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剧情,正反双方决斗前, 主人公往往会对反派说上一大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嘴炮,从而彰显几分身为正义人士的大义凛然——
然而林妧并不。
趁着男人这极为短暂的一阵愣神,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恶狠狠砸向恶魔脸颊。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神情之嘲弄,整个一副杀神的模样,简直比反派还反派,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然而这一拳终究没有打在他脸上,多年养成的战斗本能促使恶魔在拳风落下的刹那发动能力,瞬间转移到三米之外。
容貌绝美的青年目光狠戾,在林妧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抬起双手,用力把头顶与下巴往反方向拧动。骨骼错位的声响听起来格外心酸,与此同时下巴的脱臼程度达到最大,梨子顺着霍然张大的嘴咕噜噜滚下来落在地上。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他恶狠狠地把骨骼正位,唇角因为剧痛与羞耻勾起一抹冷笑,凌乱长发如同细碎黑雾拂过脸颊,用近乎癫狂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要把你碾碎。”
去他的《霸道恶魔的俏娇妻》,去他的跨种族旷世绝恋,他们之间的剧本只能是《午夜食人魔》,不达目的不死不休的那种。
随着这道声音沉沉下落,男人身形一闪,迅速冲向林妧所在的方向。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朝她径直挥来的尖利指甲划破沉闷空气,带来一阵迅猛疾风。
林妧轻盈躲过,却在下一秒察觉身后陡然多出一道突如其来的杀气。她没料到对方还会玩背后偷袭的把戏,躲闪或回击都已经来不及,正在千钧一发时,两道高挑人影同时挡在她身后。
“队长别担心。”秦淮书一刀斩断出现在林妧身后的黑色怪影,白皙脸庞在黯淡光线下显出几分坚毅且认真的神色。他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些沙哑低沉,听起来稳重可靠许多:“你的背后,我会好好保护。”
饶光打了个哈欠,斜睨他一眼:“那是我的台词。”
“多谢啦。”林妧没有回头,全神贯注凝视恶魔的一举一动,扯开嘴角轻笑道:“我们继续。”
原本空旷寂静的山洞突然变得热闹许多。
感知到恶魔召唤,无数形态怪异的从者悄无声息地自黑暗中涌出,像极了一拥而上的深黑狂潮,伴随着干哑刺耳的嚎叫。
秦淮书眼底的内敛羞怯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灼目的淡金色光芒。青年手中的匕首亦被浅浅荧光笼罩,伴随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霸道地撕裂黑暗,将试图近身的从者一举歼灭。
饶光嘴角仍然挂着不屑又傲慢的浅笑,猫妖的动作快得难以用视线捕捉,不等黑影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利爪毫不留情地撕个粉碎。
与他们比起来,林妧面临的对手要棘手许多。
恶魔的动作又快又狠,虽然她能有效地进行克制,每次攻击却都被他的瞬间移动灵巧躲开。一味闪躲绝不是办法,人类的体力与魔族天壤之别,她必须在力量耗尽前结束战斗。
“说到底,人类还是太过渺小了。”
恶魔噙着笑的嗓音如同潜行于暗夜的鬼魅:“你超越不了‘瞬间’,因此也绝对无法打败我。”
林妧调动全身感官,在对方又一次闪身到她身后时迅速躲过进攻,用同样悠然自得的语气回应他:“我不需要比‘瞬间’更快,只需要——”
她的闪躲在一半时匆匆停下,转而抬脚高高踢向男人所在的方向。自下而上的足跟恰好能避开他利爪的攻势,当恶魔察觉到对手反守为攻时,根本来不及转移身体,凌厉腿风就已经触到他下巴。
整个身体被踢得向后仰倒,他又听见林妧的声音:“比你的意识更快就好了。”
下巴断裂的疼痛让恶魔无法集中精力发动瞬移。就在这极为短暂的愣神间,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类少女从包里拿出一根纤细针管,紧接着动作熟稔地跨坐上他身体,把针管中的液体一股脑打进男人侧颈。
那是收容所专门为高危收容物制作的抑制药剂,兼具有镇定与致眠功能。无论是谁来上一针,都会瞬间丧失大半力气,几乎没有战斗能力。
一步错,步步错,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这家伙。
药剂迅速在体内扩散,疲倦感像是夜里涌动的暗潮,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拍打心口。召唤出的从者因为这番变故全然消散,恶魔强撑精神,与把他压在地面的林妧四目相对,恨得咬牙切齿。
小姑娘的一双桃花眼自带勾人醉意,看向他的目光中含了浅浅淡笑,指尖不着痕迹地虚拂过男人干净利落的下颌弧线。她轻声开口,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说出羞辱性的狠话,而是很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你的脸真漂亮。”
恶魔心下冷笑一声。
果然。
女人就是女人,对于美丽又强大的生物没有半分抵抗力。没有谁能逃开他的蛊惑,被恶魔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人类既有的命运。
接下来他只要软声应和几句,就能把这个小姑娘萌动的心完全俘获,让她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对于这种事情,他经验充足。
“喜欢吗?”恶魔眯起细长如柳叶的双眼,刻意把声音压低,营造出细腻沉缓的音色,“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付出目前拥有的一切。力量、情感、财富、还有……”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费力扬起嘴角,每个字都像浸了毒液的美酒,致命却诱惑力十足:“这具身体。”
在黯淡光线下,一切都显得格外暧昧又温柔,更何况他们还是保持着男方被死死压在地上的姿势。身下青年的脸庞美好得不甚真实,深红眼眸水光潋滟,柔情化作铺天盖地的网,笼罩在观者心头,叫人难以挣脱。
然而林妧自动忽略了他说出的所有内容,自顾自地弯着眉眼笑:“越好看的东西,破坏起来就越是心情舒爽喔。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你准备好了吗?”
恶魔:?
这是人类能说出来的话?他准备什么?挨揍吗?
恶魔像濒死的鱼那样弹动了一下:“等……!”
一个字堪堪涌出口中,就被旋即而至的拳头堵了回去。林妧心情很好,语气轻快许多:“被你抓上山的人类都在哪里?”
自有记忆起,他几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恶魔想,他本应该暴怒地大发雷霆,可面对林妧笑眯眯的模样,心底却不明所以地浮现起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感觉。羞耻、憎恨与若有若无的惊喜夹杂在一起,把愤怒硬生生压回心底。
“他们?”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报复性的嗤笑,“往里走有个小室,那些人都在里面,还没死。”
他饶有深意地停顿一下,再开口时忍不住咧开嘴角:“可你救不了他们。”
“什么意思?”
“我听说,”见恶魔陷入沉默,秦淮书走到她身边沉声解释,“为了防止猎物逃走,魔族会给捕获的每个人类注射毒素。中毒的人大脑陷入休眠状态,身体各项功能却能照常运转,完全沦为仅供他们食用的血库。而这种毒……是没办法被解开的。”
林妧眸色微沉,望向恶魔的视线里多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冷冽杀意:“真的没有办法?”
“那种毒不能被化解,却可以被转移。”
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恶魔的笑容收敛不少:“毒液集中在他们脖子的伤疤里,只要有人愿意把它吸出来,就能轻而易举地去除毒素——只不过吸出毒素的那位会成为下一任宿主,恐怕难逃一死了。”
他说罢满怀期待地看向林妧,语气暧昧不清:“以命换命,很公平不是吗?”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寂静无休无止地蔓延,最终是一道不甚熟悉的男音打破沉默,在粘液蠕动的声响中愈来愈近:“我来。”
直到这时候林妧回过头,才看清山行真正的模样。
那是一个呈不规则圆形的肉团,一半身躯隐藏在山洞阴影里。属于人类的五官七零八落地分散在相距很远的各个角落,薄薄一层皮肉里清晰可见血管的形状,有些内脏湿答答地拖行在地上,看上去十足诡异。
它就是依靠这样的身体度过一年又一年。
“一定吓到你们了,对不起。”
两片粘合在眼睛下方的嘴唇轻轻张合,山行往后退了一点:“我想当面向各位道谢,今天多亏遇见你们。”
秦淮书蹙起眉头,欲言又止。
“秦仪就拜托大家了,我……”它有些迟疑,下定决心般沉声道,“请不要告诉她真相。帮我转告她,叫做‘秦山行’的旅客已经在今早离开神行村了。”
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林妧心头微动,半张了口想说些什么,作为旁观者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安静与它对视,定定地点了点头。
在幽暗山洞里,怪物拖动着硕大且丑陋的身体缓缓前行。
它自始至终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秦淮书目光黯然地看向林妧,低低地软声叫了句:“队长……”
他两个字刚出口,就被另一道声音中途截断——
恶魔的神志已经被睡意侵袭得几欲陷落,男人却还是强撑着睁开眼,半阖的长睫如蝶翼轻轻颤动,目光直勾勾落在林妧身上。
“进入收容所后,我还能见到你吗?”他微弱的声音融化在周身黑暗里,带着细细的喘息,“即使会遭到折磨,我也愿意和你……”
林妧忍着满身鸡皮疙瘩,没等对方说完便打开包装,把蛋黄酥直接塞进他嘴里:“你就静静烂在里面吧,白痴。”
*
收容所在第二天早上派遣专车前来接送。
恶魔与饶光被带回车里严加监管,林妧和秦淮书则在离开前最后与秦仪见了一面。
身为异常生物的受害者,小姑娘获得了前往市区福利院生活的补偿,想必在不久之后,就会开始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崭新生活。
经过这一遭劫难,少女原本就瘦弱的脸颊苍白单薄得像张纸片,说话声也细细弱弱。好在她对两人足够热情,声线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机,激动得语无伦次:“太感谢你们了,可我没什么能够回报的东西……真的非常感谢。”
林妧柔声安慰她几句,秦淮书则满怀心事地告诉她:“在你失踪期间,有个叫做秦山行的男人来找你。”
见秦仪露出略微有些诧异的神情,他垂眸淡声补充:“他说旅行计划已到尽头,在昨天早上乘车离开了神行村,特意拜托我们向你转达一声‘再见’。”
“他……已经走了?”双目无光的少女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鼓起勇气怯怯问他,“他有没有说起别的事情?”
秦淮书生来不擅长撒谎,被她猝不及防地这样提问,大脑当即就卡了壳。
昨天的战斗消耗了他大部分体力,此时完全是凭借毅力在勉强维持人形,这会儿猛地走神,噗通一下就身形一闪,变回浑身雪白的狐狸模样。
不知道发生变故的秦仪面色如常,林妧则顺手将他一把抱起,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笑。
怀里的小狐狸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身子僵成硬邦邦一团,下意识把脑袋埋进她怀里,身后蓬松的尾巴极温柔地扫过林妧手臂。
她放缓语速,用安静且认真的口吻继续陈述:“他还托我们告诉你,不要沉溺于过去的悲伤,也不要被沉重的现实拖垮。他希望你能努力地继续生活,去往更为广阔的外面的世界,或许总有一天,你们会在某个地方再相遇。”
直至此刻,少女波澜不惊的眸底终于泛起一片浓郁潮红,如同晕开的墨水般不断扩散,把眼眶也染得通红。秦仪没有流下眼泪,声音里多出几分颤抖的意味:“我知道的。”
她斩钉截铁地说,更像是为了安慰自己:“我一定能找到他。”
“你就是抓住了山里怪物的人?”有好奇的村民围上前来,语气满是嫌恶与恐惧,“我听说那洞里全是死人,还有具又丑又怪的肉块遗体,那就是吃掉大家的凶手吗?”
秦仪好奇地眨眨眼睛,双眼毫无焦距地直视前方,似是等待她出声应答。
林妧不过轻轻一笑:“不是。那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怪物而已。”
与秦仪告别后,林妧便抱着小狐狸出了旅舍。路过女孩房间的窗台时,她又看见那束小白花。
纯真无暇的、娇嫩鲜艳的,在日光映射下恍如坠落地面的星星,每片花瓣都闪烁着夺目柔光。
可惜直到它们过了花期缓缓凋谢,也不会再有谁为其添上新鲜的花朵了。
“这样真的好吗?”小狐狸的声音很低,“山行为秦仪做了那么多,可到头来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把它当做萍水相逢的过客。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不是都太不公平了?”
“活着的人,总得有个念想。”
林妧叹了口气,不知想起什么而黯然垂下眼眸,抬手抚上它的耳朵:“更何况,山行一定希望自己在秦仪心中永远是那个只和她在深夜相见的旅客,而非与人类大相径庭的异生物。”
秦淮书耷拉着耳朵想了半晌,忽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她:“队长,你觉得秦仪有没有可能已经意识到它不是人类?”
“谁知道呢。”林妧笑了,“既然他们俩都想把这场梦继续下去,我们这些局外人就不要把真相戳破。”
在转身离去时,她把目光从窗前的白色花朵上挪开,捏了把小狐狸肉嘟嘟的身侧,语气轻快地自言自语:“是时候回收容所交差了。在那之后,去吃些什么呢?”
回应她的,是刚跨进车里时恶魔的一声哀嚎:“蛋黄酥!哪里还有蛋黄酥?”
“你安静一点好不好?”
尚在小憩的饶光愤愤抬头,在看见林妧怀里的狐狸后发出喵呜尖叫,瞬间变成布偶猫模样飞身跃起,扑到她手臂上,用爪子拍打秦淮书脸颊:“混蛋狐狸,果然趁虚而入!才让你们单独相处多长时间,居然就抱上了!啊啊啊你坏透了!”
因为打了抑制剂,它的攻击软得像团小棉花。秦淮书被他说得脸颊发烫,拿爪子护住侧脸,声音颤颤巍巍:“你、你在说什么啊!”
一时间白毛乱飞,他们俩打得像过家家,被当做人形支架的林妧静默无言。
两只小动物像圆溜溜的蒲公英在手臂滚来滚去,蓬松的细长白毛肆无忌惮划过她的手臂与脸颊,偶尔还有软绵绵的肉垫凶巴巴地按下来,平添几分糯糯的痒。整个人像坠入云端,身边全是飘来飘去的雪白云朵。
她无奈地眨眨眼睛,莫名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好啦,别闹了。”
在漫天飞舞的白絮里,林妧一手抓住一只毛绒绒,轻轻摸了把它们松软温热的头顶。
饶光瞪秦淮书一眼,嘴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又因为这道抚摸而好心情地眯起眼睛,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喵”;小狐狸不敢抬头看在场任何一人的神色,虽然隐忍着没有发声,身后的尾巴却晃动起来,像许多轻软的棉花糖拂过林妧手臂。
饶光见他这副模样,坏心眼地笑了笑:“舒服吗?”
秦淮书正被摸得微微走神,这会儿听见提问,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嗯。”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劲,整个身体都开始晃晃悠悠地颤抖起来,最后居然恼羞成怒,闭着眼睛飞扑上前,拿肉垫狠狠敲打一旁布偶猫的脑袋。
又打起来了,完全是瞎胡闹级别的。
另一边的恶魔摸了摸下巴:“女人,如果你喜欢这样,我也可以……”
林妧又给他塞了个蛋黄酥:“滚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恶魔:骗吃骗喝
抱歉之前写得不满意,全部重写了XD
多更一点作为迟到的补偿嗷,啵叽!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幻想、阿墨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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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茶冻撞奶
回收容所的路上, 林妧被上下扑腾、白毛乱飞的布偶猫和狐狸折腾得头昏脑胀。
前座的恶魔没了蛋黄酥的投喂,莫名其妙变得不太正常的样子,在连绵不绝的山道上用男高音美声自创了上百种“蛋黄酥”这三个字的唱法, 听得她连带对这种食物也产生了下意识的恐惧感, 整个人都不好了。
世人都说九尾狐高傲清冷、猫妖凶残狡黠, 恶魔更是黑暗的代名词,嗜血且难以捉摸。
林妧现在只想说:我的异常生物不可能这么诡异, 求求快变回你们原来的样子。
别问她心理阴影的面积有多大, 问就是正无穷。
秦淮书见她焦头烂额, 主动揽过了接下来的一切后续环节,在乘坐电梯时, 用尽全身力气把林妧推进了生活区休息。
今天的生活区比起之前几次冷清许多, 当她在中央广场环顾一圈, 只找到了坐在餐厅吃饭的小白龙南离与陵西。
——走近了才发现, 盘子里是一堆绿到发光的蔬菜沙拉。
“林妧——!”
陵西小朋友抱紧她大腿不松手, 活像地里凄凄惨惨的小白菜:“你终于来了!”
南离从餐桌上稍稍抬头, 不知为何显出十足疲惫的模样, 眼底一片血丝不说,嘴唇更是苍白得像两片薄薄的纸张。
他原本神情不振、神情呆滞,见到林妧时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朝她点头致意:“你好。想和我们一起吃沙拉吗?我的餐卡可以借给你。”
“不用了。”
林妧轻声道了谢,视线下移到桌子上时, 被另一个物品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在吸人眼球的餐盘旁, 安静摆放着一瓶罐装饮料。那本来是非常熟悉的深色包装, 上面的印字却叫她困惑地皱起眉头——
六个铁核桃。
那个小小的“铁”字被夹在中间, 显得格外局促又卑微,几乎到了变成模糊黑点的地步, 如果只是晃眼望去,很有可能会将其忽视。
“那个,”林妧好心提醒,“你是不是买到了冒牌货?这个饮料好像不太对劲。”
南离笑得乖巧:“我知道的。我不是只看重名号的那种人,便宜就好,内在美才是最重要的。”
明明是在喝盗版,却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让人无法反驳的发言!在这种时候灌毒鸡汤也太糟糕了吧!
“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陵西苦恼地按着太阳穴,用百般无奈的语气叹息道:“这家伙运动鞋买‘阿迪**丝’,偶尔去超市买点零食,带回来的也是‘康帅傅’、‘哇呵呵’和‘雷碧’,有次居然买到了叫‘老光棍’的冰棒。”
“你不能因为它们价格便宜就戴有色眼镜看待啊。一个十块钱的电子手表和一百万的劳力士,都是一样转动的。”南离的声音温吞柔和,显得有些委屈,“再说了,我的‘六个铁核桃’比原版好喝很多。”
虽然但是,电子表是没有指针可以用来转啊,简直从一开始就丧失了比较的资格。
这样一想更加可怜了,她还是不要接话吧。
小白龙说着神情一顿,用很认真的语气自言自语:“说起这个,我最近老掉头发,是不是因为用的洗发露叫‘清场’?”
这轮清场大概不仅清掉了他的头发,顺便把智商也一并带走了。
陵西面无表情地看林妧一眼:“看见没?他已经被铁核桃变成了铁憨憨。”
“不要这样损别人。”
林妧摸摸他蓬松的发顶,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南离身上:“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我今天出去挣钱了,扮作最近很火的小猪乔○在漫展旁边发传单。”
小白龙咧开嘴角笑,宛如风平浪静海面的双眼荡漾起缕缕清波,其中满含了显而易见的酸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许多人见到我后扭头就跑。期间遇到了参加漫展的德古拉和米诺,他们也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可能是因为今天太热了,大家都不想在外面多待。”林妧见他心情沮丧,把声调略微放柔了些,“穿着玩偶服在外面工作,一定很辛苦吧?别吃沙拉了,我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左右,一个非常尴尬的时间点。
如果做一顿丰盛菜肴,食客对傍晚的晚餐就不会产生丝毫胃口;但如果不做或份量太少,又难以满足小白龙的能量需求。
思来想去,还是做一点小食最划算。
这个决议最终实践在工序简单、能有效填饱肚子的饭团身上。当林妧端着餐盘走出厨房时,两人当即就被笼罩鼻尖的米饭清香吸引全部注意力。
不同于其他工序繁杂或模样极其吸引人的食物,从圆柱状的饭团外部看去,只能望见切面工整的深色海苔与露出一点身体的白软米饭。因为刚出炉不久的缘故,有袅袅轻烟从内里升腾而起,裹挟着暖意洋洋的清甜香气涌入鼻腔。
带上一次性手套将它拿起,握在手中能感到沉甸甸的重量与滚烫温度。陵西被林妧投喂得眼光很高,见到饭团平平无奇的外表时本来没抱有太大信心,瞳孔却在入口咀嚼的瞬间骤然缩紧。
上下齿闭合,最先咬到的是紧紧包裹着米饭的海苔。因为韧性极好,它并不易被咬断,所散发出的甜咸交织的植物香气也因而持续得更久。米饭很有嚼劲,被按压得扎实聚在一团,但材料本身又是柔和软糯的类型,两相调和下显得硬度刚好。
第一层味觉就已经足够令人感到舒适,等咬开米饭后,就迎来享受的巅峰。
饭团中间鼓鼓囊囊地包裹了咸蛋黄、火腿、肉松、黄瓜、油脆与鸡柳,沙拉酱填满食材之间的缝隙,众多馅料被包裹在烫热的米饭里,一口下去满足得恍如置身天堂。蛋黄粉粉沙沙,融入白米后平添香气;油条脆吃起来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不但自带的浓郁油香能有效满足味蕾需求,独特的咀嚼体验也堪称绝妙;沙拉微甜、黄瓜清爽、米香淡淡,肉松和鸡柳带来的咸香与这股甜融合得恰到好处,叫人欲罢不能。
陵西恨不得能一口把它全部吞下,吃得狼吞虎咽;南离泪眼汪汪,安静内敛的模样不像白龙,反倒是让林妧想起白白软软的绵羊。
品尝饭团时,如果不搭配饮料会很容易口渴。收容所接待室里还有些多余的乌龙茶叶,她便顺手拿了些做茶冻撞奶。
这是款非常简易的自制饮品,把乌龙茶煮开后加入白凉粉搅拌均匀,添上适当蜂蜜放入冰箱冷藏一段时间,就能得到凝固成果冻状的茶冻。最后只要将其放入同样经过冰冻的牛奶里,一切就大功告成。
当被饭团噎到嗓子或想要尝试一些别样的风味,便可以用勺子盛上一些。红褐色的茶冻在纯白牛奶中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白炽灯映照而下,半透明的身躯里投射出琥珀一样的荧光。
放入口中,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嫩滑爽口的绝妙口感。茶冻因为被冰冻过而格外凉爽,像果冻一样吸溜滑进嘴里,冰冰凉凉入口即化,滑溜溜的柔软触感仿佛在舌尖跳芭蕾。
乌龙茶的微微苦涩与牛奶醇香彼此交融,掺杂于其间的蜂蜜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舌尖,三重沁人心脾的气息从口腔畅通无阻地蔓延到全身血管,在沉闷炎热的夏日里,整个人都变得舒适许多。
陵西半眯起眼睛:“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冰天雪地的冬天被蜜蜂一口蛰在舌头上,与此同时一群奶牛在嘴里狂奔,把茶叶全都碾碎出汁液,太绝了!”
等等,这好像并不是什么褒义的评价吧!被蜜蜂咬后又被牛踩什么的,听起来简直和死亡料理一模一样!
小朋友没在意南离欲言又止的神情,举杯做干杯状:“喝了这杯奶,忘了那个仔。林妧牌忘仔茶冻,你值得拥有。”
没救了。
这孩子已经像范进中举那样,经过大悲大喜后疯掉了。
小白龙抹了把辛酸泪:“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南某愿意以身相许,只求能得到一日三餐。”
陵西瞪他一眼:“你这不是以身相许,是用看似正当的理由白嫖长期饭票。”
他们俩一来一去地斗嘴,忽然听见餐厅外传来一声满带着笑意的清亮男音:“我就说你们肯定在这儿,林妧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是德古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