笑:“我就不叫你大哥,你能奈我何?”钱进十七了,杨昌身强体壮看着也有十七八岁,朱寿一个文弱书生似的,哪有半点兄长气势。

不想看朱寿委屈的眼神,唐景玉折回杨昌身边看他弄鱼去了。

朱寿孤零零站在门口,盯了唐景玉好半晌,见她真的不理他了,他赶紧又凑过去,不喊大哥就不喊大哥,不能惹她生气。

宋殊回来的时候,偌大的院子里都是炖鱼的香气。他有些诧异,没想到小姑娘真折腾出来了。

唐景玉一直留意他呢,让杨昌几人继续吃,她跑到厨房盛了一碗鱼汤,稳稳当当端去堂屋。宋殊在里面,她将汤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外间门口道:“掌柜,我给你送鱼汤来了,你尝尝?”

宋殊正在解腰带,听到声音重新系好,走了出来。

唐景玉讨好地看着他:“掌柜人真好,掌柜放心,我们不会把池子里的鱼抓干净的,一个月最多抓两条解解馋,然后买几条小的放进去。”

她刚喝了鱼汤,小脸红扑扑的像涂了上好的胭脂,饱满的嘴唇也红润润的,配着那一双黑亮水灵的桃花眼,无形中多了三分姑娘的娇媚,然被她吸引后再仔细去瞧,好像又只是个唇红齿白的普通少年。

宋殊看向桌子,鱼香扑鼻,也是想确认一下小姑娘厨艺如何,他朝桌子走了过去。

唐景玉跟在他身旁介绍:“这是杨昌做的,挺好喝的。”

宋殊嗯了声,走到桌前看看汤碗:“你喝吧,我饭后不再添食。”说完就进去了。

唐景玉喊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撇撇嘴,端起碗自己喝了,临走前大声道:“那下次我早点炖汤,饭前就给掌柜端过来!”

宋殊朝窗外看了一眼,将外袍搭在衣架上,拿本书去床上看。

~

过了两天便是中元节。

这日灯铺关门不做生意,宋家大部分伙计都回家祭祖去了,院子里没了前面传来的各种忙碌喧嚣,就显得特别冷清,连天都是阴沉沉的,仿佛随时可能都会下雨。

唐景玉的心情却半点不受影响,吃完早饭就迫不及待地拽着朱寿去灯房找宋殊。

宋殊正在裁纸,修长白皙的手拿着剪刀,在淡黄色的毛边纸下时隐时现。

唐景玉站在一旁纳罕地问他:“掌柜就让我们用这种纸做河灯啊?”这也太糊弄人了吧?

宋殊目不斜视:“先练,练会了再用彩纸,你们两个比,折的好的可以任意选颜色,差的那个就用最普通的红纸。”

朱寿马上道:“让唐五选吧,我用红纸就行了。”

唐景玉扭头瞪他:“说得好像我肯定会输给你似的,不用你让着我。”

宋殊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示意二人落座,他开始教他们折灯:“我只教三遍,看了三遍还学不会,怪你们自己笨。”

桌子一侧贴墙,宋殊坐在东面,唐景玉为了看清他的动作,转到他对面去了,上半身撑在桌子上,聚精会神盯着宋殊双手。她会看人脸色,知道宋殊只是看着冷其实对人很大度,因此不是那么怕他,朱寿就不一样了,唐景玉那种随意的动作他做不出来,乖乖站在宋殊一旁瞧着。

宋殊坐在椅子上,眼前是手里的纸,再前面就是唐景玉专注的脸庞。他知道唐景玉应该只是在看他手,但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确定唐景玉真的只是在看他折纸,他又垂下眼帘。

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对,过了会儿他又情不自禁抬眼。

唐景玉见男人动作顿了顿,有些困惑,一抬眼,正好跟宋殊的目光对上。她眨眨眼睛,好奇地问他:“掌柜怎么了?”

“没事,接下来的部分最难,你们好好看着。”宋殊又看了一眼朱寿,这才垂眸继续。

唐景玉本来就看得认真,这下更全神贯注了。

宋殊也没有再管她,折着折着忽的想起方才不经意瞥见的一幕,他有点拿不准,又飞快扫了一眼,发现对面小姑娘的圆领的确垂了下来,而里面确实什么都没穿,尽管他及时收回视线没再多看,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没发觉也就罢了,发觉了,就该提醒她,他能做到不看,被朱寿瞧见怎么办?

仿佛才发现唐景玉的姿势一般,他命她站到自己左侧来:“你那边看的不顺手,站到这边学起来更容易。”

唐景玉想了想,好像是有点道理,听话地跑过去了,刚想继续撑着桌子,宋殊冷声斥道:“站直了看,站没站相。”她就真不把自己当姑娘了吗?

他脾气发得太突然,唐景玉吓得打了个哆嗦,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悄悄抬手握拳,对准宋殊后背比划了一下,然后偷偷朝朱寿笑。

朱寿一心放在折河灯上,并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没人捧场,唐景玉撇撇嘴,继续看宋殊折灯。

宋殊确实是用心教的,折法他选了比较简单的一种,折出来的河灯如池塘里盛开的单瓣睡莲,没有铺子里卖的那些繁复,胜在自然灵动。

“掌柜手真巧啊,若是用彩纸,看起来就跟真的荷花差不多了。”唐景玉小心托起毛边纸做的纸灯,真心赞叹道。宋殊的手好看,修长偏瘦却不瘦骨嶙峋,做这种姑娘们更喜欢玩的玩意,动作里不见半分阴柔气,熟练利落,宁静淡然。整个过程,不管是手还是灯,唐景玉都看痴了。

宋殊给了二人捧灯赏玩的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让他们搬椅子过来:“这次咱们一起做,你们边看边折。”

唐景玉忙把河灯放回桌子上,搬把椅子紧挨宋殊而坐,宋殊见她的椅子几乎快碰到里侧的墙壁了,便没有说什么,等朱寿也坐过来后开始动手。

折折停停,一盏灯用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河灯最难的就是莲瓣,会一个其他的就容易了。

唐景玉快做完时悄悄看向朱寿那边,跟自己的比了比,发现好像她的要好一点,不免暗暗得意。朱寿是男的,她是姑娘,若是在这种姑娘应该更擅长的事情上输给他,那就太丢人了。

他们第二次折的时候,宋殊不再示范,仔细看两人的动作,只提点他们如何将灯折的更好。

“掌柜,这里怎么弄啊?”唐景玉出了点小问题,等宋殊给朱寿讲完,她把折到一半的莲瓣递过去,诚心请教。她自己试了好几遍,做出来的都没有宋殊那种浑然天成的圆润感,折角太明显了。

宋殊接过来,简简单单就帮她弄好了。

唐景玉看得很清楚,只是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做不出来。

宋殊一直瞧着,轻声提醒她:“小点力气。”

唐景玉听他的,结果力气一小,纸就翘起来了。

宋殊提点几次都不行,唐景玉再次尝试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握住她双手,控制她手指教她用力,心无旁骛:“这样……”

唐景玉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男人一双手上。

他的手是凉的。

她慢慢抬眼,看见宋殊近在眼前的脸庞,嘴角抿着,眼睛盯着她手,像是师长,也像长辈。

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钱进朱寿杨昌,甚至看起来最冷漠无情的宋殊,他们都是好人,给了她很多照顾。

察觉男人要偏头,唐景玉倏然回神,认真感觉宋殊施加的力度。

宋殊握着她折了一个完整的莲瓣才松手,“再试一次。”

唐景玉有点紧张,怕自己依然不会被他嫌笨,屏气凝神慢慢折,真的折好了,她急切地喊宋殊:“掌柜你看,我会了!”

扭头时才发现宋殊根本没有换过姿势,一直都看着她呢,眼神淡然,像她本就该会折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低头弄。

两人越折越好,宋殊拿过砚台研磨,又教他们如何在灯上写字。这活儿听起来简单,其实很讲究技巧,毕竟莲瓣不是平的,字很容易写坏。

整个上午,唐景玉跟朱寿就埋头做灯了。

最后唐景玉用紫色纸折了一盏河灯,然后同宋殊告辞,捧着灯去自己屋里写字。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好好祭拜过母亲。

☆、第17章

上午做灯笼,下午唐景玉跟朱寿一起去街上逛了。

放河灯是晚上的事,难得放假轻松,当然不能闷在灯铺里。

横沥河两岸是嘉定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各种商铺林立,唐景玉身上只带了十几文钱,肯定买不了什么好东西,可她就是喜欢一家一家铺子看过去,过过眼瘾心里也高兴。

路过绸缎庄的时候,她有点走不动了,拉着朱寿假装在岸边柳树下聊天,眼睛不停往店里瞄。

“你看她身上的马面裙多好看,那个是云锦吧?真有钱。”唐景玉颇为羡慕地道。很多时候她都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可是一看到这些漂亮裙子,她便发现她还是盼望有一天能恢复女装的,穿好看衣裳,戴漂亮首饰……

朱寿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看见一个头上戴着白纱帷帽的姑娘,姑娘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大概是听到唐景玉的话了,小丫鬟不高兴地挡在姑娘身前,凶巴巴地瞪着他们。朱寿连忙也挡在唐景玉身前,背对那一主一仆,小声劝她:“书上说君子不能盯着姑娘打量,你别看她们了。”

唐景玉往后退了一步,背靠柳树,手里拉过一根柳条摇晃,吊儿郎当扫视来往行人:“我没看她们啊,我只是在看她们身上的裙子,难道书上也说不许我看裙子了?”

朱寿噎住了,书上好像没有这样说……

他傻乎乎的,唐景玉哈哈一笑,折断柳条晃悠着往前走:“走吧,咱们去别处看看。”

朱寿立即跟了上去,寸步不离。

前面有座石拱桥,唐景玉率先跑过去想站到桥上看风景。她在京城的时候,父亲管教严格轻易不许她出门,她都没有好好玩过,现在没人管了,就想什么有趣的地方都逛逛。

“你去过杭州城吗?我娘说那里有座断桥……”

往桥上走时,唐景玉小声跟朱寿说话,桥上人来人往,她拉着朱寿站在拱桥顶端,两人并肩看风景。说着说着,唐景玉忽然察觉有人在看她,她好奇地看过去,就见拱桥另一头盘腿坐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瘦的只剩一把皮包骨头了,脸上脏兮兮的,一双浑浊的眼睛带着几分疑惑紧紧盯着她。

是当初南行路上搭伴的李老头……

唐景玉在心里暗暗骂了声晦气,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目光在李老头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就自然地收了回来,继续笑着跟朱寿说话,好像李老头只是一个普通的乞丐,她并不认识他。

或许是江南水土养人,也可能是她底子好,在宋家养了一个月,唐景玉脸蛋圆润了不少,不是她自夸,她现在的肌肤白嫩嫩的,洗脸时稍微用点力气,脸就红扑扑的,显得她人都好看了许多。钱进不止一次说过她跟当初刚认识时判若两人,连钱进都这样,只见过她脏兮兮模样的李老头就算心中生疑,也不敢确定就是她。

唯一可能暴露身份的是她的声音,只是现在马上离开,岂不明摆着告诉李老头她是柱子?

桥头,李老头盯着少年白皙清秀的脸庞,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他试着喊了声“柱子”。

唐景玉假装没听到,当李老头对着她喊了第二声时,她扭头看过去,瞅瞅李老头再看看身后,神情古怪地瞪了李老头一眼,继续跟朱寿说话。

李老头不甘心地又喊了第三声。

唐景玉脾气上来了,转过身朝他一顿大骂:“你喊谁柱子啊?想认亲戚往你们家认去,穷鬼一个,再敢瞎喊看我不打你,别以为你老成这样我就不忍心下手,老了照样打!”

李老头吓了一跳。

他认识的柱子再胆小不过,从来都是被他欺负的份,何时敢顶嘴?

应该是他认错人了吧?

唐景玉却没再理他,拉着朱寿下桥了,故意从李老头身边经过。

朱寿防备地站在她一侧,还好心解释给李老头听:“他叫唐五,不叫柱子,你认错人了。”

“你理他做什么?”唐景玉扯了他一把,拽着人走了,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看,确定李老头没有跟上来,松了口气。李老头太过阴狠,唐景玉怕自己真的被他缠上,她终究是个姑娘,万一被李老头抓住机会堵住,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她只盼着李老头过阵子就会离开嘉定。

日落之前,唐景玉领着朱寿返回宋家,两人一起进了厨房,吃完饭再出门。

今晚唐景玉打算煮馄饨吃,舀面粉时她心中一动,跑到堂屋前问宋殊:“掌柜,我们晚饭做馄饨,掌柜要不要一起吃?你吃的话我就去跟大厨房那边说一声,让他们不用准备掌柜的了。”现在她用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从大厨房拿的,还是孝敬孝敬宋殊吧,礼多人不怪,就算宋殊不稀罕,她这么懂事,宋殊看她多少顺眼些。

“庞师傅是不是回家了?”宋殊从灯房走了出来。

唐景玉转身看他,笑道:“是啊,庞师傅明早才回来呢,要不我也不敢跟庞师傅抢着伺候掌柜啊,那不是班门弄斧嘛。”今天大厨房只有庞师傅的两个小徒弟。

这话说得依然自大,好像她厨艺已经比庞师傅的徒弟好了般。宋殊看看迎着夕阳金光而站的小姑娘,想到这几日她一直在努力讨好自己,他点点头:“好,做好了直接端到堂屋来吧,你跟朱寿一起过来。”

习惯了跟两个徒弟一起吃饭,中午自己独食竟然有些不适应,倒是耳房那边不时传来小姑娘清脆的笑骂,听得他莫名有些羡慕。好像,自从这几个少年来了之后,院子里就多了几分生气。

终于得了肯定,唐景玉高兴地去做饭了。宋殊答应就是明确表示不反对她占他便宜了啊,以后顺完东西回来也不用偷偷摸摸躲着宋殊了。

宋殊回内室换了身衣裳,打算吃完饭直接出门。

馄饨很快做好,唐景玉给宋殊朱寿一人盛了一大碗,她自己用的是小碗。朱寿先端馄饨去堂屋,她手脚利落地把厨房里面收拾一下,解下围裙洗洗手,红着脸跑了过去。虽已七月半,嘉定这边还是挺热的,她穿的跟盛夏那会儿差不多。

“掌柜,出来吃饭吧!”碗筷都摆好了,唐景玉对着内室喊。

宋殊很快走了出来,一身墨色长衫,腰系同色锦带,头戴玉冠束发,配上他清冷的面容气度,仿佛一道晚风迎面吹来,只觉得这中元夜都因他而凉。

“掌柜一会儿要出门?”唐景玉帮他拉开椅子,好奇地问。

“去放灯。”宋殊简单地答,走到桌前落座,见碗里的馄饨皮晶莹剔透,诧异问道:“跟庞师傅学的?”小馄饨好做,但是能做得这么好看,可见小姑娘真的心灵手巧。

唐景玉嘿嘿笑,坐在朱寿旁边道:“不是,我那天去跟馄饨铺子的老板娘学的,她知道我是灯铺伙计,对我特别热情,没收我钱就教我了。掌柜要不要加点醋?”

宋殊摆手拒绝,见唐景玉放下醋碗就去拿舀辣酱酱,低声提醒道:“你上次的病还没有好利索,不宜吃这些刺激的东西。”

唐景玉讪讪地收回手。

她知道要忌辛辣啊,只是她喜欢吃辣,特别是这些汤汤水水的面食,汤里不放点辣椒吃得都不香,哪怕一点点也好解馋啊。算了,下次还是去自己房里吃吧,偷吃也没有人知道。

小姑娘垂着眼帘就以为旁人看不到她眼里的小算盘了,宋殊默默收回视线,舀了一只馄饨送入口中,稍微有点咸,总体还算好吃。连续吃了三个,他一边慢慢搅拌汤水一边随意问他们:“你们晚上也要出门吧?打算去哪里?城里鱼龙混杂,放完河灯早点回来,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她再机灵也只是个小姑娘,出了事情朱寿又难以倚仗,不叮嘱两句他不放心。

听他问这个,唐景玉匆忙把嘴里的馄饨咽了,吸了两口气才道:“嗯,我们放完就回来,劳掌柜费心了,对了,掌柜去哪里放灯?”

宋殊垂眸:“去处僻静的地方。”

唐景玉打量他神色,小声问道:“掌柜方便的话,带我们一起去行吗?河边人太多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河边占地方了,唐景玉怕自己用心做的河灯还没漂多远就跟人家的撞上。

宋殊动作顿了顿,略加犹豫便应了:“也好。”人在他身边,他更放心。

唐景玉嘴角翘了起来,悄悄朝朱寿眨了下眼睛。

朱寿回她一笑。

宋殊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只觉好笑,他去的地方僻静无趣,他们未必会喜欢。

饭后等唐景玉刷完碗,三人各自提着一个小竹篮在院子里碰头,外面钱进已经备好了马车,宋殊先上去,唐景玉第二个。她将自己的竹篮放在车板上,刚要撑着往上爬,宋殊朱寿二几乎同时伸手要帮她。

宋殊蹲立在车上,唐景玉觉得选他好借力,就把手放到了宋殊手中。

朱寿真的很想帮忙,见好伙伴的手已经被宋殊握住了,他好心地蹲下去,毫无预兆地抱住唐景玉腿往上送。

身体突然凌空,唐景玉吓了一跳,上半身不由就朝宋殊扑了过去,宋殊及时接住她,掐着腰用力一提就把人提上来了。唐景玉站稳之后先看向她的竹篮,见竹篮在她右脚旁边差点就踩到了,她又后怕又生气,扭头责怪朱寿:“你干什么啊?”

朱寿瑟缩了一下,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你爬不上去,想抱你上去。”

他可怜兮兮的,唐景玉满肚子火没处撒,绷着脸朝他伸手:“上来,我拉你。”

朱寿立即笑了,伸手就要握住她手。

“你力气小,我来吧。”宋殊侧挡在她身前,示意她先去里面坐好。

唐景玉没往心里去,提着自己的竹篮进去了,坐好后掀开灯罩检查里面的河灯。

宋殊扶完朱寿折回车厢,他要坐主位,转身时目光无意扫过唐景玉的河灯。

河灯中间的蜡烛还没点上,但马车里面装了灯,借着昏黄灯光,宋殊眼尖地扫到一行小字。

“娘,阿玉到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