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花轿外嵬度的声音,似乎他要跟着九生,被喜娘拦着,让他直接去纪府,他却不肯。
九生忙掀了帘子,“嵬度。”
那喜娘忙拉下帘子,急道:“我的小姐啊,这不合规矩。”
嵬度挤过来,九生便道:“没事,你先去纪府等着。”
“我送你。”嵬度道:“我在后面跟着。”
九生还要再讲什么,那喜娘便拉开了嵬度,张罗着起轿。
她在轿中一阵的颠簸,昏天暗地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扶着轿子让自己坐稳。
那鞭炮声渐渐远了,她没见到她爹娘,只乱哄哄的一群人抬着她走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九生听见了下雨声,挑帘瞧瞧看了一眼,天色竟已黑了,黑漆漆的雨夜里她看不清路,却又觉得怎么走的这样远,和寻常的路不一样?
想问一下,却被喜娘拉下盖头,只说到了到了。
不远处那锣鼓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九生坐在轿中,听见乱哄哄的人群,等轿子停下,有人打了轿帘扶她出去。
红彤彤的盖头下,她只听到锣鼓炮仗声,竟是没有宾客的声音。
心里有些奇怪,却被喜娘背了起来,直背进府邸。
有人道:“背去少爷的房中,快些快些。”
不行礼?
九生被背着直接进府去喜房,心里愈发的奇怪,掀了一角盖头偷偷看,只看到黑漆漆的雨夜里,这府中张灯结彩的悬着大红的灯笼,安安静静,没有人声,竟不是她熟悉的纪府。
她一把掀了盖头,要挣扎下地,那喜娘急了,“哎呦我的小姐啊,这不吉利!快盖上盖上!”
“这里是哪里?”九生挣扎下地,“纪淮雨呢?”
那喜娘脸色一白。
有两个家丁便冲过来,一左一右的抓着九生胳膊,捂着她的嘴就将她抬了起来。
九生挣扎不开,只看着细雨中黑魅魅的夜影从眼前掠过,她被捂得不能呼吸,抬着被带到一间厢房里,扔在喜床上。
房门啪的合了上,九生疾步过去,就听到了落锁声。
刚要喊人,就听到身后有人声音黯哑道:“救救我…救救我…”
九生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开,心一点点的沉底,沉底,手指一点点凉透,那声音她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四十章补上!这命运多舛的四十章啊…跪!
皮埃斯(这章是作者的好友也就是我代发的):评论没有回复是因为作者自己最近没法上网, 然后因为二的关系…发错之后还在这一章里说会第二天补上,因为她完全不知道第40章不会顶上序号而是会保持第四十章…后来为了避免伪更也没有纠正第二天补上的说法,大家多多包涵。等作者回来之后会一一回复评论,大家还是不要大意地调戏女主吧!么!么哒!
☆、四十一
纪淮雨,纪淮雨…
她手指一点点抓紧冰冷的门栓,慢慢回头——
这屋里点着一支红烛,在纱幔之后的银烛台上曳曳微光,照的偌大的厢房光影昏暗,一个人被松松的捆在纱幔后的椅子上,大红的喜服,一下一下的挣扎着,晃的椅子咯哒咯哒作响。
九生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干哑的说着:“打死,打死你这个贱人…”
是他,为什么是他…
“开门!”九生拼命的拉拽那门,听着铁锁铛铛的作响心拥在了嗓子眼,“纪淮雨!纪淮雨呢!”
门外有小丫鬟轻轻叫了一声,“王爷。”
便有人站在了房门前,叹息开口道:“九生姑娘不用喊了,纪少爷不在。”
不在?今日她和纪淮雨成亲,纪淮雨不在…她心里有一个猜测,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不敢想,不敢让自己信,她想或许…或许是弄错了什么?
她压着所有情绪,尽量平和的道:“是李王爷吧,能不能请王爷开开门,让我见一见纪淮雨,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他。”
“不必问了。”李王爷断然道:“是我让纪少爷用他的名义骗你嫁给我儿子的,过了今夜你就是我李府的人了,不必再见他了。”
淡淡然的一句话打破她所有的假设,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那么被挖出来丢在眼前。
纪淮雨,纪淮雨…这就是你的真心?
背后哐当一声响,吓的九生一瞬贴在门上,就看到那穿喜服的人已经挣扎开捆绑的绳子,带着椅子摔在地上,一手抓着纱幔要站起身来。
“李王爷!”九生死抓着门框道:“我是愿意嫁给李少爷的,只是…只是我怎样也算是明媒正娶,怎么也该先行了礼,按照规矩来。”
李王爷叹气道:“确实是委屈你了,只是事出突然,那日你走后,从善愈发的病重了,只喊着你来救救他,大师也说了你生来奇异,或者能制得住从善身上的脏东西,冲冲喜就好了,你只管放心,只要过了今夜从善好起来,我们李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听那脚步声要走,九生顿时慌了,急道:“李王爷!我可以治好李少爷,可以替他除掉身上的脏东西,只是需要我那个叫嵬度的随从帮忙,李王爷可不可以带他来,我们今夜就可以帮李少爷除掉那脏东西!”
李王爷似乎想了想,半天才道:“只他不行,纪淮雨说过他身手不凡,且对你忠心不二,一旦让他和你见面怕是要闹僵起来,所以只有他你是不能见的。”
纪淮雨,纪淮雨…怪不得要先将嵬度带走,步步算计,这就是他的真心。
“李王爷…”九生还要再说什么,李从善已站了起来,拖着缠满绳子的椅子猛地朝她砸过来。
“打死你!打死你这个贱人!”
九生淬不及防的闪开。
哐的一声巨响,椅子砸碎在门上,飞屑溅了九生一头一身。
“怎么了?”李王爷也被吓了一跳,在门外道:“从善怎么了?”
李从善猛地朝九生扑过来。
九生就地一滚,对李王爷喝道:“李王爷你若是再不放我出去,你儿子今夜就会死在这屋子里!”
“从善从善!”李王爷在门外喊,“你怎么样了?”
“打死你,打死你这个贱人!”李从善只疯了一般朝九生扑过去。
李王爷在门外听着李从善的声音,略略放下心里,想着一个小姑娘也伤不了儿子,仍不放心的差人去请大师过来。
九生挣扎起身,在屋中躲闪李从善,那李从善行动矫捷,怎是她躲开的,只是两三次之后,李从善便抓起桌子上的茶盏劈手砸了过去。
正砸在九生的背上,一声闷响,九生低呼一声就和茶盏一同摔在了地上,茶盏碎在眼边,也不知是哪里划破了,一珠珠的血落在地上。
九生疼的一口闷气还没喘过来,就被人抓着脚踝拖了过去。
李从善扑身骑在她身上,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贱人还想跑!我李从善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九生被扇的发昏,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发黑,竟在那发黑的幻影中看到了一个女人,李从善的妻子,她就在李从善的身边哭,看着九生,嘴巴一开一合的说着什么,九生听不清,似乎是…救救我?
“你不过是个唱曲儿的,还敢拒绝我!”李从善此刻竟像是清楚的,清醒的,又像是发什么梦,不像是对九生在说,伸手一把撕开九生的衣襟,咧嘴笑了起来,“紫衣紫衣,你既已嫁给我,就乖乖的从了我,我以后会好好疼你。”伸手粗重的摸在九生裸在眼前的肩膀,锁骨,一路探下去。
“李从善!”九生猛地喝他,声音都发了颤,死命的挣扎发抖,厉声道:“我不是紫衣!你醒一醒!”又忙看一旁幻影里哭泣的女子,颤声道:“紫衣你快停手,让他停手…我会帮你,求求你让他停手…”眼泪一滚滚落了下来。
李从善一把捏起她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伸手往下往下,胡乱的去解她的腰带,“贱人,你就是个贱人,宁愿跟那穷酸的书生也不愿意跟我,我哪里不如他?我都娶了你,你还给我装贞洁烈女。”伸手探进九生的衣襟里。
九生浑身颤的要死,就听门外有许多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师这有没有事?我儿子会不会有事?”
“不会,李少爷被那女鬼附身,只需遂了那女鬼的心愿即可摆脱她了。”
九生发颤的看哭泣的那抹幽魂,她哭着让九生救救她,九生拼命的伸手去抓一旁碎开的茶盏,“紫衣你救救我,你让他停手…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救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门外有个女人的声音传进来,“王爷不必担心,那丫头不会武功也没有力气,伤不了李少爷的。”
又有个再不能熟悉的声音认同的嗯了一声,道:“九生的眼睛说不定真能帮李少爷除了那脏东西,也是她的福气。”
九生发愣,脑子里嗡嗡作响,那是沈素锦和苏勇的声音,是她爹和她大娘的声音。
她的家人就在门外,听着她呼救。她的家人连起伙来蒙骗她,将她推进这个李府。还有她的如意郎,说真心摆在她眼前的纪淮雨…全天下都背弃了她,蒙骗了她,要生生的逼死她。
她忽然就不哭了,不掉眼泪了。
紫衣的魂还在哭,说救救我,救救我,我没有勾引男人,背弃誓言,是李从善强逼的我…
她就是想让自己看这个吗?看她当初是怎么被李从善强行占有,活活折磨死死的吗?
“我救你,谁又来救救我?”九生看着她。
李从善的手伸到她的小腹上,撕开她的衣服,她抽了一口冷气,直抽的心肺发寒,死死的攥住身旁的碎瓷,猛地抬手朝李从善的脖子扎了进去。
李从善痛呼一声,猛地捂着脖子松开九生滚倒在了一旁。
九生霍然翻身而起,压在他身上,一手抓着他的脖子,双脚踩在他的手心上,疯了一般,发狠的抓着带血的碎瓷就往他的脸上扎,只听噗噗两声,鲜血喷溅。
李从善痛的变了声尖叫,愤然将九生掀翻在地,要跑。
九生伸手抓住他的脚踝,猛力一拉,只拉的他踉跄摔倒,磕的手脚一阵发麻抽搐,九生抓着碎瓷就往他的脖子上扎——
门轰然被撞了开,有人疾呼一声:“九生住手!”
她脑子里只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抬手扎下去。
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声道:“九生快停手,杀了他你就不能回头了!”
是谁是声音?这样熟悉又这样陌生,叫她九生九生,让她醒一醒,看一看…
“是我九生,九生你别怕,是我柳眉山。”
柳眉山?柳眉山…
九生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回响着这个名字,愣愣的抬头,就看到一双春山柳眉似的眉眼,紧紧的皱着,看着她。
“五爷…”她愣愣喊出这个旧远的称呼,像是梦里一般。
“是我。”那人忙道:“是我九生,不要怕是我。”他蹲下身来,掰着她的手指轻轻跟她说,“九生松开手,快松开手,你弄伤自己了。”
“不不…”九生死命抓着那碎瓷,抓的双手血肉模糊也不松,“没有人救我,我要救救我自己…”
“我来救你。”柳眉山抓着她的腕子,“九生,我来救你了,你松开手,靠着我,不用怕了,我在,我救你。”
我在,我救你。
九生听到这个人对自己说,她愣愣的望着他,问:“真的吗?你会不会也在骗我?”她伸着血淋淋的手指着门外的那些人,“像他们一样。”
“不会九生,我永远不会骗你。”柳眉山慢慢跟她说:“这些人该杀该死,但你不能亲自动手,交给我好不好?”
九生看着他看着他,终于慢慢松开手,将那片满是鲜血的瓷片放在他手上。
“乖,九生乖。”柳眉山解开披风裹在她身上,轻轻抱着她,“靠着我,不要怕了,我来救你了。”
九生靠在他怀里,忽然哭了起来,“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柳眉山抱着她,只感觉她颤的那么厉害,嗓子发酸道:“我一直都在,只是不能见你。我以为…你过的很好,不需要我打扰你。”
作者有话要说:惊天一道闪,男主杀出场!
男主都出来了,你们还不冒头吗!
☆、四十二
她像是在做梦。
全天下蒙骗了她,背弃了她,她垂死挣扎,她觉得她大抵真的活不下去了。
然后,这个人出现了,像十年前那样,在她无生的渴望时出现了,他救了她,他这次又出现在她眼前,跟她说:“我来救你了。”
只那么一句,她像是在做梦,耳朵里是嗡嗡的声音,脑子里是黑的暗的,唯有贴着他的额头,感受到他胸腔里的热,九生颤抖着,听见自己说:“我过的不好…”
“对不起。”他轻轻说。
门外有人冲了进来,带进来凉凉的雨水,落在九生脸上,冷的她一激灵,瞬间清明了过来。
“九生!”那人冲到她身边。
九生从柳眉山怀里抬头就看到脸色苍白,浑身湿透了的嵬度,一瞬之间,她的委屈,她的怨恨,溃在眼里。
“九…”嵬度看着她满脸的鲜血,衣不遮体,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开。
九生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从六岁开始,她从来没有这么哭过,无所顾忌,发狠的哭,她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嵬度!”
“好,好,我杀了他们!”嵬度脑子里像在燃着火,将他所有的理智烧尽,只抱着九生,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个易碎的瓷器,“你伤到哪里了?九生我…我不该离开你,我该死!”
柳眉山看着她像个看到家人的小孩一样缩在嵬度怀里哭,从他怀里离开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已经过去了十年,什么都不同了。
九生不再是他的九生了,不再是那个拉着他袖子的小娃娃了。
嵬度抱起九生,用披风紧紧裹着她,赤红了一双眼睛一一扫过门外的人,“李从善在哪里?”
李王爷早让人护着受伤的李从善退下看大夫了,叫了全院所有的家丁守在这厢房外,先对柳眉山道:“柳五爷,我看在你和宋老相爷有交情的份上当你是贵客,还请你退下,让我处理我李府的私事。”一挥手让家丁上前,道:“把这个伤了从善的女人拿下。”
“九生看好了,我一个一个杀给你看。”嵬度单手抱紧九生,铮得就要拔剑。
却被柳眉山抬手按了进去,上前一步,柳眉山冷声道:“这个女人?李王爷可知道这个女人是宋老相爷的义女吗?”
“什么?”李王爷吃惊,扭头看一旁的苏勇,“宋老相爷的义女?”
苏勇被刚才那一幕吓的惊魂未定,如今突被一问,惊愣的,“啊?”了一声。
倒是沈素锦先反应过来,插嘴道:“什么时候她成了老相爷的义女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柳眉山冲庭外喊了一声,“归寒。”
便有人响亮的应了一声。
不多会儿便有人敲晕了几个家丁,拉着一个锦袍少年挤了进来,“来了!”
“什么人赶私闯我李府!”李王爷怒喝,就看一个黑脸道士拉着一个锦袍少年往屋里挤。
那锦袍少年被拉扯的太快,绊在门槛上,“哎?”了一声,一头栽进了屋,好在那黑脸道士扶住了他,万分嫌弃道:“宋芳州你行不行啊。”
“我行!我怎么不行!”那锦袍少年脸色一板,“谁敢过来!”回头对李王爷道:“李伯父不记得我了?”
李王爷就着廊下的红灯笼细看过去,生生的吃了一惊,“你…你是…宋府的小孙孙,芳州?”
宋芳州得意的冲归寒挑了挑眼,“可不就是我。”
李王爷忙叫家丁们退下,亲自上前道:“芳州怎么来了?你爷爷呢?你是和…”眼睛落在柳眉山身上心里就是一凉,“和柳五爷一起来的?”
“正是正是。”宋芳州到柳五爷身边,很给面子的道:“我和柳大哥一起来苏州游历,顺便来访故人。”
“故人?”李王爷已经有些冒汗,心想糟了,“不知这位故人是?”
宋芳州看柳眉山,挤眉弄眼一通,心说这你没告诉我啊,故人是谁?我们今夜突然闯进来干嘛了?
眼睛落在柳眉山身旁的嵬度上,又落在他怀里的九生上,她正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一黑一灰,在满是血污的脸上尤为明亮,竟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是谁?他想不起来。
柳眉山刚要开口,九生先静静的道:“宋芳州,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