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眉联想起刚刚在比赛门口看到的一幕,心里慢慢有了模糊的想法。她没有告诉年轻女孩她妈妈被安保人员带走的事情,只说了她妈妈带人来找她。

“真的。”年轻女孩压抑着惊喜的声音,“你是说我妈妈带人来救我了。”

“但是她进不来。”

年轻女孩立马如同瘪了气的气球:“是啊。他们怎么可能让妈妈把我带走。妈妈平常也只有四个异级在身边,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她进不来,我们可以出去。”齐眉不是固执的人,相反她很能根据得到的信息不断还原事态真实的面目,并且随时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先前她过于珍视这次比赛机会,漠视了欧阳的担忧和秦律师的警告,但并不意味着这两人的话在她心里没有产生影响。现在事实一再反馈的信息是这次比赛背后问题很大,她便非常果断的做出了放弃比赛离开赛场的决定,甚至立刻设法增加身边这个唯一的同伴的信心和勇气。

“齐眉姐,你真的信我。我和你才第一次见面。”年轻女孩有些迟疑。

“我不仅仅是信你,因为我进赛场前,也有人警告过我赛场有问题。只是我当时对这次比赛太过期待,没有冷静思考他的话。”齐眉麻利道:“我们马上就走,现在比赛还没有开始,我们可以找点借口试着离开。”

年轻女孩闻言,信心又重新回到脸上,精神也恢复了一些。但是她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脸上的血色便消失殆尽。

“不,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这样的场景在泛亚是很少见的。

至少对于年轻人和他的同事们来说。

十数朵庞大的星云将李氏造纸研究所团团围了起来,包围圈中是许多大大小小的光团,远远望去,色彩如夜间大型游乐园的霓虹般迷人艳丽,气势又宛若高原之云覆地而走的雄浑,蔚为壮观。但是如果明白这情形背后的意义,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欣赏的心情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很适合会餐。

贵族们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

许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比赛铃声还没有响起来,年轻人便看见有星云发生变化,向自己附近的一只大光团伸出锋利的爪牙。

这动作仿佛是吹响了进餐的号角。下一秒,其他的星云也纷纷举叉,分享着一场饕餮盛宴。

面对异物的入侵,光团们的反应不一。有的只是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听天由命地任由星云将种子植入自己之中;有的反应非常剧烈,持续了很长时间,几乎快要把自己弄得魂飞魄散了才放弃,波动的光芒似乎都变得黯淡了;还有的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与星云搏斗了很久,反倒是后者耐心全无,干脆让前者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幽暗的星海。

年轻人听不见赛场里的遍野哀鸿,也看不见赛场里的惨绝人寰。他知道的只有一点,里面有的人已经被迫成为敌人的傀儡,有的则宁为玉碎从此不在人间。

“什么时候动手?”他身边的同伴急切问。

“再等一会儿。”年轻人咬牙道。这不是一场他们能够独自面对的战斗,就算赔上性命,这里所有的同伴加起来恐怕也不能阻止这些贵族。所以就算是再痛苦也必须等待,他不能在真正的战斗到来前折损珍贵的力量。

直到看见约定好的信号终于出现,年轻人感觉胸中的恶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沉声道:“动手!”

星光塔。

李德彰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户看着窗外的激战,苍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有所动作了。”

李微生的表情却没有那么轻松,虽然这些天他一直被囚禁在这里,但是欧盟贵族并没有阻止他们从电视和报纸上获取外部的信息——尽管那些能够公开报道的都是经过李君珏授意经过审查合格的,但作为被选中的李家下一任接任人,一个出类拔萃的政客,他依旧能够从上面捕获不少有用的信息。

“不管今天四叔他们的行动能否成功,经过这一次劫难,我们李家的威信恐怕会大打折扣。”李微生叹道,“想要恢复元气,要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又怎样?”李德彰看着自己的孙子,“你怕了?”

“爷爷,你孙子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吗?”李微生笑了一下,“再说,咱们李家根基深厚,那里是容易倒下的。”

李德彰见李微生脸上自信不是作伪,颇感安慰,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夸奖自己得意的孙子,反而侃侃分析起来:“我们这一次之所以受到重创的,原因有很多。你的松懈是其中之一,但也不必太过归咎于自己。”

“第二是欧盟贵族蓄谋已久,否则他们也不会联合到解铃人这个几乎不为人知的组织来攻击我们。解铃人从李家发家起就是我们的死对头。论他们对李家的了解,在我们的敌人中可以排到第一。欧盟贵族有他们多年来积累的情报和暗线作铺垫,自然十击九中,把李家对三大局的控制一下子弱化到边缘。”

“第三是他们非常理智得以利益为先,放下歧视,选择了纸人独立组织作为合作对象,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大数量的同盟军,混淆视线的同时也拖慢李家的反应速度。”

“这些原因现在看起来很容易分析出来,要做到是很难的。那叫做莉莉安的女人虽然看起来一副单纯情痴的样子,但是这里并不简单。”李德彰指指脑袋说,“你要从这次事里好好学习一下。”

“是的。”李微生虚心回答。

“不过正如你说的,李家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李德彰冷哼一声,“b市是李家经营多年的地盘,不是他们几个不速之客说拿下就拿下。只是这次要麻烦一个人了。”

“谁?”

“微宁。”

“…”李微生开始没有反应过李德彰说的是谁,但下一秒他就想起那个在李家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大伯独子。

“他——不是一向不怎么喜欢参与李家的事务的吗?这几年也都行踪不明。再则这个时候跑到b市,要冒的风险可不小。”

李微生的话说得还算是委婉。在他印象里,他这个大伯独子是很有几分才华和本事,那也仅限于此——比他有才华的人李家麾下多的是,和庞大的李家比起来,不过是蚂蚁之于大象。

“微宁的性格比较固执,为着你大伯…的事情不愿意回李家,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他。这几年微宁在泛亚四处游荡,也并没有闲着,做了一些事情,也还算看得过去。”李德彰脸上的褶子微微舒展开了一些,“纸人部落是他的势力,这件事你不知道吧?”

李微生确实有些意外,但脸上却没有多少显露:“原来是他的?纸人部落一直走的是温和的中庸路线,宣传的宗旨是倡导纸原和平共处,在所有纸原组织中算是特立独行。没想到竟然是他的。”

说这话的同时李微生心中有些微微的不适:爷爷定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刻意向其他人隐瞒了。难怪这些年三大局对于纸人部落的态度有些暧昧,虽然没有明显的倾向,但是细细想起来未必没有蛛丝马迹可循:纸人部落偶有麻烦的时候,三大局总是云淡风轻地给予些便利,纸人部落偶有纷争的时候,三大局总在不知不觉地装傻。

“微宁虽然是原人,但是他从小是在李一手中长大,对纸人有相当的好感。所以他创办这样的一个组织我一点也不奇怪。这样两头不讨好地组织我见得不少。但以往那些都只能小打小闹,做不长久…没想到竟然让他在夹缝中拼出了一条不一样路。”李德彰颇有些老怀安慰,“这几年李家的情势不太好,有时候我看着他做事,偶尔也会觉得,如果李家如果处理纸原关系能够像他一样温和,是不是现在情况会好上很多?”

李微生听着,目光闪动,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是爷爷真的是老了,变得感性十足了。生活都是有对比才知道高下——如果不是如今的世道动荡,人心思定,他的那个纸人部落倡导的些微优势哪能喂得饱那些拥趸的心?

“话归正题。这几年我们对b市把控的很严格。曙光、独游在这里很难大规模发展,所以现在b市拥有纸人成员最多的团体反而是纸人部落。你四叔和穆英肯定会想办法联系上纸人部落一起行动。曙光独游本来人少,再则转移诞生纸也会牵制一部分人手。这样一来,纸人方面的较量,我们便没有输的可能性。”

李德彰话语很平静,他此刻说话依旧与平常一样,带着不由分说的自信和笃定。让听的人感觉只要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哪怕是用最微弱的音量说出来,也必定是最正确最可信的,旁人只需要相信并执行就可以了,任何思考都是多余的。

“至于贵族方面,我们便略有欠缺。那个部门虽然经常训练,但大环境太过和平,实战和经验方面自然差欧盟那边不只一档。这次来的若只是康庭斯那个级别的贵族,或许我们还可以以数量取胜,毕竟那个部门的成员都是辨魂师——我可不相信贵族都拥有辨魂能力。但威廉约克,他出身位于欧盟顶级的约克家族,莉莉安这些人又如此迎奉他,实力必定是不俗的。”李德彰说到这里,脸上方才露出丝丝担忧,“微宁能不能抗的住他,我却没有把握。”

“爷爷认为微宁堂弟可以正面抵抗威廉约克?”李微生这次倒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不知道。”李德彰叹了口气,“但目前我所知的,大概只有他还有些成功的可能。”

李微生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倒是有趣了。

他并不意外简墨的影响力有如此之大。从四叔李铭愿意以支持自己来换取自己暂时对简墨身份线索保持沉默开始,他对这种影响力的认知程度就不断得被自己这个堂弟刷新。好在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堂弟了不起,但是却很清楚的看到对方几乎是一种嫌弃的态度与李家划清界限。不管这种态度是真的还是装的,李微宁没有进入李家的核心这个事实让他很愿意对对方表示一定程度上的友好。

可爷爷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表面上说说,还是有别的含义?莫非这件事后,他打算让这个从来没有插手进李家核心的堂弟回归李家了吗?

有李家嫡系血脉,有惊人的造纸天赋,有一批独属于自己的势力,有四叔喜爱的才华性格,有爷爷欣赏的领导思路,甚至还有可能与威廉约克一战的实力。如果李微宁愿意回到李家,是否意味着他多出了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尽管李微生不认为爷爷会因为这样一场危机就轻易动了变更李家掌权者接任人的念头,但是没有一个家主会喜欢家族中有一个强势到能够与自己的意见相抗衡的人。他有些阴郁地想,就算这次危机安然度过了,他也要面临一个尴尬的局面:李微宁是解决这次危机的人,而他自己是导致这次危机的人。

凡事怕万一。李微宁现在对李家不感兴趣,不代表他将来都不感兴趣。如果在未来自己不能很好的扭转颓势,已经到手的接任资格易主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星光塔里爷孙俩一边观战说话一边各自转着自己的心思,星光塔外的战斗却是生死殊搏。

“找到老师了吗?”夏尔问。

路西法翅膀都没有收回,半悬在空中道:“你指的位置准确,人倒是很快找到了,只是怎么弄出来有些棘手。”

“因为他和霍文被放在另一个阵里,一个出来了,另外一个就得死。但是如果两个一直都不出来,最后就会死在阵里。”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同时到来的还有一波袭击。

路西法手中长卷迅速一抖,将对方的一回攻击吸纳干净。

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她坐在一个穿白色西装的英俊青年肩膀上,面容可爱,身姿轻盈,很是无害的样子。

夏尔不但轻视这个看起来年纪似乎还未到成年的小姑娘,心中的警惕程度相反窜到了最高:对方魂力波动是领主级别,这样一个人,哪怕是长相柔弱得像是会被风吹走,也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对象。

“这阵是你布置的?”夏尔问。

“不是我亲手布置的,不过也等于是我布置的。”小姑娘笑道。

“那么打败你可以破阵吗?”夏尔问。

“不能。如果我败了,他们即刻就死。”小姑娘依旧笑着。

“这倒是个难题,不救吧死,救了死得更快!”夏尔嘴上作难,但脸上却还一派云淡风轻游刃有余地样子,“那我干脆走吧。”

“不行,你走了,我立刻杀了他们。”小姑娘笑着恐吓。

“那就杀了吧。”夏尔用无所谓的语气道,“反正都是要死,省了我救的麻烦。”说完挥一挥手,“收工,撤!”

“现在想走是不是有点晚了?”小姑娘笑得甜甜的,“你的魂力波动不错,算是目前我见到的最好的一个了。给我做骑士不好吗?”

第227章 B市之乱十七

路西法在夏尔说撤的那一刻便已经带他离开了,速度快到正常人的视力不能捕捉的地步。然而在夏尔的视野中,一只被吹散的小小的蒲公英茸毛始终悠悠地跟在他身边,直到他忍不住将手塞进嘴里。

“夏尔!松口!!”

是路西法的声音。

夏尔居然还有意识想回答他,但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连他的嘴被强行掰开,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被紧紧抓着拿出来后也一样。无法忍受的折磨让他除了放声嘶喊以发泄痛苦外,没有别的能做了。

不能成为傀儡,死也不能。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这个念头很执着,但并不能让他更好受一点。

加百列的异能治愈夏尔的手只是小菜一碟,然而更多的就没有了。

“我们就只能这么干站着吗?”说话的是米迦勒,他看向夏尔的表情带着些烦躁的忍耐。但这种烦躁的情绪似乎并不是发自他的内心,而是带着点刻意的伪装。被路西法抓住之后,他被夏尔强制禁闭了号几年。被压制到这种程度,无论以前再怎么轻蔑夏尔,现在还是有所改变。虽然他嘴上还是说夏尔不如霍文,但是总归对着夏尔比以前,还是有些不同。

夏尔或许是看到他这些变化,这次便同意让他一起前来救人。遇到多年不见三位同伴,米迦勒也是高兴的。但他内心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因此不免表现得有些表里不一。

“趁夏尔还没有被那小丫头完全控制,杀了她。”路西法杀气森森,身边黑羽似乎都在向外弥散着黑色的雾气,“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小丫头身边保护的人定不会少。”加百列冰蓝色的眼睛从夏尔身上移开,“我在这里看着他,你们速去速回。”

加百列是守护天使。在场四只白羽加一枚黑羽,唯有他最合适。对加百列的话其他三只白羽都没有异议,路西法却用警告的眼神盯着他道:“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如果让我知道你开小差的话,就算你们那个家伙活着回来,我也会撕了他的。”

在场的人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家伙,是霍文。

“不需要你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加百列一贯冷淡的声音回答。

“走了一个贵族。”李愿身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道,“是追着夏尔走的。”

“大概是看上他的魂力波动了。看来这群贵族的纪律性也不怎么样,挺随心所欲的。这样就好办了。”穆英的目光看向顶楼道,“现在还剩一个了。不知道留给我们的是惊喜,还是难题。”

无名部门的人一到这里,就搜索到了李德彰和李微生的魂力波动所在,只是对方的布置也不简单。虽然大概是碍于血筛阵的运作没有使用异能禁区,给了异级施展的空间,但是这里同样也设置下了环环限制,让将人直接位移到人质身边然而后营救成为不可能。

想要找到人质,只能硬碰硬,层层解锁,中间还得防着敌人在他们见到人质前撕票。

“为了维持血筛阵的运行,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撕票。但如果我们要救走了老爷子和微生少爷,血筛阵维持不下去,对方就会不顾一切的杀人了。而如果放弃先营救人质,全力攻击贵族,对方为了缓解压力,也会拿人质的安危做盾牌。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握好进攻的节奏,让对方不断被削弱却又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千万不能将主动交到对方的手里!”穆英在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后,对李愿道。

“这方面是你的专长。”李愿回答如常,“只希望对方会按照你的步骤来走。”

这时,李愿手中的联络器亮了。他按下接听,默默听了一会后眼神微微变化。挂掉联络器,李愿对看着他的穆英道:“五分钟之后,星光塔里属于独游和曙光的纸人将成为摆设。他们会伪装出攻击的姿态,配合我们登上顶楼。”

他没有说出信息的来处,但是穆英已经多半猜到。他略带惊讶地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剩下的那个贵族本事如何,但我觉得留给我们的应该是惊喜。”说完更改了指令,重新下达。

纸人部落的援军终于抵达赛场的那一刻,年轻人才感觉到一颗心落地。如果是以往,他大概会骄傲造纸管理局安保措施的牢固可靠,让居心叵测的纸人无法靠近分毫。但今天这份同样的牢固却是他们的敌人,成为他们营救比赛选手的最大阻碍之一。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敢让同事发动攻击,实力如此悬殊的战场,他舍不得任何一个同伴轻易牺牲。尽管纸人部落的到来并不能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但至少他们的存在能够让自己不至于落到挨打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战斗,现在开始了。

贵族们肆无忌惮的进餐,终于被打断了。

“齐眉姐,你怎么样?”年轻女孩泣不成声。

齐眉眼前混乱还没有完全停止,但剧烈地疼痛却明显在消退。可这并不代表着她此刻还能做出快速而正确的反应。她只是下意识地捂着胃,侧身伏地开始作呕。抽搐的胃袋恨不得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有力气语气微弱地回应了女孩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年轻女孩当然知道齐眉指的什么没有了。她抽抽噎噎地说:“不知道。不过,从刚刚开始,惨叫的声音好像少了些。齐眉姐,你说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齐眉手放在胃上,连点头或者摇头的力气都没有,感觉自己仿佛快要死去一样。她再次回想起自己进赛场前秦律师说的话,觉得自己隐隐是明白了什么。只是这个时候谈后悔也没有意义,而是该想办法自救。

正式比赛的场地离外面有一段距离,这是为了保证比赛的人不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干扰。但同样的,里面的人无论叫的多惨,外面的人一样不得而知。既然现在攻击她的人暂停了,且不管是什么原因,肯定是先逃出去为上。

想到这里,她努力积蓄起力量对年轻女孩说:“我们赶快出去。”

年轻女孩擦掉眼泪点点头,她努力几次终于扶起犹如一滩软泥的齐眉,扛着她向外走去。

然而两人并没有走多远,年轻女孩突然向前倒去。齐眉以为是自己的体重压得她走不稳。但直到她自己挣扎起来了,年轻女孩也没有再动一下。齐眉带着不好的预感唤了女孩几声,直到看见有腥红的血线从她的鼻中流出。

“他们开始杀人了。”年轻人咬牙对身边的同伴道。虽然这是大家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胸中的压抑和郁愤依旧让令人无法保持冷静。

“吃不下去就干脆抹杀。他们还真是不把人当人!”同伴握紧拳头砸在一边的墙上,“现在怎么办?我们可以扰乱他们下种的进程,但是如果他们要杀人,我们恐怕阻拦不了。”

年轻人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他心知同伴说的是实话:谈到正面对战,他们五个大概也只能勉强缠住对方一个,而且时间还不能保证。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纸人部落的纸人,尽快拿下这些贵族,而他们…能拖一会是一会吧。

然而一分钟后,同伴惊喜地叫了起来:“你看!”

年轻人定睛一看,发现附近的星海不知何时冒出来两朵陌生的星云。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两朵星云竟然在攻击其他的星云。

这绝对不是他们部门的人。

“这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来帮我们?”同伴看着星云,半是欢喜半是疑惑。

这个时候,年轻人的联络器响了。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年轻人挂断了联络器,神色愉悦中带着一丝尴尬,“他们是几年前在京华大学贵族围攻事件中仅存的两人。现在…为简墨工作。”

万千站在星光塔地下五层。

因为李德彰爷孙俩的原因,塔中目前唯一的贵族并没有守在秋山忆和霍文这边。所以他现在可以从容随意地站在被纸人看守着的两人身边,仔细研究困住两人的阵法。

“这阵法的名字倒挺浪漫。”万千用夸张的声音念出来,“爱的抉择。”

霍文对来自小师叔的援救并没有多少喜悦。他不喜欢简墨,也知道简墨对他也没好感。简墨派人来救他和老师,但他却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丝毫尊重和担忧,仿佛只是顺手而为。这种恩惠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羞辱。

“你再怎么琢磨也没有用。如果那些人没有撒谎的话,这种阵法只能困住与阵中人关系密切的人。虽然你家主人名义上算是老师的师弟,可实际上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霍文不屑道。

万千斜睨了霍文一眼:“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打算通知我家老头子来救人的?你也说了,我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充其量就是来看看热闹,你真是想多了。”

“好了。”秋山忆面色看上去很不健康的样子,但是身上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闲适和安详。就仿佛他不是被困在这里,而是在自家客厅里喝茶一样。

负责看守两人的纸人早已经得了上级的指令:明面上还是做出看守的样子,但大门已经对某些人形同虚设了。见到万千一副懒得插手的态度,他们也在一边笑得幸灾乐祸。

其中一人道:“我觉得这阵法挺好。我倒想看看,性命攸关的时刻,你们到底是选择保护别人呢,还是顾自己的性命呢?”

爱的抉择并没有那么难以破解,它也并不禁止阵中的人出去。但是一旦有人出阵,阵中另外一人就会死亡。想要救阵里的人也很容易,只要有和阵中人关系亲密之人心甘情愿地进入阵中替换,那么阵中的人就可以安然离开。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这个阵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了。它的麻烦在于,阵法一旦开始就完全独立运行,即便是设置阵法的人本身也无法停止它。阵法运作消耗的不是异能,而是阵中人的生命力。在阵中一天,人的生命就会被剥夺一部分,直到死亡到来。

也就是说,除非阵中两人正好各自有着一条足够庞大的亲密关系链,通过不断轮流替换,将每个人的生命受到削弱的程度降低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否则这个阵法可以说是不见人命不撒手。

第228章 B市之乱十八

星光塔外三百米。

“杀了我再多纸人又能怎么样?”小姑娘面色微白,但依旧气势不堕,“我不就不信你敢杀我,你们那个帅哥造纸师,我只要在心里想想,他就能生不如死,我再想想,他就能死得不能再死。”

以她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约两百名纸人毫无气息地横七竖八地躺倒:他妈们有的开膛破肚,有的肢体分离,有的焦黑如炭,有的嵌入石墙,有的完全看不出人型。

千万道血流汇集在一起,慢慢上升淹没了小女孩红色皮鞋鞋帮,温热腥稠,如同一道浓汤,从颜色到质感,都令人产生寒意无边的遐想。黑羽和白羽在浓稠的血水之上静静地泊着,或微微地转动,散发着淡淡的光,让这地狱般的场景笼罩上一种诡异冷酷之美。

路西法如同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她:“我的画卷是另外一个空间,没有生命的东西在里面可以自由移动,但有生命的东西在里面时间是停止的。在那里,你永远没有办法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我把你装进去,等到他死了之后再把你放出来,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小姑娘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随后又笑开:“如果你真的能够做到的话,早就把我装进去了,何必与我多说?”说完,她低头看了一眼,随意地走到旁边的草坪上蹭了蹭脚底,借草皮把皮鞋上的血抹掉。

“你说的很对。”路西法手微微一抖,手中画卷舒展,瞬间将小姑娘笼罩其中。

“你——”话音未落,草坪上的小姑娘消失,画卷中多了一张惊恐的面容。

“早该这么做,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米迦勒不理解地说。

“我只是想试探她有没有威廉约克那样远程攻击的能力。但她居然说夏尔已经被她控制了。既然这点小事都要撒谎,看来能力不怎么样。”路西法收起画卷,。

“你怎么知道她在撒谎?”米迦勒不假思索地反问。

路西法看了他一眼:“要么自由的活,要么死。夏尔不会成为别人的傀儡。”

如同路西法所说,夏尔并没有被下种成功。只是见到秋山忆的时候,他脸色苍白虚弱尤胜前者。

加百列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秋山忆脸上的担忧才稍退去一点。

“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夏尔松开路西法,如同平常一样笔直地站在秋山忆的面前,“您这边是怎么回事?”

秋山忆表情微苦不语,霍文恹恹得掀起眼皮看了夏尔一眼:“不劳你担忧,我和老师会解决的。你回去休息吧。”

夏尔懒得理霍文的故作姿态,把目光投向一边默不作声的万千。

万千坐在沙发扶手上,抱着手臂将阵法解说了一遍,然后耸耸肩。

夏尔听完便向秋山忆道:“老师,我来换你。”

“不行。”秋山忆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命换一命的事情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是换我这个活不了几年的老头子?”

“老师,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年纪大了,身体本来不好,恐怕等不到我想到办法就挂了。我换了你,便能多争取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我肯定能找到破解的办法!”夏尔笑着解释道。

秋山忆看着夏尔说得轻松坦然,眼角皱纹舒展开来。他摸摸夏尔的头,感叹道:“你啊还跟小时候一样,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就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来糊弄我。便是真有破解的方法,也不一定有那么幸运,正好能在这多出来的一段时间里找到?你若是能破解,现在就破解了!你当我是老糊涂了啊?”

“就算没有马上成功的办法,但多一份胜算总比没有的强。”夏尔说话略急切了些便觉得一阵晕眩,但为了不让秋山忆察觉他的异样,只得强忍着努力维持笑容不变。

一直在背后没有说话的加百列眸光微微闪动,但没有任何动作。

秋山忆却是熟悉他这个小弟子的一举一动,半嘲笑半是担忧道:“你看你,说两句话脸都发白,还说我身体不好。我看你进来只怕消耗得更快。你还是先躺那边休息一下吧。”

夏尔虽然想拒绝,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体实在难撑,便勉强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便是这样,他脸色还是一阵阵发白,眼神也时不时失去焦距,已然是接近晕厥状态。只是身体还是坐得笔直如常,仿佛适才被贵族折磨过的人根本不是他。

加百列眼中的神色变换了数次,最后走到夏尔身边轻声道:“我有办法说服主席答应换你。”

“什么办法?”夏尔眼神一清,发现说话的是加百列,不由得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啊。

“办法不能告诉你。我只有一个条件,您替换老师之后请老老实实待在阵里,直到想出破解之法。”加百列冰蓝色的眼眸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漂浮在海水上的冰山,静寂而凛然。

夏尔望着加百列,缺乏血色的嘴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怕我先出来害死了你家主人?”

加百列冰蓝色的眸子仿佛摒弃了所有的情感:“随你怎么想。”说完,他便走向阵中的秋山忆。

夏尔狐疑地盯着加百列在秋山忆身边耳语了一会,秋山忆原本安详的神态先是微微一惊,眼神一下子深邃了许多。他一言未发,反而先回头望了一眼夏尔,沉吟片刻,方向加百列再次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加百列点头,沉默而笃定。

秋山忆皱起眉头考虑半晌,才道:“好吧。”

夏尔眉头微蹙,他向路西法轻轻招了招手,待后者在他身边俯下身,问道:“刚刚加百列跟老师说什么了?”

路西法眨眨眼睛,道:“我没注意。”

夏尔深吸一口气,猛地闭眼。

秋山忆这时转过身向夏尔道:“你若是决定如此,那就换吧。”

夏尔狐疑地凝视了一会儿表情冷漠的加百列,心里一抹淡淡的不对劲若隐若现,却有想不出加百列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想要在思索一下问题出在哪里,可此刻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造反,没有一处是好受的,哪里还有余力多想。心道先休息一会,待会醒来再来考虑这个问题,他昏昏沉沉地走进阵中,替代了老师的位置。

李氏造纸研究所赛场外。

有了两个强力外援的加入,年轻人明显感觉他们的行动终于开始展现出效率。虽然事先没有协商,但是三方意外的默契,一方骚扰,一方攻击,一方各种异能堆上去…两个小时后,敌方的星云数目减至五,并且终于有了退缩的迹象。

显然,继续下种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随身带来的异级在纸人部落的围攻下损失惨重,同伴也开始出现阵亡——自身受到威胁比什么都容易令人动摇。

纸人部落的动作很快,敌人尚未撤退,里面已经开始掩护抢出的伤员去医院治疗。虽说他们都是灵魂波动受到创伤,但是由此带来的身体上的负面影响也是巨大的。当然,最主要的是灵魂波动受到的伤害目前还没有已知的治疗方法,只能靠伤员自我修复。

年轻人看着站在不远处有条不紊地指挥同伴的青年。他没有见过这人,只推测是纸人部落中的骨干成员,心中感叹万分:这大抵也是开创了先河,分属不同派别的原人和纸人也有为了拯救原人而合作的一天。

对应年轻人越来越轻松的心情,康庭斯等人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他们发现尽管他们筹谋周详,但还是错误的估算了自己的对手。

首先是攻击他们的异级纸人的数量。根据他们对泛亚纸原矛盾的了解,像今天这样的顶级比赛的决赛场,如果不是他们事先与泛亚最大的两家独立组织达成了协议,也必定会沦为后者重点炮轰的战场。但是事情却恰恰相反,比赛现场不但没有参赛选手被纸人攻击,反而是被营救了。

如果说这些纸人是李家派出的,则数量未免多的有些不正常。李家现在正在李君珏控制中,而李君珏在他们控制中,所以李家此刻根本不可能派出这么多纸人来攻击他们。而其他属于造纸师方面的势力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来自不同集团势力的造纸师参加比赛。

除非,这是李家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另外一支力量。

第二,对方居然能够找到两名不但技巧不逊色于他们而且魂力波动量级远在他们之上的贵族支援。这两名贵族他们是认识的——多年前,这两人曾也打着营救康庭斯的口号去找那名怀有镇魂印的少年,最后了无音讯。在他们的概念中,他们不是同康庭斯一样被囚禁得不见天日,就是已经变成死人了。但事实上,这两人不但没有失去自由,魂力波动量级反而有了质的飞跃。

若说魂力波动的攻击是可以通过训练和实战来提升的,魂力波动的量级则可以说是天生的,增长期一般限于幼年期和青春期。成年之后的增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数年前早已成年的两人魂力波动还没有达到领主级别,而现在却已超出他们不只一筹。

出色的技巧加上有压倒性优势的魂力波动量级,使得康庭斯等人立刻陷入困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