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修当时拍了拍女儿的头,说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话,大意是说世界上有很多类型的人,人和人的交情也会有许多种,比如有点头之交,比如有肺腑之交,比如有泛泛之交等等。她今天和程茵的母亲坐在一起聊了半天,觉得这位母亲的想法是有问题的,而母亲的想法会影响到女儿,于是特地叮嘱郗羽和程茵保持目前的交情。

当年的郗羽没听懂母亲的意思,不过还是记住了这番话。

“这是你母亲的评价?”李泽文反问。

“是的,我没有记错。我妈妈平时不干涉的我学习交友情况,对我也很信任,她忽然说出这番话奇怪的话,我就一直记得了。”

“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她和程茵母亲谈话的细节?”

“没有,”郗羽说,“我猜,应该是一些三观问题,我妈妈不认同程茵母亲的一些理念,怕我被程茵影响吧。”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李泽文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

郗羽的母亲在大报社做了十几年记者,为人处事察言观色的水准肯定低不了,而且从郗羽姐妹俩个性来看,宁辞修绝对是一位负责任的好母亲,她对程茵母亲的评价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根据校志,期中考试是4月24到26号举行的,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在什么时候?”

“家长会在4月30号,五一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下午。”

“后来你母亲还谈过程茵吗?”

郗羽轻声说:“没有了……你也知道,五一假期结束后就出了潘越的事情……”

在潘越的事件发生后,郗羽家不说天翻地覆也差不了太多,郗羽随后转学,宁辞修也不可能再纠结“女儿的同桌到底值不值得交往”这个问题,光是让郗羽回复正常状态已经需要这位母亲付出所有的精力了。

关于程茵的事情她也就仅仅记得这么多了,对现在的这个程茵,她一点也不了解——她看了看李泽文,想,也许这位教授更有发言权一些。

第46章

两人正聊着天,忽然门铃响了三声,门随即被人从外打开。郗羽抬起头,只见周翼和一个年轻女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内。

周翼拖着一个棕色的行李箱,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包,看上去像刚刚到达酒店即将入住的模样。

看得出来李泽文对这位新来的客人非常熟,他只略略颔首,示意他们落座,随后转向郗羽,介绍了两人对面落座的这位女性:“这位是蒋园。”

“你好。”郗羽连忙说。

“郗小姐,你好。”蒋园一笑,微微探身和她一握。

这位名叫蒋园的年轻女人有着清丽秀美的长相,她穿着大V领的衬衫和九分裤,似乎化了淡妆,一看就知对方是典型的职业女性——还是事业比较成功的那类。

“郗羽小姐,你比照片上的可爱一些。”蒋园微笑着对她眨眼,用一句话的功夫就拉近了和别人的距离,虽然这个拉近的方式略显诡异。

“……哎?”郗羽发现自己没听懂对方的话。

这位蒋园小姐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且看过照片?

蒋园的工作职责显然不包括解答郗羽的疑惑,她显然只对李泽文负责。和李大教授寒暄几句后她就从文件包里抽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放到李泽文面前。

“初步调查的资料就在这里,接下来需要调查什么就跟我说。”

李泽文说:“这两天辛苦你了。”

“李大教授,你交代的事情,不睡好也要熬夜处理吧?”蒋园拿出手机戳了戳,“电子版的资料刚刚也发到了你邮箱了。”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郗羽这才注意到她眼底的淡淡倦色,看上去和自己熬了一个晚上的状态很相似。

周翼看她实在很困倦,道:“园姐,我帮你开了房间,就在隔壁,你先去休息一下。”

“好。我睡一下,早上起得太早了。”

蒋园也没客气,跟在周翼身后出门去了。

屋子又只剩下两个人。李泽文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拆开,对郗羽略一颔首:“过来一起看。”

“哦,好。”郗羽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凑过去,坐到李泽文身边的凳子上,视线落到那一叠文件上时,忍不住发出“天啦”一声惊叫。

她已经很少这样吃惊,失态的尖叫更是少之又少。李泽文总是会给她意外和惊吓,但不得不说,今天的这份文件袋带来的震撼实打实的,仅次于三天前的晚上李泽文那一句“潘越的死有问题”给她的冲击。

文件夹的资料主要有两份,一份是她初一时的部分老师同学的如今的联系方式和背景介绍;另一份则是潘越的背景调查,主要包括他的父母、亲戚的简要介绍和联系方式。

“教授,”郗羽震惊无比,拿着文件的手直抖,声音也跟着颤抖了两下,“这……这些资料是哪里来的?”

李泽文用一种“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语气道:“蒋园搜集的。”

“是的,这点我知道……可是怎么收集的?这么多信息到底是怎么收集的?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郗羽发现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够用,大脑也混乱不堪。

“昨天拿到潘越的这起案件的复印资料之后,我让蒋园对警方案卷里出现过的人进行重新进行了调查,查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李泽文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很平淡,一副“这事儿很正常很平常的”好像只是家长里短地聊天的语气,“至于潘越家庭的背景调查,则在此之前几天。”

他轻描淡写的形容,但郗羽深知这其中的难度,难怪他之前说过“你可以找找,找不到也无妨”的话——郗羽大脑一阵发木,心情复杂得无法一言以尽数。

“……那你是说,你从我这里知道了潘越的案件情况后就马上让了蒋园做背景调查?”郗羽觉得心脏直抖,就快蹦出胸腔了。

李泽文只说:“信息收集工作自然越早展开越好。”

郗羽再一次觉得自己在李泽文面变成了小学生,真是有给他下跪的冲动。李泽文布局之深远,调查之周祥,已经远远超过了郗羽的想象。他提早数日让人做背景调查,在去她的母校前调查卫星地图——她没以为自己有那个本事了解李泽文,她深切地知道人家和自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切身的在每一处细节感受到他在智商、情商、能力和手段上的高明,也不是不刺激的。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的目光落到潘越家的背景资料上,“……她是私家侦探?福尔摩斯那样的?私家侦探事务所什么的?”

“现在不是。但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

郗羽脑子还是有点没转过弯:“我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私家侦探?”

平时的学习压力太大,郗羽的娱乐性阅读并不多,但在她有限的阅读中推理小说占据了比较重要的位置,福尔摩斯外加黄金三大家的作品基本都有涉猎,对这个行当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因为现实的需求,私家侦探这个行业或者说职业在任何国家都是有生存空间的,他们的工作方式很刺激,他们用一切办法打探隐秘消息,甚至不惜动用武力。

看郗羽有点发光的眼睛李泽文就知道她想歪了。凭着她之前鬼鬼祟祟跟踪程茵的行径,关于侦探和破案这些事儿,她明显有许多自己的设定和想法。

他纠正她的错误观念:“没你想的那么戏剧性,其实私家侦探和警方的工作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就是从所有能想到的渠道获取情报和信息。信息是一切的基础。”

郗羽受教地点头:“那你说‘现在不是’,蒋园小姐现在的工作是什么?”

“她是我父亲公司里的情报部门的副主管。”

李泽文没有瞒着郗羽,解释了一下缘故。简单来说,大型公司都有自己的情报部门,这些情报部门的主要职责就是收集、整理和分析信息,他们对合作方进行资信调查,获知竞争对手的底线,哪怕是招聘员工也可以先进行一轮背景调查……总之这个部门的目的是获取一切有利于公司发展的信息,并且对所有的信息进行分析,最终为企业提供决策依据。蒋园就是李泽文父亲公司里情报部门的部门副主管,手下有一个上百人的团队,他们做背景调查和情报分析有着丰富的经验。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让专业的人去做。”李泽文道。

这句话是绝对的真理。只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句话跟“何不食肉糜”相差无几。在人脉广阔,金钱足够的情况下,有些人可以找到每个领域内最专业的人才为自己服务。只是这“有些人”里不包括郗羽。郗羽想,如果没有李泽文,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去哪里找这种做情报和信息的人,就算能找到,她也付不出那么多的调查费。

她知道自己又欠了李泽文的人情,很大很大的人情——虽说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欠下的都不是钱的问题,她都已经把人带到南都……算了,不想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郗羽没什么底气,轻声说,“但这些资料,多打一些电话,多走访一些人可能也能问到吧?”

李泽文简单道:“是可以,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郗羽猛然被提醒了。她姑且不论,但身兼数职的李泽文有多忙碌她也有些领会到了——他不是为了让人伺候才带着助理来南都的。周翼的手机随时都有可能响起。

李泽文把另外一份记录了郗羽当年的同学老师的资料推过来。

“警方的工作虽然不到位,但他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把他们的工作重新做一次。我们按照这份名单联系一下他们。你先联系孟冬。”

郗羽回忆了一下曾经和孟冬的一些往来,构思了一下交谈的内容,拨出了电话。

时间的力量是伟大的,接通电话的时候孟冬显得有些诧异:“你哪位?”

郗羽立刻报上姓名做了自我介绍:“我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我是郗羽,我们曾经是初中校友……”

她话音未落就被孟冬打断了,他的声音抬高了至少十度:“你是郗羽?一班的数学课代表?!我当然记得你了!”

和孟冬的沟通有非常良好的开端。郗羽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对方还记得自己,接下来的聊天就容易多了。

“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孟冬的问题连珠炮似的问出来。

郗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热情:“我回家了,正在南都。”

“这样真是太好了。那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和我吃个饭?”

“最近?你也在南都工作吗?”郗羽正打算开口约他出来吃饭,没想到被人抢了个先。她记得邓老师说过,他在港岛工作来着?当然,他的确可能跳槽,但就算跳槽也不等于改行,南都这地方就没有很像样的投资类金融企业。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可以见面了再说。总之这几天我正好在南都,相对来说比较空闲——郗羽,你哪天有空吗?”

“我最近都有空,那今天中午见面,你方便吗?”

孟冬当然说“好”,并且很快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这效率真是太惊人。挂上电话后郗羽对自家教授说:“居然这么快就可以和他见面了。我还以他不在本市……”

李泽文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慢条斯理看她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

“教授,怎么了?”

郗羽其实也没有那么迟钝,至少她能看出来李泽文眼神里有没说完的话。

从开始打电话的第一秒,她就开了手机的公放,并且按了录音功能——这是李泽文的建议,从现在开始,处理的每一个和潘越事件的线索,都要存档备份。总之,李泽文听到了她和孟冬的交谈,也许他从电话里听出了什么不容忽视的细节。

“你中午单独和他吃饭。”李泽文说。

“咦?教授,你不去吗?”

“至少这顿饭而言,你们单独一起吃比较好。”

郗羽听话地点头,李泽文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早晨的阳光透过套房的落地窗晒到了房内的一角,李泽文抬腕看了看表,把文件夹合上拿在手里,对郗羽略一颔首。

“收拾东西,可以出发了。”

第47章

“这里就是潘越妈妈所在的精神卫生中心吗……”

郗羽看着眼前的青田精神卫生中心,一时间有些怔怔。这家精神病院位于南都市城郊,是三甲医院,也是本省范围内规模很大服务不错收费较高的精神康复院,占地面积十余亩,背靠一个小丘陵,医院里绿化相当不错,旁边还有一个养着锦鲤的池塘。根据医院官网上的资料显示,医院现有医生数百人,护理人员不低于六七百人,能有效地对病人运动和药物疗法和心理医疗对病人进行治疗。

医院结构复杂,但大致分为几处病区,有封闭式,半封闭式,还有开放式。贝晓英目前住在开放式的康复区,李泽文和郗羽此行,就是为了前来拜访贝晓英。

按照李泽文的专业意见,刑侦调查就是由无数的legwork组成的。李泽文时间有限,不可能在南都待太长时间,这就对两人的日程安排提出了要求,具体到实施过程,那就要求他们在几天时间内拜访完警方案卷里提到的所有人。

“只要有可能,每一个当事人都应该见一见。”李泽文说,“实实在在的和某人打过交道后,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所以,他们来到了精神卫生中心拜访潘越的母亲程茵。这一次登门拜访只有她和李泽文两人前来医院,周翼则被李泽文安排去处理一些具体的行政事务。

郗羽拎着一带刚刚买来的水果,跟在李泽文身边,沿着绿化带朝住院部走去,脑子里想起了蒋园拿来的那份关于潘越家庭的调查资料。

那份资料主要是几分官方文件——法庭案卷,民政局文书,外加一些基本的背景资料组成,因此显得十分详尽。

潘越的母亲贝晓英,医学院毕业,曾经当过医生,后来辞职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她是家庭里的二女儿,家世背景相当可观,她的父母,也就是潘越的外公曾在本省建设厅任职,有那么一段时间颇有实权,不过现在已经去世;贝晓英二十七岁时嫁给了潘越的父亲潘昱民,潘昱民是建筑师,结婚时还名声不显,婚后在老婆娘家人的支持下,事业一帆风顺,在潘越去世之前,他已经当了本省建筑设计研究院一院的总工程师。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潘越的早逝给了这个家庭沉重的打击。

老话说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事实也正是如此,一个家庭在发生了重大变故的时候,比如财务危机,子女事故,在这种情况下,夫妻两人通常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责怪对方。

更何况是中年丧子这样的惨剧?

在潘越去世后,夫妻二人分居。潘越的母亲没能从丧子的阴影走出来,她身心受到极大摧残,精神彻底崩溃。于是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潘越的母亲怀揣着一把水果刀去了丈夫的住处,捅了他两刀。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说得太正确没有了。潘越的家庭可能原本也谈不上多么幸福,至此已经完全分崩离析。

理论上说贝晓英应该是被判刑的,但在随后的调查过程中,医生鉴定之后发现她患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丧失自主能力,在法律上是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和限制行为能力人。她因此没有被判刑,被她的哥哥,也就是潘越的舅舅送进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一直到现在。

贝晓英是经警方强制送来的患者,在精神病院的最初的年头是经过严密监控的,不能出院,其他人也无法探望;十多年后的现在,她依然还住在医院里,两年前在她哥哥的协调下,搬到了开放式的康复区。

也就是说,她已经在精神康复医院呆了整整十四年。

康复区在住院部大楼之后,从一路的观察看起来,这是一处管理不太严格的区域,两人登记后就以探病的名义进入了康复区——在这里的病人基本上属于重度精神障碍者且家庭不错的,没有威胁性同时家属已经放弃了治愈的希望,纯粹把这里当养老院的存在。

康复区大楼共四层,装修得意外得不错,设备也比较完善,郗羽视线所及也只觉得干净整洁。他们路过手工室、书画室、影视放映厅和图书室。走廊上时不时走过穿着白衣服的护士和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病人们,有些病人在看书,有些在看电视,乍一眼看上去,和普通医院并无区别。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郗羽轻声说。

李泽文问:“你以为精神病院是什么样子?”

郗羽当然不会以为精神病院是阴森恐怖的地狱般的存在,但是如此和平的场景还是有点超出想象了。

“大概是更歇斯底里的地方吧……但这里看上去好像很平常。”

“至少我们在的康复区是很平和的。要是危险的话,也不会成为开放区。”李泽文道。

“这倒也是。”

“看他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

郗羽在提示下这才发现,不少病人表情呆滞眼神冷漠,时而自言自语,还有绕着原地转圈的……几乎不跟人直视。

“大部分精神障碍患者都有交流障碍,他们的一大典型特征就是认知失调,社会属性丧失。如果是正常人,哪怕是完全陌生的人,你的注意力投射到对方身上时,总能得到不同的回应,就算对方冷漠的和你擦身而过,你也能接受到对方的信息,知道他不想被人打扰。但他们……”李泽文的目光扫过走廊,道,“几乎是一潭死水。”

在医院里呆了那么多年之后,这些精神障碍患者的身体可以恢复健康,但精神却永远折戟黄泉。他们的脑海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关心什么,他们在意什么,他们能否理解普通人的感情……甚至是否还是普通意义上的“普通人”……没有人知道。

潘越的母亲就在三楼的308病房里,就在走廊的中间。病房房门虚掩,留下了一掌宽的缝隙——伸手稍微就可以推开。

李泽文略一颔首,看向郗羽:“准备做好了吗?”

“……不,没什么,我不怕,开门吧。”

木制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低沉的的响声。

郗羽站在门外,惊魂未定的目光投降了坐在床边轮椅上的那个老妇人。

她完全没想到数年后再见潘越的母亲是在这种环境下,而她更没有想到,潘越的母亲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郗羽还记得潘越母亲的样子——她和潘越母亲见过的每一次都是在极其糟糕的情况下,第一次是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门口,第二次是在她家门口,郗羽对她的印象只剩下红着眼睛咬着牙状似癫狂的女人,她对郗羽说“你害死我儿子”,说“你怎么不去死”,还趁着警察不注意冲过来揍她,抓她的头发。郗羽一直以来都怕极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内做噩梦都会梦她那癫狂的模样。

然而不论她面目如何狰狞,不论她的情绪如何疯狂,但郗羽总可以通过她浑身的仇恨感受到她是活着的,她是有力气的,她是顽强的。

而现在的她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头发花白。她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床边,目光空空的看着墙壁,脸上没有了所有的情绪,干瘪瘪的脸上只剩“呆滞”这一种表情,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活着”,活脱脱一个木偶人。

李泽文没有郗羽那么多复杂的感情,他看了看手机中的照片,和面前的女人进行对比。

“……她是潘越的母亲……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郗羽声音很轻。

郗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但她几乎感觉想要流泪。这么炎热的天气,她居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悲伤的力量原来也会让人面目全非。

第48章

“你们是干什么的?”说话间,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

年轻秀气的护士出现在两人身后,看上去和郗羽年龄相仿,胸卡上写着名字“刘慧”——她端着一个医用托盘,好奇的看着两人。

“抱歉。”李泽文拉着郗羽一错身,让这位刘护士进屋。

让开路后刘慧却没进病房,目光还停留在两人身上。

“你们来找她的?”她抬起用下颚,用眼神示意病房里的人。

郗羽平了平呼吸,压下嗓子的沙哑:“是的……我来看看她。”

“是吗?”刘慧护士有些疑惑,“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她了啊。”

“贝阿姨是我们邻居家的阿姨,我们前段时间从国外回来,才知道她在医院里,”李泽文接过话端,看着刘慧的眼睛诚挚道,“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既然知道贝阿姨的近况,不论如何都要来看看。”

因为天气的原因,李泽文没穿他的三件套西装,而是轻便的POLO衫和亚麻裤,再加上他那张极具说服力的俊朗脸庞,在异性面前可以直接刷到满分的好感度。

“哦,这样啊,”刘慧对李泽文和善的一笑,“那你们进病房吧。”

两人跟在她身后进入病房,这间房间干净整洁,带着一个卫生间,面积还挺可观,房间里有一张单人床,床上是白色的床单和绵绵,一套制式的书桌和椅子,一扇衣柜,就像是简洁版白色版的酒店标间。贝晓英没有对外人的到来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坐在轮椅上,目视窗外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