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川虚荣心得到满足,迈着八字步往台阶下面走。

“要我说,张英老大人也是,凭着他的本事给你捐个官,多简单的事情好。”

这朝廷里,做官不外乎四种方式。

其一,靠银子。这是歪门邪道,有更含蓄的说法叫捐官。其二,靠关系。朝中有人好做官,多少年的至理名言了。当然,还有比较厉害的第三种,让天子自己来找你。什么姜子牙,诸葛亮之流,大都是守株待兔得来的官,这一种最高明,往往名利双收,可一般人没这个本事。其四,便是科举。隋朝建立起来的科举制度,使寒门也可出贵子,选拔上来一大批的人才。

顾寒川自己走的便是这第四条路,可他觉得张廷玉不一样。

张廷玉是个什么身份?

当朝礼部尚书张英的次子,张英不是个贪官,可不缺钱,靠银子给自己儿子弄个官,多简单?还有更简单的,凭他的地位,在朝中一说,谁不能给他个面子,至少也给他儿子弄个肥缺来候补着。若是张英上心,活动开手腕,没多久就能把自己儿子给扶上来。

可张廷玉这都二十了,竟然至今没有个功名,也没说有个官位,却是太过奇怪了。

所以顾寒川纳闷儿啊。

他浑然没在意直说这种事情可能让人难堪,只是自顾自,一点也不顾念他人想法。

顾怀袖跟张廷玉如今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还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听见顾寒川说话这样损,秀眉一笼,眉目之间已经氤氲着几分寒意了。

孙连翘真是要被顾寒川这不成器的给气死,她凑上前去,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狠狠地揪了他一把,同时带着威胁地看着顾寒川。

顾寒川险险就要疼得叫出声来,可看见自家婆娘凶悍的眼神,就怂了。

他一咕噜,把痛呼声吞进肚子里,这一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终于讪讪闭嘴,不再开口。

顾怀袖回看张廷玉,却见他始终唇边挂笑,竟似乎对顾寒川那般失礼的言语无动于衷。

不过同时,另一个问题也浮现在顾怀袖心头了。

张家四位公子都是灵气逼人,更听张英跟顾贞观都说张二公子也是个厉害的,可刚刚下棋……

她仔细地回想着自己收棋子回棋盒时候记下来的棋谱,只愿到时候别忘记了才好。

到底张廷玉这面具有多深,顾怀袖还没探清楚,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慢慢来。

四人一路无话,一路回去,入席又聊了一会儿才坐在一起用了饭。

张廷玉跟顾怀袖在这期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整个回门的过程其实很寡淡。

要说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也在顾怀袖这里。

她回了自己屋里,收拾了一些衣物,找了个借口请了白巧娘来,却将从孙连翘那里听来的宫里消息告诉她。

白巧娘捧着那几件旧衣裳,有些惊异,本来想问顾怀袖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又觉得冒犯,便没说话。

她道:“多谢张二少奶奶告知,妾身回头便为您改好这衣裳去。还请您放心。”

“你说便说,这事儿左右与我没太大的关系,你只跟你们爷说清楚,我不想这事儿牵连到我,也不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孙连翘没说求药的宫女是谁,也没说是求的什么药,所以顾怀袖不好拿捏。

她身在张家,本来也没个什么势力,充其量也就是能搭上个白巧娘,如今知道了宫里的事情,只卖四阿哥一个人情罢了。

不卖这人情又能怎样?等着顾瑶芳胡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来呢。

她一面盼着能摆脱了这一位煞星一样的四阿哥,一面又不得不依附于四阿哥办事。

顾怀袖忽然觉得,她跟四阿哥的奴才,还真没什么区别了。

自嘲一笑,顾怀袖道:“你去吧,就这几件衣裳,回头有心你可以送回顾府。”

白巧娘仿佛之前前一阵顾怀袖跟四爷抬杠的事情,打那件事之后对顾怀袖这种敢拿命跟四阿哥拼的主儿,也是打心底忌惮。

她再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顾怀袖就站在自己屋里看着她,忽然就明悟了一个道理:是软柿子,就别怪别人捏你。

只是有时候柿子没有拿捏的那一只手硬,还是只有被捏着了。

她笑出声来,回头问青黛:“可找见玉佩了?”

“还没呢,奴婢老觉着这屋里像是被人翻过……”青黛嘀咕着。

顾怀袖也不在意:“值钱的差不多都带走了,只是这屋子还留着,半匣子不怎么用得着的首饰还在而已。你再找找……”

有人来翻过也不要紧的,顾怀袖说是这样说,可听见这话却一转脸去书房柜子里看了看,头发丝儿还松松系在柜门上。

她打开了柜门,里面有几本珍藏的古籍,拿出去卖倒是能卖不少钱。

原本这头发丝儿是为了古籍准备的,可顾怀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一件大事。

她翻出几本书来,堆在桌案上,而后蹲在地上翻开一本书,取出里面夹着的几张宣纸来,而后一笑。

这宣纸上字迹工整而清秀隽雅,颇有几分笔力,后面一张草书甚至有铁画银钩的味道。

她看了一眼,然后也放在桌案上,端了一杯茶来就淋在纸上。

要出嫁的时候什么事儿都忙,差点忘了这些。

她将茶杯倒放在旁边,看着茶水渐渐将墨迹晕染开,也打湿放在一旁的古籍,这才弯腰下去继续整理。

没一会儿,青黛惊喜道:“小姐,找到了,这是上次您跟姑奶奶出去买的另一只。”

早上出张府的时候,遇到件奇事,竟然被个小乞丐一样的寒酸小子给偷了玉佩,还骗了一两银子。

青黛现在还记得呢,银子是二爷吩咐身边的阿德给的,可玉佩却是从她腰上夺走的。

玉佩揣在荷包里,还没拿出来过呢。

那是一枚双鱼青玉佩,有个吉祥的意头在里面,不过现在顾怀袖叫她翻的却是一只黄玉的,雕工样式都是差不多的,应该是当初在一个工匠手里买的。

她找见了,便跟顾怀袖说。

顾怀袖叫她拿了个东西装起来,一会儿给孙连翘送去。

一个紫檀香木雕的小匣子,也就巴掌大,玉佩就搁在里头。

青黛装好之后给顾怀袖看了看,顾怀袖托着,看着里面的双鱼佩,却想着今日早上遇见的那小乞丐。

江苏,李卫,

她早上那一跤可不是平白跌的,那是被吓的。

原不过被个不知死活的乞儿强骗了东西,虽然罕见,却也没当一回事儿。她以为只是寻常,可后面追上来的几个混子,嘴里喊了那臭小子的名字,偏生叫李卫,这不是吓顾怀袖吗?

她觉得自己若有一日死了,定然是因为知道得太多。

“呀,什么时候这……茶杯……天……”

青黛一扭头,就看见书桌上杂乱的一片,惊得不清,仔细一看才知道竟然是顾怀袖曾经珍藏的几本古籍,顿时手忙角落地去收拾。

顾怀袖也起身过去看,只道:“方才找一阵东西,却是不小心将茶杯打翻了,这下可惨了。赶紧收拾收拾……”

她把上面没沾上茶水的线装古籍拿出来,下面沾水了的则叫青黛好好拿帕子擦擦,至于桌面上按一滩已经看不出字迹的纸张,则随手扔掉了。

主仆两个忙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顾怀袖把古籍装进箱子里,叫了人来搬走放进车里,回去的时候正好带走。

而后,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一差不多要离开了,我去把玉佩给了二嫂,也好讨个好意头。”

她去顾寒川住着的东厢房,在耳房里见着了在屋里调香的孙连翘。

“二嫂,你这屋里,真是香得厉害。”

顾怀袖有些不大喜欢香料的味道,不过孙连翘身处其中,倒是不介意。

她忙给顾怀袖张罗着坐下来,顾怀袖则把那玉佩给她。“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早年我跟姑姑出去买的,只送你个吉祥的意头,还望你不嫌弃。”

孙连翘知道顾怀袖回来的时候已经给这一房带过了礼物,这时候这怕是给她一个人的,独一份儿,顿时喜笑颜开。

“呀,是枚双鱼的。”

双鱼佩蕴含着阴阳调和之道,这一枚玉佩只有半指长,拇指宽,看着小巧可爱,虽不见得多名贵,胜在雕工好,意头好。

孙连翘看了,爱不释手,当即就给佩在了腰上。

“这盒子倒是也精巧,紫檀香……”

“怎么了?”

顾怀袖看孙连翘眼神闪烁,有些奇怪。

孙连翘摇摇头,“这紫檀香木做收拾盒子,你可以可别这样,有时候好东西也能变成坏东西。是药三分毒,不能乱用。”

这话说得谨慎。

顾怀袖却暗暗心惊起来,孙连翘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却足见她在这些事情上的小心了。

精通医术的孙连翘,果真不一般。

顾怀袖想起一件事来,不得不拜托她:“今儿我回门,见着父亲,却是见着消瘦了,你精通医术,只盼着你平时照看一些。我是个不孝女,不能侍奉他左右,二哥是个不经事的,四弟庶出,一说不上话,府里上下也看嫂子……”

孙连翘却一笑:“你别担心,我前不久才给公公把过脉,是忧心的事情多了一些,怕是心情不大好。这些都是心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只能慢慢来。可公公身子骨儿还硬朗着,必定长寿,你只管把心往肚子里放。”

到了顾贞观这个年纪的人,一应寿材都早已经准备好了。

说句难听的,顾贞观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就能干脆得很地直接出殡下葬。

活得年岁久的,等到去世还要叫“喜丧”。

可顾怀袖虽还有心结,却也不想看见顾贞观有什么差错,因而多托了孙连翘几句。

她这屋里都是香料,隔间里还全是药材,都是嫁进门的时候陪嫁过来的。

孙连翘道:“这屋里味儿重,你还是跟我出来聊吧。”

这一聊,又聊到了日落西山。

张廷玉跟顾怀袖该走了,顾贞观却一路送到了门外,远远地看着。

车里的顾怀袖长叹了一口气,扭过身来,放下帘子,看见张廷玉毫不掩饰自己研究的目光,正上上下下打量她。

顾怀袖道:“二爷好棋力。”

张廷玉微笑:“没你哥下得好。”

顾怀袖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也就是你喜欢丢这个脸。”

“我爹说,吃亏是福。到我这里,就成了吃亏是福。”张廷玉自有自的一番歪理。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地都不说了,你看你的书,我发我的呆。

没一会儿,便又回了张府。

还没进门,阿德去家丁那边问了消息,回来报道:“爷,早上那个抢骗东西的小子没追到,说是跑得比那发疯的兔子还快,倒是抓住了几个跑得没力气的混混,问出些没用的东西来。”

“既然是没用的东西,那就放了吧。”

张廷玉也没怎么在意,市井之中偷鸡摸狗的事情太多了,他们遇见这一遭,哪儿能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人?报官是报官了,可官们不一定有时间查。

索性随意了。

张廷玉不在乎,顾怀袖肯定也不能表现出什么在乎的样子。

她听见这结果,压根儿没问一句,就跟着进去了。

刚刚回来,夫妻俩一起去吴氏屋里拜见,结果被告知吴氏困觉呢,说他们早上请过安了,日后见面的时候还多,不必每天都来见,免得见多了心烦。

见多了心烦。

这样的话从吴氏身边那婆子的嘴里吐出来,倒是笑吟吟的,似乎一点没恶意。

吴氏身边有两个能干的,一个婆子,王福顺家的;一个大丫鬟,叫长安。

此刻那叫做长安的,看上去规规矩矩,只梳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像个普通大姑娘。容貌虽好,可没怎么打扮,倒是老实模样,不过目光炯炯,不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王福顺家的身材有些臃肿,年纪大了就开始发福,厚厚的双下巴倒是喜庆,有些福态。

她笑容可掬地说完这一番话,长安则在一旁听着,也不插一句嘴。

顾怀袖没接话,听张廷玉道:“既如此,便不打扰母亲了。怀袖,我们走吧。”

他转身,也根本没一定要见吴氏的样子,转身拉着顾怀袖就走了。

后面大丫鬟长安跟王福顺家的,礼数倒是周全,一躬身送走他们,这才回去跟吴氏说。

吴氏哪儿在困觉?她正跟屋子里坐着的张廷瑑说话呢。

四公子张廷瑑,今年才十岁,不过天赋出众,已经能做对子了,很得吴氏喜欢。

此刻,他显得有些天真:“为什么娘不见二哥啊?”

张廷瑑觉得二哥人还不错,二嫂也很漂亮。

他曾经说想要娶个二嫂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可他的贴身丫鬟浣花听了却告诉他,他二嫂是个心肠狠毒的,是园子里的美女蛇,叫他别跟二嫂说话,还不准他在吴氏面前说二嫂怎样怎样。

张廷瑑虽不知道为什么,可浣花伺候他不少年了,也就听了这话,绝口不提二嫂怎样。

他年纪小,不懂事,可很听话,很聪明。

吴氏摸着他的头,又嘘寒问暖,给他把衣服上的盘扣解开又扣了一遍,这才放心。

“别跟我提你二哥,就是他命硬,差点克死你大哥!你离你二哥远些走,听见没有?”

张廷瑑被吴氏一下变脸给吓住了,有些发愣。

“命硬?”

小孩子还不懂这些。

吴氏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老大带着老二游春的事情。

老二那时候年纪小贪玩,在河边戏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天没冒起来,吓得岸上张廷瓒冒汗,也不顾自己根本是个不会水的,就下去救他二弟。结果他一进水就没了影子,反而是张廷玉打水底冒出来,一点事儿没有。

上面跟着出去的下人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跑过来捞人,好不容易把张廷瓒给捞起来,已经去了半条命,阎王爷跟前儿走了一遭,这才捡回命来。

她那时候找了道士算命,道士战战兢兢哆嗦着跟她说,是二公子命硬,克着大公子了。还说,大公子跟二公子之中,这一辈子只能有一个人大富大贵,否则要犯命煞。

吴氏以泪洗面,在老大病中就没离开过他的床。

张廷玉想要进来探病,也被吴氏叫人打出去,跪在他大哥门外整整有三天。

打那以后,吴氏就铁了心,觉得张廷玉是命里带煞的。

别的儿子起名都是瓒、璐、瑑,带个玉字边,可偏偏张廷玉的名字就是个“玉”字,一个人压了兄弟里三个。

她给张英埋怨过,说不该起这么个名字。可张英不管,他说名字是一辈子的事情,已经起了就不该再改,说什么也不动,还骂她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

张英不改是张英的事情,吴氏是不管了,她也不管自己这个儿子了。

张廷瓒那一次差点没了命,她警告过多少次,让老大别跟老二走一块儿,可偏偏廷瓒不听。因着张廷瓒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吴氏只好把心思放在三儿子跟四儿子的身上。

反正这些年,但凡是兄弟们跟张廷玉走得近了,就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管有关没关,吴氏只觉得是张廷玉的错,这些年来也就越发地厌恶他。

还好,老大早早地就中了进士,而张廷玉却是渐渐平凡下来,一事无成。她开始觉得,当年那道士真是铁口直断,张廷玉跟张廷瓒兄弟两个,只能有一个人好。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可已经搁在她心里许多年了。

她想着想着就开始叹气,戳着张廷瑑的额头,语重心长跟他说:“你啊,别跟你二哥走一块儿,也别跟你二嫂走一块儿。”

“为什么呀?”张廷瑑皱着眉头,十分不解。

吴氏笑:“天煞孤星跟天煞孤星凑一对儿,你二哥命硬,娶了个媳妇儿却说是宜家,我想着那道士说的总不会错。可宜室宜家,不代表你二嫂就是什么好人。人品,跟命格,这是分开的。”

“我二嫂是蛇蝎吗?”

张廷瑑想起丫鬟浣花的话。

“对,你二哥是蛇,你二嫂是蝎,碰见要倒霉的。”

吴氏尽管拿话吓他,她膝下有四子一女,没了个张廷玉在跟前儿,从不觉得寂寞。

张廷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他一点也不怕。他话语稚气得很,一口道:“跟戏文里唱的一样,蛇蝎就该好好治治!”

吴氏被他逗笑:“对,就该好好治治。”

张廷瑑在吴氏屋里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被来寻他的浣花给领走。

“浣花,我记得你跟芯蕊姐姐好,芯蕊姐姐现在是不是去伺候二嫂了啊?”

“芯蕊还是伺候在二爷的身边啊,二少奶奶带了丫鬟来呢。”浣花娇俏可爱,牵着张廷瑑的小手,还要去学塾见先生,等先生给训个晚话。

“自己带丫鬟啊,我听说她还带了个厨子来。”

张廷瑑琢磨了琢磨,又问浣花:“你知道我二嫂的厨子吗?”

这事儿在下人中间可传得广了,谁见过陪嫁带个厨子来的?下人们都说这二少奶奶是娇生惯养,亏得二爷能忍,也没将这厨子给撵出去。

她想起今儿早晨芯蕊竟然被罚,一直在屋里跪到了中午,等着老夫人知道了,才叫起来,去屋里敷药。结果敷药的丫鬟回来说,芯蕊双膝上全是伤,脖子上也被珠钗划了一道口子,看着怕人得很。

二房管教下人,老夫人即便想要开口,也得顾忌新妇颜面,已经放了话,等过一阵就去拿捏她,给芯蕊出口恶气。

现在看四公子这样问那厨子的事情,浣花嘻嘻笑道:“那个厨子我知道啊,可厉害着呢……”

一步一步,浣花慢慢地引着张廷瑑往阆苑前面走。

日头已经斜了好一会儿,天将暮时,天空里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眼见着一下就冷了起来。

刚刚回了屋的顾怀袖捧了个手炉,坐在炕上,盘着腿,一手摸着手炉,一手捏着棋子,皱紧眉头。

张廷玉只在屋里踱步,背书,手里一本书都拿倒了,时不时看一眼顾怀袖。

顾怀袖被他看得心烦,没好气道:“你要念书就好好念书,装也装得像一点,书都拿倒了!”

张廷玉低头一看,果然如她所言。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将书往炕上一扔,却仰面躺在了顾怀袖的身边,伸出手臂来圈着她细腰:“都说了你记不住,你偏要摆,这不是为难你这小脑瓜子吗?”

“呸!”

顾怀袖还就跟那棋盘杠上了。

她今儿在顾家石亭里看着张廷玉跟顾寒川下的那一局,就知道有猫腻,问张廷玉,他却卖关子不肯说,还讥讽她,说她是没事儿找事儿。

顾怀袖一赌气,直接摆了棋盘,自己慢慢放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