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店和费轩公司正是相反的方向,费轩每天下班都要开车绕过来,或者中午的时候就会过来,但安笙一次都没有坐过他的车。
费轩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隔着橱窗看安笙,他觉得两人现在,就像如今这种状态,他能够看得见安笙,但是伸出手,却只能触碰到冰冷的玻璃。
而阻截两人之间的这一面玻璃,是他亲手装上的,他想要打碎,却奈何赤手空拳,而玻璃是防弹的。
费轩最近一些日子,时常都会想,如果他这么一直纠缠下去,安笙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心软。
如果安笙一直都不心软,他就要一直赶走安笙身边围过来的蜂蝶,不胜其烦。
离开安笙之后,一直到现在,费轩才真正意识到安笙有多么吸引人,开业到现在一个多月,对面体育大学他起码解决了四个有明确目的小男生,就每天来这里晃来晃去,目的却不在买东西,而是勾引老板娘。
用那些年轻鲜嫩的肉.体,整天在安笙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的对安笙露齿一笑,正是安笙嘴里说的那种青春和阳光。
每当这个时候,费轩就特别想拿把钳子,把那些代表阳光和青春的小白牙,一颗一颗的掰下来弹着玩,把他们总是乱飘的眼珠子抠下来当泡踩。
这种阴暗的想法时常都会冒出来,为了捍卫他的“领地”,还亲身上阵打了两次架,可是即便他故意带伤回来,故意自言自语的跟安笙说明情况,安笙也只当没听见没看见,冷漠的让费轩觉得窒息。
这种日子久了,费轩的心就越来越焦躁,他在窗外愣够了,无奈的打开门进来。
一身笔挺的西装,剑眉星目棱角锋利,还有一种不容忽视的上位者气场,而且主要是,费轩的气质和那些久经商场的老东西又不一样,他不内敛,不知道自己身上也有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青春飞扬,飞扬到跋扈。
他一进屋,就吸引了挑选甜品的小姑娘们的视线,但费轩对此毫无所觉,他把西装的扣子解开一颗,边朝着安笙走,边把领带拉松,甩到背上,然后一句话也没说,拿过安笙手里的抹布。
在小姑娘们冒星星眼的视线中,穿着这一身紧绷的西装,直接半跪在地上,撅着屁股擦着玻璃窗底部,不知道哪个熊孩子按的手印子。
安笙手里的抹布被抢了,习以为常的转身走回柜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挑选动作放慢了数倍,眼睛一直在费轩因为西装还有动作,绷紧的背部腰部和臀部线条上溜来溜去小姑娘们。
而费轩一边擦着玻璃,一边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安笙,见安笙的眼睛宁可停留在那些小姑娘的身上,也不肯偷偷看自己一眼,手越擦越重,擦地抹布贴着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他必须要想办法改变现状,不同于先前追求安笙的时候,费轩能够感觉到安笙渐渐软化,这一次,无论他做到什么程度,安笙的态度都冰冷坚硬的像一块金刚石。
又是一整个下午,费轩一整个下午都在干活,主要是他不干活,闲下来就更难受,安笙真的是让费轩领会到了一个女孩子,到底能硬到什么程度。
而安笙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无所谓,费轩整天晃在眼前,像头牛一样闷头干活,时不时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从各种角度偷偷的看她。
一开始还试图上前跟她搭话,这几天干脆什么都不说了,来了就干活,一直干到跟着她回家,屋子里的犄角旮旯都被费轩弄得光可鉴人。
安笙最受不了这个,她要是能受得了,一开始就不会被费轩软磨硬泡到。
当然知道费轩真正的德行是什么样,安笙不至于就这样对他心软,可是他总在眼前晃来晃去,连点空闲的时间都不给,把她的桃花都挡掉了,安笙一天就算是再不愿意,也能不小心看到他好多眼,这样就会导致一种十分操蛋的情况。
安笙别说是忘了他,她甚至发现最近费轩可能健身了,脸见瘦,腰线越来越细,往那一跪真的正宗公狗腰,还有屁股似乎也……
呸!
安笙心里啐了一口自己一时没控制住的脑子,索性到后厨去准备晚上附近饭店要来取的小点心。
收工之后,安笙准备照常坐就近的公交车,她的车票还没下来,车不能开,原曲也依旧没回来,天气又开始冷了不方便骑小电瓶,所以除了着急的时候会打车,平时都坐公交车。
今天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下午的时候,天就阴下来,刮起了小北风,气温开始骤降。
店员安笙还有费轩一起出来,锁好了卷帘门,店员家是附近的,跟安笙打了招呼之后就走了。
她走了之后就剩费轩和安笙,安笙径直朝着公交站牌的地方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公交车应该快到了。
才走了没两步,身后的脚步声跟上来,安笙懒得理,但是很快肩头披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
安笙连头都没回,手肘稍微一动,衣服就从肩头上滑下去了,不过又没等走两步,衣服又被披上肩头,安笙故伎重施,这一次费轩直接伸手接住了,然后快走两步,把衣服和自己,一块儿拢在安笙的肩膀上。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雪,霓虹初上,路灯光照着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随着风一吹,雪沫就带着凛冽的寒气劈头盖脸的糊过来。
安笙终于站定,身前的冷,和身后费轩同衣服一起贴上来的温热胸膛,让她有那么瞬间,觉得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
时隔十几天,费轩终于又尝试跟安笙说话,声音低低的,闷闷的,“笙笙,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好不好?”
安笙微微张开嘴,吸进一口迎面吹过来的凉气,给自己镇定了一下,然后继续朝前迈步,一句话都没说,无视费轩和衣服一起挂在她的身上。
“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费轩说着,扳过安笙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跟我说句话,你已经17天零14个小时没有跟我说过话,你想让我死吗?”
费轩声音有些哽咽,“我快想死你了,每天看着你,好像看不到一样,你别这样对我……”
费轩深呼吸一口,侧头像是不敢面对什么,舌尖狠狠抵着腮肉。
狠狠瞪了一会眼睛,再转过来的时候,轻轻呼出那口气,眼睛,鼻尖还有脸,都因为他脱了这一路的衣服,还有他死命瞪眼睛,很凄美的红透了。
他穿的很单薄,这几天为了搞出消瘦的感觉,节食加健身瘦了好几斤,这一会儿总算看出了效果,轮廓深邃的脸,在霓虹灯光还有小清雪的映衬下,如梦似幻,简直像是画上走下来的。
安笙要不是了解他,要不是知道他的狗德性,还真的被他给糊弄住了。
费轩有一点自己不知道,自从他的事情败露之后,他看安笙的眼神就有了变化,一开始是自暴自弃的,毫不掩饰,后来即便是掩饰,即便是像现在这样说着认错的话,眼睛里面的疯劲儿,却还是藏不住。
当然,不知道费轩干的那些事之前,安笙即便是看到这种眼神,也当成费轩对她炙热如火的爱情,但现在她知道了,这种东西要没有被盲目的爱情糊住眼睛,又怎么可能还藏得住?
安笙也轻轻呼了一口,感受自己肩膀上费轩的颤栗,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气温不肯穿衣服,就一件薄薄的衬衫,就一件外套还一直往她身上按,活生生冻哆嗦了,冻的脸通红,然后装可怜多么方便,颤抖的多么真实。
安笙也有点颤抖,不过她是因为冷,还有就是佩服费轩,她仰着头看了一眼漫天飘洒的小雪,怀疑费轩搞这一出是提前看了天气预报。
在两个人相对着颤抖这个当口,费轩以为有希望了,正准备再进一步,好死不死公交车的汽笛拉响,安笙一把推开费轩,把外套朝费轩一甩,颠儿颠儿的朝着公交车跑过去。
费轩的头上盖着外套,站在嗖嗖的小凉风里,心情下降到极点,阴暗的情绪又开始四处蔓延,配上冻得牙齿咯咯打颤的背景音乐,心灰意冷的十分有节奏。
等到公交车开走,费轩才把头顶的衣服拽下来,哆哆嗦嗦的披到身上,边磕牙边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你给我……咯噔咯噔,咯噔咯噔…等着……”
☆、第49章 被人截住了
安笙上了公交车, 透过车窗,看着费轩也不装风度了, 紧紧裹住西装, 佝偻着背, 朝着车的方向跑。
安笙靠在车座上, 看着费轩狼狈跑走的背影, 露出了一点点笑意,但是很快,她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细缝,凉风很快顺着车窗的缝隙吹进来, 吹散了那点弧度。
接下来的几天, 安笙和费轩仿佛没有过这次交流一样,又恢复了一个无视, 一个拼命刷存在感的模式,倒也算是消停了。
只是安笙刻意不去看费轩, 几乎没有和他对视过,所以她并没有看到, 费轩眼中的山雨欲来,没看到他一天比一天看着她沉更深的眼神。
安笙其实有个断定很准,就是她命不好。
所以她想要的, 对于别人来说甚至厌烦的安稳生活,对于安笙来说, 就是奢望。
这天早上, 安笙早上照常起来, 随便弄了点吃的,收拾好了,打开门出来。
依旧没什么意外,费轩和她一起打开了门,一起上电梯,像一对陌生人一样,站在电梯里,乘着电梯到了一楼。
到这里,一切都很寻常,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费轩没有等着安笙出来,才跟在她的身后,而是先一步迈出了电梯。
安笙将迈未迈的脚步一顿,难得主动抬眼看了一眼费轩,才慢吞吞的走出去。
费轩走在安笙的前面,脚步虽然不算快,和安笙保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但是丝毫没有等安笙的意思。
要知道平时费轩一双眼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安笙的身上,安笙每一天走在前面,都能感觉到身后费轩灼热的视线。
费轩今天反常,安笙跟在费轩的身后,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这是终于装不下去,终于不耐烦了吗?
安笙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如果费轩开始不耐烦,这倒是……算一件好事。
要是他主动放弃……
“秦舒予!孩子是我生的!凭什么不让我见!”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在拐角处响起,安笙正走神,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费轩脚步也停下来。
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撕扯,旁边围着几个人,正是小区里面的碎嘴队,不远不近的站着,有人出声劝,却没人敢上前的样子。
安笙一眼就看到秦舒予,他正背对着这边,衬衫被整个扯开,正在试图把女人的手甩下去,结果那个女的,疯子一样,不光是拽着,还用身体下坠,扯的秦舒予直趔趄。
“你说!你是不是有了哪个小妖精?!”女人消瘦的像是行走的筷子,头上乱如鸡窝,眼窝深陷,嘴唇泛着不成常的青,但就是这幅德行,还是能看到模样底子是好的,只不过瘦的要脱相,再鼻涕一把泪一把,再好的模样也糟践了。
秦舒予眼镜都不知道被扯到哪去了,被女人撕扯着,试图摆脱后退,女人却不依不饶,“你说!是谁?!我杀了她!”
“你疯了吗?”秦舒予终于开口,说话的语气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很明显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谁成想他不过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个女的像是彻底疯了,揪着秦舒予的领子,几乎是在他身上打悠悠。
“你有没有良心?秦舒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女人疯狂到,“追我的时候你明明说要一生一世对我好,生艾艾的时候,你说给她取名叫秦艾,你说你秦舒予一辈子都爱我!你现在就这么对我?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秦舒予嘴唇紧抿,被女人拽着朝向了安笙的这一边,这大初冬的,他的外衣在地上扔着,衬衫被女人拽的大敞四开,眼镜不知所踪,胸膛都冻得发红。
但饶是如此也只是紧紧攥着拳头,只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试图把女人甩下去,却并没有非常粗暴的去推。
安笙并不打算看这种热闹,正准备加快脚步,猝不及防见到这一幕,又猝不及防,和秦舒予撞了一个对眼。
安笙连忙尴尬的低头,秦舒予没有眼镜,看上去跟平时有一些不同,裸露在外的胸膛肌肉紧实,腹肌整整齐齐的排列,刘海散落下来,眼睛毫无遮挡的暴露,一下年轻了好几岁,特别有视觉冲击力。
费轩看到他这样,脸却瞬间就黑了。
安笙赶紧挪开视线,秦舒予却是盯着她多看了两眼,他一直就怎么没有挣扎,几乎是被动承受,看清安笙后,突然间就把女人的手硬拽开,拢了一下自己的衬衫。
太狼狈了。
这副样子实在是太狼狈,秦舒予对安笙确实有意思,让安笙猝不及防撞见这样,他连耳根都红透了。
女人的手被他硬拽开,手心火辣辣的,愣愣的看了秦舒予几眼,然后猛的看向安笙,接着眼睛一眯,又重新抓住秦舒予尖叫道,“是她吗?是不是她?你喜欢她吗?这个小妖精?!”
“秦舒予,畜生!”
女人尖叫,撕打,秦舒予的侧脸被她的指甲刮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抓住她的双手,厉声呵斥,“你给我冷静一点!”
女人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眼中骤然蓄上了水雾,双肩蜷缩着,自下而上楚楚可怜的看着秦舒予。
“你凶我,”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从来都没有凶过我…你现在为了别的女人……”
女人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周围的人闻言都看向安笙的方向,聚在一起小声的说什么,费轩不着痕迹的靠近安笙,安笙却已经迅速迈步朝着小区外走。
这时候,女人突然间放松了挣扎的力度,看着秦舒予说道,“你放开我吧。”
她看上去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了,声音甚至有些可怜,“我不会再找你闹了,但是我想见见艾艾…”
秦舒予松开了她,态度还是很坚决,“不可能的,你说好了不再见她的,她已经会哭了,我求你别再……”
女人猛的抬头,她的可怜相一扫而空,眼中满是怨毒,“你好狠的心啊,我生的孩子你居然不让我见!”
女人后退两步,和秦舒予拉开距离,伸手在怀里掏了掏,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瓶用矿泉水瓶子灌着的不明液体。
她迅速将盖子拧开,狠毒的看着秦舒予,“你就是喜欢上别的人了,你答应会爱我一世,我还为你生了艾艾,结果你就这样对我,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秦舒予眉头皱得死紧,张嘴试图说什么,女人却突然绕开他,朝着安笙的方向跑过来。
安笙还不知道自己人在路边走,祸从身后来,正站在路边的公交站牌旁,等着早班的公交车。
身边站着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费轩,安笙还奇怪,每天他都是先开车,然后停在路边不远处等着,等着她上了公交车之后,在开车,在后面跟着。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在她的旁边,安笙难得的又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神色之后,联想到刚才秦舒予的样子,大概猜到了,费轩应该是醋坛子打翻了。
安笙在心里叹了口气,还以为他要主动放弃了。
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的时候,安笙甚至都没回头,这个小区门口的街道非常的宽阔,有一条林荫密布的人行路,人行路上经常会有晨跑的人。
不过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安笙的肩膀被扳了一下,转过头的同时,费轩的低吼声骤然响起。
“你要干什么?!”
接着安笙猛的被推了一把,摔在了地上,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见费轩捂着脸尖叫着扑倒在地上,而他的对面,正是刚才小区里面跟秦舒予撕扯的那个疯女人。
她一手拿着一个瓶子,瓶子里面还剩下半瓶不明液体,看着费轩整个人愣住。
而费轩的头脸全都湿漉漉的,双手捂在脸上,发出低低的哀嚎,指缝间和瓶子里一样颜色的橙黄液体,正在朝下滴滴嗒嗒的掉落。
女人很快反应过来,眼神慌乱的四顾,接着把瓶子扔下,转身就跑,安笙看着费轩,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
这时候秦舒予也追出来,本来要去追朝着人行道上跑的女人,但是看到费轩,立刻朝这边跑过来。
安笙连滚带爬的过去,刚要伸手去碰费轩,费轩却顾不上低叫,一手捂着脸,一手阻止安笙,“你别碰我,别过来…这不知道是什么,你别碰……”
安笙被他的手挡着,这时候秦舒予过来,也抓住安笙的肩膀,“你先别动,他说的对,不知道这是什么,得赶快送医院——”
报警叫救护车同时进行,安笙从自己的包包里面拽出纸巾,轻轻擦拭费轩手上和脸上的液体,她整个人都是木的,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费轩一直在喊疼,说眼睛睁不开……
安笙觉得自己的感官好像都失灵了,怎么跟着上的救护车都不知道,费轩被送进医院,进了急诊,秦舒予进去之前一个劲儿的安慰她,“没关系的,目前来看不是腐蚀性液体,应该没事,她没有杀人的胆子。”
“我进去看看,有什么消息第一个告诉你,”秦舒予拍了拍安笙的肩,“别怕。”
安笙点头,坐在冰凉的长椅上,想到刚才那女人扳了她的肩膀,那瓶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应该是要泼在她的脸上的……
安笙低头,抖着的手指狠狠搓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诊室的外面听不到费轩的声音,安笙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直到烤得漆黑又焦糊。
一直到费轩被送进病房,办完了住院,安笙又用费轩的手机通知了费师,这才拿着一堆化验单,朝着费轩的病房走。
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到眼睛上缠着纱布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的费轩,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才开始重新流动。
刚才在外头的时候,有医生跟安笙说了,具体是什么东西还没有查出来,没有腐蚀性,落在皮肤的表面有烧灼,但并不严重,不过费轩的双眼里都溅上了这种东西,只做了清洗消毒,还需要进一步的化验才能确认是什么。
化验还要等,安笙坐在费轩的床边,动了几次唇,都不知道要跟费轩说什么。
遭遇这种事情,说一句感谢真的显得太单薄,费轩会为她这样安笙始料未及,要是费轩眼睛真的出了毛病……
安笙越想越觉得害怕,手指攥得紧紧的,把手里面的病历本都攥得皱巴巴。
一直安静的费轩,摸索过来,在床边摸了半天,才抓住了安笙的手。
“你不用害怕,应该没事的,我现在已经不疼了……”费轩甚至还笑了一下,看不到他的眼睛,仅仅就只有半张脸,笑起来照样英俊逼人。
“笙笙……”费轩说,“我其实恨不得自己瞎了,那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对不对?”
安笙的手指缩了一下,有挣扎的迹象,费轩却突然间两只手都覆上来,紧紧的攥紧,“我开玩笑的,我真的开玩笑的……”
他面对着安笙,嘴角的笑意十分苦涩,“你不用怕,就算我的眼睛睁真的瞎了,我也不会用这种事情威胁你跟我在一起,我是自愿的,我不可能看着别人伤害你。”
费轩摩挲着安笙的手背,轻声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安笙根本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好多东西理不清楚,都堆积在一起。
费轩见安笙没有挣扎的意思,嘴角又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意,“其实我觉得,瞎不瞎都没什么,我本来就瞎了,这眼睛要不要也没有什么用……”
费轩说,“你明明那么好,我先前还那么对你,我是鬼迷心窍了,我太害怕你离开我,还想让你永远跟我在一起,才干了那么多的糊涂事……”
“你不要气我了好不好?”费轩的声音哽了下,“你就当我瞎了,当我傻了,原谅我,我真的特别特别后悔,我……”
“当当当!”敲门声突然响起,费轩到嘴边的“爱你”两个字,就这么被噎了回去。
安笙咽了口口水,把手拽回来,搓了搓手背上被费轩摩挲的地方,转头朝着门口看去。
费师进来,正看见两人分开的时候,顿时想一头扎回去重新进一遍。
对上费轩嘴唇紧抿的下巴,感觉自己似乎坏了大事。
“哥……”费师的声音有点没底气,不过还是焦急的朝着费轩走过来,“哥,你没事吧?”
他转过头问安笙,“医生怎么说?”
安笙把医生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跟费师说了,费师接过一堆的单子和病历,又询问了一下费轩现在的感觉,然后说了句,“我再去问问医生,顺便看一下化验单有没有出来?”就起身朝着病房外走。
安笙感觉费师的态度有一点不对劲,费轩可是费家的顶梁柱,当朝皇帝身体抱恙,不应该是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吗?
怎么费师这个“丞相”,看上去似乎……太镇定了?
“笙笙,”费轩说,“能麻烦你帮我倒点水吗?我有点渴……”
费轩的语气可怜兮兮,他惯常会这样,安笙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给他倒水,费轩的头跟着安笙转,但是在安笙一转身过来的时候,他立马直视前方,身体坐直。
安笙递给他水杯的时候,他还摸索了好几下,最后抓住了安笙的手,并且没有松开,就这样捧着安笙的手和杯子一起,送到唇边,就着喝了几口。
费轩都这个德性了,安笙没有矫情非要把手拽出来,给费轩喂了水之后,甚至还用毛巾给他擦了擦嘴。
把水杯放回去,安笙坐回床边,两个人之间沉默下来,费师去了好久都没回来,安笙准备起身去看一下化验单,结果费轩胡乱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声音凄婉可怜,“你要去哪?你不要走好不好?!”
费轩说了之后,咬了咬嘴唇,又换了一种语气,十分隐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我……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
费轩的声音几乎带上哭腔,“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再陪我一会儿,哪怕…哪怕等费师回来了你再走……”
骤然失去光明,确实会让人特别的恐慌,安笙没有经历过,但看到费轩这个样子,也表示理解,所以她又坐下,在床边陪着费轩。
费轩没有松手,并且得寸进尺一点一点,又重新抓住了安笙的手,继续刚才的话题。
“好希望这一刻时间停止,”费轩说,“不要再向前走,我能一直这样拉着你,这样不用看你冷漠的眼神,只感受你的体温……”
安笙的怪异感越来越强,尤其是费轩越说越骚话连篇,词汇量十分丰富,有很多是安笙从前没有听到过的。
安笙那一点因为费轩受伤了,乱糟糟的情绪,不知道怎么随着这种怪异的感觉渐渐平息下来。
她憋了半晌,在费轩说出,“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走过时光的尽头,在所有光亮熄灭之前白首”这句话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