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十一日,林佳氏(黛玉)被指为十三阿哥嫡福晋,十四阿哥也得到了第一个侧福晋,剩下的秀女不足十名,一律指给宗室为侧福晋等。一次给八个儿子解决了人生大事,这件盛事轰动了京畿地带,人称八王大喜。八个福晋一时成为京城中的谈资,而怡福晋自然更是招惹了众人目光,她还是第一个汉人出身(身在正白旗)的皇子嫡福晋,林、贾二府此时自是风光无限。
而与此同时,宝钗也被指入克勤郡王府,成了世子侧福晋,以她的出身而言算得上是极好的归宿了。当下薛氏母女也乐得合不拢嘴,黛玉亦筹备了礼物以为道贺。只是以她如今的身份却是不好再寄居贾府,贾敏择了个黄道吉日,母女两人一道迁到林宅居住。自此,她正式和红楼梦中的宿命脱离关系。不过贾敏怕她独居寂寞,时常也接了贾家姐妹过来游玩,贾琏贾珍等人随时过来照应。
指婚出来之后,礼部便有人上门与林家议事,这是皇家婚事,毫无女方置喙之处。因为前头还有七个哥哥要大婚,十三阿哥安排在一年之后四月初三日大婚。黛玉货真价实的松了口气,此时她才不过是十三岁,要嫁人实在还早了点。贾敏也很满意,不过这中间还有放小定、放大定等繁琐礼仪要行,她只能在扬州呆上八个月左右了。
过了数日,敏妃传黛玉进宫说话,此时又不同于选秀期间,已经可以大方行事了。黛玉先去太皇太后那里请了安,孝庄精神头还好,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不露一点下世光景,只是越发老了。两人虚应故事一番,黛玉便到景阳宫去了。敏妃正在东暖阁与胤祥说话,见黛玉来了,温婉笑道,“免礼了,坐到我身边来吧。”
黛玉便依言坐到敏妃左侧,敏妃搂着右边的胤祥,含笑打量着她,只见黛玉今日穿了京绣绿地黄花水绸衣衫,并没有掐边,黄地罗裤脚上隐约有些碎花,脚上是堆纱鞋,挽了一个松松的纂儿,余下的编成大辫子,并不惹眼,但细看却是遐思无限。乌压压的鬓脚下玉一般光润的皮肤,手上笼着一个白玉镯子,显得手更加晶莹剔透。不但长得好,打扮得也极得体,是这些年来见过女儿中的佼佼者,心中十分得意,笑向黛玉道,“在我这里用了午饭再出宫去吧,我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黛玉陪笑道,“正是了,我母亲还在贾庶妃那里说话,让我向敏主子问好呢。”
敏妃点头道,“我知道了,她今日怕是过来不得,以后再好好说话罢了。我要去西边上一炷香,好孩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也就是了。胤祥别怠慢了你妹妹。”说着带了澹月出门往西暖阁去了,澹云在屋内服侍着。
这边胤祥与黛玉对坐,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他们绝非先互许终身再得的指婚,也不是全然的陌生人,彼此又是从小相识的,现在见面竟平添了几分尴尬。胤祥如今也有十六岁了,两人不再是初次见面的孩童,那股子生生涩涩的感觉竟全然没变,却是黛玉先回过神来,知道这是敏妃留给两人说私话的机会,心下十分感激,想了想低声道,“大约过个十几日,我就要回扬州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再上京来。”
胤祥选黛玉的原因和黛玉一样,都是范围内的最好,但此时已定下夫妻之分,看黛玉就有些不同起来,见她带着三分羞意,心下一荡,先扫了澹云一眼。澹云知机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们站着,有重帘遮掩,外头人也看不到里面,他便伸过手去,握住了黛玉的手。
肌肤相触,两人都震了震。黛玉咬着下唇,轻轻回握。耳边听胤祥道,“额娘和我说,待我们成婚就出去开衙建府。你先回扬州也好,和林大人透个气,这几年千万不要北上,就在扬州便是了。”他本想说,我定请四哥好好看护他,想想又收去不说。
黛玉点头道,“我爹爹是林大人?”胤祥忙称世伯,她才笑了,自怀中掏出一个与胤祥一般无二的荷包给胤祥看,胤祥结果看时,反面是,“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真珠还聚”两句,与他的那个都是杨万里的昭君怨。正面是雨过天青蒙雨中荷花,细雨成线,绣工奇绝。当下便把自己的换了给黛玉,院子里就听到敏妃说话的声气,两人忙分开了,敏妃进来见他们情态,知道必是说过私话了,一笑。
吃过午饭,黛玉便向敏妃说了回扬州的事,敏妃十分不舍。胤祥被康熙叫了去,不久贾妃遣人接了黛玉去她那里,因她也有了身子,便只是说几句话,贾敏便带着黛玉走了。
点翠凤引出羊脂玉
康熙四十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就是扬州也早在一入冬就下起了大雪。到了十一月又下了几场满天扯絮的大雪,人人口中都念着“瑞雪兆丰年”,好在扬州还算富庶,城里有几次开了放粮放布的慈善堂口,倒也没有多少人挨饿受冻。
城外却并非如此了,家里是茅草屋的人家多有被大雪压倒了容身之处的,因此今年不少好心肠的地主又加派了去舍粮舍布,帮着这些人好歹把年过了再说。而城东七十里地数百顷的人家,却不但是拿粮拿布还拿银子拿肉,又得到了等开春就给他们盖大瓦房的许诺。
要搁在往常,谁这么吃饱了撑着银子没地方花,定然会遭到地主们的一致非议,甚至会有人上门相劝:你这样慈善,岂不是显得邻居们刻薄了?再说了,把佃户的心养得那么大,对扬州风气有什么好处呢?
今年?谁敢说,谁能说?这是盐政家大小姐亲自从嫁妆里拨出的银子,说是让家里人也念念她这个大姑奶奶的好,也沾沾她的喜气。这是她的善心,谁敢说个不字,那岂不是在说这位大姑奶奶的不是?今年扬州官场最不能得罪的不是掌印的扬州知府,也不是掌兵的江苏总兵,而是掌盐的盐政林家。林家大姑娘也是奇怪,这几个月一直安安静静的,连门都少出,什么人前去拜访,顶多留坐一盏茶就要绣嫁妆了,要不是一入冬就整出这么大动静,还真要忘了扬州城有这号人了!
扬州城外的这个小洋村村民们却没想这么多,他们只是单纯地念着这个林姑娘的好,不但给了粮食给了布匹,今儿还请了城里的郎中来义诊,由大管事奶奶亲自盯着,这些郎中可殷勤得很呢,脉把得那个仔细!怎么不叫人感念这位林姑娘呢!
这位天大的管事奶奶就站在四面通风的棚子里,盯着这些郎中把脉开方子,现抓出药来配了送到村民手上,她穿着灰鼠袄子,出着长长的风毛,套着大红斗篷,手里拿着的手炉都叫人眼花缭乱,更别提头上戴的,身上佩的了。那些个种地的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眼都看直了,连药也不晓得接。只痛惜她那张小脸冻得煞白,小羊皮靴子连连的跺还是冻得站不住脚,却也撑了大半天,直到最后一个病人也打发走了,这才扶着小丫鬟子坐回车里,这一下冻得是非同小可,连打了好几个打喷嚏才算是暖了过来。
小丫鬟子上上下下地忙活着,又是给她换手炉里的炭,又是给她捶背,连塞了好几个软垫管家奶奶才缓了过来,冲着双手呵了口气,懒懒地道,“真是惯坏了,自从到了里头去服侍,何曾受过一点寒风?想当年我也是苦过来的,大冷的天跪在院子里洗衣裳,腰冻得直不起来,嗯……就是那儿,使点劲……”
这小丫鬟子才留了头,生得也是眉清目秀,是个美人坯子,听得管家奶奶这么说,连忙凑趣道,“何尝不是呢,想我在家里也是个命贱的,这大冷的天,弟弟在家里烤火,我却要去砍柴呢!万没想到能到奶奶身边服侍,虽说是出门,但这车里暖得,倒是比在家要好千倍万倍呢!”
这话正中管家奶奶的心思,她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漫不经心地道,“你是个伶俐的,可惜命平常些,老子娘不争气,捞不着姑娘院子里的差使。你看看姑娘院子里的那些姐姐妹妹们,真真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的娇贵,最难得是都被调养得知书达理,这才真是寻常人家比不上的做派呢。”
“平日里也曾听说大姑娘院子里的姐姐们都是能书会写的,我也羡慕得不得了呢。别说是一等的姐姐,就是二等三等的,姑娘院子里出来的硬是就不寻常,我就纳闷了,姑娘可是从天上下来的不假,这些姐姐们行动间怎么也带了仙气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马车很快就进了城,城里虽然也有不少车马,但见了是盐政府的车,纷纷避让。不消一刻就到了门前,管事奶奶进得门来,见轿厅停了两顶八抬大轿,知道是有贵客来访了,便先从西边角门进了内院,绕了几个弯,便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这院子倒也不大,只是两边厢房里满满的都堆了箱子,几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正在厢房中清点造册,见这管家奶奶来了,忙笑着做手势,管家奶奶会意,便进了西厢,自有人端上茶点等物。管家奶奶见这几个丫鬟都在忙碌,便凑过去看了看,笑道,“前儿听姑娘的口气,这些玩意儿早已经造册了,怎么你们手里又有一本新帐出来?”
“白杏嫂子不知道,姑娘手里一贯是撒漫的,先是造着老册子抄了一本帐,后来月圆嫂子说不是的,有的东西账上有,手头却早赏人了,又有一些姑娘稀罕的留在身边,当时就没有入库。因此姑娘就请嫂子进来几日,赶紧的做一本新帐出来。”答话的却是素贞,她悄指了指月圆,月圆却正在凝神写帐,鼻尖微见细汗。白杏知意,点头吃茶不语,过了一会,小丫鬟子上去掀了帘子,一个中年夫人带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小姐走了出来,又一对母女也笑着送了出来,两边一厢说一厢笑,相让着被仆妇们走出了院子。
白杏知道是时候了,便忙起身等着,过了一会儿,果然又有一群仆妇簇拥着一个青年小姐回房,只见这个娉婷少女,眉宇间略有不胜之态,生得竟是有稀世俊美,正是林黛玉无疑了。早有小丫鬟掀了帘子,白杏进房时,黛玉手中已是握了一盅茶,正闭着眼养神。白杏欲说话,又怕扰了黛玉休息,正犹豫间,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的媳妇,跪下回到,“禀姑娘,京里送年礼来了,舅老爷府里的表二少爷送了一对雪兔,还有些小玩意儿,太太说姑娘怕是累着了,可以不必过去,一会儿就打发人把东西送过来。”
那林黛玉仍是闭着眼,只淡淡道,“知道了。”说话间,又有一个媳妇子进来回道,“京里十三阿哥送了些东西过来,太太已经打发人下去休息了,太太说,姑娘若是得闲,可以叫来说说话也好。”
入冬时,林黛玉生了几场小病,京里就来了好几拨送东西的人,白杏知道这一来必定又要折腾半日,正要上前回了自己的话,耳边已听得黛玉道,“传我的话过去,就说辛苦了,我今儿已是乏了,明儿再见吧。加倍给赏钱,大冷天的四处跑,别叫人家空手回去。”
“是,太太已是吩咐过了,必不会短了他们的。”白杏忙上前笑回,黛玉掀掀眼,淡淡笑道,“白杏姐姐来了?”
“来了半日了,因姑娘正忙着,便在外头候着。”素贞代答,黛玉微微点头,白杏便把小洋村的事逐一说了出来,黛玉听了,点头道,“辛苦姐姐了。”
“可不敢当姑娘的话!这是最紧要的关头,要是给医舍药反而出了事,可就真是可惜了,大好的事儿办坏了。因此我亲自去盯着,再出不了岔子的。”白杏忙笑回道,黛玉脸上的笑容真诚起来,慢慢的喝了一碗茶才道,“白杏姐姐这一来,我倒想起一件事,前儿我恍惚听说太太得了一块极好的和田玉,可有这事?”
“那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不错的。”白杏心中已是猜到了,一丝犹豫也无,连忙应了。那边素贞也早捧过妆盒,黛玉亲自打开了取出一支金钗给白杏看。
只见这支金钗是点翠的凤钗,翔凤两翼开展,鸟身点翠,双眼点着米粒大小的红宝石,虽然并不太大,却极是生动。不但工艺奇绝,造型极巧,并且在凤口处衔了一颗拇指肚大小的东珠!细看之下,东珠似乎是摇摇欲坠,仿佛真只是镶在凤凰口中,黛玉拿起来晃了晃,只见这颗东珠一阵乱颤,陡然光华大放,衬着烛光与红宝石的幽光,白杏只觉得目眩神迷,一咬舌尖才清醒过来,定睛看时,那东珠似乎还是下一刻就会落下来,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这是皇上当年为庆贺老佛爷七十大寿,特意打的一根凤钗。老佛爷赏给十三爷已经十年了。”黛玉的声音却还是那么幽幽的。
忙备嫁更添心事
白杏惊得说不出话来,耳边听得黛玉道,“给你看看,倒不是为了别的,十三爷送了这东西来,回礼自然不能随便了。你去寻了那玉来给我瞧,也到太太那提一句。”
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只有白杏这个级别的管事媳妇才有接触的权力,她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多说,便领了差使拿了个匣子装了这凤钗去找贾敏了。这边黛玉合着眼想了一回事,素贞、紫鹃两人叫小丫鬟子进来抬今日整理出来的箱子。不多时一对毛茸茸的雪兔子被送了进来,大家赏玩一会,白杏便回来了。素贞知机,把紫鹃的手一拉,两人就带着小丫鬟走出去了,紫鹃站在帘子里头亲自把守着。
“回姑娘的话,太太看了凤钗,也并没有说什么,只说礼物太贵重了,承受不起。但既是老佛爷给十三爷的,终久也会是姑娘的,此时只是早拿了几日,也是无妨的。那块和田玉要给姑娘做盆景,另有一块墨玉,姑娘看了若是好便罢了,若是不好就再去找找。”
白杏说着,拿出匣子照样的打开给黛玉看,盒子里是一块通体全墨的和田玉,黛玉拿在手中,微微动容道。
“是暖玉?”
“冬暖夏凉,也算是珍品了。”白杏忙道,黛玉点头道,“找了好匠人细细的做一对玉佩,我亲自络起来,怕是也可以敌得过那东珠了。”
当时玉石虽然珍贵,却比不上东珠是被皇室垄断的资源,白杏不知该如何接话,黛玉微微笑道,“什么了不起,东珠前朝不值钱的,这块玉却是什么时候都算数。十三爷是属虎的,就做一对老虎吧,白杏姐姐觉得如何?”
“凭姑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白杏陪着笑说,黛玉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白杏便告退出来,只觉得背心已被冷汗湿透了,她却不敢停留,到贾敏处说了黛玉的意思,贾敏听了无话,白杏便亲自把墨玉带出来,想了想找了自己男人一道,两人现套了一辆车,到玉峰楼找了掌柜的。
那掌柜的是做惯林家生意的,见白杏夫妇来了,直如见了财神一般,连忙让到屋里嚷着上好茶,茶是秋天新出的枫露茶,喝了两道白杏才道,“掌柜的,今儿可是来了大生意了,且要得很急。您要是做得好呢,今年一年的嚼谷也就挣出来了。可要把这块玉雕坏了,那可不是我说两句话就能平了的事。”说着使眼色叫丈夫打开匣子。
这匣子一开,老掌柜的眼睛就亮了,捻起这块墨玉仔细看了半天才道,“说句冒昧的话,这些年不是没做过贵府的活,这个玉虽然好,却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货色?”
见他这么不开窍,白杏丈夫就要说话,却被她瞥了眼止住。白杏淡淡地道,“您老人家糊涂,也不想想这差事为什么这么急。实话说了吧,是我们大姑娘要的随身玉佩,要一对的,一个给怡贝勒,一个留着自己带,您自己掂量吧,赶得急了些,年后就要。”
那掌柜已是惊得呆了,忙站起来回到,“那是一定的,既然是大姑娘要的东西,自然要加工细作。我这就请陈师傅去,两位稍等!”说着忙走了进去。
白杏这才放心,悄声道,“这东西可是真的不能出一点差错,不先说明白,那是给玉峰楼惹祸呢。”
“你也未免太小心了。”林文如今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他虽然和黛玉打过几回交道,却因这大小姐都是十分和气,并不十分畏惧她。见白杏这么小心,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白杏狠狠拧了他一把,“听我的!”她又把原本已经低得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点。“姑娘最近有心事呢,最近尤其是心绪不佳的时候,你可别往枪口上撞!我本来想把百灵荐进去做活的,恐怕她莽撞冒失的,得罪了姑娘可不是玩的。咱们家这位姑奶奶,将来富贵的日子长着呢!”
这边黛玉却是在看着素贞与紫鹃记账,她的东西极多,有些心爱的小玩意要带到北京去不说。这么多年积存下来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待要归到林家总库房去,却有很多是朋友送的宫里赏的,要一总带到北京去又嫌累赘,只得慢慢的全都整理出来给黛玉过目,由她自己决定,或是带到北京去,或是折价变卖,或是归到家中库房,小半年来为了这件事她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了,而这还只是备嫁工程很不起眼的一部分。
不论黛玉本人对刺绣多么没有兴趣,这次她是再也逃避不了了,当时天下风气,至少新房里的所有绣件都应该出自新娘子之手,讲究一些的家庭甚至会给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预备一身衣服,虽然黛玉不用这么仔细,虽然大部分绣品可以由红莲代劳,但她总得亲手给胤祥做几套衣服才说得过去,还有被面枕头等物,这是无论如何要她本人亲手做的。这大半年来她的主要体力工作就是这个,每每做得头晕眼花。
还有她的嫁妆管理,也是极其耗费心力,林家生意主要是三大块,第一是当铺,第二是酒楼,第三才是最赚钱的玉石生意,贾敏之前上京筹办的珠宝银楼已经和黛玉说好,她分润两股,但不参与经营。至于酒楼,黛玉主动推辞不要,这东西盈利有限不说,贝勒府身份敏感,很容易招惹麻烦,但已经和母亲说好,在京城的几家就由她以出嫁女的身份代管,主要是为了收集消息,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说。
而当铺一直以来都是在扬州经营,黛玉将来在京城生活,怎么也是不可能管理的,玉石生意则无论如何不能分给出嫁女。因此在铺子这一块,黛玉只是要走了胭脂铺子,林如海与贾敏本来还是嫌少,但最终还是考虑到皇子福晋做生意也很不方便,便让了步。只是在陪嫁的土地上就坚决不肯再少了,除了京城旁的几十顷地之外,又在镇江南京等地大肆买地,黛玉啼笑皆非,只得接受了自己成了大地主的残酷事实,收起了千顷地契。
除此之外,还有陪嫁人员的挑选,贾敏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有些犹豫的,不知道是否在陪嫁丫头里安排一些通房丫头的预备人选,她直接征询了黛玉的意见。而黛玉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极为坚决,所带的八个大丫环都是心腹,十六个小丫鬟中也没有什么姿容特别出色的。虽然她对胤祥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但有孝庄这个坚实后盾,至少在前几年她是不需要太担心的。
这八个大丫环有的是家生子,有的是外头采买来的,但出身都绝对清白,家人也极为忠实可靠。紫鹃是唯一一个从亲戚家带过来的大丫头,黛玉也曾询问她是否要回贾府去,毕竟要是真当了她的陪嫁丫头,那紫鹃真的就再没有和家人团聚的时候了,不说别的,她自己也不乐见自己跟前得用的大丫头和贾家下人牵扯不清。
紫鹃的态度极为坚决,发誓赌咒也不愿离开黛玉,黛玉也只得罢了,紫鹃聪明伶俐,稳妥忠心,她也的确是舍不得这么有用的帮手,便把此事揭过不提。而之前的天方月圆水明云霁都各自出嫁,月圆嫁的是紫梨手下的二管事司徒寒,云霁和胭脂铺子里的管事韩骏,水明和武师张明德,倒是天方与紫梨的小叔子王元私定了终身,之前都已经各自成亲。黛玉全部放到手底下的铺子里去做事,她原本就没打算吃陪嫁过一辈子,这些人才放在内院管事可惜了,倒不如历练历练,开新铺子就是现成的管事人选。只有云霁是管家型人才,她放在院子里揽总,身边的首席大丫环则是紫鹃、素贞,一应往来进出账簿都是这两人一手保管,还有素瑾、乐珊、乐海、忍冬、连翘、白芷等六个大丫环,并南烛、三味、蓝尾等十六个小丫鬟俱都是一时之选。还有十房家人,当年服侍过她的紫梨红莲绿梅等都在其中,这些人有精于生意的,有长于往来的,有善于养生的,虽然人数并不多,但黛玉却很满意。
元宵佳节话别离
女方家的筹备就不说了,礼部已经送来了怡贝勒府的图纸,至少有两个大院子的家具是林家必须要准备的。这还不算嫁妆里必须要添置的礼节性物品,黛玉很是纳闷自己怎么就不曾厌烦,这些事无比琐碎,不知道胤祥那边是否也一样,又或者他只要等着娶老婆就好了。
在胤祥之前的七个阿哥都已经办过了亲事,而每一次都会让黛玉的嫁妆清单有所修改,比如说八福晋陪嫁了一对巧夺天工的珊瑚盆景,贾敏立刻就找来了两块河磨玉。而四福晋竟然陪嫁了一张紫檀床,这让贾敏又羡又妒,但黛玉极力陈说,认为以紫檀做家具不但靡费,而且也过于招摇,这才没有再度临阵换将。
家具的木料是黛玉所喜欢的黄花梨,而且一水的简洁大方,黛玉痛恨螺钿,而在这个问题上她就浪费了不少时间——除了林如海是站在她这边的之外,上到贾敏下到紫鹃都觉得螺钿才符合黛玉的身份。
总的来说,这大半年她都忙碌得很没有意义,而扬州也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可以抱怨,这就使得黛玉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不过十三阿哥胤祥不时送来的贴心小礼物总能缓和她的不悦,就算凤钗这种带有明显政治意义的装饰品还是让黛玉心里甜甜的。反正胤祥已经持有十多年了,孝庄总不可能在十年前——自己才四岁的时候就未卜先知。
而这一切好心情终结于探春的一封信。
迎春终于定下了婚事,而与书中一样,她的未来夫婿正是孙绍祖。
贾敏虽然也很不满,但一来她对迎春这个侄女没什么感情,第二也知道是贾赦欠了钱拿女儿抵债的,倒不好说什么。黛玉却没这么多顾忌,指名道姓的在给探春的信里把贾赦骂得狗血淋头,并马上给胤祥写了信让他务必不要给孙绍祖好脸色——要说孙家没看上贾家和怡贝勒的关系那绝对是假的,而胤祥对孙绍祖的脸色越差,迎春将来在夫家的地位也就越高,这里面的奥秘稍加琢磨也就能体会了。
在那之后,她给迎春写了一封长信,在信中语重心长地以自己为例子阐述了一番管家的道理,并多番暗示逃避是最差的解决办法,就差没摆明了手把手教迎春该怎么管家。迎春的回信里虽然对她表示了感谢,但却没有什么受教了的表示,看来她是打算把太上感应篇看到地老天荒了。黛玉虽然着急,但却也是束手无策,别说贾府和她只是一般的亲戚关系,就算是她的娘家,没出门子的女儿也是说不上话的。
似乎是为了打破她的美梦,迎春在一月就急忙出嫁了,黛玉正准备打点着上京时,探春的来信里极为生气不屑地提起了抄检大观园一事,就在迎春出嫁前夕,司棋被撵走了不说,入画、晴雯也没逃脱自己的命运,晴雯被气得卧床不起,似乎是重病了的样子。司棋干净地自尽了,与鸳鸯到地下做伴去了。
鸳鸯早在贾母去时就触柱自尽,倒也算是走得清白。如今大观园里的女儿已经露出了群芳尽去的颓态,推想宝玉此时必定是神魂俱丧,黛玉也不由得心酸起来。只是一年时间,女儿们死的死嫁的嫁,为避嫌疑,她与宝钗都是许久不曾与宝玉来往了。只听说他如今也不得随意进出内闱,到了外头与贾琏学些往来接待之事,贾政有意让他从科举出身,管束得死紧。王夫人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在加紧着张罗亲事。
回想起一年前潇湘馆灯下夜话,黛玉也不由得黯然神伤,待要寄信携物去安慰,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有一个探春,已是当嫁之龄,却始终没有什么合适的上门提亲——一个个都怕九阿哥发飙劲,也是闲愁万种不知与何人说去。好在不多久胤祥就回了信,不但详细解说了孙绍祖家中的情况,更点出他果然待迎春还算不错,黛玉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因胤祥信中问她何时到京,又不免稍诉相思,黛玉只得温言软语劝慰一番,这才说了出了元宵就动身,怕是二月初就能到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