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肃郎还有事在身,能堵住杜九娘和她说几句话已是极限。深深看她几眼后,他道:“我需得离开了,你且照顾好自己。”
他正要离去,却被杜九娘唤住了。
她从车上翻出个半尺见方的木匣子,放到他手中,说道:“这些药丸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有你往常吃的那几味药材,我又添了几种,都是清嗓润喉的,平日里你没时间饮茶时,便吃点这个吧。”
她口中的几味药,便是在程家时他拿出的包袱里所搁的那几种药材。杜九娘自是知道那些药不是林公子为她寻来的,便是庄肃郎自己的无疑。
后来再见时,她旁敲侧击套他话,才知晓他公务繁忙,有时脚不沾地半天都喝不上一口水。京城天气又比不得江南湿润,甚是干燥难耐,他便常常咽喉肿痛。
杜九娘便想到了润喉含片,想要找法子制出来。偏偏系统君旁枝末节的事情帮得上忙的不少,真正有用的东西却一个也没法指望它,故而她只能让人弄来药材煮出汁液,暗地里慢慢试着做药片。
本是上个月就制好了的,怎奈她带了匣子的时候碰不到他,碰到他的时候她又没能带上匣子,却是如今才能给他。
庄肃郎立刻打开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拿出一颗放到口中,不多时,清凉的感觉便充斥了唇齿之间。
他紧了紧手中的匣子,低声问道:“你为几个人做过这些?”
杜九娘一怔,哼道:“多了去了!国公府里人手一份!”
庄肃郎了然一笑,往旁边墙上一靠,只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杜九娘本还想和他对峙,怎奈他的目光太过于直接明白,她渐渐地开始脸上发热,有些撑不住了,索性放弃坚持,扭头就走。
刚走了一步,就被他唤住了。
“东西极好…我还想要,你再给我做些吧。”
杜九娘顿了顿,轻轻答了个“好”字,又匆匆离去。
庄肃郎便笑了。
…
老国公终究没熬过这个冬天。
凌世子面上哀痛万分,实则欢欢喜喜地袭了爵,凌太太荣升为凌老太太,杜九娘则成了靖国公夫人。
接下来的那年,注定是多事之年。
先是六部中一些官员被查革职,接着江南宁、俞两大世家被抄。大理寺根据案件中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又查到了屏阳伯、威北侯等袭爵之家,从而牵扯出了更多的人与事…
官员落马事件频频传出,贵族世家往日再如何显赫,也能一夜没落。
一时间,勋贵之家人心惶惶。
新任的靖国公对此毫无所觉。
他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政治之上。虽说继承了老国公的所有人脉,但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他却毫不费心考虑,只知跟风而行。
这样一来,他就省下了大把的精力和时间在私生活上,行事更为肆无忌惮。
杜九娘并不曾劝阻他。
他想要小妾,好,只管讨来,只一点,小妾进门后需得听她的;他想养戏子,好,只管让那人进门,但他需得保证,若是戏子想和她这当家主母斗,二话不说必须得撵出府去。
靖国公对她的态度十分满意。
凌太太却看不过去了,时常训诫他一番,却收效甚微。
老国公爷活着的时候,靖国公方还忌惮母亲几分,如今他自己贵为国公爷,早已不将母亲的劝阻放在眼里。
凌老太太劝服不了儿子,便来指责杜九娘。
“京城局势这样紧张,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行差踏错而丝毫都不过问?你这样的女子,惯爱张扬跋扈却不懂得软语相夫,娶来何用?倒不如将你休了、另娶一个贤良的来得好!”
杜九娘早已使计谋拿来了管家的权限,不怕凌老太太能怎么着她,闻言便为难地说道:“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是母亲说‘夫为天’,让我万事都以夫君为尊,不可妄自行事。我一直记得母亲当初的谆谆教诲,一刻也不敢忘。”
说完后,她便行礼退了出去,转眼就让姨娘们将凌老太太斥责她的话语旁敲侧击说给靖国公说。
靖国公顿时觉得母亲管太宽,便去找凌老太太讲理。凌老太太说不过口齿伶俐的儿子,被他气了个半死后,就也缠绵病榻了。
杜九娘默默看在眼里,却不多问。
她只要顾好身边的人就行了。
无论丫鬟还是妾侍,凡是向她投诚的,她便都会好好护着。别的不说,起码能保她们性命无忧。
只是现下京城的状况,到底使她忧心。
“什么?程家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日,杜九娘刚刚起身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惊愕起身,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花瓶。
紫衣忙拿了布巾来细细擦拭。
林妈妈说道:“就是昨儿的事情。听说刑部的人忽然就闯了进去,把侯爷他们都带走了,说是要问话。不过应当会没事罢,侯爷和那些被处置了的可不是一条道上的。”
杜九娘听了后,勉强笑了笑,心底却一片寒凉。
程家为什么会出事,她自是知晓的。
虽说他们表面看来支持新政,实际上却一直与靖国公府暗中通气。
皇帝每次大力推行新政,旧派贵族都明里暗里勾结、坚决反对。
那身居高位之人早已没了耐心,这几年便借了心腹之人,慢慢将那些抱团的人一个个除去。
现在已轮到了私底下使手段的程家…
那一直站在明面上的凌家,岂不也摇摇欲坠了?
庄肃郎未曾和她断了联系。
每次出门,杜九娘总能不经意地“遇见”他,被他堵住、和他说上几句话。
有好几次,她想问他,凌家到底会怎么样。
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始终没有问出口…
杜九娘点开面板,看着上面任务。
从议亲,到诰命,再到斗姨娘小妾婆婆…
眼看着任务完成了大半,回家之路也已经走完大半。
如果此时凌家出了事,那么后面的主线任务,会不会也跟着出岔子?
她深吸口气,开始死戳面板。可叮当声乱响了许久,呱噪的系统君都没有冒出来。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慢慢流了下来。
又出现了。
这种情况,又出现了。
这一两年,系统君越来越沉默,再不像在杜府时候那般活跃。
难道和凌府岌岌可危的现状有关联?
亦或是…系统君出什么问题了?
杜九娘扶着桌沿慢慢坐下,不多时,侍妾们照例来请安。
如今不过是深秋,屋子里却已生起了火炭,十分温暖。
侍妾们十分自觉,照样是姨娘们一排、通房们一排,分站两侧。
暖烘烘的热气一熏,又有小妾们一大堆杵在那儿,杜九娘发了会儿呆,心里头疲惫厌烦的感觉越发浓烈起来。
她蹙眉拿起茶盏来,也不喝,只一遍遍机械地撇着茶末子。
侍妾丫鬟齐齐屏气不敢出声,盖子与茶盏碰击的轻微响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片刻后,紫衣垂首行到杜九娘身边,软声说道:“今日阳光正好,不如奴婢陪太太去林子里散散步?”
碰击声停住。
片刻后,杜九娘微微颔首,“也好。”
众人便都松了口气。
杜九娘难得地遣散了其他人,只带了紫衣一个。
一路上行去,阳光普照鸟语花香,确实让她心情舒畅了些许。只是她到底心中有事,便让紫衣前面带路,她则默默跟着。
行到一处地方后,漫天的阳光猛然被遮去大半,阴凉的空气骤然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杜九娘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竟是绕到了竹林之中。而紫衣,已不知哪儿去了。
她正想扬声唤紫衣,却发现这竹林异常熟悉。
原来是这儿…
她有些失神。
那时,就是在这个地方,庄肃郎拥着她,强行吻了她…
思及往事,她面颊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热。
正以手遮住双颊,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突然,身后传来踏碎枯叶的声音。
杜九娘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新 鲜 熊 猫 没 眼 圈 。
她猛地回头看去,扬声喝道:“谁!”
一人朝她缓缓行来,嘴角带着笑意,柔声说道:“莫怕,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少了好多…
第51章 精英怪
来人身姿挺拔气质冷肃。
杜九娘方才还忆及与他在这儿的旖旎情形,此时猛然再见他,不由得脸上更热了几分。
她轻轻咬了下唇,别过脸去掩饰着,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知我为何而来。”他嘴角轻扬看上去颇为开心,“今日刚好有些空闲,想来瞧瞧你,便寻了托词来找靖国公了。”
望着垂眸浅笑的男子,杜九娘有一瞬间的晃神。
当初,当初若是选了眼前之人,会不会不是如今的结果?
可是…不行。
那议亲任务下的“靖国公府”字样,那“斗婆婆斗姨娘”的任务…若是嫁了他,怎样完成?
完不成那些,她又如何回家?
这样一想,她只得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
庄肃郎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又见她神色不对,不由担忧道:“你可是病了?”
他探过手来想要试试她的额头,被她扭头躲开。
“我没事。”她说着,还默默后退了半步。
对于她的躲避,庄肃郎早已习惯,不管她肯不肯,硬是拉住她试了试体温——
“还好,没有发烧。”他松了口气。
他的手热热的,忽地贴近又忽地远离。
杜九娘忽然觉得天有些凉,紧了紧身上衣衫。
庄肃郎一直默默看着她,直到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了,强行将她拥入怀里。
杜九娘不肯,挣扎着要脱离。
他喟叹道:“你当真如此不愿见到我?”
杜九娘听闻此言,怔了下。
虽仅仅一瞬,她也感受到,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她却深吸口气,说道:“不要这样。”又用力推他。
可她的那点儿力气,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不管不顾地将头埋在她的颈侧,他深深地嗅了两下,喃喃说了句“好香”。感觉到她的身子瞬间绷紧,他终是忍不住,在她颈间□的肌肤上落下个轻吻。
本打算浅尝辄止,虽知却上了瘾。
他在她脖颈处辗转吮吸,根本停不下来。
男子独有的干净清爽的气息萦绕在周围,杜九娘有些无力失神。待到那又热又硬的某物再次抵在了腹间,她终是清醒过来,慌乱地挣扎起来。
他最终止了动作,却也不松开她,而是重重喘息着紧紧将她搂住,让她感受着他的热切。
杜九娘死命去推他,非但推不动他分毫,反而引得他低低笑了。
片刻后,他又将她的腰使劲往他那处按了按,又指了方才他唇齿流连之地说道:“你若是不想让他看见这些,便远着他点。若是被他瞧见生了气…你可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杜九娘羞得脸颊和脖颈都已经红透。
她生怕燃起他更大的*,直挺挺地僵立着不敢乱动。至于他说了甚么,她脑子乱哄哄的,根本没有听清。
虽说他自制力极强,却也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杜九娘这才开了口,却发现声音有些沙哑嗓子也有些发堵。她微微清了清嗓子,问道:“程家和凌家的事情…是不是你负责的?”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扬着调子“嗯”了声,垂首定定看她。
她又努力挣扎了下,没挣开,只得在他怀抱里低声问道:“侯府和国公府会不会有事?”
庄肃郎凝视着她,见她红着脸只肯偏过头去看地面、不敢直视他,抿了抿唇,说道:“你且放心好了。万事有我,不管发生何事,我必会保你无忧,你莫要担心。”
他语气如此笃定,杜九娘明知他搞错了她问话中的重点,但又奇异地有种安心的感觉。
过了片刻——
“听说被女子的长指甲掐到的话,会很疼。庄大人要不要试试?”依然被抱紧的某人咬着牙说道。
庄大人便笑了。
“这才像你。”他揉了揉她的发,重复道:“这才像你。”
她哼道:“总而言之牙尖嘴利才像我。”
“你若真这样想…倒也贴切。”
她气恼了,用手打他,抬脚踩他,低声喝道:“你还不放开!”
他似是毫无所觉,由着她闹。
看着他那“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杜九娘停下来,细想了下,绷不住笑了。
庄肃郎这时的笑意才到达了眼底,轻轻说道:“你就该这样高高兴兴的。”
杜九娘听得心里一颤,笑声却哽在了那里,再也出不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到水池中的“咕咚”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宁静。
庄肃郎惋惜地叹息道:“有人来了。”这才松开了她,问道:“你可带了手帕?”
见杜九娘颔首,他明显松了口气,摩挲着她的脸颊说了声“对不住”,顿了顿,又低笑了声,说道:“没能忍住。你小心些,切莫被人看见了。”
杜九娘不解,他只匆匆说道:“我这几日事情太多,过段时间寻你。”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便急急走了。
杜九娘立在那里,不多时,两个小丫鬟嬉闹着跑过。
竹影重重,她们玩得开心,并未发现不远处静立的杜九娘。
又等了半晌,紫衣方才回来。
冷冷地盯了她片刻,眼看她的头越来越低,杜九娘忽地笑了,拊掌赞道:“好一个忠仆!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呢?”
紫衣脸色白了白。
她欲言又止,飞快地抬了下眼去看杜九娘的神色,却在半途中停在了某处。
眼见杜九娘转身要走,她赶紧疾走几步拦了杜九娘,慌忙问道:“太太的手帕可曾带了?可否借奴婢一用?”
杜九娘神色清淡地看着她,说道:“你还想如何?”
紫衣恭敬地垂首立着,红了脸指指自己颈侧。
杜九娘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庄肃郎为何道歉。
黑着脸看了眼庄肃郎离去的方向,她狠狠鄙视了他一番,掏出帕子自己系到颈上,又稍稍扯了下,确认方才被他侵袭过的地方都好生遮牢了,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