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他又不是戏子,怎么可能会唱。
“没办法五子哭墓,想不到一子哭丧也不可得,真是晦气。”
秦忆风忍不住瞪她。
她也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再不吃东西,就算有人哭我也没命听了。”饿死她了,肚子一直咕噜叫,丢人啊。
他嘴角不禁上扬。“你要真想听,日后不妨儿女成群时,让他们提前演练给你看。”估计她十成十会这么做。
“要是你这只乌鸦能烤来吃就好了。”眼巴巴看着洞外,彷佛看到了满山遍野的美味佳肴,口水顿时旺盛了起来。
“我去找吃的。”她死撑着不肯冒雨出去大半是为掩饰自己的性别,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万一真惹恼了她,天晓得她会使出什么鬼主意来。
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她撇了撇嘴,“这种鬼天气,你以为野兽会跟你一样在外面瞎晃啊,真是笨!”从怀里掏出一只油纸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靥。
香气四溢是秦忆风返回山洞时的第一感想。
当看到某人快乐翻烤手中的蛇肉时,他不禁张大嘴巴,出去找食物的是他,怎么她手里的猎物反而比他多?
尚香笑咪咪的望着他,“聪明人跟笨人的区别就在于此,秦大侠可明白了?”
他现在只明白一件事,就是某人的无良行径再添一桩。
忍住受的鸟气,将猎到的山鸡放到火旁,他开始脱身上的湿衣。
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翻烤手上的食物。
若不是非常肯定她的身分,他会相信眼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尚兄──”
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盯着火上的蛇肉,好香、好香……
秦忆风不动声色的在她身边坐下,仔细观察她的神情举止,从眉到眼,一路以降来到被衣领遮掩的脖颈……
“秦大侠真的爱上小弟了?”
冷不防她爆出这样一句话,害他被口水呛到,咳得双眼泛红,痛苦异常。
她不想就此放过他,转头跟他脸对脸、眼对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算命先生说我今年会有桃花劫,可是若是这样的烂桃花,不要也罢。”
她摆明就是要玩他,很好,他咬牙咽下一口血。
“尚兄真是爱说笑。”
“是吗?”她扬眉逼近他,“可我刚刚以为你打算对我伸出狼爪呢。”
“是吗?”他深吸一口气,鼻翼间缭绕的都是自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异香。
“难不成你坐这么近是想驱寒?小弟不知道自己还具有火炉的功效。”
他如玉的俊颜顿时泛起异样的红晕,他得承认自己的厚颜程度远远不及某人。
“噢噢,脸红了哦。”偏偏尚香还很不给面子的说出来,让他越发困窘,逃难般的移坐到火堆的另一边。
“对嘛,距离产生美,离得太近,美感就会消失。”
秦忆风突然有种两人相隔很远很远的错觉,她的身上充满了谜,而他很想将迷雾一层一层的掀开来,接近那个最真实的她。
那场雨竟然下了半个月之久,当雨势停顿,他们走入城镇时,相较秦忆风衣裳发皱、长发凌乱的脏污形象,尚香就显得格外的神采飞扬,简直像刚刚由家里出来一般。
同样在山洞落难半个月,她就是有办法让自己周身散发淡雅清香,而他不用凑近闻也知道自己衣服上有股怪味道。突然一道灵光劈进脑中,原来她坚持不肯出洞觅食,是不想衣物淋雨,并不是担心泄露性别。
真相往往就是这样残酷。
落魄的江湖客与一眼看去是江南才子型的儒雅书生,通常店家较欢迎后者,所以某位江湖大帮派的少主明显不如翩翩少年书生吃香。
秦忆风原本可以很豪气地掷出一锭金子嘲笑店家的有眼无珠,奈何老天决定让他当回彻底落魄的江湖客──他的钱袋不见了!
“来来来,秦大侠,今天小弟做东,咱们乐和乐和。”
望着她脸上异常灿烂的笑容,他的脑中闪过一个模糊却又大胆的猜想。
“小二哥,好酒好菜只管往上摆,越贵越好。本公子今天要请客,莫要让我丢了脸面才好。”她大剌剌地将一只钱袋扔到桌上,几锭金子滚出袋外,小二马上回厨房报菜。
秦忆风死盯住那只钱袋,袋身由天蓝色的丝绸缝制,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玉兰花,绣工极精湛,让人看到便依稀嗅到了花的清香──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钱袋明明是他的!
“秦大侠喜欢小弟的这只钱袋?”她嘴角飞扬,一脸调侃。
他不置可否,只是由盯钱袋改盯着她看,有时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尚香脸不红、气不喘地接着说:“这是小弟的表妹特地绣给小弟的,包含着表妹的一番心意,上面的绣图还暗藏了她的芳名,故即便与秦大侠共患难,小弟也不能因你喜爱便将钱袋给你。”
明知她在信口雌黄,秦忆风的脸却有些挂不住,这是他表妹托他母亲转送的,碍于母面他才不得不收下。然而,此刻由她嘴里说出来,他竟然无端地心虚起来。
值!真值!
她低头状似饮茶,实则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能看到一代大侠不知所措,就算再跑到秦家当半年奴仆也是值得。
小二适时上桌的凉菜拼盘,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沉默气氛。
“来,秦大侠,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尚香先示好。
秦忆风举起杯,抿了抿唇,“我们两人也算共经患难,尚兄一直以大侠称呼在下显得生分了些,不如以兄弟相称如何?”
“兄弟?”
“在下今年二十有三,不知尚兄贵庚?”
她秀眉微挑,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兄弟并不是人人可做。”哦,懂得用迂回方式套问底细了,好,跟你玩。
“在下不曾怀疑过尚兄的人品。”他微笑。
她抿抿唇,有你的,居然指桑骂槐。“不瞒秦大侠,小弟为人确实难如松骨梅品,秦大侠要三思啊!”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秦大侠当真执意要兄弟相称?”
“自然。”
“好吧。”她的表情甚是勉强,让某人的眼角忍不住微微抽动几下,“那便兄弟相称好了。”多一个天剑盟的少盟主当兄弟,百利而无一害,她就随意吧。
“那好,我们对天盟誓就此结拜。”秦忆风拉起她就往地上跪去。
“什么?结拜?”她难掩惊讶。
“对,有酒楼的众人为证,我们在此义结金兰。”
结拜责任过重,她要慎重考虑。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秦忆风在此起誓,愿与这位尚兄弟结为异‘性’兄弟,从此甘苦与共,不离不弃,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等一下!”她不顾形象的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讲下去。
“怎么了?”秦忆风好心情的问。
“你比我年长,同年同月死的话我也太吃亏了,不能这样发誓。”赔本的买卖她绝不做。
“那你觉得该如何起誓?”
“你应该这样说,”她一本正经,“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在下秦忆风在此立誓,愿与这位公子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他的一切灾祸俱由在下承担,所有喜福由他承受,他日若有违背誓言,甘受天谴。”
客栈内旁观众人心里嘀咕,老天若有眼,此时就该劈道雷下来给你。
看着她,秦忆风脸上漾起欢愉的笑,“我如果这样说,你就答应结拜?”
她犹豫了一下,“你肯这样说,我就结拜。”为了不犯众怒,她还是识相点答应得好。
于是,秦忆风照本宣科的把她刚刚的话讲了一遍,然后望着她。
“做什么?”她装傻。
“该你了。”秦忆风提醒她。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与秦忆风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之后祸由他背,福由我享,他若英年早逝,我定会年年祭扫,绝不吝啬,若有违背,神人共诛。”
他呆望着她。
一旁众人也被尚香的誓言吓到了。
这是起誓吗?简直是诅咒,秦忆风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满布荆棘。
“如果不行,结拜之事就作罢好了。”她从不勉强人的。
他好想掐死她,可他下不了手,转头对小二吼了句,“再拿几枝香来。”
原来被她这么一搅和,他刚点的香都快烧完了。
“何必勉强呢。”她咕哝。
旁人亦感叹,跟这种人结拜不是自讨苦吃,这位落魄帅哥你何必呢?
“既是结拜,总要有个凭证才好。”两人重新坐定之后,秦忆风如是说。
“什么?”她瞪大眼。
“不知二弟有什么传家之物可做互换的?”
她的嘴唇发颤,一脸的难以置信。
“二弟?”秦忆风一脸关切的靠近。
尚香反应极快地将一物塞进他怀中,“就这个好了。”
秦忆风低头一看,深吸了一口气──钱袋!好,够狠!
“大哥,”她装出一脸不舍,“小弟原本是打算日后将这钱袋当作传家宝代代相传,以此来纪念我与表妹的恩爱情义,现在小弟把它送予大哥。”
“传家宝?”
“是呀是呀,传家宝不都是祖辈的定情信物吗?”她急忙附和。
他微怔,而后一抹无法忍俊的笑意自眸底泛起,“定情信物吗?”
他以为她是笨蛋听不懂弦外之音,竟敢堂而皇之地以言语调戏她?
她强装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呀,这是小弟跟表妹的定情信物,想当初小弟出门时表妹依依不舍的拉扯着我的衣带,一再嘱咐我钱袋一定要贴身带着,要做到人在袋在、袋亡人还在……”
邻桌有人喷饭,有人呛酒,一下咳声四起。
无视众人的失态,她镇定自若的继续说:“最后因为表妹拉腰带的手劲过大,还差点害小弟当场掉裤子。”
秦忆风也阵亡在这最后一句,一口茶如数喷到她的脸上。
“秦忆风──”她尖叫。
“咳咳……”努力平稳气息的他无暇说话。
尚香一边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水渍,一边恼怒地瞪着他。
“对不起。”他诚心道歉,虽然始作俑者是她而不是自己。
“我有讲什么笑话吗?”她磨着牙。
他强忍住笑,但显然难度太高,以至于面部有些扭曲,“没有,二弟说得如此严肃,怎么会是在说笑。”
“那你的脸怎么会像拍烂的柿子一样难看?”她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谎言。
“怎么会,有我这么漂亮的烂柿子吗?”
“你就算是极品柿子也不能吃,所以结论是你不如烂柿子。”她比他更嚣张。
才走近的女声爆开,“秦大哥,你何必对这个泼皮无赖一忍再忍?”
尚香忍不住好奇的回头去看,却冷不防瞥到一点寒光──
一只手从身侧探来适时化解了她的危机,“柳姑娘,这是在下兄弟二人的事,不劳插手。”
柳姑娘?!尚香急忙自他的怀里探头看去。
美!此时此刻所有人只能用“美艳”二字来形容自己见到的那张脸。
柳絮的眼睛盯在秦忆风半揽于尚香腰侧的手,目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嫉妒。
尚香忍不住来回打量他们两人,心头莫名的有些烦躁,哼!只不过生得两副好皮囊而已嘛。
“大哥,这是那个想对你以身相许的柳絮姑娘吗?”
微怔之后,秦忆风眼底泛上浓浓笑意,“第一次见到柳姑娘的人都难免会为之惊艳。”
“是呀,若不是亲眼所见,愚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他但笑不语,只是望着她的眼神显得意味深长了些。
“你这贼子,为什么要在八卦茶寮胡说八道?”冰寒的宝剑再次对准尚香,柳絮美丽的脸庞上净是难掩的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