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喝得烂醉把他逼得无路可退的那晚,那意乱情迷的模样…正常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只能把卧室锁死,自己在书房,抽完了半包烟,那一夜也就过去了。
可同样的状况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断不会有他那么拧巴,肯定是水到渠成,一刻千金了吧。
手一抖,只抽了一半的烟就掉在了地上,还未熄灭的烟头被随即踏来的迅疾脚步碾成了灰烬。这道脚步却一刻不停,扬长而去。
留司机一人还待在未熄火的车里,感叹自己老板今晚是着了什么魔。
等罗淼终于觉察到了异样,钟有时的脚也差不多废了。
他停下来,仔仔细细看她的高跟鞋:“你说你,不会穿高跟鞋就别穿。”
这也能怪她?要不是他这么不长眼、一路拖着她走,她至于崴成这样?
罗淼不客气地将她丢进电梯间的沙发里,去脱她的高跟鞋。
钟有时得空眯开一条眼缝,此刻视野极佳,反正她各个角落都没瞧见陆觐然的身影,反倒是罗淼,正蹲那儿,她一蹬脚就能踹他一记倒栽。
钟有时正考虑要不要报这个仇,就听见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几乎是风驰电掣,钟有时刚抬头的工夫,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拐过了拐角,走进电梯间——
陆觐然那冷峻的神色在她面前一晃,钟有时都来不及闭眼,头赶紧往后一仰。全让忘了她的脚早已找好角度,只要稍稍一抬就能踹罗淼个人仰马翻——而刚脱了她一只鞋的罗淼就这么被踹了个正着,一个重心不稳就直接朝这女人栽了过去。
丫不是该往后栽的么?怎么往前栽她身上来了?钟有时顿时瞪直了眼。
罗淼分明看见了她睁着眼一派清明的样子——这么近的距离,他绝不会看错,所以这女人,之前一直在装醉??
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震惊有余却挽回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再近半寸,他就要亲着她了…
罗淼突然被人一把架住。
转眼间罗淼已被牢牢扶起站了起来,扭头看去,迎上的是陆觐然面无表情的脸。
罗淼眉心一锁:“你怎么…”
“我查到了她的住址,”陆觐然下巴点一点沙发上那醉鬼,“我得送她回去。”
罗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沙发。这女人头一歪,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刚才她还明明睁着眼跟他大眼对小眼——莫非是他忙中出乱看错了?
罗淼的眉心锁得更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觐然把那醉鬼搀了起来。也不问他的意见,就这么把人带走了。
这二人即将拐出他的视野,罗淼才想起来手里还拿着那女人的一只鞋:“等等!”
陆觐然脚下一停,顿了顿才回过头来。
为什么他做的这些事情明明这么不可理喻,神情却这么理所当然?
罗淼有些看不懂了,把鞋抛过去。
陆觐然轻巧地接住。
交接仪式就此结束,他真的把人带走了。
这一夜之间钟有时真是体验够了被人搬上搬下的感觉。
陆觐然真的把她送回了家,这回钟有时真的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了,忍不住又一次感叹,陆觐然就是不一样,一路背着她,她甚至连颠簸都感觉不太到,就安安心心趴在他背上、等着片刻之后老秦把她交接进家门好了。
那种片刻的安稳仿佛真的有麻醉人心的作用,钟有时窝在他的肩窝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门铃响了两声,屋里却没人应。老秦这是又去哪浪了?钟有时闭着眼睛翻个白眼。
继而是掏钥匙的声音,陆觐然直接开门把她送进了屋。
真是享受,有人把她放到床上,有人帮她脱鞋子盖被子,甚至帮她调整枕头的高度,让她枕得更舒服。
直到脚步声走出卧室,钟有时才睁开眼睛,深深地放肆地叹了口气。
怎么有人那么疏离,却又那么懂得呵护女人?被这种人爱上有多难,被他爱上了就能有多幸福——这也算是种能量守恒吧。
钟有时好不容易从这波郁闷中回过神来,才想起,怎么一直没听见开关大门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仰着脖子往客厅里瞄,客厅里灯亮着,但没瞄见任何人影——难道他还在她家??
钟有时脑子还没转过这道弯来,余光就见陆觐然拎着个药箱往卧室这边走。吓得钟有时赶紧躺回去,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
她前脚刚躺下,陆觐然后脚就回了卧室。
他应该没看见吧…
钟有时心跳如雷。
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装醉,给自己添这么多麻烦?
哦对,她最初装醉是为了摆脱vivi——可分明,现在和她共处一室的这个男人比vivi难对付多了。
真是,悔不当初。
她方才的惊鸿一瞥竟然没看错,他真的是拎了药箱进来,钟有时听见他把药箱搁在地上,也不知他从药箱里拿了什么出来,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脚踝一片清凉。
云南白药的味道在屋子里飘散,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脚崴了?这个疑问刚划过脑海,她蒙在脸上的被子就被他掀开了。
钟有时牙关微微一紧——
原来他是要给她额头上药。
药膏蛰得慌,钟有时差点没忍住倒抽了口凉气。
只能牙关咬得更紧。
陆觐然上药的手一停,继而从容不迫的继续。
终于上完了药,钟有时听见他把东西装回医药箱。他这回总算要走了吧——
“别装了。”
“我数三声。”
“…”什么意思?
“一。”
“…”她死活不睁眼,他还能揍她不成?
“二。”
“…”他的气息近了…
“三…”
尾音未落,钟有时猛地一睁眼。
关键时刻就犯怂的性格,看来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但是…
他的脸怎么可以离她这么近?还是那样无动于衷的一张脸,可气息就悬停在她唇上,钟有时眼睛不敢眨一下,就怕一眨,他就要亲下来。
下一秒钟有时所迎接的,却不是他落下来的唇,而是——
一阵开门声。
这回连陆觐然的神色都蓦地僵住了。
秦子彧开门就见客厅的灯亮着:“哟!老钟你回来啦?”
钟有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扯过被子盖住彼此。
视野瞬间拉黑,耳边是谁的心跳声?
唇上又是谁的气息在滚烫?
秦子彧换上拖鞋进屋,把大衣脱了挂衣架上,屋里既没有人回答她,更没有人出现。她朝卧室望了一眼,卧室没开灯,她也不确定老钟是不是睡了,又问了遍:“老钟?”
藏在被子下的钟有时几乎是捏着嗓子在说话:“我们…该怎么办?”
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这种应激状况还是交给他处理好了,他肯定比她更得心应手。
回答她的,却是长足的沉默。
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在这时,他突然开了口:“牵着我的手光明正大走出去,告诉她,这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
“…”
他这是在说笑?语气分明是严肃的。
可…
这是在表白?语气又未免太波澜不惊了点。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做件事。”他又说。
钟有时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愣愣地看他。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目光在这黑暗里熠熠生辉。
而他的目光里,只有她。
她的目光里又何尝不是?
只有他;
只有他迅速俯下的身影;
以及,终于落在她唇上的那记吻…
客厅里的秦子彧还在徒劳无功地寻着人:“老钟?”
第46章
老秦那么聪明,肯定是发现了异样了,不然也不会突然噤声,继而自言自语起来:“不在啊?那我先去711买个牛奶好了。”
哪有人自言自语说这么大声的?分明是对钟有时说的。最近的一家711得走半个小时才到,钟有时一琢磨就知道老秦是什么意思了。
关门声随即响起,老秦深藏功与名。
这天可真冷,秦子彧在街心公园里坐着,穿了这么厚的羽绒服也扛不住两挂鼻涕滴溜溜地流。
想去小脏摊打发下时间,人老板娘破天荒歇业,也对,这2016年1月1日的凌晨,也只有她会一股脑往外跑了。
老钟啊老钟,我为你的性福可是牺牲了太多…
可能真的是夜深人静太适合胡思乱想,秦子彧一边骂着不应该,一边还是掏出了手机。
她的微信、短信其实一直都在间歇地响着,如今她一条一条地翻看,收的全是跨年夜的祝福,以及她昨晚在夜店里的各种合照,等着她P完人家好上传。
那方文盲好似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女人真是矛盾的个体,明明说再也不要见面的是她,真的见不着了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的也是她。秦子彧真想给自己个大耳刮子,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一切归咎于脑子冻坏了,实在是撑不住,秦子彧拎包起身,抖掉一身寒意去拦车。
会夜店继续嗨,反正小伙伴们也还没散场。
可刚打上车,她的手机就响了。
连忙掏出手机,见是老钟来电,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是喜悦还是失落,反正这种情绪总归是不应该,秦子彧烦躁地摇摇头接听。
“你真去711了?”
“你们就结束啦?”秦子彧看一看时间,“才20多分钟?不太行哦…”
“哎呀没你想的那么污,你快回来吧。”
秦子彧就这么一路游荡回了家,直到进门前还在捯饬手机。
要不要发个祝福短信过去?还是他在国外度假,压根就收不到?就好比去年丫去了瑞士滑雪,压根就不带手机,苦了她这个助理,一堆破事要帮他处理…
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她?算了!爱谁谁!秦子彧狠狠揣回手机。掏钥匙开门,包被她翻得叮当直响,也不知道在跟谁置气。
秦子彧是死活没找着钥匙,面前的门却自内拉开了——是听见动静来应门的钟有时。
见老秦还在徒劳地翻着钥匙,钟有时下巴点点搁在进门柜上的钥匙:“你出门太急,忘带了。”
老秦这才瞄一眼屋里:“走了?”
“走了。”
老秦这才放心进屋,羽绒服都来不及脱,嘴巴已成连珠炮:“老钟你可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什么时候看对眼的他追的你还是你追的他…”
“打住!”钟有时压根一句都没听清,“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想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可今晚发生的这一切连她自己都还没闹明白,她又该怎么跟老秦解释?
钟有时在那儿陷入犹豫,秦子彧也挺犹豫的:“好吧那一个一个问题来,”至于她最关心的问题当然是,顿时眉梢暧昧一挑,“技术怎么样?”
可惜钟有时压根没听她说什么——她正忙着整理自己的思路——终于想明白要怎么开场了:“这人你也认识。”
“…”
“…”
秦子彧好好领会了一番话中深意,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终于震惊到连声音都劈了:“陆觐然?”
两两相望间,老秦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时候真该来二两小酒,老钟负责提供故事,老秦负责随时斟酒,只可惜前尘往事老秦早就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刚从冰箱里翻出瓶真露,还没找到下酒的小食,老钟的故事就已经完了。
老秦站在冰箱前,还在试图找点吃的:“然后呢?”
“没有然后。”
“天哪你就让他这么走了?”岂不拜拜浪费了她不顾严寒跑街心花园里等着的一番苦心?老秦搓搓臂膀赶走那臆想中的含义,“那你答应做他女朋友没?”
秦子彧说着终于从冰箱里翻出包鱼片,隔空抛给沙发上坐着的钟有时。
钟有时牢牢接住,“还没。”叼了片鱼片边啃边说,“我说,看他表现。”
“干得好!”若不是秦子彧此刻已经是一怀抱的零食,真的要忍不住为她鼓掌,“老钟啊老钟,你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等老秦抱着这堆零食回到客厅,钟有时的酒也斟好了。老秦细细呷一口,凉得她顿时龇牙咧嘴,但依旧不妨碍她的伶牙俐齿:“男人呢都一个德行,陆觐然也不例外,越让他花心思去对待的感情,他才会越上心。就好像我买包,那些辛辛苦苦攒钱买的就是比一口气刷卡买的更让我珍惜。”
“我也不是想吊他胃口。我就是…”就好比她手里这鱼片,怎么啃都啃不动,咯得她牙生疼;要么最初她就不该拿起它,要么就算咯碎了牙,也硬要把它吃掉,“我怕到时候我真上心了,可宋栀对他勾勾手指头他就走了。”
老秦见她啃得这么辛苦,索性一把夺下她手里那鱼片,转手就给扔垃圾桶里——再给她换个容易啃的不就得了?
“我就不信那宋栀真的美成天仙了,所有男人都对她念念不忘。”
钟有时什么也没说,掏出手机,从宋姐的朋友圈里翻了张宋栀的照片出来。举老秦面前。
老秦看了半天,“啧啧”两声。
钟有时扭头看一眼——老秦这表情已经很明显,如果她是陆觐然,前女友长成这样,她绝对也念念不忘。果然老秦的语气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只捧起钟有时的脸好好地打量:“你呢,打个下巴,开个眼角,应该也不会输她太多。”
真是憋屈,钟有时左思右想,终于想到自己有一项绝对赢她:“可我比她年轻啊!”
可话一说出口钟有时就后悔了,懊恼地抚额:“我怎么会有这么low的想法…”跟人比年轻这个想法何止是low?还蠢。毕竟总会有比你更年轻的女孩出现,真要比的话,一辈子都比不完…
看她懊恼,老秦也跟着直皱眉:“别想那么多行不行?你要相信陆觐然的眼光。”
显然这话安慰效果为零,一看老钟陷入沉思的样子,秦子彧就直摇头——她和老钟的恋爱观从来截然不同,她一直是感觉至上,合则来不合则去,哪有老钟这么瞻前顾后?
就在秦子彧还在想着怎样安慰她才能起效,钟有时却似乎自行想通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秦子彧洗耳恭听。
“如果我拿到第一,我就答应他。不然我凭什么跟他站在一起?”
如今想来,钟有时似乎有点明白了萧岸当初的选择。当年她和萧岸,确实是在同一起跑线,所以他们能志同道合,互相吸引。可之后的人生轨迹,她却完全被萧岸抛在了后头,萧岸攀升得太快,而她还在原地踏步。这样的关系就算真的硬撑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徐子期的出现成了提前引爆的导火索。
秦子彧都被她整糊涂了,赶紧和她碰杯了事:“哎呀,随便你啦,我只有一点要求,下次你再征用我的卧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请提前通知我。免得我像今天一样差点就做了电灯泡,很尴尬的好不好?”
言犹在耳,可秦子彧万万没想到,几个小时以后,她终究还是成了电灯泡——
自家门铃响起时,老钟早就睡死而秦子彧断断续续睡了又醒,只能由她起身去开门,而门一开就看见了站外头的陆觐然,秦子彧怎能不愣住?
门外的陆觐然眉微微一皱,很不确定地问:“老秦?”
秦子彧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难道她素颜真的差很大所以陆觐然都不敢认她?
懊恼地牙都要咬碎。
但这显然不是陆觐然的关注点:“她还没起?”都下午两点了…
秦子彧这才得空打量一下门外这人,他脚边分别放着两个半米高的食盒,该不会…秦子彧看看那食盒,再看看他,语气里多少有点明知故问:“这是?”
“我中午有饭局,那的食物不错,就多点了份带过来。”
没一会儿还在沉睡中的钟有时就被拍醒了。
老秦那双手真的是狠狠地往她脸上拍,嘴上还念念有词:“快醒醒快醒醒!”
钟有时人还没有半分醒,已经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脸,声音糯得几乎让人听不清:“干嘛…”
“外卖小哥找你!”末了不忘着重申明,“史上最帅外卖小哥!”
钟有时挣扎着坐起来,就听老秦在床边一直踱着步自言自语:“我天哪这么老土的事怎么他做就这么浪漫果然这个世界是看脸的…”
自言自语到一半扭头一看,钟有时竟然又躺回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秦子彧一把拽起她,直接往厕所推:“你快洗漱,不然待会儿别后悔。”
钟有时人已经被推到洗手池前,还是没明白老秦激动个什么劲,只依稀记得老秦刚才说——“外卖小哥?你点午饭了?”
“不是我点的,是人自己送上门来的。”
钟有时慢条斯理地刷着牙,这么慢吞吞的动作,秦子彧都不忍直视,“你赶紧洗漱吧,我先出去了。”
等秦子彧来到客厅,午餐已经上了茶几。
这小公寓里连个像样的餐桌都没有,也是苦了这位,沙发和茶几间的距离压根容不下他那双大长腿,他只能半弯着腰在那儿摆放碗筷,秦子彧光看着都替他觉得逼仄。
陆觐然扭头见秦子彧站在那儿要走近又不敢走近的样子,微微一笑:“有我在,你是不是觉得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