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群热血男儿,算不上个个英俊潇洒家世不凡,但他们抛弃温暖的家庭,放弃与爱人厮守的机会来到这里,哪怕三十几岁就已身居要职,也是靠着血泪打拼出来的光荣成绩。

朗赞之所以会与英云浓合作,是因为她那边需要“英刃”派出一支小分队,替“国家”去抓些东西回来。

由于任务级别是最高保密等级,事前就连朗赞也所知不多,但他也不感兴趣,只知道会以最好的状态,最佳的方案,完成这次任务的执行。

那天他整装待发前,与英云浓做最后的确认事宜,年轻的女首长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这动作代表一种人,一种力量。

朗赞看不懂,却也沉默地回敬她一个标准军礼。

那其实,是属于“英魂”的手语,那代表着一种宣誓,意思是:你愿不愿对你的祖国,你的人民,献出你的心脏。

而朗赞他不仅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也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那是他最后一次,执行机密任务。

那天丛林起了微薄的雾,朗赞作为第二行动中队的副队长,带领的是一支六人小队,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是“英刃”的精英,拥有丰富的丛林战经验与反应能力。

原本有条不紊进行着包抄的队伍,却在中途发生意外,他们六个居然莫名其妙被打散了,彼此间失去了联络!

这对于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小队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状况,简直能称得上奇耻大辱!

每一次任务都有可能遇上牺牲,因为熟悉这点,才能有足够的临危不惧。

朗赞深知,他们的目的是完成任务,而抓到那个“东西”,就是当前首要办到的。

在冷静地分析地形,并与最近的同伴江淮放会合以后,他们试图联络其他队友,却发现那些人就像凭空失踪了。

“最大的可能是他们遇到什么陷阱,或者是…已经被敌人干掉了。”

江淮放一听这话,怒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不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拿咱们来当‘炮灰’?!”

朗赞摇了摇头,没有人会“奢侈”到拿“英刃”的特种兵开玩笑,更何况他也相信这里边没什么战术可言。

“别掉以轻心。”

俩人商量着,仔细调查丛林里留下的线索,还真意外地找到一些奇怪的痕迹,不像是特种部队的这些人会留下。

顺着留下的足迹,他们一路走到一个漆黑的山洞跟前,就在刹那间,有一股极具威胁性的气势从里面传出来,浑厚而霸道,以至于气压骤低,朗赞忙呈现警戒状态。

这山洞里的东西…相当可怕!

就在江淮放吞口水的时候,朗赞看见里面居然堂而皇之走出来一人!

那男子头发很长,挡着脸庞看不清样貌,人却极高,将近有一米九,穿着一套类似登山装的衣物,最奇怪的是他身后还背着一根长条形的物件,看着像折叠起来的一面三角旗,长度将近一米,早已蒙尘。

这人初看,竟丝毫没有人味,好像也没有温度,就像他随时随地能将你殛之于野,那杀意竟然狂妄地丝毫也不隐瞒!

朗赞与江淮放都从未遇到过这么纯粹而粗暴的一种压制,直到那男人歪着头像要拉一拉筋骨,听见骨头发出的“咯啦”声,俩人才缓了神。

朗赞心中腹诽,怎么回事,他们要抓的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但不管如何,来者不善,俩人僵持一时,江淮放就已经先发制人,抬脚悬空一记飞踹,却被对方眼明手快地抓住脚腕!

那短短几秒,他的出招快,对方的反应更快!

江淮放想着索性凌空翻身一记后旋踢,谁知挣扎半天却都是无用功,朗赞正要举枪,那人也不知哪只眼睛看到的,拽着手里的人就往他的枪口上堵!

近身肉搏最怕就是误伤自己人,朗赞放下武器,索性指着对方,在这寂静的空间,他的手指像有一把无形之剑,劈开前方的凝固的空气!

他们俩人与这来路不明的男子开始一场真正搏命的撞击搏杀,掌交拳击,每一个目光都像在逼视对方,那人也丝毫不曾畏惧,每一招都像带着地狱的阴风与枷锁般的沉重。

而朗赞拥有牺牲一切的决绝,背影像横亘在天地间的一把利刃。

可他俩也都心知肚明,这人的速度与力度超乎想象,简直迅如雷霆,根本就早已超出人类的极限!

朗赞避开男人的一记拳风,正要上前横切掌刀,结果又立刻被他踢中腹部,连退数步;江淮放摸了把军刀,想要靠武器出其不意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对方捏住他的两根手指,心狠手辣地往反方向用力一拧!

江淮放猛吸一口冷气,朗赞也被打退着踉跄数步,弯腰吐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他们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似乎,就是从这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香味太奇怪,就像毒药香甜,侵入骨髓来回软了筋骨,又香又毒,使得身边景象都变成无意义的画面。

就在江淮放在这股香味中剧烈挣扎的时候,他再次被对方抓紧脖子,腰椎盘间被狠狠踢了一脚,那一脚的力气出奇地重,又沉又实,就连他都忍不住低吼一声!

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一个男人踢得摔到一旁还差点打了个滚!

江淮放恼羞成怒,忙是从地上爬起来,他听见不知是谁骨头断裂的声音,抬头却见朗赞已与对方打成一团,俩人竟然一块儿滚下山坡了!

风声鹤唳,朗赞消失的背影,简直就像一只离群的鹰…

江淮放边吼边跑:“卧槽!朗队!我来了!”

等他再跑过去一看,脊背顿时一凉。

朗赞和那家伙…突然消失了。

朗赞从阵痛中惊醒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吃力地掀开眼皮,想要一探究竟。

右肋骨在先前的打斗中遭受重击而断裂,他捂着伤口,整个人却因为身后一句质问僵硬住。

“你做了什么?”

那声音仿佛来自零下千度的地底,令人不寒而栗。

朗赞抹去嘴角的血,嘶声道:“应该问你才对。”

对方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霎时像是明白了什么:“我们着了别人的道。”

朗赞却在想,是不是因为受了重伤,他的眼前才会产生幻觉。

因为他竟然能从那人的一双眼珠中,看见隐隐发光的萤绿,摄人心魂。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锵,把狼叔和二芳都打的惨兮兮的,当然就是那个“人兽”啦,之前就说了,有超现实的部分,所以无法接受却买进来的小伙伴们…如果有什么意见,额,也可以提啦…对手指,争取再来一个“下”就把事情全部都说清楚!反正遭殃的还是狼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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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77章

朗赞番外:《一炬之火·下》

佛曰爱如一炬之火,而你以暗夜为色,煞者为名,万火引之,其爱如故。

——改自《巨流河》题词。

朗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不说他对部队的信仰究竟有多深刻,至少在他的思想中,鬼神是从来不存在东西,属无稽之谈。

然而,眼前即将发生的真实,足以颠覆他的人生、他的信念,与他对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理解。

朗赞弓着身站起来,“我们怎么走?”

“没有我们,只有我。”那男人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刀,似一把冰刃能削铁如泥,在空气中划出孤光。

他神色轻蔑而冷漠:“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你他妈的做梦!”

话音未落,对方提刀就刺,朗赞几乎还没站稳就开始反击,俩人周旋恶斗。

他拔出军刀与那人短兵相接,刃与刃之间血光四溢,好在朗赞也臂力强劲,他腾跃站定,挡住那人一身怪力,接着一记扫堂腿,对方却及时抽身。

男子瞳孔紧缩,想要彻底踢断朗赞的胸骨,可是朗赞全身肌肉贲起,目光同样似一只野兽般,已长出锋利的獠牙。

这时血沫子呛在气管,朗赞再次呛出一口血,那把刀已然在他身上割出无数处伤口,鲜血浸透迷彩服,散发难闻腥气的味道。

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到丧气,那是他无法战胜的敌人,原来,他也有无法取胜的时候,即使心中…已经杀声震天!

朗赞后继无力的同时被人拳扫背面,他身体一沉,又再次被那人击中腹部,顿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在地上翻了个身,却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醒着承受这种钻心的痛,只不过是雪上加霜,对于一个失败的军人而已,那真是一种悲凉的骄傲。

那男子对着朗赞又是毫不留情的再次一脚,这回索性把他踢出几步之远!

拼着一股不如两败俱伤的恶气,朗赞在最后一次倒下的瞬间,拔枪射击!

子弹击中那人的腹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肩膀一沉倒在地上,全身被黑暗吞噬。

在恍惚中,朗赞半睁开眼,他看见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他倒下的不远处,那个男人不知去向,可却多了一个…极端诡异的怪物。

那东西上半身是人,下半身竟为鳞片闪动的蛇形,这难道是…是一尾巨蟒?!

柔韧蛇尾在地上灵活地拖行,尾巴盘了几盘,朗赞看见它愈来愈近,那模糊而庞大的倒影,印在他的眼底,它直直地审视着他,那双眼珠呈现出莹绿的,显然是兽的双眼,凶神恶煞。

黑亮的鳞甲在丛林深处,在阳光下,通体发亮。

第二天下午,江淮放总算在病床上见到清醒过来的朗队。

朗赞的目光有些冷淡,眼神中依然戒备与敌意,直到看清身边的这些人,才略显得无奈与疲惫。

解初临大师回来以后,向他们点了点头:“我只知道,那地方没有异象。”

朗赞听英云浓介绍了这人,双方沉默了很久,他闷不作声,似乎是对这位所谓的“大师”并不信任。

“我之前说的太玄乎,其实,朗队恐怕是‘中毒’要比这位江队长还深,才会昏迷不醒。”

“…中毒?”

朗赞因为状态不佳,发出的声音也沙哑无比。

“你不是说,闻到奇怪的香味吗?也许是那人身上的香味,让你们产生了幻觉。”解初临讲得煞有其事,“我听说过有一种花,是泰坦魔芋的祖先,叫做‘尸香魔芋’。传说,以前有一些用昆仑神木做成的棺材,里面的死尸上会开出一种诡异的花草,它有非常特别的清冽香味,能扰乱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

传说“尸香魔芋”,也正是守护所罗门王宝藏的恶鬼。

“那照你说的,既然这种花早就灭绝上千年了,它的香味怎么可能出现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呢?”江淮放仍然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表示鄙视。

朗赞却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因为只有经历过一切诡谲迷雾的人,才有资格判断真伪。

这一切或许与英云浓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要找到那个怪物的理由有关,但这是一个他们不能探究的大秘密,也是他们无权知道的秘密。

解初临虽然年纪尚轻,可家里是搞“玄学”的,对于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最是在行,当然了,他们这种人嘴里说的是真是假,也只能都听一半。

“他的背后还有一面旗子…”

“哦?…难道是‘招魂幡’?”解初临琢磨着,“不,听你的形容,又不像啊,而且如果他有招魂幡,我去那儿应该能调查出蛛丝马迹。”

朗赞沉吟:“就算队友们的失踪都是幻觉,我与江淮放从踏入丛林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是一场幻觉…那么,我看到的那个男人,也是幻觉?那我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也许你是见到他了,你们也发生过打斗…”

“那我为什么会失踪这么久?”

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这一个月之中发生过什么事。

英云浓试图插入解释,朗赞却不再愿意相信她所说的。

“我可以对组织毫无保留奉献一切,但我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去搏命。英首长,我不是可以为一个‘谜题’,贡献一生的人。”

他抬头直视英云浓,似乎是在方才的瞬间想通什么困惑他已久的疑难。

“我真该谢谢你们,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质疑一切我原本坚信不疑的东西,包括我对‘英刃’的信任!”

英云浓的目光也跟着沉下去,“‘英刃’与这桩事情毫无关系,它只是配合‘英魂’在行动…不过,这确实是‘英魂’欠你的,我们欠你一个交代。”

朗赞闭上眼睛,索性不再去理睬。

他知道他的郁结不仅仅是因为无法得知真相,还有那个他无法打倒的男人,他知道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真的。

因为心头的不甘与屈辱,冷冽与张狂,都是那么的让人过火。

朗赞明白,他的思想中从此多了一个可怕的巨人,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

英云浓见他想要休息,就与其他俩人起身告辞,走到病房外的时候,他们正好遇上英刃的大队长庄志浩。

英云浓还来不及敬礼,对方张嘴就道:“妈了个巴子的!”

庄志浩实在是动火:“我把我的兵交给你们,你就给我整出这么一回事?!我的兵,要是为了守卫哪怕一寸国土,给我牺牲流血,我保证眉头也不皱一下!可你现在…你…”

英云浓是习首长的女儿,庄首长气得要炸,又不知怎么对她发火。

“‘英魂’不是我的,也不是一部分人的,我们追查的自然有我们的理由…那个东西能力确实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那就更不能如此放任它。”

她知道这一切很糟糕,但没有办法退让。

“以后,‘英刃’不能再让朗赞参与与它有关的任何任务,因为他的气味已经被那个‘怪物’标记了,只要他出现在附近,对方就能察觉。”

“你们这些…”

“庄队长,恕我直言。”英云浓知道打断他的话极度不礼貌,但她觉得这实在非讲不可,“朗赞已经因为这次的任务留下后遗症,如果以后任由这种心态发展,会影响他在执行任务时的判断力,他不适合在你们特种部队担当重任。”

英刃大队长简直懒得多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说过,朗赞的父亲一直希望他退役,他自己也犹豫过的。不如,就趁此劝他退役吧。”

“你要我的士兵,从他的‘战场’上逃开?!”

“不,他也许已经不适合呆在‘英刃’了,但英魂一直需要他,英魂会永远为他提供‘战场’。”

“说了半天,你是要把朗赞从我这儿挖过去?!”庄大队长几乎要暴跳如雷,“你懂不懂什么叫做要坚守一个军人的信念!”

“有种军人是为战争而生的,在和平年代,不能重用也不能放走…但朗赞他不是这样的兵。”英云浓依然不受首长的影响,字正腔圆:“这一点,庄大队您比谁都清楚。”

他太有主见,哪怕牢记使命与责任,性子也磨不成,又没有根深蒂固的红色家族潜移默化地影响,他总有一天会失去耐性。

“何况,最重要的一点,不跟着英魂一起揭开这个答案,我敢担保,他死不瞑目。”

英云浓微微一笑,给庄大队敬军礼。

明知道迷途险阻重重,我们还要踏入其中,从此沉沦。

后来,英云浓与解大师又有过一次秘密交谈。

“要是没有解大师,我们根本找不回朗赞。”

解初临耸了耸肩,说:“我知道你们在找那个‘怪物’,刚才听朗赞的叙述,那怪物还是一个半人半兽?”

他看英云浓守口如瓶,不禁笑道:“我并不是要刺探你们的军部隐私,只是想说,你有没有听过‘胎蜕’?”

“它的意思与‘蛇蜕’近似,只不过,那是人模仿蛇来修炼的一种方式。靠此方法长年修炼的人,会经历三年一蜕,这只要‘胎蜕’过的人,可以永葆年轻、长生不老…最后说不定,人就变成蛇了…”

“不,它比你说的这种东西还要厉害的多。”

“真要如你所说,它早就成精了,还怎么抓?”

英云浓意味深长地看了解初临一眼,“不管那片丛林有没有被人布下过局,我都知道当时还有另一批人想要抓它,那就是与你有关的‘暗门’。但,它不可能被你们所用的方式囚住,现在,我也才知道它的厉害,要抓它,不可能用武力来使之屈服。”

“嗯,不管如何,那位朗队长正气足,脏东西也上不了他身,但近几年这种容易接触阴气的任务还是不宜安排,否则不管他是不是因为那香味才昏迷不醒,很容易再次着道。”

其实朗赞的情况当然不可能是纯粹的中毒,但英云浓为了不再动摇他的精神支柱与信仰,才让解初临把他昏迷的原因归结在什么香味上面,至少这要比什么“三魂七魄”好让人接受多了。

“我倒不如你们迷信。”英云浓想了想,就还是笑,“因为,我相信科学本身,就是一种魔法。”

前几年,奇异的幻象还总会在朗赞的脑海浮现,直到离开部队,回归人间,远离那些纷争,他渐渐淡忘那段噩梦般的经历,重新像一个社会人,忘却离奇古怪的念头和那些惊涛骇浪般的挫败感。

但朗赞心中知晓,只要他有一天想要寻找答案了,他随时可以去找英云浓。

因为,他是英魂的一员。

朗赞与江淮放依旧时常保持联络,后者如今成为南法市的特警突击队队长,也算小有成就。

三人有回一起吃顿晚饭,气氛安然美好得近乎不够真实,而每当提及部队生活,这男人脸上总爱浮起一个模糊的笑,让阮薇看得也有些捉摸不透。

“你们是战友吧?当时,感情就特别好?”

江淮放冲阮阮直笑,“那可不,想当初咱朗队长还有一句名言呢,‘别过来啊,别过来了啊,谁要敢再过来,我往死里打!’”

阮薇听得忘了喝甜汤,猛地抬起头来,冲着朗赞直笑。

朗赞也迎合地回眸看着她,直到她目光含嗔地瞥了他一眼。

军旅生活,那会永恒地,成为一段经历,一段荣耀,一段与战友同生共死又热血沸腾的岁月,一切一切,却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