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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大皇子府上看过婴孩后,三皇子心里便是沉甸甸的,有些思绪不定。也正是因此,本是要回景和宫的他走到半路却不由顿住了脚,将身边跟着的人都赶了回去,独自一人去了东宫,要寻张瑶琴说话。

只是,张瑶琴见着三皇子时却是神情寻常,甚至笑问了一句:“三弟怎的来了?”

三皇子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张瑶琴含笑的脸容,神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咬着牙低声道:“我有话想与嫂嫂说.......”说到这里,他不由一顿,抬眼看了看左右之人,“还请嫂嫂屏退左右。”

闻言,张瑶琴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她的语声却仍旧是轻柔的,如同宽厚的长嫂包容不懂事的弟妹:“三弟说笑了,这里都是自己人,若有什么事便只管说,不必这般小心——左右你我也无什么不可与人言的事情。”

三皇子听出张瑶琴柔和言语中暗蕴的警告,心下难受,可仍旧是坚持道:“我就说几句!”他仰头看着张瑶琴,眸光灼灼,一字一句的重复道,“还求嫂嫂屏退左右。”

张瑶琴心里实是恼极了三皇子这般的歪缠——他们一个是长嫂,一个是小叔子,这般身份原就该小心避嫌才是,怎三皇子竟还这般不知轻重,当着东宫这些人的面儿胡闹?!偏偏她此时也有投鼠忌器,生怕三皇子这混人一时闹起来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正所谓“两害相较,则取其轻”,张瑶琴犹豫片刻还是暗叹了口气,侧首与身边的一个嬷嬷使了个眼色,使人都下去了。

待得殿中之人退下后,张瑶琴才收了脸上的笑容,淡淡道:“三弟想说什么便说。”

比起神情冷淡的张瑶琴 ,三皇子的面色却是格外复杂,激动、欢喜、惶恐、无措、犹豫、担忧种种交杂在一起,以至于他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才将喉中哽着的酸软硬块咽了下去,小声道:“你,你这几日还好吗?”

听着他这等不着调的言语,张瑶琴蹙了蹙眉头,语声更是冷淡:“三弟此来,就是来与我说这些的?!”心里越发觉得三皇子性子糊涂,处事也是毫无章程,当真是扶不上墙的的烂泥!

其实,三皇子今日过来东宫也不过是凭了胸中一腔衷情,可眼下殿中无人,独他一人对着张瑶琴,他心下百感交集,实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茫茫然的,说起话来也是驴头不对马嘴:“不是,我就是听说你有孕了,还只一个多月。”

张瑶琴的脸色已然冷了下去,冷如寒霜。

三皇子却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有些慌张的上前几步,仰头凝视着张瑶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央求大人原谅,哑声道:“我记得那时候我们也,也在一起过。所以一直想来看看你,问一问这个孩子........“

“三弟!”张瑶琴忽然开口打断了三皇子的话语,语声轻柔却冷淡,像极了轻薄锋利的刀片,“我是太子妃,我腹中乃是太子的嫡子,这孩子的事情自有我与太子去操心,实是不劳三弟过问。”

她的话就像是桶掺杂了冰屑的雪水,就这样浇在三皇子的脸上,使得三皇子脸色苍白。

见着三皇子这般失魂落魄,张瑶琴也不敢逼迫太甚,面色却稍稍缓和了一些,语调跟着柔软下来,轻声接口道:“三弟,你如今也是快大婚的年纪了,我心里也是盼你日后与三弟妹好好相处,把日子过好了........至于早前那两回的事情,实是大错,你我也不该再提,你便都忘了。”

三皇子胸口溢满了激烈的情绪,不禁红了眼睛。他头一次没有顺着张瑶琴的话将事情揭过,反到是破罐破摔的咬牙道:“我,我根本从未想过要大婚。你明知道的,明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张瑶琴一时语塞。

往日里,她只觉得三皇子糊涂顽劣,容易糊弄,便如捏在手心的玩偶,任由她揉捏。可如今三皇子却不知是发了什么昏,她这里好说歹说,软硬兼施竟也没能叫他改好,实是又气又恼。偏偏,张瑶琴又不愿叫那些事情传出去,只得换个说法,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咬牙道:“三弟说这些话,是存心欺辱我吗?”

“我知道,若有我半分廉耻,做了那些事后原该自尽以全清白。三弟是觉得我厚颜薄耻,这才上门来说这些话,叫我难堪?迫我自尽?”

三皇子蓦然回神,胸中激烈的情绪也被压了下去,连忙道:“不是,我,我只是.......”

三皇子语声弱了下去,张瑶琴的语气却是越发的低柔,如泣如诉:“那两回的事情,虽是三弟你趁我酒醉做的事,可终究是我自己人前醉酒、行止失当惹出来的,我也有错。因此,我也不敢怪罪三弟,只恨自己不争气做了错事.......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弟心下难安,我亦是日夜悔愧,恨不得以死恕罪才好!”

三皇子闻言越发气弱,可还是不禁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瑶琴你万不可自伤!”

张瑶琴却已抓着了三皇子的命脉。此时的她就像是在处理垫板上的鱼肉,手上拿着锋利的尖刀,剐鳞剔刺,有条不紊。

听着三皇子的示弱认错,她只恍若未闻,微垂秀颈,语声低低的道:“是我没用,不忍丢下家中慈父慈母,不忍叫你与你皇兄因我而生嫌隙,竟是厚颜活到了今日.......只是,上天垂怜,赐我爱子,世人常言为母则强,便是为着这个孩子我也只得咬牙忍了下来,只盼着那些错事就此揭过。日后我一定加倍小心,再不敢行差踏错,必要行善积德以恕前罪。”

三皇子听着她语声低柔可怜,不由也是心下一软,只是心里尚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仍旧挂念着张瑶琴腹中的那个孩子,不禁道:“可孩子.....”

“这是太子与我的孩子,”张瑶琴语声坚定,没有一丝犹豫,更不拖泥带水,“我与太子平日夫妻恩爱,平生也只做过那么两回错事,这孩子只会是太子的。”

三皇子没有应声,终于沉默了下去,他心里亦是渐渐信了张瑶琴的话:也是,他们只那么两回,第一回还是在太子南下的那时候,虽一个多月前也曾有个一回,可就只那么一回,想来也及不上太子与张瑶琴夫妻间的日夜恩爱......

想到这里,三皇子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垂首躬身:“是我想错了,还请嫂嫂勿怪。”

听他重又唤自己“嫂嫂”,张瑶琴也终于心安,只是到底害怕三皇子嘴上不严,不免又柔声多说了几句:“三弟一心待我,我又如何会怪罪三弟。只盼着三弟能替我想想,勿要再提此事......那些事,若是叫旁人知道,我,我是再活不下去的.......”

三皇子连声应了,正欲再说几句,忽而听到门口有人通禀——

“娘娘,二公主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我去码字啦,给大家一个么么哒(*  ̄3)(ε ̄ *)

有请

张瑶琴闻言微微色变, 不由心下暗道:这个时候,她来过做什么?

三皇子已有几分被人撞破的慌张,脸色跟着一白, 更是无措起来,浑然不知手脚该如何摆放。

眼角余光扫过三皇子那张苍白无措的面庞, 张瑶琴心里更是不屑:就这点儿胆量,竟敢上来与她找事!

只是, 虽然张瑶琴心里仍旧是百般瞧不起三皇子,可两人的事情却也不能泄露。心念一定,张瑶琴方才抬起手,先将自己才挤出来的泪珠都擦了去, 然后才侧头与三皇子说话:“该说的话, 今日我都与三弟说完了, 只求三弟记着今日的话,千万勿要外传。”顿了顿,又委婉道,“二妹妹这个时候过来,想来也是有事, 三弟不若便先回去。”

三皇子正因着姬月白的到来而手足无措, 现下听得张瑶琴的话,虽心里还有许多想法却也只点了点头, 失魂落魄的走了。

张瑶琴擦了眼泪又抬手理了理发髻和衣襟,将自己收拾整齐了,这才起身去迎姬月白, 口上笑道:“二妹妹怎的来了?”

姬月白心里想着适才擦肩而过的三皇子以及三皇子异样的神色,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反是微微一笑:“我与母妃刚用过膳,听母妃说起表姐,便想着过来看看。”说到这里,她忽而眼波一转,状若无意的反问道,“适才看见三哥出来,我叫他他也不应,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瑶琴微微挑眉,拿着帕子掩唇一笑,似是玩笑:“你猜?”

姬月白上前挽住张瑶琴的手臂,不动声色:“我可猜不出来,表姐便直说了?”

张瑶琴一面挽着姬月白的手抬步往内殿去,一面徐徐然的道:“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又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惦记着自己的婚事,想来我这儿打听一二,问问父皇和贤妃娘娘替他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说到这里,她不由又是一笑,眼波流转,笑语晏晏:“你别看你三皇兄成日里不着调,倒还真是个面薄的,为着问这事还特特将我身边的人都支出去了。这会儿出门又撞上你,只怕是又羞又恼,当然不会应你。”

张瑶琴这一番说辞,情理皆在,说的姬月白几乎都信了——若非姬月白今晨便注意到了三皇子的神色,只怕还真就信了她的话,真以为三皇子是好奇婚事来打听皇子妃人选的......

也正是因为姬月白乃是带着怀疑而来,张瑶琴这一番说辞,反到是使她越发怀疑起来。只是,姬月白心里虽是存了疑,面上仍旧不显,反是挽着张瑶琴的手,问起她这些日子的起居饮食。

张瑶琴本就乐得将话题引开,此时自也是一一答了。

两人挽着手在内殿坐下,张瑶琴忙又叫人给姬月白上茶,口上道:“自太子北上,我这儿也冷清的很,竟是连个喝茶的人也没有。”

说话间,宫人端了小茶盘来上茶。

姬月白今儿已是灌了不少茶水,但此时还是捧了一盏热茶到手上,十分捧场的喝了一口:“果然,要喝好茶还是要来表姐这儿.......母妃就不舍得叫我喝这样的好茶,总嫌我驴嚼牡丹。”

张瑶琴连忙宽慰她:“姑母就是这个性儿,只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极疼你的,何曾又真少过你的吃穿?”

姬月白并不欲在张淑妃的事情上多说,反到是转口问道:“两位侧妃呢?皇兄北上,表姐你又有孕在身,怎不叫两位侧妃在身边服侍?”

张瑶琴神色一顿,随即便道:“这又是哪里的话?她们也都是上了玉碟的,我也不爱折腾人,便也只叫她们在院里歇着了。”

姬月白听着这话音心里若有所动,随即便又说起大皇子府上俞侧妃昨夜里生下小皇孙的事情。

这事张瑶琴自也是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再听一次仍旧是心里不高兴,只是面上还得跟着笑几句:“我这儿也正挑东西准备送去大皇子府呢。也是怪头疼的——这俞氏生了小皇孙固是喜事,可这小皇孙到底是庶出,比不得安平嫡出的高贵,这礼自然不好比安平时候的厚;偏这又是父皇头一个孙子,父皇那里赏赐颇丰,我这儿若是不多给些也是不好........”

张瑶琴絮絮念了一回,一时间倒是把话题转到了送礼的学问上。

姬月白却顺着这话音问道:“我记得当时,父皇是先赐了东宫两位侧妃,方才叫俞氏入大皇子府。如今俞氏已诞了小皇孙,也不知东宫两位侧妃可有消息?”

张瑶琴脸色微变,深深的看了一眼姬月白,语声终于淡了下去:“倒是多谢二妹妹关心了。两位侧妃平日里也多是要请平安脉的,若真有了消息,自然会报予父皇母妃,自也不会瞒着二妹妹。”

姬月白眨巴了下眼睛,状若天真:“这么说,两位侧妃现下都没消息?”

张瑶琴顿了顿,到底不敢一口咬死——叶侧妃有孕的事情到底是瞒不住的,若现在说得太死,到时候姬月白反口指她一个失察终究不好。

这般想着,张瑶琴便又笑了笑,勉强解释道:“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消息,给叶氏看脉的太医早前便与我禀了几句,说叶氏似是有喜,只是她近来多病,脉象极弱,不甚分明,所以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等满了三月才敢真正确定。那会儿,太子正欲北上,北境又是军情紧急,我这儿也不敢给太子添乱,也怕他跟着惦记忧心,于是便先叫人将事情压了下来,想着等消息确定了再写信告诉太子。”

姬月白微微点头,若有所得:“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她本还想着张瑶琴最爱权势,断不会放着太子不要而去将就三皇子,更不会无端端的便做出有辱她太子妃身份的事情。现下想来,张瑶琴也不是一味胡来。说不得,她也是先得了那位叶侧妃有孕的消息,想起自己与太子成婚多年都无子嗣,心下焦急惶然,这才破罐子破摔、半推半就的试了一下三皇子。

或许,还真是张瑶琴和太子没有子嗣运,张瑶琴这头只“试了一下”三皇子,这就有了?

当然,这全都是姬月白的猜想,现下还无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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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正当姬月白与张瑶琴各怀心思的说着话时,三皇子正走在回景和宫的路上。

皇帝是个好爹,膝下子嗣单薄,自然也十分疼惜儿女,三皇子虽然不及大皇子二皇子那样得皇帝看重,可到底是挟龙凤之喜而生,还是颇得皇帝宝爱的。再者,贤妃素来宝爱自己的一对儿女,三皇子又是幼子,比起聪明伶俐的大公主来更是不叫人省心,贤妃对他自然比对大公主还要仔细许多。

所以,三皇子从生下来起没吃过什么苦头,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贤妃,瞧着儿子这性子也没抱那望子成龙的心情,想着日后左右也是个藩王,左右也都随他,加倍娇惯。便是小时候,三皇子为着张瑶琴,在姬月白落水的事情上与皇帝撒谎,皇帝大发雷霆,最后也有贤妃与大公主替他顶着,他是真没怎么着。

所以,他无忧无虑活到如今,最大的心事也不过是一个张瑶琴。

正因如此,三皇子如今才更加愁——虽然张瑶琴斩钉截铁说那孩子不是他的,可他这心里总有些过不去,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正在三皇子犹自发愁时,忽而见着前头一个青衣宫人,上前来与他一礼,轻声道:“三殿下,我家娘娘想要请您过去说话。”

“你家娘娘?”满腹愁绪的三皇子见着这人,终于提起些精神,警惕的反问道,“你们娘娘是......?”

那青衣宫人嫣然一笑,轻启红唇,吐出三个字。

“延庆宫。”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三更估计要挺晚的,先和大家说晚安mua! (*╯3╰)

打算

姬月白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自然也没在东宫多坐,不一时便“不打搅表姐休息”,起身准备回去。

张瑶琴心中颇为奇怪姬月白的来意, 见她来了东宫后也只是一径儿的与自己喝茶说话,东扯西扯没个正题, 心里不觉已是十分警惕。然而,就在她琢磨着对方来意时, 姬月白却忽然起身告辞。便如一拳落了空,张瑶琴反到是怔了怔,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跟着起身说道:“二妹妹难得过来一趟, 还是我送你。”

姬月白见状连忙伸手, 按住了张瑶琴的手背, 打趣道:“不必了,表姐这会儿是双身子的人了,更该小心些。若是因着我累着了表姐,母妃怕是又要骂我了。”

张瑶琴见她这般体贴倒也没有勉强,只是一笑:“你啊, 真是越发的会说话了........”

张瑶琴与姬月白也算是自小相识, 自觉颇为了解姬月白的为人,本能的便猜着自家这个小表妹是来者不善。故而, 待姬月白走后,她独自一人坐在厅中,又回过头来把两人今日说过的话从头想了一遍。

只是, 任她再如何的小心琢磨,如何的费心思量,终究也没明白姬月白今日的来意,反到是一整晚都没睡好,想得头疼欲裂——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自东宫出来后,姬月白也没到处乱逛,而是径直又回了永和宫,便自去自己屋里歇着了。

描春本是不敢多话,只是瞧着姬月白如往日一般懒懒靠坐在榻上翻书的模样,心里猫爪似的痒着,实是奇怪极了:自家公主早前便叫人盯紧三皇子,发现三皇子去了东宫后还追着去了东宫,甚至与太子妃说了一会儿话......按理,这么一番折腾,公主这儿也该有些动作或是准备才对,公主怎么还和往日一般,全当什么也没发生?

姬月白自然是看出了描春心头的怀疑,顿了顿,抬手又翻了一页书,笑道:“怎么,你心里很奇怪?”

描春连忙收回目光,垂首低声道:“奴婢不敢。”

姬月白垂目看着书,轻声道:“有些事情,便是知道了也不必急着动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事更是要耐心些。便如眼下,我手里既是已抓着这么一张好牌,何必要急着去翻呢?总也要等个好时机......”

更何况,现在揭穿张瑶琴和三皇子有私这件事对姬月白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事实上,这并没有什么实际好处!反倒会使她与张淑妃、成国公府一系的人彻底决裂,甚至连皇帝和太子也不会念着她的好,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结果罢了。

在姬月白想来:损人利己的事情或者还可以做一做,可似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描春闻言不由呀了一声,若有所得,微微颔首。

姬月白颇是看重她,想着这到底是自己身边的人,日后已有许多用得着的地方,索性便多提点她几句:“而且,你觉得:连我都能发现的事情,延庆宫的许贵妃会不知道吗?”

描春本只是模模糊糊,此时闻言只觉得豁然开朗,不由脱口而出:“是了,许贵妃先时掌管宫务,根深蒂固,便是现下将宫务全都转给了贤妃娘娘,但她在宫中的地位却是旁的人一时三刻取代不了的。”

姬月白微微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张瑶琴或许也是身在局中,一时迷了眼,以为这些事情只是天知地知,可她却不知道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睛,从来便没有什么是能瞒得过去的.......

说到这里,姬月白玉白的长指轻轻一动,又翻了一页书,只是她的目光却已掠过书页凝在半空中。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忍不住飘远了一些,喃喃自语道:“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耐心等待便是了........”

这种事,肯定是瞒不过许贵妃的,以许贵妃的为人更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这些日子许贵妃一直呆在延庆宫里低调做人,隐忍不发,只怕也不是在自省而是在考量着如何利用这件事得到最大的利益。

所以,姬月白现下根本不必急着出手,只要盯住了许贵妃,耐心等着,等着做个幕后的黄雀便是了。

若是许贵妃做的过了火,到时候她说不得还能借此一举除去许贵妃。

如此,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这么想着,姬月白不由嗤笑了一声,心情颇有几分复杂:若是换了以前那个想要扶持太子维持朝廷平衡的她,估计会想法子替东宫解决这个后患,避免之后的乱局。可如今的她倒是看开了,反正无论是太子还是许贵妃都算不得什么好人,随他们去恼也无事,只要她能得了好便是。

*********

一晃眼的功夫,便到了六月里,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宫中宫人也都换上了轻薄的纱裙,熏风拂过时,各色的裙裾翩翩而动,颜色极美。

因着北蛮大军压境的事情,皇帝心情并不好,这一年的万寿节过得并不十分铺张,便是京里也不似往年这个时候热闹。

不过,也就是在万寿节这日,一直呆在延庆宫里不出声的许贵妃亦是上书皇帝,表示:如今北境尚有兵事,朝中颇有几分艰难,她这个贵妃更该带头节俭,俭以养德。

这事一出,宫里的慕贤妃便先觉得自己没脸——如今是她代掌宫务,结果许贵妃却忽然冒头说了这事,反倒发衬得贤妃无用。

皇帝见着许贵妃这般体贴懂事,心里其实也很有几分动容。只是他对许贵妃尚有芥蒂,终究不如往日里那般信任,见了许贵妃的人,口上反而要说她:“宫里统共也只这么些人,又能省出什么来,真是穷折腾!”

只见许贵妃一身素衣,云鬓松绾,面容依旧美艳非常。只是,当年触柱时落下的痕迹还未完全褪下,现下仰着头时还能看见额上的红痕,如美玉染瑕,令人不由扼腕,心生怜惜。

便是被皇帝这般无端苛责,许贵妃的神色也依旧十分从容,只唇角处带了些微的苦笑:“妾知陛下不愿信妾,无论妾做什么,陛下都只会觉得妾居心叵测。只是,这到底是好事,陛下便是不顾念北境军民,可也当是妾这做祖母的给福哥儿养德起福。”

许贵妃口中的福哥儿真是五月里俞侧妃早产诞下的小皇孙。因俞侧妃怀胎时便动过几次胎气,孩子生下来也不足月,生下来起便体弱多病,比起当初刚出生便白胖可爱的平乐郡主来说简直是一只可怜的瘦猫儿。不过,这到底是个男孩儿,从皇帝到大皇子都颇是看重这个孩子,一时儿也没定下大名,索性便照着大皇子妃的提醒先取了个小名,名叫阿福,亲近的便都叫他福哥儿,这是盼着孩子福寿绵长的意思。

听许贵妃提起“福哥儿”,皇帝一时也没了气。

都说孩子是父母间的润滑剂,这么个小孙子也算是皇帝与许贵妃之间的润滑剂了。

皇帝想着小孙子,心也软了许多,虽面上仍旧不愿给许贵妃好脸色但还是多问了两句:“听说月底要给福哥儿办满月酒,他小人家现在可能吹风?”

许贵妃便恭谨的应了几声:“听说是好些了,如今看着倒有几分白胖——这个时候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只怕我之前给他做的小衣也要穿不了了呢。”

“那便好。”想起孙子那娇嫩嫩的脸蛋,皇帝的声音也软了下来,随即回过神来便又摆摆手,“行了,你下去。”

许贵妃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下。

皇帝原是板着脸没理她,可看着她走远了又忍不住抬眼去看,见她背影伶仃,好似清瘦许多,心里亦有几分不忍:说到底,这也是他潜邸时便跟在身边的旧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为他生下长子的女人?

想着想着,皇帝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许贵妃自是把皇帝的心思摸得极透彻,她早前低调养病便是为着避开皇帝盛怒时的锋芒。如今已是过了许多时日,皇帝那些怒火想必也消散许多,又正好碰上大皇子府上添丁和皇帝万寿节这两件喜事,她自然而然的便寻机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勾动皇帝的恻隐之心,勾起皇帝的一丝旧情。

哪怕皇帝现下仍旧怀恨,可水滴石穿,总是能磨得皇帝消气。

许贵妃已经熬了这么多年,如今倒也不缺这些个耐心。

当然,在磨得皇帝消气之前,她仍旧是还有一件事事情要做。

心里慢慢思量着,许贵妃回了延庆宫,果是见着了等在那里的三皇子,不由一笑:“三殿下怎的来得这样早?”

三皇子神色阴郁,显然心情并不算好。他看了许贵妃一眼,冷淡道:“你既是请了我来,想是有事要说,何必再说这些虚话?”

许贵妃只目光温和的看着他,轻笑着:“既如此,便请殿下随我一同入内说话。”

三皇子今日过来确实是有事要与许贵妃说,虽满心里的憋闷,闻言还是一拂袖,抬步往里走了去。只是,因他心里有气,走起路来也是步履沉沉,神色阴冷。

许贵妃不知经过多少人事,眼下如何又会将这么个色厉内荏的人看在眼里?

见三皇子这般模样,许贵妃也不过是一笑,抬眼与左右使了个眼色,然后便也抬步跟着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大家晚安mua! (*╯3╰)

蛊惑

事实上, 三皇子的确是色厉内荏——他只是竭力用表面上的冷淡来掩饰心里的虚弱与忐忑。

自从上个月在从东宫回景和宫的路上被许贵妃的拦住请去延庆宫后, 三皇子便一直十分忐忑。虽然, 许贵妃当时只是状若寒暄的与他说了些话, 可三皇子却总觉得她那些话皆是意味深长, 仿佛每一句都在暗示他和张瑶琴之间的事情。

也正因此, 从延庆宫回去后, 三皇子简直再没睡好过, 时常会梦见许贵妃当众挑破秘密,深夜里从噩梦中惊醒时, 浑身都是冷汗。他素来便是个没主意的, 偏这事也不好与贤妃他们说, 本还想要去与张瑶琴商量一二,可是又想起张瑶琴上回说过的话,生怕这些事会惊扰到有孕在身的她, 不得不自己忍了下来.......

如此这般, 三皇子在景和宫里胆战心惊的等了一段时日,眼见着延庆宫里的许贵妃毫无声息, 终于也能自欺欺人一回:也许,那天路上撞见延庆宫的人只是巧合,说不定许贵妃真就只是与他寒暄几句。

然而,这一日,许贵妃又派了人来请他。哪怕三皇子再傻,此时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这世上原就没有巧合,许贵妃必是知道他和张瑶琴的事情了, 这一回说不得便要与他说开了。

三皇子自小顽劣,活到如今也多是糊里糊涂。若是以往,遇着这般的难事,他或许会如鸵鸟般埋头沙中,逃避现实,自欺欺人。可如今这事却又牵扯到了张瑶琴,想起张瑶琴的一颦一笑,他竟也难得的生出些勇气来,心中暗道:那两回原就是他糊涂,趁着对方酒醉行事,是他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如今,张瑶琴又有孕在身,怎的还能叫她因此受累?

这般想着,三皇子倒是咬了咬牙,独自来了延庆宫,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事情解决,断断不能牵扯到张瑶琴!只是,他这点儿强自鼓起的勇气在见着许贵妃的那一瞬便已消散了大半,只能勉强板着脸,可那到了喉间的话却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许贵妃却是见惯了三皇子这般的人,很有些耐心。

抬步入了内殿后,她便先请三皇子坐下,想了想,倒是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喝茶?”顿了顿,又微微有些歉然,“我这儿只剩下去岁的旧茶,不知可能入口?”

三皇子沉默片刻才道:“热茶就好。”

许贵妃微微颔首,抬眼与左右宫人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宫人端着小茶盘上了热茶来。

三皇子接了一盏放在手里,并没有喝,而是抬眼去看许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