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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春见状,隐约猜着了姬月白的打算,一侧的绘秋却是不明所以。

绘秋瞧着姬月白这一副发髻凌乱、满脸泪痕的小可怜模样却是吓了一跳,不禁道:“殿下,您这样子过去,怕是不好?”都说仪容不整不见君,二公主这模样可不仅仅只是仪容不整。

姬月白因为眼角抹了辣椒水,一时儿止不住眼泪,只得一面擦泪一面起身往外走,语声却是十分的果断坚定:“就这么过去。”

描春悄悄扯了扯绘秋的袖子令对方止声,转口问道:“殿下是要走着过去?”

姬月白想了想:“还是走着过去。”既然都打算了要做戏,总是要做的真一点。

于是,姬月白便领着宫女太监,一路走一路擦泪,等她走到永安宫的时候,脚下粉色的绣鞋也染了泥,原本透白娇嫩的小脸都已叫她擦泪擦得红皱起来。只见她低垂着头,轻轻抿着粉白唇瓣,低垂眼睑,湿漉漉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实在是可怜到了极点。

此时,皇帝与张淑妃反才用过晚膳,正坐着说话,听说女儿来了,皇帝倒是高兴的:“朕正想着皎皎呢,快叫她进来。”

姬月白随人入了内殿,走到一半,连礼都顾不得行,这便哭着扑去了皇帝怀里。

皇帝亦是被她这可怜模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他看着女儿泪盈盈的小模样,实在是心疼的很,连忙抬手替姬月白理了理凌乱的发髻,将她那些滑落的碎发捋到耳后,语声又不觉放轻了一些,“这么这个样子,是谁欺负你了?你与父皇说,父皇必给你做主......”

姬月白却是不言不语,只眼泪簌簌往下掉。她把头埋到皇帝怀里,轻轻的抽噎了几声,似是哭得都快背过气去,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帝越发心疼女儿,连忙用手轻轻抚着姬月白的脊背,又自到了一盏温热的蜜水递到姬月白嘴边,柔声哄她:“喝点儿蜜水,先润润喉,慢慢说话.......”

张淑妃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开口实在不好,虽心里嫌弃的紧,但嘴上还是故作贴心的吩咐下人:“快去打盆热水来,好歹先给皎皎擦把脸。”

下面的人忙应声下去了。

姬月白窝在皇帝怀里,小口小口的喝着蜜水,好似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娇弱弱的。待她缓过气来,终于开口:“父皇,你和母妃不要我了么?”

她现下是不哭了,可那双乌溜溜的眸子仍旧盈满了泪水,微挑的眼尾亦是洇红,那眼巴巴的模样便好似随时都会哭出来,实是惹人怜爱。

皇帝瞧着小女儿,心里早便软了,听着她这傻话不由失笑,于是便用指腹替女儿揩去脸上的残泪,轻声哄她道:“你这丫头,怎的总说这些个不着调傻话——朕和你母妃都只拿你当做掌上珠,如何就不要你了?”

姬月白的眼睛又红了。她就像是个委屈到了极点的小姑娘,一面竭力忍着眼泪,一面哽咽着道:“可,可我听说,母妃要把我嫁出去......”

她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不知怎的又簌簌的往下掉,哭着道:“母妃她都找舅母商量过了,说是要把我嫁去北蛮........”

作者有话要说:说不定还有一更,不过比较晚了,先和大家说声晚安,么么哒mua! (*╯3╰)

谣言

姬月白越哭越厉害, 小肩膀跟着一颤一颤,连声音也哑了下去:“我,我不要嫁人, 我才不要离开父皇呢......”

皇帝亦是被女儿哭得软了心肠, 只得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其实,皇帝虽然已令许贵妃收拾秋风殿,决定收下北蛮送来的公主,应下两国联姻之事, 可这嫁女儿的事情却是还未想好——到底事涉两国邦交,北蛮那头又不是傻子, 若真是订了亲,有了正经婚约, 日后再想悔婚怕也难了.......也正因主意未定,这联姻和亲之事, 他在后宫里是半句没说。

如今忽而听到女儿说起, 皇帝自是又是心疼又是吃惊, 下意识的便转眸去看坐在身侧的张淑妃——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女儿会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说不得真就是张淑妃起了些心思.......

如今已是入夜,内殿里的鎏金蟠花烛台上烛光极亮, 时有烛泪滚滚而下。摇曳的烛光幽幽然的洒落而来,仿若一层薄雾笼着皎月,这样朦胧的光色里,张淑妃容色愈盛, 仿若月下仙子,有一种圣洁无暇的美丽。

然而,皇帝却眯了眯眼睛,落在张淑妃面上的目光里隐约带了些微的审视,显然是对其生出了怀疑之心。

张淑妃自然能感觉到皇帝目光中的不悦和怀疑,当然也不会在此时认下此事。再者,她早前得了张夫人的劝解,也已熄了送女和亲的心思。所以,听姬月白这般哭诉,她也能够从容掩唇,像是听着孩子的玩笑话一般的失笑起来:“你这孩子,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胡话?”

说到此处,她又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这几年一直在慈安宫服侍你皇祖母,母妃虽知道这是你对你皇祖母的孝心,可心里却是日夜得惦念着你。若是可以,母妃我也是盼着能多留你几年,哪里又舍得你这样早就定亲嫁人?”

为着打消皇帝的疑心,张淑妃还伸出手,劝慰一般的在姬月白的后背上轻轻抚着,神态自若的补充了一句道:“你舅母来时,你人还不在这儿,怎么就知道我与她说了什么?”

皇帝闻言,心头的疑惑倒是散了许多:也是,姬月白现下住在慈安宫,张淑妃与张夫人若是在永安宫里商量什么事,她又哪里会知道?说不得就是从外头听来的传言,小孩家生性单纯,一时信以为真了,这便吓着了.......

既是与张淑妃无关,皇帝倒是略松了一口气,只是仍旧不大高兴,转头去看姬月白左右的描春与绘秋:“你这两个怎么伺候的主子的?!这样没头没尾的荒谬谣言竟也传到了二公主耳边?”

皇帝徒然发怒,描春与绘秋自是连忙跪下磕头告罪。

姬月白正要开口却见一侧张淑妃忽而站起身来,走到皇帝身前,竟也跟着跪了下去。

张淑妃跪着与皇帝行了一礼,眼眶微红,声音也是低低的:“陛下容禀,其实,宫中传这谣言也不是一两日了。妾也是知道的,偏妾是个没用的,素来没个主意,听着这些谣言便已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哪里又敢拿这点子小事去烦扰陛下?思来想去,最后也只得私下严令永安宫里的人不得传谣,全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说着,张淑妃不禁垂首,轻轻拭泪,就连声音也微微有些低哑了起来:“妾原还想着,清者自清,这等荒谬谣言必也是传不了多久。只是没成想,这谣言竟是越演越烈,如今还传到了皎皎耳里......陛下,这传谣之人实是用心歹毒,这分明是存心想要离间妾与皎皎的母女之情。还求陛下为妾还有皎皎做主,彻查此事,还妾一个公道。”

美人垂泪总是更添几分楚楚之色,更何况张淑妃言辞之间亦是颇为哀切,直接就把谣言之事挑破,反倒更有几分坦然自若。便是皇帝也真就听入了心,一时儿也顾不得去抚姬月白的后背,这便伸手扶了张淑妃起来,叹道:“你啊,还是这个性子.......”

皇帝是知道张淑妃的本事的,想着此回约莫真是张淑妃心无城府,没个成算,遭了旁人算计。所以,他也跟着点头,道:“这事是该好好查一查,那些个成日里搬弄是非之人都该割了舌头才是!”

姬月白埋首窝在皇帝怀里,心下却是讥诮冷笑:张淑妃哄起皇帝倒是很有本事,这三言两语,直接便把事情定性成了姬月白误信谣言,还把话题转到了严查谣言来源——这要查下去,说不得还真会查到贤妃头上,到时候张淑妃果真就成了一朵无辜受人欺凌的白莲花.......

恰在此时,下人端了热水上来。

张淑妃悄悄瞥了眼皇帝的神色,见他疑心暂消,这便打算在皇帝面前做一回慈母。于是,她亲自抬步上前去,拿了干净的帕子投入盆里,拧湿了后便要来给姬月白擦脸。她有意在皇帝做样子,就连与姬月白说话时的声音也都柔如珠玉:“皎皎,你也别总窝你父皇怀里,快把脸抬起来,母妃给你擦一擦——你这都快哭成小花猫了。”

姬月白这一回却没再配合张淑妃,反到是哭着把头埋到皇帝怀里不肯抬起,哽咽着道:“母妃只说是谣言,那前几日究竟又为何召舅母入宫——那会儿,宫里都还未有谣言呢!”

张淑妃不由一哽:那会儿她召张夫人入宫,还真就是要说和亲的事情,只是被嫂子给劝回去了........

姬月白见张淑妃被哽住,自是乘胜追击,紧接着便又追问道:“所以,您与舅母那日究竟说的什么?”

张淑妃又哽了哽。不过,这一次她很快回过神来,虽因着一时半会也寻不出合理的说辞,但还是含糊的应了一句:“你舅母也是许久不曾入宫了,我就是有些想她,召她入宫说几句闲话罢了。”说罢,掩饰似的嗔了姬月白一句,“偏你小孩家总爱多想,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的!”

姬月白仗着自己年纪小,头也不抬,犹自哼哼着耍赖:“我才不信呢,母妃偏选这时候召舅母入宫,还说什么只是说闲话.......我才不信呢!”说罢,她便伸手去攥皇帝明黄色的衣襟,小声道,“父皇,您信母妃的话吗?”

皇帝:“.......”

其实,皇帝先时已被张淑妃说动了心,想着谣言之事必是有人在幕后作怪,甚至还怀疑是贤妃为着大公主而故意使坏。可眼下听姬月白这么一掰扯再看张淑妃神色,想起张淑妃往日里偏心娘家闹出的那些蠢事,不免又觉得张淑妃也算不得无辜.......

只是,到底当着女儿,皇帝深深看了张淑妃一眼,嘴里却也还是顺势哄了哄自家哭成花脸的小女儿,道:“好了,你母妃都说只是闲话几句罢了.......无论如何,父皇与你母妃都不会不要皎皎,更不会把皎皎远嫁去北蛮的。”

“真的?”姬月白眨巴了下眼睛,破涕为笑,状若惊喜的问道,“父皇你不骗人?”

皇帝不禁伸手勾了勾小女儿哭红了的鼻子,含笑道:“君无戏言。”

瞧着女儿哭成这样,他已心疼得很,哪里又舍得许婚北蛮?且他如今膝下子嗣也单薄的很,统共也只得了二女四子,无论儿女皆是一般心疼,小女儿不舍得,大女儿自也不舍得......

看样子,只能令寻他法了。

皇帝暗叹了一回,抱着女儿轻声哄着,不禁又扫了一眼身侧神色不定的张淑妃,心念跟着一转:这谣言之事要查,张淑妃召成国公夫人入宫之事也得细查一二才是。

张淑妃自是知道皇帝又对自己起了疑心,偏皇帝此时却是一句也不多说,更没多问,只自顾自的与姬月白说着话。张淑妃坐在一侧,既插不上嘴也不知从何辩起,只得暗自憋屈的生着闷气:就知道这女儿是生来讨债的!

当然,眼下的张淑妃还不知道,几日后,她还得再生一回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张淑妃确实是蠢,但有时候蠢又是她的保护色......

这章有点短,不过有点困,我就先写到这里了。大家晚安,么么哒mua! (*╯3╰)

峰回

因着出了姬月白恼了一回,皇帝心里也多少有些疑心张淑妃, 这晚也没在永安宫歇下, 只陪着张淑妃略说了几句话后便抱着姬月白出去了。

当然,该查的事情, 他自然也还是要查的。待过了几日, 查清谣言之事后, 皇帝还去了一趟慕贤妃的景和宫。

慕贤妃心如明镜,也没有辩驳什么, 只是十分干脆的跪在地上认了错。比起张淑妃那样垂泪时的楚楚,慕贤妃却是垂泪时只是默默的。

只见她一身淡蓝衣裙, 端正规矩的跪在织金长毯上上,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秀颈,不一时便有珠泪滚滚而落, 语声更是轻柔如珠玉:“妾也知道,联姻之事事关两国邦交,原就不是妾这等妇人可以置喙插手的。只是,妾为人母, 为着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事不能做?!若是叫妾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淼淼远嫁北蛮,倒不如让妾抱着淼淼一齐去死, 便是到了阴司地府,母女两个也能做个伴........”

“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是先叫上死了?!”皇帝被慕贤妃这话堵得不行, 一口气顶在胸口,语声也是冷冷的,“你心疼淼淼,难不成皎皎就活该要嫁去北蛮吗?朕要不查,还真不知道你竟然还买通了人,还把皎皎的消息露给了北蛮那头——你这是与虎谋皮你知道吗.......”

慕贤妃心知此事确实难辨,垂头擦了擦泪,然后便膝行上前去,伸手去攀皇帝明黄绣龙的袍角,扬起那张泪如泉涌的面庞,凄然求道:“陛下,此事确是妾的不是,妾真的知错了......是妾一时糊涂,这才做了这样可笑的蠢事。千错万错全是妾的错,陛下如何惩戒,妾都认了。只求陛下莫要因此迁怒淼淼,多少也也略疼一疼淼淼——她,她到底是陛下骨肉,又素来天真懵懂,若是嫁去北蛮,哪里还有活路?”

说罢,慕贤妃便又低下头去,俯身磕头,态度恳切,只把头磕得砰砰响。殿内虽铺着厚毯,可她这样磕了几下也依旧是额角发红。

皇帝虽气恨慕贤妃背后行事,可见她这般真情流露的慈母之心,竟也软了软心肠。

也就在此时,忽而听得外头有人喧闹,皇帝转头去看,却见大公主姬月华不顾太监和宫人的阻拦,一力闯了进来。他看了眼那些跟在大公主身后的宫人太监,蹙着眉摆了摆手。

那些宫人与太监大气也不敢出,这便轻手轻脚的合门退了出去。

大公主有些茫然的站在殿门口,先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磕头哭求的慕贤妃,然后又看了眼一脸冷色的皇帝,喃喃的叫一声:“......父皇?”

不待皇帝应声,大公主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上前去,在慕贤妃身边跪了下来。她仰起头,还带着稚气的面容上满是凝重,一字一句的道:“父皇,若两国联姻真就势在必行,我为长公主原就义不容辞,哪里能叫皎皎这个做妹妹的替我。我,我愿意的.......”

“淼淼!”慕贤妃再没想到女儿会说这样的话,吓得脸都白了。

皇帝垂眸看着一脸认真的长女,到底还是心软了,一时间竟也再生不起气,反到是伸手扶了她起来,满是怜惜:“说什么傻话,你与皎皎皆是朕的掌珠。朕哪里舍得就这样把你们嫁去北蛮?”

“可......”大公主仰头看着皇帝,目中尚有几分犹疑之色。

皇帝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联姻之事,朕自有主张,你万不必担心。”说罢,又扫了一眼慕贤妃,冷声道,“看在淼淼的份上,此回之事朕便饶了,只罚俸半年,就盼你能好好反省己过。若有下次......”

皇帝拖长语调,没把话说完,只用那冰刃一般的目光扫了慕贤妃一眼。

眼见着事情峰回路转,慕贤妃亦不觉松了一口气,当即便含着泪叩首应了。

大公主也是又惊又喜,她其实也不想嫁去北蛮,只是她素来要强,知道了母亲做下的事情,心里对着姬月白这个妹妹多少有些羞愧,想着自己为长姐该有些单担,这才强撑着一口气自请要嫁。如今听得皇帝这话,她那强撑着的一口气也不觉松了下去,不一时便与慕贤妃抱在了一起,母女两个倒是哭成了一团。

皇帝只得又温声安抚了大公主几句,想了想,抬步出了景和宫后便又转头去寻许贵妃——这些日子为着这和亲之事,宫里可算是闹得厉害,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有,如今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嫁女儿,自然是不能再叫这些胡话到处乱传,还得让许贵妃拿出手段好好的约束一下后宫上下。

其实,经了张淑妃、慕贤妃这么两回折腾,皇帝心里头也是很有些不高兴的:他朝里事忙,又厌烦麻烦,平日里也多是把后宫当做放松的地方。张淑妃美貌,慕贤妃娴淑,素来都极讨他喜欢。况且,这两人都是生了皇嗣的,皇帝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总是会宽待一二,还是很有些感情的。如今倒好,北蛮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这两女人倒是一个个的折腾他,给他添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皇帝心里堵着气,到了许贵妃处也没个好脸色,只淡淡道:“朕把后宫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着的?”

许贵妃知道皇帝是从景和宫过来,自是猜着了皇帝这是生的什么气,这便亲手捧了热茶来,柔声道:“陛下且消消气,千万自重才好——臣妾管理不利事小,陛下若是气着了岂不事大?”

皇帝见她态度柔顺,言语温柔,不免消了些气,想着:到底都是张淑妃和慕贤妃惹出来的,虽贵妃有些失察但到底不好迁怒她。这么一想,皇帝便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接了那盏茶来,喝了口热茶,才道:“这些日子,宫里谣言四起,很是不像话,你也该拿出些手段,好好的管一管。”

许贵妃也跟着叹气,嘴里道:“这事怪我,是我没顾着!前些日子,陛下令我收拾秋风殿,我便想着:那位北蛮公主千里迢迢的过来,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是怪可怜的,总也得问一问她的喜好才好.......这么来回一折腾,倒是一时儿没顾上宫里,竟没想到底下还出了这么些搬弄是非的小人。其实,陛下今儿不说,我过两日也是要收拾整顿一二的——那些个奴才,真是越发的不成体统了。”

皇帝倒是很喜欢许贵妃这利落劲儿——张淑妃和慕贤妃那样撒娇哭闹的,平日里瞧着自然是有些情趣,惹人怜爱,可多了就有些腻歪了,倒不如许贵妃这样干脆利落来得舒服。

皇帝听她这样说着话,笑着喝茶:“是这个理儿。”

许贵妃见皇帝笑了,这便也引开话题,把话引到大皇子身上:“说起来,琪哥儿明年就要十五了,马上就是要大婚的年纪了。我这儿倒是相看了几个姑娘,只是不知陛下做父皇的心里可有什么成算?”

皇帝不由心生唏嘘,他才愁完了女儿的事,这会儿倒是又愁起儿子来:“还别说,这一眨眼的功夫,琪哥儿都这么大了,都要大婚了.......只是,你这忽然问朕,朕也没什么好人选。这样,你先看着,要有合适的姑娘,再来与朕说也是一样的——琪哥儿是朕长子,素来懂事,总是不能亏待了他的。”

许贵妃抿唇一笑:“也是,琪哥儿这做哥哥的开了好头,底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许也能顺利些呢。”大皇子与二皇子只差一岁,能挑的姑娘也就那么一拨,许贵妃自然是乐得先给自己儿子挑个好姑娘,再让二皇子挑剩下的.....

皇帝听着这话,倒是又愁起二儿子的亲事来:二儿子只比大儿子小一岁,办完了大儿子的亲事怕就轮到二儿子了,可不得现在先想一想?

许贵妃便靠在皇帝身边,摆着她玉葱似的手指头,柔声细语的说起她想看过的几个姑娘来:“卫国公府倒是有个年纪相当的姑娘,过了年就十五,我瞧着倒是个稳重端方的性子;承恩侯府的姑娘十三岁,生得也好,性子也活泼.........”

于是,皇帝便听许贵妃念叨了几个京中适龄贵女的名字,若非还有折子没批,他怕是得把全京城适龄待嫁的贵女的名字都听一遍。也正因此,待他起身去御书房看折子时,脑子里还转着各种各样的人名,待得看见成国公递上来的折子方才醒过神来。

皇帝把背往后靠了靠,有些懒懒的看着手里的折子,不觉露出些微复杂的笑意:还别说,张家这一家子还是很聪明的,心知他是无意送公主和亲,立刻就上折分忧,说是:公主年纪尚小,或可选藩王之女册为公主和亲北蛮,顺便还把几个藩王家的适龄女孩写了上来。

其实,皇室藩王也没多少——太.祖晚年性子大变,为着烈元公主之事就杀了不少藩王,能活下来的反到是少数.......再经了这么几代的变故,姬家又是祖传的子嗣不丰,到了如今也就剩了蜀王、魏王以及吴王。蜀王是皇帝的老皇叔,魏王与吴王则是堂兄弟。

皇帝翻了翻成国公递上来的折子:藩王少,藩王家适龄未婚的郡主自然也不多,真合适的也就两个——魏王嫡长女南平郡主;吴王次女嘉顺郡主。皇帝对着两个堂侄女皆无印象,仔细看了几眼,略有些犹豫,思忖片刻后干脆大笔一挥,直接让南平郡主和嘉顺郡主一起入京,见了人后再斟酌选一个封公主就是了。

折子批完了,皇帝对张家的气却还没消,并不想就这么叫他们糊弄过去,总也得给张淑妃一个教训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应该还有一章,下章教训下张淑妃,顺便再快进——其实我也很心急女主这年纪,会尽量快进进的

先提早和大家说下晚安mua! (*╯3╰)

PS.蟹蟹明韫地雷X3,破费啦(#^.^#)

敲打

皇帝既有此念却也不急, 反到是压着火等了等。

等到皇帝正式下诏召南平郡主与嘉顺郡主入京, 他才玩笑似的与张淑妃笑了一声:“也是亏得成国公仔细,提醒了几句, 朕才想起南平和嘉顺来——不知不觉,她们也都到婚配的年纪了。”

张淑妃平日里便十分乐意在皇帝面前给娘家刷好感, 如今听皇帝称赞长兄,她自是喜孜孜的接了话来:“陛下不知道,妾的大兄就是一贯就是这么个脾气, 平日里沉默少言, 可真做起事来却有条有理, 再周道仔细不过。陛下若有什么事交给他去办,必是妥妥当当的........”

皇帝瞧着张淑妃这欢喜模样, 不由又挑了挑眉头:“这样, 既是成国公提了此事,成国公府又是一贯的好家教,倒是正好从国公府里挑几个姑娘出来,陪陪南平和嘉顺——南平和嘉顺也是难得来一次京城,是该有人陪着。”

张淑妃闻言心念一动, 倒也乐意替自家侄女揽下这差事,只是嘴里还要谦虚一句:“那几个丫头年纪还小,不甚懂事, 只怕陛下嫌弃呢。”

“无妨,南平与嘉顺年纪也不大呢,都是小女孩家, 想是能说到一块的。”皇帝把玩着手上的杯盏,随口应道。

张淑妃便笑了:“倘陛下不嫌弃,那妾便代那几个孩子谢陛下恩典了。”虽然南平郡主和嘉顺郡主是要挑一个嫁去北蛮的,可这两位郡主也算得上身份尊贵,自家侄女陪些日子许也能沾些光,在皇帝这儿得些好名声。

张淑妃心里想着侄女儿们的前程,一时间倒是又欢喜起来,颊生双晕,容色愈发清艳。

皇帝此时却是悠悠然的接了一句:“这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若是事情顺利,到时候公主和亲北蛮,张家姑娘也能陪着一起去。等到了北蛮,她们也算是彼此做个伴儿,互相扶持,这才好呢。”

张淑妃闻言却是一怔。

皇帝神色冷静,说到这里时还侧过头去与张淑妃笑了笑:“爱妃啊,你总与朕说你们张家姑娘如何如何好,说是家教好,人也懂事伶俐.....如今公主和亲北蛮,可不就得有这么个姑娘在身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淑妃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裙裾,声音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虚弱的几乎听不清:“妾,妾家里的几个侄女儿都还小呢.......”

“不小了,”皇帝拍拍她的肩膀,面上依旧含笑可眼里却是冷凝的,“有两个比皎皎还大几岁呢,女孩家长得快,倒是不必愁的。”

张淑妃脸色苍白,已是心乱如麻。她隐约猜着了皇帝的意思——她动过将女儿和亲远嫁北蛮的念头,所以皇帝也送一个张家女陪嫁去北蛮。

皇帝这是警告她,敲打她。

张淑妃眼眶不由红了红,几乎便要哭出来了,声音微哑,急切开口辩解道:“陛下,妾就只是.......”她就只是想一想而已,姬月白如今还不是好好的待在慈安宫里吗?

皇帝却断然打断了张淑妃的话:“好了,朕知道你心疼侄女儿,只是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好这样动不动就红眼睛的。”说着,他按住张淑妃的肩头,一字一句的道,“你啊,看顾好自己、看顾好皎皎便已好了,旁的侄女侄子也不必多管。”

皇帝的话就像是一柄鞭子打在张淑妃的身上,她颤了颤身子,只觉得浑身发冷,牙关咬的紧紧的,一时再说不出其他。

待得第二日,张夫人入宫来,张淑妃便一面哭一面复述了皇帝的话,又愧又悔:“这可怎么好?”叫她嫁女儿,那是半点也不心疼的,可若是因为她的原因叫侄女远嫁,她就真的是难受紧了。

张夫人看了眼张淑妃,心里亦是有几分埋怨——这事说到底也是张淑妃闹出来的。只是,事已至此,张夫人也只得先安慰了张淑妃:“娘娘莫急,陛下想必也只是一时恼了,过一阵子想来就好了.......”

张淑妃却是担心张瑶琴这几个侄女儿,抬手拭泪,哽咽着问:“那瑶琴她们可怎么好?她们还这样小,若是跟着去了北蛮,岂还有日后?还有瑶琴,家里本就是要将她许给二......”

“娘娘!”眼见着张淑妃要把二皇子与张瑶琴的事情说出口,张夫人不得不开口打断了张淑妃,然后才低声提醒道,“我这做娘的还在呢,总不会叫瑶琴亏了去,娘娘万不必着急。再者,陛下只说是张家女,想来也未点明瑶琴她们几个对不对?”

张淑妃会过意来,立时便点头:“是了,陛下只说是张家女,我的侄女儿......族里想必也有适龄的姑娘,按着辈分原也都是我的侄女儿。”她想到这里,不由以手抚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夫人却是叹气,神色仍旧不曾缓和:“无论如何,此事终究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意。娘娘便是为了家里,日后也得待二公主慈和些才是——若不如此,只怕陛下对着张家的怨气也消不了。”

事涉娘家,张淑妃倒是再不扭捏,哭着点了头:“我哪里还敢再去招惹那孽障!现如今,我哪回儿见她不是千小心万小心的——天底下哪有做娘的像我这样可怜,到头来还得低声下气去哄女儿?”

不过,她这回都快把宝贝侄女儿赔进去了,娘家这头也落了些埋怨,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还真是绞尽脑汁的再想弥补的法子。只是姬月白眼下住慈安宫,张淑妃这一时半会也寻不出表达母爱的办法,思忖许久才轻轻道:“这回她过生辰,我亲自给她做件衣衫罢。”

张夫人虽满心里的担心圣心,但此时见着张淑妃改好还是松了一口气,欣慰不已:“娘娘想通了就好——您十月怀胎才生了二公主,母女原就血脉相连,再亲不过......虽二公主如今略有些脾气,可只要您这做娘的拿出水磨的耐心,必也能叫她转回心的。”

张淑妃本还想要抱怨几句女儿那气死人的臭脾气,可心里倒是有些怵了,最后还是恹恹的应了下来:“只盼真如嫂嫂所言。”

张夫人又握着张淑妃的手,絮絮的说了些母女相处的诀窍。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这回真被皇帝给吓着了,又或者情绪起伏太大,反正张夫人出宫后,张淑妃是越想越难受,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日起来时头晕晕的。

太医来看脉,这才发现:张淑妃竟是病了。

说来也巧,张淑妃往日里装病装柔弱,皇帝从来也不疑她,只有加倍疼她的;如今她真病了,皇帝反倒怀疑上了:“这个时候病?她是对朕生了怨望不成?”

这怨望两个字一出,张淑妃小病也给吓成了大病,直接就下不来床了。就连姬月白生辰那日都没起来身,起不来床的张淑妃也只让人送了自己亲手做的衣衫过去,说是聊表心意。

皇帝看着张淑妃给姬月白送的衣衫,想着张淑妃病了好些个月,到底还是没能心硬到底还是去永安宫看了一回人。

据说,皇帝那一去,本来只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张淑妃就立刻哭上了,哭着哭着,皇帝那一日就没能出永安宫。

再然后,皇帝倒是没再生气了,还常去看永安宫看她——张淑妃这这样的绝色美人病着,便好似西子捧心,多有楚楚之态,旁人看着不免生怜。

等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张淑妃终于能起床出宫了,虽面色还有些白,但身子也已养得差不多了,永安宫上下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显是把旧日里的那些事又给丢脑后去了。

姬月白对于张淑妃的本事还是很感慨的。

午间练字的时候,她还提着笔,慢悠悠的在素白如雪的宣纸上写了一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终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叹了一口气,姬月白倒是没有再写下去反是抬手收了笔,侧头吩咐一侧的描春:“收起来。”

想了想,她又道,“还是烧了。”

描春也知自家公主生性谨慎,一声不吭的便应了下来,拿着姬月白练字写下的几张纸烧了去。

待得描春烧了纸,姬月白这才起身,预备往演武场去——姬月白午间练字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时间,这个时候,傅修齐应该已到演武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轮到我了,终于轮到我了!你们一定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