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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

陈安悦以为她这是在嫌弃乐乐是只流浪狗,敲了她一记:“放心,我已经给它洗过澡了。”

“我没不放心。”安拾锦走到乐乐面前把它抱起来,乐乐嚎叫着很不乐意:“要死啦,我要被你摔死啦!”

陈安悦被它叫得心里一跳一跳的:“你小心点,狗急了会咬人的。”

“它不敢咬我。”安拾锦十分笃定地对着蝴蝶犬的背拍了一下:“对吧?”

乐乐感受到了淡淡的警告意味,终于老实了。

吉安拍打翅膀跟着安拾锦上楼,好奇地对着噤了声的乐乐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拾锦呢?她除了有时候呆了点,脾气是极好的。”

乐乐鄙视地瞪了它一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你管!你要是真想知道原因,那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老天赐你一双翅膀,你不用来红烧呢?”

吉安一本正经:“因为如果没了翅膀,我就不能飞了啊。”

“蠢死了,我不要再跟你说话!”

安拾锦适时又拍了它一下:“吵死了,我不要再给你吃饭。”

乐乐慌忙闭嘴。它无比相信,一个不是人的家伙绝对是能够做出不是人的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蠢萌三人组凑齐了,可我觉得真的蠢死了!!!

第31章 chapter31

卧室的小角落里有一个收着各种小玩意的竹筐,只有一只小板凳的高度,大小刚刚好,目测完全可以容纳一只胖狗。

安拾锦把里面的东西一点点纳入别处,在竹筐的最表面铺了一层厚实的毯子,上面的不倒绒光泽极好,粉嫩的颜色柔软得不可思议。

“以后这就是你的窝。”她搬来把椅子坐下,指着那只收拾好的竹筐,扭头对趴在地板上的乐乐说。

乐乐傲娇的小毛病又犯了,小尾巴在身后扫着地:“我不要和你同居!”

呃,被嫌弃了…

安拾锦抓抓脑袋:“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同居啊?你是安顾城在街上捡回来的,难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捡?捡的意思就是说,你被胖婶儿遗弃了,你无家可归了。不应该是我选择接不接受你么,你倒是好意思跟我唧唧歪歪。”

她一提到胖婶儿,乐乐就像是瞬间泄了气似的一下子就萎靡不振了。它耷拉着头贴在地板上不吭声,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一直缄默不言的吉安刹那间母性泛滥。

吉安咕咕地责怪安拾锦:“你伤害了他!”

啥?安拾锦傻了眼,在吉安愤愤不平的眼神扫射下,起身走过去,戳了戳它热乎乎的小身体:“喂。”

“滚开!”乐乐忽的立起来,以一个神奇的跨栏姿势跳进了竹筐里。状似蝴蝶的大耳朵被它死死往里藏,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听到安拾锦的声音了。

安拾锦担忧地盯着它胖乎乎的小身板:“我虽然伤害了你,可我并没有一笑而过啊,我现在真的是在关心你。”

“哼。”

好吧,安拾锦只好认命了。

“吉安,你开导开导它,我先睡一会。”

话毕,她扑倒在床上,眼睛一闭,屏蔽了所有外来声源。

吉安飞到竹筐顶端编织细密的沿口上,关切地问:“胖狗狗,你还好吗?”

乐乐愤怒地露出半只眼睛:“愚蠢的鸟类,你没看出来像我这样匀称标准的身材是最完美无缺的吗?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一点都不胖!以后你要叫我帅帅,或者叫我酷酷,记住了吗?”

吉安眨巴着眼睛看着它。

“记住了吗,蠢鸟?”

“我不叫蠢鸟,我也不叫愚蠢的鸟类,我有名字,我叫吉安。”

乐乐霍的一下把两只眼睛都抬了起来,暴躁道:“蠢货,你都不会吵架的吗?你怎么不跟我吵架啊,你快和我吵架啊!快点吵啊!”

吉安不解:“我为什么要跟你吵架啊?”

“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你给我滚开!”乐乐继续把耳朵捂得死死的。

吉安呐呐地嘀咕:“我一点都不蠢好么?”

但是已经没有声音回应它了。

**

安拾锦又做了一个梦,那个生得清雅绝尘的白衣族人手里持着一根新折的木枝,随着他轻轻地拨弄,高高的芦苇丛里跳跃出数不清的星光,是萤火虫。

他笑得恰到好处,一双温眸在星星点点的光亮里透着愉悦:“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她听了忍不住出声:“没有银烛、画屏和绫罗小扇啊。”

“我只是想到了一首诗罢了。”他以木枝为笔杆,在松软的沙土上写下——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家。

咦?安拾锦忖度了半晌,这首诗好熟悉啊…

“小拾,开饭啦。”梦境外的陈安悦拍着她的脸:“快醒醒。”

她缓缓睁开眼,两只手果然又攥成了拳头。

“快点起来,下去吃晚饭。”陈安悦握着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提起来:“回头叫安顾城给狗狗打预防针去,咱俩也好省了心。”

打针?蜷在窝里的乐乐大大的耳朵害怕得一抖。

安拾锦慢条斯理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安悦。”她慢慢回忆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家。’你知道这首诗吗?”

陈安悦翻着眼想了想:“哦,是杜牧的《秋夕》。”

才套上脖子的羊毛衫卡在了半途中,安拾锦像是被喊停的放映片,保持着穿衣的动作不动了。

睫毛剧烈地颤抖,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平常普通的族人怎么会知晓这个世界的古诗呢?莫尤只在南北朝时来过这里,杜牧是唐朝人,中间隔着几百年,他不可能知道后世的诗句。也就是说,是莫尤转述的因素可以直接排除掉。

满肚子都是疑惑,饭后,她向安顾城道了谢。安顾城摆摆手不接受:“我本来想买一只幼崽送你,谁知道会在轮胎底下发现那只狗。也算它命不该绝,要是我没有往车底看直接上车发动引擎,它小命早就没了。就当替你哥我积个德,帮我照顾好它。缺什么跟我说,我去买。”

安拾锦笑嘻嘻地往前跳了一步,安顾城戒备地眯起眼:“你要做什么?”

她大力拍了拍他挺阔的肩:“看你打扮得如此骚包,又是要去约-炮吧?为了感谢你拾狗即昧的伟大善心,我在此祝福你今晚一炮到天亮,从此你在圈内的美眉心目中不单单只是个美男,绝对是杠杠的猛男啊!”

安顾城:“…”有病!

他转身就要出门,安拾锦立在门边挥手:“祝你一炮而红哦!”

大跨步的背影狠狠一个趔趄。

**

年后的这几天,安家人都三三两两地出门拜年,唯独安拾锦最闲。他们就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安拾锦享有绝对的自由,没有人勉强她陪自己拎着礼物登门拜访。她知道是因为所有人都误会她失恋的缘故,多说无益,刚好她也不太想在人类的交往关系中掺和。

收拾好全部的心情,安拾锦旁敲侧击地从安老太太那里要来了陈老太太的联系电话。她还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不与自己相认,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的行动,她没办法装作毫不知情,她必须要主动问明白。

乐乐懒洋洋地窝在竹筐里,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嘲讽道:“不是人,你坐在那里拉粑粑吗,怎么一副便秘的样子啊?”

安拾锦坐在床沿,握着手机的指头颤了颤。她闷着头,犹豫不决:“我以为我有足够的勇气的,可我居然也会害怕。”

乐乐没料到她这般低潮,语气有些别扭:“你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也这么蠢!”乐乐受不了地直起身抖了抖毛,斜睨着吉安问:“蠢货,你知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吉安似是已经全然接受了它对自己的称呼,又似是根本不在意别人怎样喊她,顿了顿,望着天花板做思考状:“这个问题,只有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是一只聪明的鸽子,不是一只聪明的虫子。”

乐乐:“…”蠢货就是蠢货!

安拾锦迟疑的声音恰在此时在那头响起:“喂…是奶奶吗?”

第32章 chapter32

军区大院里有一处住宅最为幽静。四周种满了各个季节的花草,在严寒冬季,也能像家庭农场一样郁郁苍苍。

安拾锦根据住址一个人找了过来,在门岗亭那儿碰了壁,幸好想起还有一招隐身术,便一个转身淡去身形。再次经过站岗放哨的卫兵跟前,右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嘿,这下拦不住她了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猜测,奶奶叫她过来是要把所有事情悉数不漏地告诉她吗?

通向这栋二层小楼的红砖路经过积年累月的蒙尘,红中渗着乌黑,形状也不再规整。安拾锦摁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保姆。

“您好,我找…陈老太太。”

对方可能被提前告知过,很痛快地侧身给她让路:“哦,快请进。”

走过一处白色门帘,一个带有现代元素的中式客厅入眼而来。三个大大的方格窗将和煦的阳光引入室内,古典朴素的沙发前,是一个矩形木几,一枝正怒放着桃红花蕊的腊梅亭亭玉立地插在木几上的水晶瓶里。

阵阵梅香扑鼻,安拾锦心旷神怡地屏息,仿佛只需这样一个轻轻的动作,便能拥抱住独属于奶奶的气味。

哒哒的下楼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安拾锦愣了愣神,还没转过身来,先前那个女保姆的声音就已经响在了耳畔。

“这位小姐,老太太请您上去坐。”

她迟缓道:“哦,好嘞。”

安拾锦的脚步很轻,似是怕惊扰了谁,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她每迈开一小步,心里的小鼓就敲得更猛烈。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立在门外的走廊,看见里面竟然是一个娱乐室。陈老太太盘坐在一块纯色的榻榻米上,手里握着一只黑色的游戏手柄,正前方的液晶屏幕上,一个戴红帽子穿蓝背带裤的小胡子利落轻盈地不停地在跳跃…

超级马里奥?

安拾锦顶着满头黑线在陈老太太笑盈盈的目光中跨门而入。保姆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小拾,过来坐。”陈老太太聚精会神地操作着马里奥吞金币、吃蘑菇,只用下颌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安拾锦一直跳如擂鼓的心神奇地平静了下来,她往榻榻米上一坐,手托着下巴将自己的视线细致地流连在老太太的脸上,她端详得那么认真,一点点地,从鬓角到颧骨,再到下颚,分毫不错。

灵动的游戏音乐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戛然而止,陈老太太放下手柄偏过头,两手敞开,唇角一圈一圈荡漾开笑纹:“来,让奶奶抱抱。”

祖孙俩在这个到处放置着休闲道具的娱乐室里相拥而笑,老太太搂着她,点着她的鼻子问:“怎么现在不哭了,奶奶还想看你掉金豆子呢?”

拾锦嘻嘻笑:“老是哭不是太矫情了嘛!”

“哟,你也知道你矫情啊?”老太太打趣道。

拾锦莫名羞了脸,瘪了下嘴,正襟危坐道:“奶奶,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为什么你们都合起伙来瞒着我?我能知道事情的始末吗?我…真的很想知道。”说到最后,声音越发低沉,隐隐透着恳求。

绿舒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小拾,你现在学会委婉了。”

是吗?拾锦垂着脑袋不说话。她心里只想着,万一奶奶不愿意说她该怎么办,她真的是被欺瞒怕了。

绿舒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挂着液晶电视的那面墙边,手掌摊开往身前一收,雪白的墙壁立刻裂出四道齐整的缝隙,她轻轻一拉,一个隐形的抽屉浮现出来。里面有一个牛皮纸档案袋,绿舒将其递给拾锦:“你先看看这个。”

拾锦惊讶地看了绿舒一眼,缓缓绕开了最上面的那圈棉线,将开口对着地板,上下摇晃着往外倒。

还没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已经有三四张贴着塑封膜的照片飘了出来。一张接着一张,有的被面对着她,有的直接印入她的瞳孔,是各个年龄段的男孩子的单人照。而且,似乎还是同一个人。

等等,安拾锦的两只手同时顿住了,眼睛盯在最新的一张照片上,那人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利落清爽的短发,线条硬朗的脸型,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立在一栋标志性教学楼前。

褪去了往日的青涩,成熟的面孔已经渐渐显露出来。是…是小陆医生!

拾锦错愕地抬起头,眼睛圆睁:“奶奶…”她竟然不知道要问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在拾锦点头的同时,绿舒轻声说:“就是为了他。”

他?

拾锦懵了,她放下手里的档案袋,拾起那张中学时期的照片,眉目紧锁:“…奶奶不要爷爷了,喜欢上了小陆医生?”

冷不丁被弹了一个脑瓜崩,绿舒哭笑不得地教训她:“就知道瞎说!”

“那是为什么?”拾锦揉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

绿舒眼中陡然升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拉开镂花窗帘,目光像是投向了很远,又像是停留在无尽的空无。

“小拾,那个叫宋光吟的孩子…”

听到“宋光吟”三个字,拾锦的心情一下子跌宕下去。

“你让莫虚给你算一卦的事还记得吗?其实,他给那孩子也算了一卦。六枚小钱,背面背面背背,莫虚教过你六钱代筮,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拾锦心下乱颤:“雨雪截途,这是下下签。”

绿舒走回来,手放在她的肩上:“小拾,这是宋光吟的命,就算没有遇见你,他的寿命也同样短暂。你无需太过自责。”

命吗?拾锦嘴唇发白。她最不信的就是命了,为什么他们早已看到他的命途,还能够坐视不管?她想不明白,当初爷爷对兰陵王如此,现在对宋光吟也如此。如果只是为了遵循人类的生死法则,宋光吟并非自然死亡啊,他是因为她才出事的啊!

“小拾,你记起…摇光了吗?”

她犹自纠结难过着,绿舒轻轻抛出的这个疑问让她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咔嚓一下断开了。

第33章 chapter33

夕阳垂暮,雾色苍茫,天边的一轮弯月影影绰绰。到处生长着浓绿的苍天大树,怪石嶙峋的白雾山上阴森森地弥漫着各种妖气。

拾锦猫着腰,在杂草丛生的石头缝里寻找浮香草,她事先翻找过草药记载,据说,这种名叫浮香的草,茎和叶子有清凉的香味,嚼在嘴里味道沁人心脾,可以用来清爽口气。

可是,她将浮香草的形状特征简单描述过一遍后,所有在外游历过的族人都纷纷表示没见过。悻悻地产生了放弃的念头,折回去的路上碰巧遇见摇光,她立刻献宝似的把摇光拉进了自己屋里,指着粗略绘出的那根草的模样,询问他是否见过。

摇光看了一眼,略作思忖后,温润的眼眸一亮,笑道:“见是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她扒拉着他素白的衣袖,仰着脖子迫切道。

摇光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顶,顺便无声地将粘在上面的草屑拣了出来:“我在白雾山上见过。那里妖风四起,极不太平。如果你想去,一定要事先告诉我。你一个人,不安全。”

白雾山啊…原来在白雾山啊…

拾锦激动得几乎要一跃而起,摇光后面说的话一句也没听清楚,蹦蹦跳跳地拉开门跑了出去,背对着屋内的人挥手,嘴里大喊着:“好啦好啦,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摇光无奈叹息,估计什么也不知道。

拾锦一边拨着乱七八糟的野草,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早知道应该问他具体在什么位置的,白雾山这么大,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她叹了口气,飞到一块坦阔的大石头上坐下,拄着脑袋,歪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灵犀谷没有夜晚,她想当然地以为白雾山也不会天黑,可眼下这情况,乌漆麻黑的,还那么大的雾,简直是糟糕透了。就这样空手打道回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脸颊,她毫无头绪地坐了会,正要起身,远方天际突然轰雷滚滚,乍现的白光将雾气缭绕的山头照得更加阴森恐怖。

拾锦惊呆了,不会这么巧吧,赶上了妖怪历劫?还是天雷劫?

肩膀下意识地抖了抖,还是别凑热闹了,赶紧撤!

身子刚扭转了个方向,后衣领就被拖住了,还没待她转过头来,一道喑哑的雄性嗓音让她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