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罗令妤都仍记得陆昀将她压在门上、闹得她脑间充血的话。那日,他不止是亲了她,之后她还被他强逼着委屈哒哒地拿帕子给他擦他脸上、颈上沾溅的酒液。她本就大脑混乱,手上的雪青丝锦帕子碰到他颈间喉结时,他的喉结在她手下轻轻地滚了一下。

便是那一下,她再与郎君幽若似海的眼睛对望,顿觉呼吸困难,似要溺死在他的眼神下。

陆雪臣低声问她话时,他的喉结就在她掌下滚动:“还擦么?”

罗令妤声音微颤,仍强壮镇定:“擦啊。”

陆昀装模作样的清高不假,他目有狼狈,已那般模样,他只端而沉静地坐着,垂下眼,不碰她一根手指头。但他的呼吸撩在她口鼻间,罗令妤的气息与他几乎是贴合面孔地相错着。一下又一下。

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他第一次带给她明确的异性符号之吸引,她盯着他的喉结看,刹那间指尖颤抖,轻轻刮了一下。

紧接着,便听到了他似喘了一下。

在她掌心下,心脏跳跃一般,是那种压低了的、带着磁性的、又如砂砾般在心尖摩擦的急促喘息。

郎君在她耳边喘气,罗令妤终是面红耳赤,被他勾得实在进行不下去,几乎是爬着出了门。出门后手脚无力,觉头顶太阳晕晃,她拍自己赤如血的面颊,闹不清自己为何在陆昀面前失态如此。

一整日都几乎是晕的,却又快活的。

花朝节那日是自父母离世后,罗令妤过得最开怀的一日。在南阳时讨好长辈,好得到本就权势不大的罗氏养育;来到建业后又得继续讨好人,周旋于建业一众出色的郎君女郎中,她既目的性强,却又谨慎地不让自己在他们面前露怯。他们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无。他们不在意的东西,都是她格外想得到的。

她花费那么大的力气,连公主都要小小利用一下花神这一天,总算让她暂时畅快!

女郎们以她为首为尊,郎君们一整日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还有名士们被收录的画着她的仕女图。还包括齐三郎对她的告白,陆昀的情不自禁以及最后,她坐车回去陆家时,怀里抱着的寻梅居士新的画作“巫山神女图”。

因当日她曾有一段时间不在,名士们见不到她人,就自行发挥,最后出来的画作,一个个都充满想象力。例如王先生画的“山鬼图”,山鬼手执桂枝,被薛荔带女萝,将她画的灵气神秘,最受一众人士的追捧。

但罗令妤最喜的,还是陆三郎的那幅“巫山神女图”。将她画作巫山神女,画作仙娥,行云布雨,藏于云烟深处。美丽的仙娥在云间山峦颠回首,那一眼深情,罗令妤心被击中,颤抖无比。

当众人让她挑选一幅图带走时,毫不犹豫,罗令妤选了寻梅居士的巫山神女图。罗令妤羞涩地选完后,她悄悄望陆昀,低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喜欢这幅画。”

站在她身边的陆三郎俯眼,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似在笑,又似藏着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一般。他低笑:“我也喜欢她。”

他曾梦见过她。

罗令妤抱画的手,当即一紧。

然而无论如何,好似一直想要的东西,一下子就往前跨了一大步,变得让她唾手可得。

罗令妤走路都要飘起来了——

建业城中无女郎能招到手的“玉郎”问她会不会爱人,别人都不让他心动,他为她犹豫。他身上有她喜欢的权财,她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发光的金山银山她如何不喜?

罗令妤当日调皮而得意地回他:“你会爱,我就会。”

陆昀当时只是笑,并没有具体说什么。

与陆昀这般暧昧的关系,似猫捉老鼠一般,互相猜,又互相想要对方折服在自己的魅力下。总体上说,罗令妤还是比较享受这种暗地里你来我往、不为人知的感情。这种自鸣得意般的享受,在平日里就带出了好多。

入了春,日子一下子就过得快了好多。满园春色绿芜,各类酒宴、花宴不绝。罗令妤积极地参加各类建业郎君女郎们的聚会活动,一贯的八面玲珑,有才有貌。对所有人,罗令妤没有喜不喜欢,只有可用与不可用之分别。而建业能接触到的人,在罗令妤眼中都是可用的资源,她自然是千万倍地上心。经她持之以恒的努力,罗令妤的美名终于在建业贵族圈中传了开来,说起出众的女郎,无论男女,都会想起她来。

陈娘子陈绣自没得到今年的“花神”,平时本就不讨女郎们喜欢,长袖善舞的罗令妤出现后,陈绣一下子就被对比得灰扑扑。

然陈绣也是傲气。她父亲要领着一大家子去更南的地方避暑游玩,她硬是鼓着一口气没去。据说她还跑去找了陆三郎,问陆三郎对她到底有没有情这个只是传说,罗令妤也不知她那个三表哥怎么答的陈娘子。反正陈娘子病了一通后,仍然留在了建业。

陈大儒一大家子都走人了,空落落的大宅院,就剩下了一个女儿。

得闻此话,女郎们就啐一口:“她非要留下,肯定还是为了陆三郎。脸皮真的好厚陆三郎要是愿意娶她,早就娶了。哪用她磨这么多年?”

罗令妤却是极为佩服陈绣。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整个青春消磨在同一件事上。不讨女郎们的欢喜,也不在乎女郎们怎么厌她。陈绣依然是高傲的,整日写诗作画,与一众才女混在一起,慢慢的,大家也就不说她如何了。

正因为佩服陈绣,罗令妤还专程去看病。然而她的到来,被陈绣误以为是挑衅。陈绣被气得病的更厉害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看着吧,等陆三郎知道你的真面目,他也绝不会喜欢你。”

罗令妤:“”

她好无辜啊。

不过陈绣这话到底给了罗令妤一些沉思。当夜天闷云低,侍女们将屋舍的门窗全都打开。热风徐徐,侍女们坐在灯烛下,一边听罗令妤拿着书点名她的小妹妹背书,一边打着络子、用莲花纱织就暑衣。夏日就要到了,莲花纱是水纹的丝质绉纱,价贵而质轻。建业女郎们给罗令妤推荐了莲花纱,罗令妤便拿来用,用了后,才知道莲花纱有多贵。

心在滴血啊。

妹妹在嘟着嘴不高兴地背书,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她眼见罗令妤把收藏的珍品又拿了出来,踟蹰再踟蹰。数样东西摊在地砖上,比较珍贵的,有衡阳王初遇时送给罗令妤的玉佩,还有陆昀平时与她互相交换东西时还过来的各类小礼物。最珍贵的,还是寻梅居士的画。

她现在手头有三幅寻梅居士的画了——第一幅是她早就得到的,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陆三郎画的那月下船上的美人,就是她。这是他们初遇的时候,既是她身上不光彩的污点,也是一切故事的开端,还是寻梅居士的画。罗令妤舍不得卖。

第二幅是陆昀身份知晓后,陆二郎送她的陆昀少年时的画作。

第三幅,则是花朝节那日名士们画的仕女图中,寻梅居士的那一幅。几位名士的画作完成后,可以挑一幅送给她。罗令妤就选了寻梅居士画的“巫山神女图”。她喜爱这幅“巫山神女图”,比那日最受称颂的王先生画的“山鬼图”更喜欢。她也舍不得卖这幅。

罗令妤左挑右选,头疼无比。

她的小妹妹罗云婳不背书了,声音脆脆地问:“为什么又要卖啊?那串琉璃臂钏不是卖了许多钱么?姐啊,我不要做新衣服了。反正我又不出门,干嘛非要充面子嘛。姐姐你都拿去给你做衣服好了。”

罗令妤瞪她一眼:“好歹你也是士族小娘子,别人女郎有的,我妹妹怎么能没有?”

罗云婳:“可是我真的不出门啊”

罗令妤:“士族养的是气度,与你出不出门无关。小的时候什么都见识过,以后长大了,你才不会被利哄骗,坚守住心。我让你读书,学琴,都是在养你的气好啦你别管了,我来想法子。”

罗云婳愣一下后,红了眼圈,过来抱住了发愁的姐姐。

到女郎身边几个月,侍女灵玉已经能插入她们的话题。灵犀去照顾年纪更小的罗小娘子后,罗令妤身边的贴身侍女就是灵玉。作为贴身侍女,总会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关于女郎的事。灵玉就提建议:“女郎这些东西都极珍贵,莫要再卖了那臂钏卖下的钱不少,我们平日省一省,多熬两个月也可以。但是女郎实在为钱财发愁的话不如女郎向三郎讨些钱财呢?”

罗令妤当即美目一扬,若有所思。

罗云婳涨红了脸:“借、借、借钱么?”

罗令妤嗔她一下:“借什么钱啊,雪臣哥哥那般心善,定会解囊相助。我一点儿缺口,他指缝里漏一漏就有了我和雪臣哥哥情谊深厚,哪有什么借不借的。”

罗云婳:雪臣哥哥?!她、她、她姐叫三表哥“雪臣哥哥”啊!

纵观罗令妤人品,姐姐这意思,明显是想有借无还了罗云婳心中甚是不自在,觉得姐姐是想坑三表哥。她实在觉得这不好但是、但是,她其实已经见多了罗令妤这种行为。小娘子闷闷不乐地坐下去继续看书,心神却已经飞了。她也想要很多的钱,可以让姐姐不必总这样

心里已经有了求陆昀资助自己钱财的想法,罗令妤便厚着脸皮,想如何去说服他。然而她去了“清院”好几次,陆昀都不在,只有锦月唉声叹气地与她聊天。锦月说南国与北国边界上的战事吃紧,陆三郎整天办公不回来,清院已经好久没给三郎留过晚膳了

锦月忧心:“战事与我们又无关,郎君好好地与别的郎君那样写写诗作作画多好。”

罗令妤目中却微暗,道:“边郭苦顿,总有人要关心的。三表哥肯上心,我是很敬佩他的。”

锦月一怔,几个月来,罗令妤第一次与她意见向佐。因罗令妤此人惯于顺着别人的话说,旁人根本不知她真正在想什么。当罗令妤表达自己的真正观念时,总是让人那么吃惊待表小姐已经走了,锦月还沉思了许久,次日又与其他侍女们问起表小姐的身世,才恍然大悟:“是了,汝阳!”

表小姐从南阳来,但以前表小姐是住在汝阳的。汝阳被划入南国与北国的边郭处,当年汝阳罗氏灭门之案,正是北国打入,汝阳罗氏誓死不降,以致满门被屠。

今日仍记得当年陆家已出嫁的女郎陆英一身狼狈地带着儿子来投奔娘家的惨况

锦月垂下眼皮:算算时间,表小姐当时该是十岁左右十岁的小娘子遭遇那般的事,她在日后却从不跟人提心里能藏住这么大的事,表小姐,是很不简单的。

总见不到陆昀,罗令妤先得到了晒茶会的请帖。这一次倒是稀奇,请帖是陈王刘俶给她的。陈王刘俶的意思,是见她与周郎关系不错,而今她在建业贵族圈中名气甚好,陈王想让她将周郎领入圈中。周郎虽寒门出身,然几月相交,这位郎君又是修私学、又是编整书册,陈王极为佩服这位郎君。陈王可以领周郎进入朝廷那个场子,但士族圈这个,陈王自己不说话,和所有人都不熟,而陆三郎又早已不混此圈,无门路可走,陈王就想起了陆三郎那个厉害的表妹。

带领周郎结交各位郎君女郎,罗令妤还是很高兴的。

她对周扬灵始终抱有好感,因周扬灵是她见过的对她最温柔的郎君。哪怕她不想嫁周郎,她也希望能帮周扬做点儿事。陈王殿下真是多虑,如周扬这般人物,哪用罗令妤引呢?周郎定会让所有人开心的。

但是到了晒茶会那日,罗令妤才知道陈王让她领周郎的缘故。南国好茶,晒茶会便以品茶选茶斗茶为名,让郎君女郎们建交。罗令妤当日与这些年轻的女郎、郎君们相处得容易,如今领着周扬灵介绍给他们,初时大家看到俊俏郎君,都态度如常。

直到一位郎君似笑非笑道:“周郎啊有所听闻。近日寒门弟子入建业讨官,陈王几多周旋,周郎的大名,几月来,在建业还是很多人知道的。”

谈话氛围正好,此郎君话一出口,当场氛围便有些凝滞。

罗令妤疑惑:“这又怎么了?”

周扬灵扯扯她袖子,示意她不必多说。罗令妤问话一出,那说话的郎君被她美貌所慑,当场羞红了脸。在美人面前说不出难听的话,但是看美人身边跟着那个周扬灵,他颇为不忿地白了周扬灵一眼,唾一口后转身走了:“哼,寒门!”

待周扬灵把虎着脸的罗令妤拉走,二人坐下,周扬灵才细心解释给罗令妤:“士庶之别,罗妹妹不知道么?士族的人天生瞧不起出身寒门的人,这乃是常态,妹妹不必生气。不是谁都如妹妹这般没有门第之偏见,愿意与我交好的。”

罗令妤立即被她说的涨红了脸:不她也有门第之见。如果她没有,她早就想法子嫁周郎了。

然在周扬灵眼中,她的罗妹妹是个有点小脾气、却极为活泼可爱的女郎。会初见面就救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会在连七娘跳不了舞的时候哭鼻子,还会跋山涉水地爬山去与王先生清谈。罗令妤是个有趣的人,起码投了周扬灵的好。

罗令妤羞愧的:“不不不”

她做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她并不是周郎眼中那么好的人,但当周郎温和的目光噙笑望她时罗令妤定了定神,笑盈盈:“对的,我就是周郎眼中那般真诚善良心灵极美的女郎。”

周扬灵被她逗笑: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厚脸皮地自夸。

罗令妤下定决心:“周郎你别怕,陈王将你托付给我,我定要不负所托。你别看这些郎君女郎们瞧不起寒门,但是也有名士出身寒门,陈绣都还是名士周潭的徒弟呢,而众所周知,周潭就是寒门出身。这些人啊,只要你有才,都能凸出来的。”

周扬灵没那么在意:“那都是陈王的意思,我并不”

罗令妤泫然欲泣,幽幽望她:“你不相信我么?”

周扬灵:“呃”

见不得漂亮的女郎落泪,周扬灵叹口气,认命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罗令妤这才笑起来,思忖片刻后就道:“我们把你那套编钟拿出来,震一震他们。哼,他们也好多年没见识过什么是宫廷雅乐了我要让他们知道,当日《奔月》那舞中的编钟,就是周郎帮我的。”

周扬灵微一思索后,点了头,仍柔声:“妹妹只消说我是你请去相助的便可,不必说那乐曲是我重新调整过的。妹妹‘花神’之名,不容置疑。”

罗令妤瞠目,怔怔望面前的郎君半晌。她本就不愿让人知道那舞曲中最出众的编钟不属于她,她本就没打算告诉大家,她只是想让大家认识周扬灵而已。但周扬灵主动这样做,这样帮她罗令妤红了眼圈,伸手,握住她的袖子,喃声:“郎君,你对我这么好,我”

无以为报,真的好想以身相许啊!

到陈王心中不安,摆脱朝务后来看周子波是否被罗令妤照顾好时,他站在园中湖后花树下,亲耳听到了那庄重恢宏的编钟声。他站在水的这一边,看到对岸围满了青年男女,被围在中间的,正是罗令妤与他介绍的周子波。女郎与郎君一道敲击编钟,万般大气的音律在捶下震动

众人围观,目中皆有惊色,怔望着那敲编钟的罗令妤和周扬灵。周郎俊美,罗氏女娴雅,二人眼波流转,默契自在,何等和谐。众人皆是夸赞——

“又听到编钟了这位郎君居然会敲编钟?”

“这不是罗妹妹那日《奔月》的奏乐么?原来罗妹妹早就认识周郎了。”

“周郎,大才也。”

刘俶负手而立,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位郎君。坐于罗令妤身边,他时而不动声色地照顾罗令妤。罗令妤有时候忘了音律悄悄看他时,他很自然地就会帮她补足缺口。

他温和似水的眼睛一直注意着一旁的女郎。

郎君低眉敛目,气度自华,如美玉般琳琅生辉。

刘俶定睛望着,看到罗令妤与周子波眉眼来去,心中沉沉下坠,略有些不舒服。他沉着这口气不动声色,却是在周郎偶尔抬目一笑时,郎君面上那点点笑意,如星光般轰一下袭过来。周郎温润的眉目,沉着的气质,宠辱不惊的模样这般翩然美少年,惹得四周看向他的女郎们的目光,多了许多,热情了许多。

刘俶的全身血液都跳跃起来,浑身发麻,似无力,又似浑身镶金。

他盯着那郎君看,慢慢的,面色有些苍白了。

身后一道郎君清越、慵懒而华贵的声音传来:“找你半天不到,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刘俶回头,见是他的好友陆三郎慢悠悠地过来了。陆三郎换了朝服,特意来找陈王商议政事。陆三郎不太在意地往湖对面瞥了一眼,看到了某个美人的倩影。郎君原本还冷淡的脸色,一下子就浮起了笑:“又是她她连这个都要折腾一下啊。”

他的妤儿妹妹,还真是多才多艺。

刘俶肩膀微微发抖。

陆昀多敏锐,侧头:“你怎么了?”

刘俶抬起目,脸色依然很白。静了半天,这位陈王殿下跟自己的好友说出了一句话:“雪臣,我想我、我”

陆昀:“嗯?”

刘俶额上渗汗,难以启齿,却不得不面对:“我恐、恐有断袖之癖。”

陆三郎:“!”

追着陆三郎、满头大汗赶来的陈王的仆从们,恰听到了这句:“!”

如被雷劈,所有仆从的眼睛,一瞬间,齐齐看向陆三郎俊逸的小白脸。陈王殿下有断袖之癖的话,他恋的能是谁?陈王殿下身边来来去去的,只有陆三郎坚若磐石啊。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陈王殿下不婚,陆三郎也不婚。原来陈王殿下一直对陆三郎

大家想到的,也是陆三郎想到的。陆昀脸色青青白白,往远离陈王的方向挪了好多步。他神情很奇怪,纠结万分地看着这个好友。刘俶身边的男人,好像真的只有陆昀一个人。陆昀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远离刘俶

陈王刘俶:“?”

众仆从脸色惨白:陆三郎看来对他们公子不动心啊。原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们听到了公子这话,公子会不会杀人灭口?!

第53章

担心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可能遭遇杀身之祸的陈王仆从们“噗通”齐跪了下去,好后悔自己之前跟着陆三郎找陈王,结果却听到了陈王的大秘密。刘俶瞥他们一眼,留给他们一个意会的眼神。陈王殿下眼神幽冷,杀意一闪而过,却又被他收了回去众人松口气,想自己是陈王的亲密部从,陈王恐怕会想法子让他们闭嘴,但应该不会杀他们的。

见陈王拽着脸色难看的陆三郎走了,一众陈王仆从跪在草地上,一边忧心自己的前途,一边脑中乱猜陈王是什么时候对陆三郎动情的——定是很长时间了吧?公子幼时就结识陆三郎,公子少言少语,几乎不和所有人说话,独对陆三郎说许多话。两人同窗读书、骑射,在公子不为陛下所看好时,陆三郎仍然不为所动地支持公子。公子心中定然感动无比。两人日日在一起,许是就这般日久生情了

但陆三郎分明无此意。

有些虐。

陈王刘俶拽着陆三郎沿湖而走,对岸编钟声渐渐低了,湖面上飘着绿幽幽的浮萍,水汽与柳絮一道流向岸上的两位郎君。陆昀被刘俶拖得有些抗拒,越走越不愿继续。而刘俶皱着眉,眼睛仍时不时瞥向对岸——人群围着,换了方位,这会儿已经看不到周子波的身形了。但知道他在那里,只望一眼,哪怕没见到人,刘俶也感觉到心脏的猛烈跳动。

他脸色更白了,更加认定自己有疾了。

与旁人自不会多说,但陆三郎不是旁人。陈王刘俶白着脸,喃声:“我,对男人竟有感觉”

“啪!”

陆昀忍受片刻,当刘俶又说了这种话,他再也忍不住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拍开了刘俶抓他的手。陆昀眉峰如皱,退开三步之远,脸色更精彩了。其实上流士族,有人喜养娈童,是公开的秘密。人人皆知,但那不过是供人取乐的小玩意儿,这种娈童的地位比贱民还要为人不齿刘俶有这恶习,陆昀勉强可忍;但刘俶若要对着他他们相识十几年!

经常同吃同住,抵足夜谈若刘俶对他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是把他当什么?!

刘俶对自己的好友颇为信任,他低着头,被陆昀拍开,他也浑然不在意。因自己要在人前掩饰自己结巴的毛病,刘俶在人前通常不开口;只有对着陆昀,他才能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这会儿,刘俶还在磕绊地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雪臣,若有男子,对你告白。你会,恶心么?”

陆昀斩钉截铁:“会!”

刘俶一怔:“”

看陆昀面容冷淡,刘俶怔望许久,目中的亮色微微暗了下去。陆三郎看他这般,深深沉了一口气。陆昀思量片刻后,走了回来,诚恳地开解刘俶道:“阿蛮,你我多年相知,情谊深厚。我知道你不好女色,许是多年身边无女子,才让你对你我的感情产生误解。我喜欢女人,真的阿蛮,你一定是最近太忙了,一定是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日后你我还是少见面为好”

刘俶:“”

他听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劲。

刘俶黑着脸,同时好笑:“谁说,是你?!”

陆昀叹气:“你别挣扎了,你身边只有我,我的相貌气质才学人品”

刘俶:“是周郎。”

陆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