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女儿在发呆,黎艺缓缓问道,“我这次来,没打扰到你俩吧?”

客卧到了现在才收拾,不就佐证了之前没人住的事实吗。

这两个孩子平日里就是一起睡的。

黎艺只是照例询问了下,也能理解。

可盛蔷反应很快。

“怎么会打扰,我高兴都来不及。”盛蔷说着复又提议,“妈,我今晚和你睡。”

她话落,沈言礼刚好从客卧里走出来。

脚步顿顿之余,若有若无地轻轻瞥她一眼。

黎艺看了笑意是止不住,轻轻地拍了拍盛蔷的肩,“我是无所谓,你和阿礼说。”

这要怎么和他说?

盛蔷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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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收整好,沈言礼问黎艺。

“伯母,您和阿蔷吃饭没?要不要点个外卖。”

“不用麻烦,我们俩在外面吃过了。”黎艺想了想,“有没有水?我倒是有些渴。”

沈言礼知晓黎艺身体受不了寒,末了还是询问了下,“冰箱里有冷藏的,您能喝吗?”

“最好是热的,要是没有的话也没事,你也别忙来忙去的了,我听阿蔷说,你也很晚才到。”黎艺说着往厨房边走,“我自己来烧吧。”

沈言礼应下,复又听到黎艺开口,“对了阿蔷,你把我之前拎的那个袋子拿来。”

“我前阵子回了江南一趟,特意带了镇上的雪梨酿,你们平日里没事可以煮点甜水,润嗓的。”

盛蔷拿起拎过去,掠过沈言礼的时候,发现他目光凛凛。

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拦住她那般,动势如豹。

黎艺还在念叨,“这个得放在冰箱里冷藏,记得在三个月之内喝掉。”

而随着话落,她打开冰箱的动作一顿。

盛蔷刚好走近,往里看了眼,脚步停滞。

双开门的冰箱里,除了中间一小层的冷水冰块柜,全然摆满了桃子汁。

花花绿绿的包装壳儿在内里冰灯的衬托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显示着和夜色不同的鲜明。

黎艺完全没有地方能够下手,颇为感慨,“……这么多啊。”

盛蔷内心冥冥,下意识就朝着沈言礼看。

沈言礼长腿搁着,背靠在料理台处,视线牢牢地锁住她。

虽然这会儿他没出声,可某些暗藏着的答案呼之欲出。

在她出行之前,冰箱里还不是这般。

黎艺为了腾空间,拎出几盒递给盛蔷,“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最爱喝了的吧。”

盛蔷接过,嗓音轻轻的,“嗯。”

桃子汁的纸盒包装涔了层凉,贴在手心里冰渍渍的。

可她的心到底还是随了这野风生长的夏夜,凭白了抹上了层模糊而起的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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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艺去洗漱了。

盛蔷现在才得了空,缓缓踱步到主卧。

沈言礼半靠在床头,细碎的黑发搭在额前,阖着眸。

一副睡过去了的模样。

盛蔷掩盖上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继而整个人轻轻地覆在夏被上面,手中动作放缓,往下压了压。

“你睡了没啊?”

好半晌没有应答。

盛蔷耐心地等,还没几秒,倏然听到沈言礼出了声。

“睡了。”

盛蔷嗯了声,语调缓缓,“你睡了还能和我说话?”

这不就是在等着她呢吗。

“做梦了不行?”

“那也行吧。”女孩儿眉眼弯弯,继而凑过去,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着,“所以你是在梦里给我买的桃子汁?”

沈言礼没吭声,在这样的沉寂中。

他的动作倏然而来。

年轻的男人轻轻地桎梏住女孩细嫩的胳膊,将她往下拽拉。

天旋地转之间,盛蔷往前倾,猛然之余,几乎是趴在了沈言礼的怀里。

“盛同学,你看起来很得意啊。”

“一点点吧沈总。”盛蔷就这样半窝着,指尖在他胸膛上轻轻地点了下,“也没太多。”

她说着,稍稍动了动。

被褥原先就因为两人的动作变得凌乱不堪,此刻随意地卷开,泛着褶皱。

不知道踢到了什么,盛蔷余光微瞥,继而整个人顿了顿。

她嗓调连带着抬高,“你什么时候拿来的屁桃精?”

偌大的屁桃玩偶趴在床侧,正好躺在她平日里睡的那半边。

因着被褥被掀开,堪堪露出半个身子。

如果盛蔷没记错的话,当初这玩偶是被她存放在了沈言礼位于京淮航大旁边的那间公寓。

“反应真够迟的啊。”沈言礼单手扶在她后脑勺,朝着他自己的方向压了压,“也没放多久,就今晚。”

这人藏得真深。

应该早就打好了算盘吧。

盛蔷想着,手抻直往旁边捞,结果摸了半晌也没摸到一个角儿。

她干脆想着从沈言礼怀里逃脱,预备去抱屁桃精。

结果刚有这个趋势,复又被年轻男人的力道所打败。

他咬了下她莹润的面颊,鼻息很沉,身上的热源紧贴着衣衫传递而来。

“都这样了,我就没点奖励?”

沈言礼的动作大胆且强势,揉得她双腮泛水。

她轻微挣扎,嗓音细如蚊呐,“我可警告你啊,我妈在呢……”

所以他要什么奖励?

“伯母在也一样。”沈言礼翻过身来,轻轻松松地将她摁在床褥之下,很快便亲了过来。

待到吮啜的余波渐渐消停,他略直起身,双手撑在女孩的双肩两侧。

沈言礼俯首睇她,看盛蔷盛开馥郁,花香渐浓,一副沉溺在云雾中的招人模样。

“你以为是什么奖励?”

他指尖抬起,反勾着抬了下女孩小巧的下巴尖,“我只是想亲你而已。”

迎着女孩不加掩饰的“爱的拳打脚踢”,沈言礼略略勾着笑,掌心包住她的小拳头,拉近到唇边,轻轻碰了下。

“你跟你妈很久没见了。”顿了顿,他眉眼隐在这样的夜色里,“这几晚,我就让给伯母了。”

而后,他又开了口,“你们好好聊。”

沈言礼的话语像是开启了某种开端。

让她的心如浸泡在水里的海绵,缓缓地鼓胀,继而变得沉甸不堪。

他掐着她冒出来的那些小心思,复又稳稳地放平。

盛蔷确实很想念黎艺。

很多时候,生活里发生而来的事,在恋人面前是无解且找寻不到答案。

而母亲的怀抱,能让人回归到最初的动态。

她看向沈言礼,目光流淌如静静的河,“嗯。”

盛蔷终于有功夫去捞那个屁桃精。

她怼了怼沈言礼,指向偌大的玩偶,“你这几天抱着这个,就当是抱着我了。”

沈少爷嗤笑了声,重重地掐了下她的脸蛋,“那还是算了,这玩意儿比不得你。”

“……”

盛蔷觉得沈言礼又是故意的了。

因为当晚在客卧一起共眠的时候,黎艺望着她脸侧那道不算太明显的印迹,视线尽显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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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蔷稍作休整的休息日里,沈言礼并没能抽太多的空闲出来。

沈氏集团大楼不在南槐,他之后的打算是在南槐建造分部。

毕竟他目前处理事务的主体,还是放在了唯盛航空。

之前沈父就此也探过沈言礼的口风,问他能不能兼并好这样的重担。

在接管沈氏的伊始就建立起这样的航空王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这相当于在原有的规模下,缓缓地划出新一轮的圈。

而涉足的航空领域,在前期势必要注入大量的精力和投资。

最初第一年的时候确实很困难。

但他也熬过来了。

那样疯狂的日子,却也让他莫名庆幸。

两人一路朝着共有的曦光而立,前方结点在即。

盛蔷给予的答案便是莫名的信任。

她没回国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为唯盛航空效力。

偌大的会议室里沉寂一片。

一众高管看沈言礼指腹抵在唇侧,一副不怎么想开口的模样,皆是屏气凝神。

过了半晌,他总算开口。

“飞机的总体设计参数,实验室在去年已经基本确定成型,成千上万的废稿就是我的选择,这一点你们可以不用再讨论了。”

“唯盛不可能一直引进国外的飞机,这也是我当初建立的缘由和目标,我们总能建造出自己所属的系列。”

沈言礼朝着助理挥挥手,荧幕上投影出他的电脑桌面。

上方是一路而来,各类的步骤。

眼下已然进展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可是沈总,你也知道,民航局的适航症非常难拿下,标准也卡得很严格,万一不达标,相当于我们之前所有的投入全部都打了水漂,前功尽弃啊。”

说话的是一位老者,在董事会里待了许久。

虽说目前唯盛航空稳步运行,但毕竟是新立的航空公司,目前还处于赤字的状态。

后续几年的持续盈利,才能将收支平衡起来。

不提这些,在此之前,飞机的型号合格证,生产许可证和单机适航证都需要历经层层审批。

如若一个环节有误,那么耗费的时间人力,都几乎不能用钱来比拟了。

而在这样的状态下,撇开已然引进的系列,要建造出唯盛所有的独立机型,实属不易。

他见惯了各类企业的沉浮,到了此刻,还是想选择比较稳妥的方式。

比如——这样的方案,可以再晚几年施行。

“之前实验室做过评估和计算,我只能说,时间不等人。”沈言礼撂下笔,“越早开启,才能在之后的时代里牢牢地占据领头的位置。”

“沈氏绝不仅仅止于此,至于你们所说的风险,也完全不用担心。”年轻的男人沐浴在夏季的明亮里,“我将是此次项目的统筹人。”

会议室里一度陷入沉默和聒噪反反复复切换的情境里。

争论是无可避免的。

肖叙刚刚还附和了下沈言礼,眼下被吵得头大。

沈言礼倒是完全不担心的模样,老神在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铃声倏然从主座响起。

知道是沈言礼的手机,众人皆是默契地放低音调。

可比起这样“嗡嗡”而来的动静——

更让人惊诧的则是投在会议室大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沈言礼的手机属于和平板电脑一体化的模式。

来电响起的时候,三方都会全面地进行展示。

这会儿,大家的目光被牢牢地吸引过去。

投影的屏幕上,来电人的备注格外显眼。

仅仅两个字,是--「心肝」。

沈言礼这会儿没管旁人的窥探。

年轻的男人低头,垂眼看了眼屏幕,利落地接起。

不过几秒,他直接站起来,示意众人继续,很快便迈开长腿,往外走。

在沈言礼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后,桌边的十几人窃窃私语。

有人自觉算是比较了解沈家一脉,笑着朝肖叙询问,“之前就传闻沈总和沈夫人母子情深,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备注都取得如此亲密。”

“不是沈伯母。”肖叙很快否决,在一众高管的诧异中,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也没谁,就他媳妇儿。”

第61章 Your World 能不能别骚了。……

肖叙的话说完没多久, 会议室陷入一片沉寂。

而联想起刚刚沈言礼接了电话就往外走的举措,倒还真是迎合了来电显示「备注」里——所蕴含的意思。

思及此,问话的那个高管不免有些尴尬, 干笑两声,“原来如此,沈总平日里……这还真是没想到啊。”

不说其余,沈言礼面容过胜, 恣意尽显, 容貌得天独厚。

在最初接任沈氏的那一年, 董事会不少人误以为他很会玩女人。他们这一圈多多少少都会用此来助兴,不期然间的韵事只能算是功成名就之外的一些小点缀罢了。

但事实与之相反。

这三年来没听说沈言礼身边有女人相陪, 平日里少不了酒局, 围绕在他周遭的,也都是男助理。

只偶尔有些传闻, 说他早就有主了。

可毕竟没看到,董事会只当沈言礼是继承了沈父的衣钵,不玩这一套。

今日这样一番场景,算是彻底地掀开了谜底。

原来那个「主」, 也是实实在在所存在的。

董事会里有比较年轻的人,平日里和肖叙聊得来, 这时候插了话, “你还别说, 要不是今天,我们还真不知道啊, 沈总这是玩金屋藏娇呢?”

“藏什么啊,你们沈总大学就开始谈了,一直到现在。”肖叙也不愿说再多, “不讨论这个了,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肖叙话落,自己的手机也应声而响,进来条消息:「你那天没戴,我现在来不及吃药,要是有了,你就去死吧肖叙 !」

他面容难得沉了下,指尖放在屏幕上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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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蔷这次打电话给沈言礼,是问他今天再晚些的时候有没有空。

黎艺既然来了南槐,她预备带人出去逛逛。

沈言礼大致算了下接下来会议的进程,倒也还能腾出一点时间来。

他当即应下,回去嘱托一番后,驱车驶往目的地。

沈言礼这样的档口还提前预订好了位置,在位于南槐市中心的翠苑里找了家古色古香的餐馆,要了间能俯瞰夜景的包厢。

不得不说,这儿的位置也选得好。

愈趋近沉夜,包厢愈显幽然。

假山树森,流水汩汩,木质雕栏挂着几盏灯笼,光影缓缓地散开。

沈言礼上来就点了盛蔷最爱的那几样菜,继而嘱托前来等候的经理,“对了,冬笋笃鲜这道汤不要做得太咸,另外给她来杯红糖麦茶,要热的。”

沈言礼还没说完,盛蔷掐了掐他胳膊,“你别光顾着点我的。”

年轻的男人听了下意识抬眼,落入黎艺打趣的目光。

“………”

“伯母,您口味和阿蔷差不多吧?”

黎艺撑在桌面,“嗯,随意就好,除了不吃辣,我没有其他的忌口。”

盛蔷大概是快要到每个月固定的那几天,食欲不佳。

边聊边吃,没多会儿就撂下了筷子。

沈言礼觑见,轻蹙了下眉尖,凑近在她耳旁,“这家店你不喜欢?”

“……嗯?”盛蔷眼睫在幽暗的光下颤着,“没有不喜欢啊。”

“那你怎么吃这么少?”

“就是不太饿,没事儿。”盛蔷随意地摇了摇手,拒绝沈言礼给自己夹菜。

吃饭期间,话题很快变成老生常谈的那一类。

作为长辈,黎艺照例还是很关心两个孩子之后的打算和发展。

沈言礼略微颔首,“伯母,确实是委屈阿蔷了,她之后估计都只能在南槐陪着我。”

按照盛蔷的性格,若是没有他,她估计就在京淮工作,一心陪在家人身边了。

毕竟京淮那边不仅有黎艺,还有宁远雪。

眼下和亲人分隔两地的现状,是盛蔷历经抉择之后的境况。

“这是她自己选的,我是没意见。”黎艺语气温和,“我也就是问问,想着你们俩事业也都才起步,未来也还很长,以后要是觉得累了,就回京淮,回来放松放松。”

三人复又聊了几句,话题很快被岔开。

天色愈发深了,远际的墨沉捱下来。

城市的夜景宛若浮动着的画布,霓虹光影,灯火星明。

这样寻常不过的晚间,承载着往来生活的千家万户。

盛蔷的视野仿若被轻拢了层迷雾,轻拂开来。

她心间攒动,默默地看着沈言礼。

半晌,盛蔷落在桌底下的手,直接探了过去。

女孩利落地攥住他筋骨分明的手腕,继而反绕过去,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心。

年轻的男人本来还在和黎艺交谈,此刻感知到了她的小动作,侧目而望。

她喊了他一声,“沈言礼。”

“嗯。”他应着。

“我得和你说,我不委屈。”

顿了顿,盛蔷俯身过去,脊背因着靠近勾出优美的弧度,女孩面容瓷白,粉颈上落有带卷的发尾。

她轻而缓地补充,“这样完全没有委屈到我,你明白吗?”

说着,盛蔷抬眸看向他,双眼涔着坚定。

“来南槐这边和你一起,是我早就想好的事。”

他的目光只锁定她一人。

在这样彼此相望的沉默里,沈言礼很快有了动作。

他利落地反攥住她的手,和她指间相扣。

紧而重的力道,像是落了死结的绳索。

无比确定,无比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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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时候,盛蔷和黎艺坐在后座。

女孩差不多是瘫在黎艺身上,软软地,身子像是被巨石吊着,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饶是黎艺都不免觉得有些稀奇,“这是怎么了?”

盛蔷侧扒着黎艺的臂弯,靠在自家母亲的肩侧,用头发蹭了蹭,“我只是在想,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得了,你过几天不就又得走了吗。”

“一生这么长呢,你也不能总赖在我身边,要学会适应。”

黎艺抚了抚盛蔷的肩膀,继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望了眼前座开车的沈言礼,刻意压低了音调,“阿礼对你是真不错,但你们俩毕竟异地了三年,这阵子难免会觉得新鲜,以后日子长了才是真理,磨合的时候要是有了矛盾,你不要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盛蔷点点头,话锋稍转,“可我也没和他闹过矛盾啊……”

“还说没呢,我怎么记得之前要出国的时候,你蹲在后院的树下哭?”

一招毙命。

盛蔷没想到黎艺的记性那么好,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妈,不提这个了。”盛蔷意图想混过去,“你是不知道,他有时候在我面前……反正挺坏的。”

黎艺笑得揶揄,“那还不是因为在乎你。”

到了公寓,黎艺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和两人招呼了声,就径自去洗漱了。

沈言礼见此看向盛蔷,“刚伯母和你说什么了?”

盛蔷这会儿因为黎艺方才帮他说话,眼下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没说什么。”

她撇开沈言礼的肩侧,“反正不是在说你。”

沈言礼扬眉,趁着这会儿黎艺不在,望着盛蔷纤窈的身影,几步迈了过去。

他利落地揪住人,往自己的怀里摁,“所以刚刚就是在说我吧。”

盛蔷挣扎了会儿,到底没逃脱开他的力道。

沈言礼手劲怎么就能那么大。

“喂……你箍疼我了。”

“你说不说,不说就不放。”

沈言礼的气息自身后相渡,烧得她耳垂红透。

盛蔷忍无可忍,这会儿不知怎的,小脾性上涌,到了顶点后直接炸了毛。

她单腿抬起向后勾,利落地踩了他一脚,“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