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林妧: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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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雪色相簿(五)
收到那份短信时, 顾怀瑜正在计划下一次的约会地点。各个选项经过这位完美主义者的精挑细选,结果一个也没有剩下。
就是在那时,手机发出一道叮咚轻响, 显示来了条新信息。
发件人是从未见过的号码, 陌生数字连成一串细细的长条, 顾怀瑜本打算将它作为垃圾短信删除,却在瞥见内容时微微一愣。
【今晚十点来城郊明月宾馆213号房间, 你将发现林妧的秘密。】
林妧的秘密。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汉字, 组合在一起却恍如有铺天盖地之势, 顷刻间便让他的心脏狠狠揪起来——
她为什么要在那么晚的时候前往宾馆?所谓的秘密是什么?给他发来短信的人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一切都是未知数,他对此本该沉着应对, 可一旦牵扯到林妧, 顾怀瑜就难以抑制地趋于冲动鲁莽, 行动全靠情感和本能支撑。
更何况少女夜间出现在宾馆的原因着实耐人寻味, 虽然林妧出轨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 他便愠怒得青筋暴起。
在进入高中的第一天, 顾怀瑜就对她一见钟情。
那时的林妧开朗活泼,身边总是围绕着数不清的朋友与追求者。在少年人眼里,她好像天边一轮清澈皎洁的明月,而沉默寡言的自己不过是一颗生长在谷底的野草,只能拼了命地抬头仰望, 一辈子都没有交集的可能。
后来顾怀瑜想, 如果自己无法飞到天边摘下月亮, 只要略施小计让她坠入深渊, 林妧就会永远成为他的所有物。
他申请了许多小号,在学校论坛里大肆宣扬少女品行不端的事迹, 关于“小偷小摸”“感情不忠、脚踏多条船”或是“傲慢无礼、自视甚高”;与朋友谈起她时,也会佯装不经意地说上一句:“你说林妧啊?她长得挺好看,可惜人品实在差劲。”
计划出乎意料地顺利,流言传播的速度堪比瘟疫,曾经众星拱月的少女很快变成了人人嘲弄的可怜虫。等她身边的朋友接二连三地远去,某天顾怀瑜出现在哭泣的林妧面前,温柔为她递上一张纸巾。
他的声音柔和极了:“别怕,有我陪在你身边。”
在这段感情里,顾怀瑜从来都是毋庸置疑的主导者,林妧心甘情愿地为之沉沦。如今却有个身份不明的人告诉他,女朋友藏匿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回拨电话始终显示对方已停机,很有可能已经遭到了拉黑,无法通过手机号码联系。虽然不知道发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还是决定前往短信里的地址看一看。
他想要相信林妧,但如果她真的做了出格的事情……
比起勒死或溺毙,果然还是割喉最有美感吧?
*
冬天的夜里雾蒙蒙一片,深灰色天空点缀着几颗圆润黯淡的星点,皎皎白月悬挂在无边际的幕布之上,把天幕映出一圈温柔亮光。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落,被街灯与月光增添几分光彩,犹如飘浮在漆黑夜色中的点点萤火。
明月宾馆地处郊外,周围安静得近乎死寂。顾怀瑜依言前往213号房间,发现木质房门并未上锁,而是虚掩出一道细微缝隙。
少年人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将门推开,因为力道极小而并未发出声响,在扑面而来的莹白光线里,他眯着眼睛看清屋内的景象。
房间是最为简约干净的配制,桌椅、电视与双人床有条不紊地规整摆放。有个陌生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察觉到门被打开时笑着抬起头:“你终于来了。明明约好了九点半见面,迟到的这半个小时也要算钱哦。”
与那人四目相对的刹那,潮水般猛烈的不详感瞬间吞噬大脑,顾怀瑜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天杀的。
这是个女人,还属于非常妩媚的那种。
心脏不明所以地提到嗓子眼,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询问,没想到身后陡然传来林妧熟悉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怀瑜?你和这个女人……”
顾怀瑜:淦,他好像懂了。
有人在给他下套。
“你听我解释!”他匆忙转身,说话语无伦次,“是有人叫我来这里的,相信我!我不认识这女人,这地方也是第一次来,全都是因为一条手机短信!”
他的辩解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林妧眼眶通红,浑身颤抖地将他与女人扫视一番,声线因为悲伤与震惊的情绪略显沙哑:“我本来是那么相信你……谢昭哥哥告诉我你出轨的事情时,我还义正言辞地反驳过他,直到他让我在今晚来这里。我真傻,真的。”
谢昭。
听到这个名字,顾怀瑜的拳头下意识握紧。
同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自然知道谢昭这号人,也了解到后者与林妧是邻居关系。
那家伙看起来温文儒雅,实则是条阴险狡诈的蛇,很明显能看出对林妧抱有好感,目光总是会悄悄停留在她身上,带着些暧昧的温存。
那个混蛋,居然陷害他!
“你听我解释!”
顾怀瑜急了,上前试图抓住她手臂,没想到被林妧毫不留情地闪身躲过。
她很好地发挥了琼○剧女主角歇斯底里的性格特点,捂着耳朵往外跑,临走前不忘带着哭腔喊:“我不听,我不听!”
林妧转身就跑,顾怀瑜在身后苦苦追赶,直到追出宾馆才终于一把握紧她的手臂。
他不甘心,皱着眉大声解释:“我真是被污蔑的。你等等,我给你看那条短信!”
“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林妧深吸一口气,拼命挣脱手臂上的禁锢,“不仅是谢昭哥哥,他一个叫做陆嘉言的朋友也坦白告诉我,曾经许多次见到你和另一个女生在学校旁边的小巷里搂搂抱抱。”
“陆嘉言”是未曾听说的名字,顾怀瑜气得发抖,目光里迸发出暴徒才会有的狂戾杀意,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五个字:“那两个混蛋……”
他一定要杀了他们!
他被仇恨蒙了心,五官尽数狰狞地皱起来,因而当谢昭赶到酒店门口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那个企图欺辱林妧的恶心男孩面目扭曲地抓着她的手,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隐约能听到“混蛋”“别跑”之类的字眼,眸底则是显而易见的汹涌杀气,让他看得后背发麻;林妧面露嫌恶地努力挣扎,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在看见他时惊喜地大叫一声:“谢昭哥哥!”
随着这一声呼喊,两个在游戏中举足轻重的男人终于视线相撞,没擦出什么火花,因为直接爆了炸。
对于谢昭来说,顾怀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把自己心爱的小姑娘折腾得憔悴不堪;对于顾怀瑜来说,谢昭则是个常年偷窥的大龄猥琐男,尤其爱在背后玩弄小把戏,试图撬走别人的墙角。
总结:两个人渣。
谢昭气急败坏,扯开喉咙喊:“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烂人!”
顾怀瑜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形象全无:“你个荸荠,还有脸来!给我死!”
站在中间的林妧哭哭啼啼,状若委屈地抹去脸上的眼药水,忍不住无聊得打了个哈欠。
她的计划很简单,关键在于各个击破。
先是衣衫不整地躺在家门口,制造出外套、钥匙和手机都遗落在外的假象,骗取谢昭对顾怀瑜的恨意,然后假意与前者制定计划——自己先与顾怀瑜约定在明月宾馆见面,谢昭紧随其后出现,替她报仇雪恨;
因为手机再度丢失,林妧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借用谢昭的那一部,也就能趁其不备发短信给顾怀瑜,最后删除拉黑一条龙,权当未曾发生过;
房间里的女人是今早通过公共电话雇佣的服务业人员,其实那个房间的厕所里还藏着一个人——因为药物作用而昏迷不醒的陆嘉言。林妧曾嘱托过女人,让后者在自己与顾怀瑜离开后去把陆嘉言叫醒,算一算时间,他应该也快来了。
谢昭与顾怀瑜都是心狠手辣的杀胚,奈何现在林妧在场,纵使再痛恨对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直接拿出刀子捅人。
在一阵短暂的僵持后,两人同时怒吼一声,如离弦之箭猛地冲向对方,挥动拳头扭打在一起。
林妧面无表情,被迫营业,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敷衍了事:“你们不要再打啦!”
在这种情况下,最先停手的那个人往往是毋庸置疑的输家。大水把龙王庙冲得渣都不剩,本应该齐心协力折腾玩家的两名Boss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即使鼻青脸肿也要声嘶力竭地喊上一句:“你个人渣!”
这副场景着实精彩,林妧吃瓜吃得正香甜,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青年哑着声音的狞笑:“林妧,我要弄死你。”
终于来了。
她佯装毫不知情地转过头,正巧对上陆嘉言被血丝占据的双眼。
因为被囚禁了整整一天,还不得不罚抄五十遍《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纲领性文件》,曾经风流倜傥的陆公子右手如鸡爪般蜷缩在一起,胳膊因酸痛而轻微抽搐,就连引以为傲的俊朗五官也满是戾气,凶巴巴地皱在一起。
他这副模样不像是惨遭囚禁的受害者,倒更像失了智的杀人狂魔,无论是谁都对此生不出半分同情心。林妧在心底暗自为他默哀一秒钟,然后捂着嘴后退一步,做出惊惶且恐惧的模样,声线颤抖地念出青年的名字:“陆、陆嘉言!”
这三个字如同某种机关,瞬间就让扭打在一起的谢昭与顾怀瑜停下动作,不约而同目眦欲裂地转头看向他,咬着牙沉声开口:“陆——嘉——言——”
刚出门就莫名其妙被两个陌生人怒目而视的陆嘉言:?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嘉言在挨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到跟前的两名少年样貌狰狞地向自己扑来。
他们的动作凶狠迅捷,可怜陆嘉言饿了一天,根本没剩下多少力气。当冰冷的拳头落在鼻梁上时,他神志恍惚地想,这一定是林妧布下的局,这女人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真是该死的诱人。
他好柔弱,好坎坷,他是一只面对豺狼的小白兔,懵懵懂懂只想哭。
演员齐聚,好戏开场。局面顿时乱成一团,三人之间的打斗已完全没了章法,只能遵循原始纯粹的本能。
谢昭打红了眼,龇牙咧嘴地向身旁挥拳,拳拳到肉,甚至能听见几声闷响;顾怀瑜身材文弱纤细,一时落入下风,开始不顾一切地狠狠撕咬对方手臂与大腿;陆嘉言被揍得最惨,拖着舌头翻着白眼被压在最下面,偶尔伸手像小鸡仔刨土那样扑腾两下。
他们都以为自己英勇得不可一世,其实全变成了扭在一起的巨型麻花,惹得林妧趁没人注意她的空档噗嗤笑出来。
这三个声称深爱她的人,一个杀害了她的父母,一个让她被流言蜚语拉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还有一个打从刚开始就企图置她于死地,把所有女孩子当做解闷的工具。
爱并非等同于独占,他们喜欢的并不是“林妧”这个个体,而是独自将其占有的欲望。归根结底,这些自我感动的男人们最爱的还是自己。
真是恶心又可笑。
鼻血糊了满头满脸,顺着下巴落入地面厚积的雪堆里,把原本银白的落雪浸成刺目鲜红,再逐渐被融化的水流稀释成淡淡粉色。
空气里弥漫着声嘶力竭的嘶吼与铁锈一样的腥味,这场稀里糊涂的混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另外两人精疲力竭、疼得没办法起身时,唯有谢昭颤颤巍巍地直立站起来。
他赢了,他是这场决斗的胜利者。
也只有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拥有林妧。
谢昭咧开嘴角笑,背对死鱼般躺在地上的两名对手,迎着月光走向站在一旁的小姑娘。
她还是那样温柔又安静,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微微蹙起眉头(其实是被他京剧脸谱一样的满脸血恶心到了),好像即将哭出来那样捂住下半张脸(其实是被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不想呼吸)。
她一定也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吧。
毕竟正如林妧所言,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谢昭一人了。
伤痕累累的少年拖着步子逐渐向林妧靠近,心里思索着后者会做出何等反应。
泪眼汪汪地扑进他怀里似乎不错,满脸崇拜地亲吻英雄归来也不失为一个浪漫的结局,无论如何,她永远也离不开他了。
谢昭心中浮现了无数罗曼蒂克的场景,然而身为女主人公的林妧却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黑黝黝的桃花眼没太多情绪,被月光映得莹莹发亮,有种危机暗藏的诡谲气质。
等少年走到跟前时,她终于淡淡开口,声音比一袭风更轻,夹着冰冷细雪落在三人耳畔:“好脏。”
毫无征兆、莫名其妙的话语。
谢昭露出了稍显困惑的神情,正想出言询问这句话的含义,就眼睁睁看见眼前弱不禁风、总是温柔微笑着的小姑娘举起右手,毫不犹豫地一拳重击在他侧脸上,当场把谢昭——
打,飞,了。
直至这一瞬间,在场三名男性仍怀抱着同一个信念:林妧对自己爱得卑微且痴狂,两人的感情从未有他人插足,她命中注定是自己的所有物。
然而站在雪地里的少女只是淡淡一笑,神情悠哉地把手背上的血迹擦干,以戏谑嘲弄的语气告诉他们:“抱歉。无聊的恋爱游戏,已经稍微有点玩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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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雪色相簿(六)
林妧的这道重击毫不留情, 谢昭飞身落地,只感觉脸部像经历了一场宇宙级别的大爆炸,神经还没来得及反应, 难以忍受的疼痛便迅速扩散开。
他又气又惊, 像破损的傀儡般挣扎着爬起来。原本清风霁月的俊朗面孔沾满血痕, 眼底狂涌的血丝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让少年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遍体生寒的冷冽怒气。
谢昭与林妧对峙半晌, 咬牙厉声发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们只是一群惹人生厌的人渣。”她微微一笑, 并不回避他的目光,“我爸爸妈妈的事情, 你没有忘记吧?”
被最后这句话狠狠激怒, 谢昭满眼血红地浑身一震, 脸上神情愈发阴戾。
“你都知道了?”他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来平复心情, 眸底狂乱与暴虐的神色逐渐淡去, 最后居然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 “真可惜, 我还以为能永远把你留在身边。既然知道了真相,那也就没有让你活下来的必要了。”
旁边倒在雪地动弹不得的陆嘉言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你你你、你要杀人灭口?”
看他脸色惨白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连环杀人凶手,这反派当得着实有些不合格。
“别急。”谢昭温和一笑,口吻寻常得如同寒暄闲聊, “你们俩也很快就能去陪她。”
如今正值午夜, 深冬的郊外寂寥无人烟, 加之他们离宾馆又有一段距离, 可谓月黑风高夜,杀人诛心时。
谢昭轻车熟路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匕首, 径直向林妧冲去。纵使身体伤痕累累,但他的动作仍旧狠戾如常,刀光于寒夜里晃出一道刺眼的白芒,如同闪电划过她眼前。
早已失去理智的少年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虽然不明白林妧是如何得知父母过世的真相,她与被揍倒在地的那两人又究竟有什么牵连,但在谢昭看来,这些疑问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她死了,就会彻彻底底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所有物。
无论死活,更不需要考虑她的意愿,只要自己能拥有林妧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咧嘴笑出声来,握紧匕首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出乎意料地,林妧并没有如料想那样哀声求饶或哭着逃离,她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露出不咸不淡的微笑。
在刀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林妧无比迅捷地侧身一闪,右手顺势抓住谢昭握刀的手臂。
这份力道不大却极为刁钻,之前的缠斗消耗了绝大部分体力,让他一时间竟难以挣脱。与此同时林妧用力反手一扭,少年的尖叫、匕首落地的脆响与手臂骨头折断的声音一并传来,清晰响彻在寂静夜色里。
“欸。”她叹了口气,抬腿一个侧踢砸在谢昭脸上,当后者再度腾空而起时,语气淡淡地补充一句,“我的衣服全被弄脏了,好可惜。”
再起不能的谢昭:心态崩崩。
这是什么情况?那个身娇体弱的、温吞柔和的、像菟丝花那样依附于他的小姑娘……把他揍飞了?她不是个只会撒娇和哭哭啼啼的废物么?
谢昭无法自拔地陷入自我怀疑中,在听见一道突兀的陌生少年音后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着黑色棉服的漂亮男孩子出现在小路尽头。他在看见林妧后兴奋地挥了挥手,然后视线下移,扫视一番在雪地里躺尸的三人,用有些诧异的语气问:“学姐,这就是你的男朋友们吗?”
林妧言笑晏晏,眯着眼睛点头:“嗯。”
男朋友,们。
顾怀瑜愣了,愣得彻彻底底,化作一尊面部扭曲的雕像。
陆嘉言哭了,一滴泪水从眼底滑落,他以为自己遇见了非他不可的痴情病娇,没想到对方是个鱼塘满满的海王。
谢昭愤怒了,整个人如同濒死的鱼般浑身抽搐,抽风许久后又胡思乱想,啊,能轻而易举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他们原以为自己机关算尽,没想到一直是林妧五指山下的跳梁小丑。最终三个同命相怜的男人面面相觑,互相取暖,无言的沉默下是破碎的内心,雪花飘飘北风啸啸,天地还真他○的一片苍茫。
心碎了,梦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学姐,”余航被他们三个又哭又笑、鼻青脸肿的模样吓了一跳,向林妧靠近一步,笑得像个和煦的小太阳,“你把我叫来这里,是想要有人帮忙处理他们的尸体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陆嘉言白眼一翻,差点被吓晕过去。
“不是啦。”林妧用纸巾把身上血迹擦干净,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只是想知道,我那位失踪的青梅竹马秦洋现在究竟在哪里。”
此话一出,空气恍如凝固。
每个人都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却没有谁愿意开口。
“我知道凶手就在你们中间,现在已经没有伪装的必要了吧。”她轻轻扬唇,视线若有所思地掠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谢昭杀害了我的父母,顾怀瑜是关于我谣言的制造者,陆嘉言屡屡犯下多起谋杀——局面已经不能再糟糕了,这时候选择坦白关于秦洋的事情,好像也没太大关系。”
一阵风徐徐吹来,裹挟着野兽那样低沉骇人的呼啸。空旷的荒郊里没有话语声响,只有沉重的呼吸一遍遍敲打在耳膜。
“是我做的。”
终于谢昭叹息着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四处飘散:“秦洋发现了我跟踪偷窥的事情,声称如果我不主动提出分手,就要告诉你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段话后,林妧瞥见其他三人皆是茫然一愣。
“我当时气得厉害,在两周前把他叫到家里,拿绳子勒死了他。”他说话毫无底气,不敢直视林妧的眼睛,“秦洋被埋在城郊荒林最大的梧桐树下。”
“不、不对吧。”陆嘉言瑟缩着身子,牙齿不停打颤,“那小子像有病似的一直跟踪我,在目睹犯罪现场后,被我一刀了结了,遗体也是埋在那颗梧桐树下面。”
顾怀瑜愣愣出声:“他发现是我造的谣,让我主动出面澄清。我一时气急……”
他们三人各执一词,林妧听得满头雾水,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余航。
小狗般乖巧的男孩子怯怯与她对视一眼,小声开口:“学姐,对不起。我太嫉妒他了。”
他们之前并不相识,更何况彼此间是针锋相对的情敌关系,绝对不可能联合作案。按照每个人的证词看来,秦洋被四人用截然不同的手法杀害,还被不约而同地埋葬在梧桐树下。
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陆嘉言吸了吸鼻涕,泪眼汪汪:“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顾怀瑜面无表情:“我已经不觉得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林妧更可怕了。”
两个难兄难弟达成共识,彼此交换了个视线。
可怜他们还没从这件事情缓过神来,就听见不远处响起嘹亮的鸣笛声。
红蓝两色光线霸道地撕裂黑暗,径直闯入每个人的视线之中,林妧满意地拍拍手:“是我报的警,大概交代了你们犯下的事儿,今晚的对白也全程录了音。如果还有什么话,就去跟警察叔叔说吧。”
众所周知,无论遭受了多么残酷的待遇,此类文学、影视或游戏作品中的女主角都会选择一声不吭地默默承受,然后在相爱相杀中与男主人公心意相通,成为一名斯德哥尔摩病症晚期患者,而警方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就这智商情商,难怪被耍得团团转。
解决了这四位,就轮到最让人头疼的秦洋身上。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林妧还是决定去那棵梧桐树下看看。
*
深冬时节的梧桐树叶尽落,干枯的树枝恍若有参天之势,几乎延展至黝黑深沉的天际。雪花堆积在树杈上,聚成一个又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偶尔被风用力一推,便倏然坠落下来摔得粉碎。
这里没有路灯,从陆嘉言那里借来的手机光线柔和,依稀照亮粗壮斑驳的树干、狭窄崎岖的林间小道,以及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年。
他穿着件泛黄的旧校服,身形瘦弱得像一根孤独无依的树枝,沙哑低缓的啜泣声轻轻溢出,双肩也随之颤抖着。
“秦洋?”她轻声开口,“我是林妧。”
少年单薄的脊背微微一僵,并没有转身。
如果非要评价人物设定,他无疑是极为悲惨的一个。
长相、性格与学业都平平无奇,一直默默守护在青梅竹马身边,结果却因此惨遭杀害,无人知晓地死去,什么也没有留下。
林妧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紧张,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指尖极尽柔和地点了点秦洋的肩膀。
这个温柔且微小的动作让他略微一滞,在短暂停顿后僵硬地扭动脖子转过头。
没有皮肉,眼眶只有两个黑压压的圆形洞口,外露的牙齿无力开合——少年已然变成了一具纯白色骷髅。
就像浑身落满雪花一样。
“你来啦。”他说话时整个身体都因兴奋而剧烈颤抖,干哑的嗓音粗糙如磨砂,夹杂着骨头间相互碰撞的闷响,“林妧,你会一直爱我、永远陪在我身边对不对?”
不对劲。
林妧暗道不好,下意识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