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裕失笑,啄了一下她柔粉的唇:“对,我是坏人,我这种坏人,专吃你这种好女孩。”
纪安宁垂眸片刻,抬眸问他:“闻裕,你到底对孙雅娴想干嘛?”
“嘛也不干。”闻裕耸耸肩,“我就是带她去参加了我的一个朋友聚会而已。”
纪安宁有点艰难地问:“你的朋友,是在玩弄她吗?”
闻裕嘴角含笑说:“那谁知道呢?”
回答得漫不经心,又极其不负责任。
纪安宁背后生寒。
第63章
纪安宁实在想不通,闻裕为什么要针对孙雅娴。即便在前世,闻裕都没有这样设计过她。今生,她自己不再沉默,孙雅娴更是根本伤害不到她了。
闻裕,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抓住了他的袖子:“闻裕,你不能这样!”
“我哪样?”闻裕微微一笑,“我是迷女干她了?还是强女干她了?我只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而已。”
他喊了纪安宁这么多次让她跟他出去玩,她还是他正牌女友呢,次次都拒绝他,一次也没去过。他就那么一说,孙雅娴就打扮得花枝招展上了他的车。
怪他咯?
怪他长得好?
怪他有钱?
怪他开好车咯?
“我的朋友也没你想的那么low。大家都有底线,违法的事肯定不会干。”闻裕说,“感情上也说不上玩弄,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你看孙雅娴有一点不情愿吗?她长得挺漂亮,学校里也不会没人追吧?她就不乐意食堂互相喂饭,她就乐意穿金戴银上米其林。你管得了她吗?成年人了,都是自己的选择。”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闻裕。”纪安宁说,“我知道,大家都成年了,但我们都只不过才大一而已,没见过多大世面,也没经历过太大的诱惑。她就是有心,有想法,你不给她制造机会创造条件,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迈进你的圈子,一辈子踏踏实实。”
“问题是,她跟你不一样,她就是不想踏踏实实。”闻裕翻个白眼,他低头飞快地亲了她额头一下,“宝贝儿,你心好,这是好事,但是别圣母。真的,别圣母,圣母我可受不了。”
“我,我不是圣母。”纪安宁说。
她声音发涩,但还是告诉了他她的心里话。
“我遇过坏人。”她说,“我现在想起来都还会觉得害怕。”
“坏人真的很坏很可怕。”
“所以我希望,闻裕,你不要变成坏人。”
纪安宁今天同时被孙雅娴的男朋友和于霞就要回来这两件事冲击了一回。
她当时情绪相当混乱。
对孙雅娴当然不是不厌,对于霞当然不是不恨。但当于霞就要迁回本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问题也随之而来了。
孙雅娴今生一如前世,对闻裕喜欢她的事感到嫉妒,试图对她使用语言暴力。
当然,这其实也是因为,孙雅娴也只有这么一点胆子来支撑她那点坏心眼。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干出于霞对纪安宁所做的事,纪安宁其实有很大的把握——她不敢。
孙雅娴,还真的没这份勇气。
但孙雅娴的确在重复她前生做过的事,已经经历过一次,并且深刻反思过的纪安宁,这一次没有再沉默,她正面反击了。
带来的变化就是,前世的情形并未再现。前世那些会在她背后窃窃低语,会向她投去轻蔑眼神的同学,今生都与她相安无事,甚至对她挺好。
可知人生本无定数,更像随时会因外力变幻的水流。
那么于霞就是一个大问题。因为今生,于霞还什么都没做。
纪安宁是深恨前世的于霞的,但对今生的于霞,她感到茫然,这个还什么都没做的于霞,她该恨她吗?又或者,该对她做些什么吗?
她识破了闻裕对孙雅娴的恶意,更是被触动了这一份迷茫。
倘若今生的形势已经恶劣到如前世,闻裕为孙雅娴打开潘多拉之盒,诱惑她堕落,纪安宁也许甚至会感到快意。
但同样,孙雅娴今生也罪不至此。
特别是,以闻裕的视角来看,这不过是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而已,顶多对他的女朋友出于嫉妒,恶语相向过几次而已。
她性格不讨喜,道德有瑕疵。但也仅此而已。
闻裕对她的恶意,太过了!
这恶意令纪安宁背后生寒。
她阻止闻裕,并非是为了她所讨厌的孙雅娴,她是恐惧闻裕这不知所出的恶意,她恐惧闻裕会变成她不想看到的样子。
闻裕的神情冷了下来,他的眸子漆黑,像不见底的深渊。
“你说的是赵辰?”猝不及防的,他骤然发问。
他的发问并不是没有来由,实际上,当纪安宁说“现在想起来都还会觉得害怕”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闪过每一次纪安宁和赵辰相遇时的反应。
她恐惧,躲避。她很怕赵辰,这份“怕”绝不会毫无原因。
他盯着纪安宁,不错眼珠,清楚地看到了她瞳孔急剧收缩。
纪安宁骇然!
闻裕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似的?这不可能!
纪安宁早就想过了,她绝不会把前世的事告诉闻裕。
因为闻裕如果知道了,他会杀人。
真的会杀人!
纪安宁心底微颤,眼睛却连眨都不眨一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否认:“不是!”
某种意义上来讲,太快的否认等同于肯定。
当然闻裕没有修过心理学,但不妨碍他在人生的成长中和父亲的培养下无师自通。
纪安宁看到了他腮边微微地变形,她意识到这是咬牙造成的肌肉起伏。
纪安宁深吸了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说;“你想什么呢?怎么会想起赵辰?”
闻裕盯着她的脸,说:“就觉得你挺怕他的。”
纪安宁说:“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像坏人。他不是还曾经强女干未遂吗?我的第六感真灵啊。”
说了几句话,她的情绪缓解了很多,说起话来自然多了。
“你净瞎想,”她甚至能扯出一点笑容,说,“我跟赵辰,以前根本就不认识啊。不信你去查。”
最后一句太有说服力,如果是真的,就否定了闻裕的一切猜疑。
“也逗,你一说,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他来了。”他说着,伸手拉开了厨房的门,准备出去,结束这个话题。
纪安宁拽住了他:“孙雅娴……”
闻裕仰天长叹。
“我是能管住钱昊然的裤腰带,还是能管住孙雅娴别花钱?”他问。
纪安宁抿了抿嘴唇。
都是成年人了,谁也插手不了别人的事。何况孙雅娴这个人,你真去阻止她,搞不好她会以为你想挡她路。
“你干嘛要针对她?”纪安宁问。
闻裕一直没解释这个问题。他想结束话题,也就是想逃避这个问题。
总不能告诉纪安宁,因为他做了一个逼真的、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梦吧?那也太荒谬了。
听起来像个神经病,还是个乱咬人的神经病。
“就单纯瞅她不顺眼。”闻裕敷衍说,“她老暗搓搓的鼓捣一点小算计,特别招人烦。”
“就这么简单?”纪安宁问。
闻裕发誓:“真的,就这么简单。我脾气就这样,别惹我,谁惹我都没好果子吃。当然,你除外。”他又嬉皮笑脸。
纪安宁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叹了口气,问:“以后能不能不这样?”
“哪样啊?”闻裕装傻。
“人生其实有很多变数的,使力的方向不一样,前进的方向就不一样。”纪安宁说,“我知道孙雅娴讨厌,我可希望她出门就摔跤了。她想变成什么样是她自己的事,但是闻裕,你明明知道她没法抵挡诱惑,还把诱惑带到她面前,就是你的不对。”
“你像个教导主任。”闻裕抱怨,无奈妥协,“好吧,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了。但她跟钱昊然已经这样了,也不是你我能管的。”
“我才管不着她。我管她干什么?”纪安宁说,“我只管你。”
一句话就让闻裕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好好好,管家婆,你说的都对。”他开心的揪她两边脸颊,又搓又揉。
“别讨厌!”纪安宁打开他手,开始轰人,“风大,你早点回去。”
“我开车,怕什么风……哎,别推我啊……”
闻裕咕哝着,到底还是被纪安宁连轰带撵的给赶走了。
家里虽然有外婆,可她是失智老人,等同于孤男寡女独处。太危险了,纪安宁可不会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关好大门转身,抽了抽鼻子,屋子里一直散不去的异味竟然没有了,空气真的变清新了。
纪安宁望着那台空气净化器。
要在前世,她是根本没法把空气净化器这种东西跟闻裕联想到一块去的。他前世哪有这么接地气儿?
前世的闻裕曾经干过一件特别二的事,就是在她生日那天,在桥南路的NL堵了她,硬把她拉到他车子那里。
后备箱一打开,先是扑簌簌的飞起一堆粉红气球。然后后备箱里一个精致得不可思议的生日蛋糕,一大束玫瑰,以及……周围堆得满满的十九件礼物。
便宜的有手机、电脑、包包,昂贵的有珠宝、首饰,还有一张银行卡上都系着蝴蝶结。
“跟你认识得太晚,过去十九年的生日,我都给你补上。”闻裕那时候宛如言情里的霸道总裁附体,代言了酷帅狂霸拽和天凉王破。
可惜在纪安宁的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蛇精病。
纪安宁当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所有的礼物,连一朵花也不肯收下,一口蛋糕也不肯吃。
她就想跟这个有钱的蛇精病划清界限,一点都不沾他。
一个性子死倔不肯柔软,一个脾气暴烈愈挫愈勇。争执起来,他把她压在车门上强吻。
纪安宁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想起自己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还能记得手掌当时的痛感。
后来她跑了,钻进公共汽车,手肿了,掉了一路的眼泪。
那个时候啊,怎么想象得到有一天,那个拽到了天上去的闻大少爷,会扛着一台空气净化器来敲她的门?
纪安宁忍俊不禁。
闻裕回到车上,思考了一会儿。
朋友圈里,钱昊然家里在某方面的关系深。他给钱昊然打了个电话。
“有没有靠谱的人推荐给我?”他问,“想调查点东西。”
第64章
纪安宁给她做家教的人家都打了电话好好沟通,因为她是一个靠谱的、工作认真的女孩,所以她推荐孟欣雨的时候,孩子的妈妈们都说了诸如“行,你介绍的人我们放心,你让她周末直接过来吧”之类的话,痛快的接受了。
而食堂这边的工作,闻裕叫她别管,他直接跟后勤主任打声招呼就行。
“别有心理负担。”闻裕说,“本来名额就挺紧的,你不干了,别人就有机会了。”
纪安宁一想的确是这样。她能拿到这个名额还是用了闻裕的人情呢。
“马哥跟我说,等这一季过去,等我有回头客的时候,他会帮我把价格拉起来。火翼这边的工作量真挺稳定的。”纪安宁在心里默算,然后开心地说,“要能保持下去的话,下个学期,我可以不用申请助学金了!”
她快乐的情绪满满地都要溢出来了。
闻裕乐了,说:“助学金无所谓,但你能不能拿到奖学金?啊?”
纪安宁深呼吸,屏住,然后握拳:“我试一下!”
闻裕笑得眼睛都弯了。
纪安宁的生活,一项一项理顺了,离闻裕设想的,就只差一步了。
纪安宁这样快乐轻松的好心情持续到周四,受到了打击。
这一世她已经提前带外婆就医问诊了,却没想到,外婆的椎间盘比她以为的严重多了。
听了医生的说明,纪安宁很懵:“怎么会这样?”
“拖太久了就会这样。”医生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说,“要再拖下去,就必须手术了。先牵引看看效果吧。”
但纪安宁想表达的并不是医生以为的那个意思。
直到带着外婆离开医院,她心里还一片混乱。因为纪安宁非常确信,在这个时间点,外婆的椎间盘真的不应该到这个程度!
医生的诊断不会欺骗人。外婆所有的事情都是纪安宁一手亲办,她对外婆的每一次就诊的情况都非常了解。今天外婆诊断出来的情况,甚至比更晚的时间点的情况还更严重。
一直到回到家,纪安宁都懵懵的,心乱如麻。
放学的时间,闻裕打了电话过来,问外婆的情况。
“先牵引看看效果。”纪安宁说,“先不用做手术。”
闻裕安慰了她几句。
她没说更多,简单几句,挂了电话。
心里那种像被火烤一样的感觉,没法给别人讲。连闻裕也不行!
为什么?
今生明明一切都在变好。为什么只有外婆的情况在恶化?
在上一次外婆的肾结石发展得比前世快的时候,纪安宁心里就有了隐隐的恐惧了。这一次,再无法自欺欺人——外婆的身体,是真的在以比前世更快的速度衰老、恶化。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会因为她的重生吗?
闻裕很快察觉纪安宁的心事重重,他问她:“牵引做得怎么样?”
纪安宁说;“还行。”
“我陪你呗。”闻裕再次要求。
“别了。”纪安宁说,“在社区医院做,全都是大爷大妈,还互相都认识,你要过去,他们会围着你问东问西,家长里短的。”
闻裕:“……好吧。”
他凝眸,注视着纪安宁。
纪安宁抬眼,微怔:“怎么了?”
闻裕问:“有什么事不顺利吗?”
闻裕早看出来,纪安宁眉间萦绕着淡淡的忧愁。从周四她带外婆去过医院之后,就这样了。
“别担心啊。”他用拇指捋平她的眉头,“大不了做手术。现在都微创了,不像以前那样开刀伤元气。技术发展了,又不是什么特别难治的病,别老忧心忡忡。”
他是好心宽慰。纪安宁吐出一口气,“嗯”了一声。
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先前说的那个什么寺?香火真的很灵吗?”
闻裕笑了:“这会儿信神佛了?”
纪安宁沉默不语。
重生本就是一件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现在更令她恐惧的是,她隐隐感觉,重生的她……仿佛在不断的吸取外婆的生命力。
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天道一损一补。一个本该消逝的生命有了重来的机会,这多余消耗的命力从哪儿出?自然要去别的地方找平衡。
宇宙的总能量是守恒不变的。
闻裕很想带纪安宁去一趟南照寺。因为南照寺有点远,当天赶不回去来,通常都要在那里住一晚。
闻裕的心思昭然若揭了。
但也是因为这样,纪安宁便脱不开身,南照寺注定是去不了的。
不仅如此,只要外婆一直在她身边,她就一直被捆缚着,不能像别的人那样自由随意,到处旅游,说走就走。
这是令闻大少爷极为苦恼的一件事。
这件事他迟早要解决的——闻裕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