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航心中咕咕地冒泡,首长今天咋这么感性呢!老的样子,她真没有想过。
卓绍华轻叹,孩子都不会想到老,因为那太遥远、太漫长。可是这两天,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似乎要确定,他必然会和她携手到老,无论什么都阻挡不了。“当初,怎么狠心扔下我和帆帆,去国外参加网络维和?”这个答案虽然早已知晓,此时突地又从深谷之中泛了上来。
“因为你是首长呀!”
首长是个不简单的男人,那么,她只能让自己变得不简单。
卓绍华涩涩地苦笑,她不知,当她变得不简单,太多太多的事就复杂了。命运中很多深具暗示意味的因素点,其实都是上帝之手点过去的指纹印。
“真不希望你太优秀。”
“怕我超过你,我做的官比你大?”难得在首长面前自大一回,诸航得意地摇头晃脑。
“我是怕…”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而是像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额头、眉宇、眼睛…。每一个部位都不漏掉,他要密密地印上他独有的标记。似乎生怕有一天因为某个原因两人走散了,不管她在哪,依着这些印记,千山万水,漂洋过海,他都能找到她。
天快亮时,他才抱起她回房。
开了灯,看清首长两眼的血丝,脸颊都消瘦了,诸航抿紧了嘴唇,一种陌生的情愫像春天发芽的小草在心中疯长。“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当她从浴室出来,卓绍华斜躺在床上,就那么睡着了。没脱衣服,没脱鞋,头发有一点油,衬衫的领子发黑,耳际还有一两根白发。这样子的首长,一点都不英武,可是诸航却看得痴痴的。
诸航没有惊动他,重新把窗帘拉严实,又轻轻地走出去,把熟睡的帆帆抱起送给唐嫂,免得他醒来后会吵着首长。
“诸航,诸航!”卓绍华才躺了一会,两眼突地又睁开。
“在!”诸航把手塞进他的掌心。他握住,眼睛又闭上,“我就睡一会。起来后,我陪你去买礼物,晚上参加小艾的婚礼去。”
小艾今天结婚,挑在八月末的最后一个周六。诸航答应一早就过去陪小艾,她没想首长过去。首长在,估计小艾紧张得,不是用走,而是爬进礼堂了。所以,她对首长提都没提,请帖塞在书房的抽屉里,但首长还是看到了。
诸航趴在床边,由着卓绍华攥着手,脑子里还在想着首长讲的强大敌人。诸航自我感觉,她适合做黑客胜过做网络奇兵。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爱进攻,不按牌理出牌,这是成为一个黑客的良好先决条件。网络奇兵要做的主要工作则是防守。防守呢,则是敌人在暗,自已在明,非常被动,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保守。关于基地的安全防护系统,诸航的计划就是先想像自己是黑客,怎么来攻击,然后再写出对付的程式。
那个敌人能有多强悍?诸航有关注国内外的黑客信息,好像没这样的传奇人物出现。就是有,首长打了多年的信息大战,不至于如此紧张。诸航想破了头,都没想象得出首长所讲的是哪一种情况。
卓绍华睡到午饭时分才醒,真的是酣畅淋漓的一场觉,浑身的每个部位都充满了崭新的活力,他舒展着胳膊,坐起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首长,我去参加小艾的婚礼了。礼物之前就有准备,难得一天休息,你还是呆在家中陪陪坏家伙。他一直问我爸爸去哪了,我编了左一个右一个谎言,你可别戳穿哦!走时,我吻了你很久,你都没回应我,恨你。我会早点回来的。诸航!”
这孩子,永远都是个急性子!卓绍华捏着纸条笑了一会。
梳洗好,换了衣服,打开门。住在后排的邻居来串门,他们家也有一个孩子,比帆帆小一点,还养了一只雪白牧羊犬。他家阿姨爱做西点,烘的杏仁饼干特别香脆,给帆帆带了一袋。帆帆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嘴巴里还含着一只。牧羊犬可能觉得帆帆太贪心,追着帆帆的小手。帆帆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匆忙咽下口里的饼干,又把左手的塞进嘴里,鼓着小嘴严肃地对牧羊犬说:“这个是爸爸的!没有啦!”左手张得大大的给牧羊犬看。
卓绍华看着,不禁笑出声来。
帆帆小火箭似地冲过来,把饼干塞进他嘴里,要他抱着,亲了又亲,才罢休。卓绍华频频点头,“好吃!”帆帆小脸绽出了一朵花。但花朵很快又凋谢了,他告诉爸爸,妈妈出去没有拿电脑包包,也没拿旅行箱。在帆帆的眼中,诸航拿电脑包包,是出去上班,提旅行箱是出差。如果两者都不拿,那诸航就是出去玩。妈妈出去玩,却不带上他,他很难过。
卓绍华刮了下儿子的小鼻子,“帆帆不想和爸爸在一块?”
帆帆连忙挤出一脸“媚笑”:“我最爱爸爸。”
“坏家伙,不要轻易用‘最’这个词。”卓绍华心想,等到某一日,帆帆大了,遇到心仪的小姑娘,那时他说的“最”才是出自真心的。有了比较,就有轻重,人心是偏的,也是小的。
吕姨给卓绍华张罗午餐,顺便汇报了下最近的支出。
“为什么要刷墙?”卓绍华不解。天气这么热,又不过年又不过节。
吕姨叹口气,指着帆帆,“帆帆告诉爸爸,墙上有什么?”
帆帆骄傲地回答:“鱼!”说完,拖着卓绍华手就往外拉。
站在墙壁前,卓绍华眼中掠过巨大的惊喜,“这都是帆帆画的么?”
帆帆用力地点头。
卓绍华激动地把帆帆举得高高的,“帆帆,你真的是上天赐给爸爸最好最好的礼物。”
帆帆仰起小脸,他看到云,看到屋顶,抬手能碰到树叶,他,笑得更欢了。
35,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五)
“喂,你第七次看表啦!”宁檬看不下去,在桌下狠狠地用她的高跟鞋踢了诸航一脚。“知道你表贵,没必要这样显摆,行不行?”
诸航破天荒地没反驳,她今晚心情好,不和宁檬计较。
又一批同学过来,看着诸航,先是一愣,然后夸张地叫道:“真的是诸航?天啦,都认不出来了,女大十八变。”
诸航剪了个新发型。她和宁檬很早就过来陪小艾化妆,两个人知道她不是坐得住的人,于是怂恿她顺便也把头发修一修。理发师端详了她一番,琢磨了下,剪刀刷刷,舞得人眼花缭乱。等诸航睁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有点惊喜。那一头不驯服的头发,变俏丽了、柔顺了,不仅配她的脸型,还不削减她原先的气质。
她穿的是上次买的那条杏色的连衣裙,脚上是首长买的坡跟鞋。
小艾漂亮是因为她今天是新娘,宁檬漂亮是因为她原先是个美人胚子,诸航却让大家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小艾和师兄在饭店订了二十桌喜宴,双方的亲戚都太远,都没到场,就来了双方父母,其他的就是两人的同学和现在的同事。
这真的是当年那个打起篮球来不要命的假小子?北航的面面相觑。
驰骋的,特别是马帅的秘书,遥想起诸航参加《俪人妆》的访谈时那副壮观的打扮,频频咂嘴。
被人这样夸着、打量着,诸航不习惯地羞涩了,也不知回什么好,就跟着笑。突然想起,这幅样子,首长看到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时间走得真慢,仪式怎么还不开始,她又偷偷看了下表。
“男朋友的功劳?”一颗心被震得怦怦直蹦的某男生朝诸航前后左右看了看,试探地问。
宁檬接过话:“死心吧,结婚几年了,孩子都能做花童了。”
劈哩啪啦,心碎了一地。
“干吗和别人说这些?”等同学走后,诸航小声嘀咕。她不愿首长被别人评头论足,不愿小帆帆被别人追根究底,不愿两人的结合被别人捕风捉影。也许这才是她独自赴宴的真正原因!她和首长、帆帆的故事太另类、太长,说了别人不一定理解,她也不期待别人的理解。
宁檬斜睨着她:“干吗,你想装未婚女子再开第二春?”
诸航作势要撕宁檬的嘴,宁檬躲着、笑着,闹了一会。
主持人宣布婚礼仪式开始,新人进场。音乐声中,小艾和师兄都缩着脖子,生怕那些洒出来的五花八门的彩条、礼花喷到眼睛里。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后面拉新娘的裙摆,走得颤颤微微。小女孩裙子长,走到半截,踩着裙摆,往前一摔,哭了,小男孩傻傻地立在一边。众人哄笑。
马帅和新人的父母相继地祝词,切蛋糕、交换戒指、开香槟。
小艾又是哭又是笑,和其他幸福的新娘一个傻样。师兄温柔地亲吻她,向众人许诺一辈子照顾小艾、珍爱小艾。
宁檬哭得唏哩哗啦,狼狈地跑向洗手间。
诸航不放心地追过去,洗手间的门关着,宁檬哽咽着让诸航在外面等会。
诸航在洗手间外转着圈,听到门开的声音,她抬起头,原来是男洗手间的门,出来的是马帅。
两人就在入席时彼此点了下头,没说话。马帅一身庄重的打扮,很像德高望重的长辈,领带都是深色系的。他证婚时,诸航悄然巡睃着他和小艾的互动。小艾挽着师兄的胳膊,看着他的目光敬重而又崇拜。
“新郎新娘开始敬酒了,二十多桌呢!”马帅说。
诸航笑,“是,得折腾好一会。马总,最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