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蹙眉道:“那家里人没来看你么?”若有人来探望,逢夏这幅虚弱的模样,难道能瞧不出来问题。

“我胎相不好,有孕的消息就一直没给家里说,前阵子,三哥中了举人,送了帖子来,我不能回去,这才传回去了消息,家里只打发人送来了补品,因我睡着,她们搁下东西就走了。”逢夏嘴角轻勾,目有哀色,“妹妹还是头个来看我的娘家人呢。”

逢春知道,姨娘轻易不能出门,而能出门的嫡母高氏,根本不屑来此探望,她的慈母怜爱心思,全挂在清平侯府的逢珍身上,逢春轻抚逢夏微凉的手背,好生安慰道:“姐姐别想那么多,安心养身体才是。”垂眸望着逢夏的肚腹,那里已有些许凸出的弧度,“你看,小宝宝都开始长大了。”

逢夏摸了两下肚腹,忽然悲从中来,眼泪滚滚:“好妹妹,我盼了这么久,吃了那么多药,终于有了一个孩子,可…可是…”

“怎么了?”见逢夏突然哭起来,逢春忙拿帕子给她拭泪,“大姐,你别哭啊,有话慢些说。”

逢夏眼眶蓄泪,一脸哀戚地哭道:“我千辛万苦求来的孩儿,只怕保不住,它才刚四个月大,已经…见红了,请了大夫来看,大夫都只说尽力,我还不知能再怀它多久。”

“大姐,你别哭。”逢春先稳定逢夏的情绪,“你一哭,小宝宝就更不舒服了。”

逢夏强忍住泪意,轻轻低泣着:“难道是我上辈子造大孽了么,老天爷为何如此待我…”

以前的事情,逢春也不知道,静默片刻后,逢春问道:“大姐,你前些年一直未孕,可有请大夫细细瞧过?他们有说什么缘故么?”

逢夏泪盈于睫,回道:“我们府里请过,一直没见效后,祖母也暗中替我请过一些,说的大同小异,都是气虚血虚体寒那些话,汤药不知吃过多少幅,好容易有了结果,却又是这样。”拿帕子摁着湿润的眼角,逢夏又道,“三嫂和我同病相怜,我们曾悄悄说过话,她的毛病和我一样,调养了这好几年,还是没怀上。”

逢春轻轻‘啊’了一声:“我也体寒的厉害。”

逢夏拭泪的动作顿住,睁大眼睛望着逢春,逢春微微苦笑道:“上个月,我行经时腹痛的厉害,二爷见我实在难受,便请我婆婆给我找了大夫,检查之后,说是体内大寒,气血不足,如今也正吃药调理呢。”见逢夏目光愣愣的看她,逢春摩挲着手上的宝石戒指,又道,“可能是之前落水的缘故,那时天还寒的很,应是寒气入髓了。”

“你一惯安静稳重,根本不是跳脱性子,你怎么会失足落水呢。”逢夏定定看着逢春,说道,“父亲给你订下亲事后,我怕你想不开,还专门和你说过话,你答应我好好的,说绝对不会做傻事,五妹,以前的事…你还是一点没想起来么?”

这具身体的旧日记忆,已随原主烟消云散,她肯定想不起来,逢春摇了摇头:“想不起来。”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你以前也没几天开心的日子。”逢夏握着逢春的手,与她轻轻挨在一块,“给三哥中举办的宴饮,你姐夫也去了,他回来和我说,你婆婆和你相公都去了,知道你在婆家过的不错,我真替你高兴。”

姐妹俩说说歇歇,直到下午姜筠来接,辞别逢夏和赵家诸人后,逢春踏上回家的马车,姜筠兴冲冲地捧出一个木匣子,让逢春打开看看,逢春掀开匣盖,只见里头并排躺着四个泥娃娃,两男两女,用色鲜艳明丽,四个泥娃娃全都胖嘟嘟的,瞧着十分憨态可掬,姜筠在一旁笑道:“瞧着怪可爱的,我就买了四个,你喜欢么?”

作者有话要说:11号会入V,大概在中午发新章,求不抛弃(*^__^*)

第32章 逢春V

逢春拿起其中一个男娃娃,轻轻摩挲着他喜庆嘟嘟的面颊,轻声应道:“喜欢。”见逢春似乎情绪不佳,姜筠颇觉好奇,轻轻皱眉,“和你姐姐处的不好么,怎么一脸蔫蔫的?”将泥娃娃搁回匣子,逢春低声叹气道,“二爷应该也知道,我大姐成婚四年了,一直都没孩子。”

“可她现在不是有了?”姜筠更迷糊了,如今逢夏怀了孩子,逢春怎么不喜反忧。

逢春偏头看着姜筠,车轱辘碾地的滚动声中,神色低落道:“有了又如何,大姐的胎相不好,已经见了红,这个孩子只怕生不下来,这不是叫她空欢喜一场么。”而且,当这个孩子从她腹内消失时,她受创伤的不仅是心灵,还有身体。

姜筠心里一咯噔,放下手中的木匣子,揽着逢春柔声道:“你们同为姐妹,有什么能援手相助的,咱们也尽些亲戚的本分。”

一想到逢夏憔悴痛楚的面庞,逢春只觉心里憋闷的慌,顿了顿,说道:“可否给我大姐再请大夫瞧瞧?”以赵家的情况,只怕请不到乔太医那种顶级又专业的妇科大夫,逢春自认面子也没那么大,要想请乔太医出马,只怕还得靠长公主府的招牌,逢春明白,以她现在的处境,应该做一个低调本分的儿媳妇,闲事杂事最好莫理,可是,若是不知道逢夏的情况还罢,可她偏偏知道了,若是不尽些绵薄之力,她心里实在安定不下。

“那回去之后,我求母亲荐一个好太医,母亲乐善好施,这种积德行善的事儿,不会不理的。”姜筠又从一侧拎了个包裹,一边打开,一边宽慰道,“好了,别伤感了,我买了好些零嘴,你瞧瞧,有没有喜欢吃的?”

逢春略无语,鼓着脸颊再次强调:“我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你用这些零嘴,去哄阿箬、阿篱还差不多。”

姜筠拈起一粒梅子糖,塞到逢春嘴里,弯眉而笑:“不巧的很,我就喜欢哄你。”

梅子糖由嘴里甜到心里,逢春认真看着姜筠:“你待我真好。”

姜筠轻抚逢春的鬓发,道:“我想和你夫妻恩爱,和和美美过完这一辈子,我不待你好,还能待谁好。”

古代的婚姻多为盲婚哑嫁,因事先不曾了解过,不合拍的脾性,不悦目的容貌,不一致的观点,不经意的习惯,都可能成为婚姻生活中的摩擦点,而在这种摩擦矛盾中,通常都是女子在改变自己,让自己成为温顺包容的剑鞘,不拘剑锋是锐利还是迟钝,剑鞘都得默默受着,姜筠待她好,可能只是在履行一个合格丈夫的职责,就像她在努力当一个贤惠的妻子一样,他们互相尊重,互相关心。

回到府里先拜见姜夫人,姜夫人饶有兴致地问姜筠,问他今天都干了啥,姜筠从京城的繁华热闹,说到有名酒楼的招牌好菜,再到遍染秋意的凄丽景致,全部给了一通好夸,说完,又委婉地提了逢夏的事,姜夫人沉吟片刻,便笑道:“这不值什么,再给乔家下张帖子就是,待那边定了时间,叫陈平媳妇一同前去,有什么消息,也好早叫|春丫头知道。”

逢春忙给姜夫人行礼,一脸惭愧道:“谢谢母亲,我又给母亲添麻烦了。”

“亲戚之间,原该有来有往,互相照应,何况,你们还是亲姐妹,为她忧心,也是人之常情。”姜夫人语气和蔼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在外头一天,也该乏了,回屋歇着去罢。”

回到如意苑后,姜筠还惦记着那四个泥娃娃,想把它们摆在床里的架子隔上,说是便于欣赏把玩,逢春觉着又囧又羞,低声啐他:“摆那儿干嘛,你是赏着方便了,我可要丢死人了,不能放那里!”叫别人看见了,还当她想生孩子想疯了呢。

“不过是个摆件。”姜筠随口说道,瞧着逢春红着脸又羞又恼,便改口道,“好,不放床里,你说放哪儿就放哪儿。”

逢春夺过装泥娃娃的木匣子,在宽敞的大屋子里扫视一圈,透过摆满金玉古玩的大博古架,望向后头靠墙的衣橱箱柜,笑道:“藏在箱柜里头,和我的嫁衣搁一起,等我老了以后,我要看看,二爷送我的东西,我能攒有多少,嗯,那个花毛毽也算一样。”

“泥娃娃和花毛毽又不值几个钱,你倒当宝贝似的收着。”姜筠一脸好笑的揶揄逢春。

逢春撇了撇嘴:“礼轻情意重嘛,我去开箱收着啦,二爷什么时候想把玩了,只要给我说句话,我立马再替你取出来。”

雕着精致花纹的紫檀木箱里,一套鲜红细绣的嫁衣,整齐地堆叠摆放着,旁边还搁着一双喜庆的绣鞋、以及新娘出嫁时戴的华丽喜冠,逢春卧房里的箱柜,一律是紫檀香木打造,离的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箱子不小,空地甚多,再放个木匣子绰绰有余。

搁完东西,逢春正要合上箱盖,突见姜筠伸手拦住,逢春不解,歪头看他,姜筠的目光却落在箱内的红嫁衣上,说道:“我还没见过你穿嫁衣时的样子。”逢春生得极俊,笑起来又俏,她穿嫁衣时的样子,一定极美丽。

逢春目光一闪,道:“二爷见过,就是…忘记了。”

“成婚之日,我可闹了什么笑话?”姜筠忽然问道,自他附身姜筠后,身边人都对他的过去只字不提,便是长辈们偶忆过往,措辞也十分谨慎,估计是怕他不自在,那是傻姜筠的过去,他也没兴趣去问,只是刚才看到逢春的嫁衣,他突然想知道成亲那天的事情。

逢春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很闹笑话,就是刚拜完堂,还没离开喜堂,你就把我的盖头掀了,后头撒帐的时候,你老抓着那些枣啊桂圆什么的,往我嘴里塞,叫我一起吃,喝交杯酒的时候,你不喝你那杯,老探头过来要喝我的,到最后,咱俩的交杯酒,是你喂我喝,我喂你喝。”把屋里凑热闹的女眷,看得差点绷不住笑脸。

那场景还真是惨不忍睹,姜筠折身靠在紫檀木箱上,将逢春揽在身侧,微微苦笑道:“这还不算闹笑话啊,那你当时…哭了没?”

逢春皱了皱鼻子:“我才没哭呢,哭了让人笑话。”

“你以为不哭,就没人笑话你了。”一辈子跟着个傻子,足以成为别人一辈子的茶后笑料,若是让他娶个憨憨的傻姑娘,他才不会乐意从命,可逢春是女孩儿,没娘宠,爹又不疼,又不能像男人一样出去闯荡,她除了死,就只有从命的份儿,“若是我没出意外,你要怎么办,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同床同眠,没什么指望的过一辈子,你心里…不委屈么?”

逢春低头绞着衣角:“娘体谅我的委屈,所以托陈妈妈带话给我,可以先不和…二爷圆房,等相处熟了再说,至于以后,在哪儿过不都一样么。”

姜夫人爱子,想让他同正常人一样成家立室,这本无可厚非,且姜夫人这边提亲,并无威胁恐吓之举,是陶景心甘情愿点头同意的,转过身来,姜筠一手搂着逢春的后背,一手抱着她的腰,低头看她:“晚上再穿一回嫁衣吧,我想看。”

“哈?”逢春有些云里雾里,这话题跳的也太快了吧。

姜筠个头挺高,称得小逢春一团娇小,缓缓垂低了头,姜筠笑着道:“成亲的拜堂仪式,是没法再来一回了,不过,挑盖头,交杯酒,洞房花烛夜,我们可以再来一回,男婚女嫁,多好的日子,我不想一无所感,也不想让你再留着那些糟糕的回忆。”

逢春匪夷所思地瞪着姜筠:“二爷,我就是来放个泥娃娃,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绕的弯,怎么就绕到洞房花烛夜了?思维也不待这么随便发散的呀。

将逢春推压在紫檀香木的衣柜上,姜筠居高临下的压下来,温热的呼吸拂到逢春脸上,噙着她的嘴唇反复深吻,逢春的发间插着两根点翠的响铃簪,头颈晃动间,发出细碎的轻灵叮咚声,两个手腕上,一边戴着两只水色剔透的玉镯,一边戴着两只嵌珠的金镯,镯子碰在一起时,亦是一阵又一阵的清脆撞击声。

逢春被亲的气喘吁吁,面颊通红,要不是后头有衣柜撑着,她都想摊在地上了,方才的亲昵之间,似激起了姜筠的热情,逢春感觉着姜筠身体的异样,低声羞恼道:“你…离远些,我头发都弄乱了。”

姜筠望了望窗外天色,忽将逢春拉到一旁的桌边,桌上只摆了两个花瓶,瓶里插着几根孔雀翎毛,又被拖挪了个地方,逢春心中略无语:“…二爷,你还要干嘛?”

“今儿是好日子,我要再例外一天。”姜筠附耳逢春,呼吸灼热,伸手将两只花瓶就近放到地上,姜筠将逢春抱到桌子上后,就要掀她的裙子,逢春原本没转过神儿,陡见姜筠这个动作,惊得赶紧往地下跳,她的个老天爷,姜筠今天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姜筠人高力大,将惊慌失措的逢春扣住不许动,低声安抚道:“你跑什么,这个点又不会有人来,我们小点声就是。”

“那你干嘛把我放在桌上啊!”逢春几乎是低吼的架势,要不要玩的这么刺激,真想例外,可以到床上,可以在榻上,为毛要在桌上,羞耻级别蹭蹭蹭啊。

姜筠不好意思说,他之前为了顺利洞房,看了不少相关图册,掌握了好些房中知识,看逢春活似只炸毛的小猫,姜筠箍着她低笑道:“在这儿…不会弄乱你的头发,乖乖的,别闹,一会儿就好了。”

逢春很想就势踹出去一记窝心脚,可她…不敢,只能眼睁睁地被掀开裙摆,揣着做贼和偷情的诡秘心思,迎接姜筠火辣辣的热情,逢春在刺激的情海中浮浮沉沉,几欲丧失理智的惊叫。

晚饭桌上,逢春自顾自的吃饭,把一旁的姜筠完全忽略成空气,姜筠神清气爽又自认理亏,不停的给逢春添菜:“…吃这个,你素日爱吃的,还有这个,今天做的很入味,你也尝尝…”

不一会儿功夫,逢春的饭碗里就堆出了一座小山,逢春瞧得额筋直蹦,忍不住绷着脸道:“你弄这么多菜,我还怎么吃饭啊!”

“终于肯理我了?”姜筠握着筷箸,低声笑道,“春儿,别气了罢。”

逢春搁下筷子,捂着脸低嚎道:“丢死人了!”以前还都罢了,她简直无法想象,晴雪和碧巧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收拾那一堆烂摊子的,还有,逢春摊开手怒瞪姜筠,“不许叫我春儿!”都是什么鬼称呼,说完,又把脸牢牢捂住了。

“你呀,我们都认识多久了,还这么薄脸皮。”姜筠拉开逢春捂脸的手,团团裹在温暖的掌心之中,“傻丫头,我心里喜欢你,才…”以前,他深居养病,难免性子孤僻静漠,重获新生后,心境也跟着健康,无端的开朗阔悦起来,轻咳一声,姜筠又低语道,“我先前看过一些房趣的画册,就…想试试,那画册就搁在书架的夹缝里,要不…你也看看?”

逢春被拉开手的那瓣面颊,登时烧红成了鸽子血,只努力憋出来两个字:“…吃饭。”今天的羞耻度实在有点爆表,她得好好静静,然而,事与愿违,磨磨蹭蹭用了晚饭,喝完饭后清茶,姜筠慢条斯理地起身,“我去练会儿字,叫晴雪她们两个给你穿衣梳妆。”

逢春别过头,和姜筠反着干:“就不穿!”

以前,逢春一直都是温柔和顺的态度,近段日子,她时而撒娇时而闹脾气的模样,姜筠其实挺受用,愉悦的轻笑两声,然后昂首阔步出去了,不一会儿,晴雪抽搐着表情进来了,对逢春道:“二奶奶,二爷吩咐奴婢给你梳妆。”

逢春口气略不好:“大晚上的,别人都在卸妆,我梳什么妆,别理他!”

晴雪也很郁卒:“可二爷还说了,奴婢要是不能服侍二奶奶上妆,过年前的月银…就全扣了!”

卑鄙!逢春气得直拍炕桌,姜筠今天到底抽什么风!许是见逢春表情难看,晴雪又温声开口道:“二奶奶,我瞧二爷的意思,像是在补偿您,二爷要我们把您收拾的跟成亲时一样,遮好盖头了再叫他,碧巧这会儿去库房找喜秤和彩烛去了,噢,过会儿还得去烫壶酒。”

“二爷要写字,你们给他磨好墨了没?”想起姜筠先头的话,忍下心底的复杂之意,逢春板着脸问道。

晴雪无奈的摊手:“二爷说不用,说我手脚好好的,自己来就是,你们忙别的去。”

姜筠有了一幅好身体后,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身体力行,磨墨啊,穿衣啊,洗澡啊,浇花啊,喂鱼啊,甚至偶尔的喝水倒茶,都喜欢自己动手做。

都过了半年光景,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补花烛之夜,逢春无力摆手道:“行,你去箱子里取东西吧。”晴雪应了声是,挑开悬在博古架边的珍珠帘帐,到里头开箱取嫁衣等物,逢春低头半晌,然后起身去找姜筠。

嘉宁长公主府的地段绝佳,离皇城尤其的近,堪称寸土寸金,在这样好的黄金地段里,逢春很奢侈的住着一幢扩大版的三进院落,如意苑有五间上房,间间宽敞,逢春和姜筠的卧房,设于西里间,西次间作吃饭、闲聊之所,正中间的自为正厅,是正式待客的地方,东里间为姜筠的小书房,供他晚上夜读,除中间的正厅外,其余四大间并不是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均有各式落地罩、槅扇、屏风、珠帘、或多宝阁隔断成小些的空间。

逢春一路绕进东里间时,姜筠正在吭哧吭哧磨墨,闻听有脚步声进来,抬眼一瞧,却见是逢春,不禁展颜一笑:“你怎么来了?”

“给二爷当小丫头磨墨呗。”逢春走到桌案之前,依旧略没好气,实在是受到的冲击有点大。

磨墨的差事被逢春接走,姜筠懒懒地靠到椅里,目光戏谑道:“先头那会儿,你恨不得砸了卧房那张桌子,这会儿,倒不嫌我的书桌碍眼了?还巴巴地跑来给我磨墨?”

逢春磨墨的动作一顿,然后黑红着脸甩袖走人,姜筠双臂环胸,在后头放肆的发笑,逢春闷头走了两步,又凶巴巴地转回头:“多披一件衣裳!不许着凉!”已入九月,天气虽凉了下来,但还不到烧地龙的时候,所以,夜晚尤其要加衣裳,若是姜筠不当心着凉发热,倒霉的只有她。

气嘟嘟地坐在妆镜前,由着晴雪散发再梳发,那一厢,已取好东西的碧巧,正在按姜筠说的要求布置,拾掇好了后,也站到妆台旁边搭把手,大概是逢春的神色,实在不大好看,碧巧忍不住开口低劝:“二奶奶,你可别跟二爷怄气,二爷待你…多好呀。”

“就是,就是。”晴雪也忍不住跟着附和。

逢春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被晚饭前的事吓到了,姜筠待人和气,一惯是温文尔雅的风格,床笫之事因为次数少,所以每一回都频繁些,她也能理解,可是,他今天实在太疯了,突然转变成霸道总裁风,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拨转着手上的镯子,逢春闷声道:“我没怄气。”

乌黑柔亮的长发绾成了髻,晴雪托着叮咚作响的喜冠,小心的给逢春戴上固定好,碧巧一手托着几根簪,另一手又举着几支钗,逢春见状,忙开口阻止:“意思意思就成了,少戴些。”

“不行。”晴雪很无情的拒绝道,“二奶奶之前是什么模样,咱们都记着呢,一定还给您打扮的分毫不差。”想了一想,又低声道,“二爷就是想看您当新娘时的模样,要补偿奶奶一个正式的洞房花烛夜呢,这份心意多难得啊。”

逢春只得任由她们折腾,碧巧比着镜子往发中插簪子,心里忽想到,府里一共有八位姑娘,其余七位姑娘的夫家,只怕都越不过五姑娘去了,当然,若是七姑娘和八姑娘嫁进皇家,那自然要另当别论,但皇家后院又不是什么清静之地,到那里可不一定能享到福气,像五姑娘现在多好啊,婆婆心善和气,夫婿又捧爱的像个宝贝,或许这就是大难之后必有大福吧。

大红的盖头一遮下来,顿时挡去了明亮的烛光,碧巧已去请姜筠了,片刻功夫后,一阵明显的脚步声走来,没听到任何的说话声,逢春凭着感觉,约摸姜筠已来到了床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盖头被掀,逢春忍不住开口催促:“…你倒是揭啊。”喜冠外加那一堆簪簪钗钗,很重的好不好。

没有闹洞房时的欢声笑语,屋内十分安静,光明再临眼帘时,逢春望着笼罩在头顶的姜筠,却见姜筠脸上神色复杂,逢春微微一怔,然后伸手拉他的衣袖,不解道:“怎么了?”

姜筠顺势在逢春旁边坐下,轻笑出声:“果然很好看…就是没有新娘该有的害羞模样。”

逢春忍不住辩驳道:“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姜筠握着逢春的双手,语调悠悠的调侃道:“是么,晚饭前那一遭,你可是羞的不行。”

“你…”逢春气得想伸手捶他,奈何双手被束缚着,只能用话语威胁,“你再提那事,我就不理你了!”

姜筠笑的眉目生春:“该喝交杯酒了。”放开逢春,扭头从床前的几案上拎起一只泡在热水中的尖嘴小酒壶,泻了两小盅出来,自己捏一杯,递给逢春一杯,见他眸光认真,不是做戏玩闹,逢春很配合地从了,两只饮尽的小酒杯搁回盘里,姜筠环搂住逢春的腰,眉眼温柔,“正常的洞房花烛夜,我今天给你补上,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一起白头到老。”

绘彩的大红喜烛在烛台上凄艳的燃烧着,缓缓留下绛红如血珊瑚般的烛泪。

一起白头到老?

逢春心头一颤,低低嗯了一声:“好,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第33章 逢春V

逢春又是被捏鼻子叫醒的,帘外已晨光微熹,逢春揉着眼睛动了动,嘴里轻轻打着呵欠,姜筠见她一幅没睡醒的瞌睡模样,熟练地呵她痒痒:“小懒猫,快醒醒。”两度欢愉,姜筠的心情十分之好。

“你讨厌…”一被抓挠腋下,逢春登时笑的满床打滚,一边笑一边怒,要不是昨晚加了一场重头夜场戏,她才不会睡得这么迷糊,“我醒了,醒了,别再挠了。”

逢春起身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叫水洗脸,而是将散乱堆放的嫁衣、喜冠、簪钗等物各归各位,然后才洗漱穿衣梳妆打扮,九月的清晨,空气有点丝丝的凉,时辰尚早,姜筠和逢春溜达着去明萱堂请安,到了之后,二人很罕见的发现姜大老爷也在家,要知道,姜大老爷官居二品,属于五更要早朝的大臣,通常逢春还在呼呼睡的时候,这位公爹已经在朝堂议事了。

二人给姜大老爷夫妇行罢礼,由姜筠开口笑问:“爹,您今天不早朝?”

姜大老爷穿着海水绿的家常便服,坐在罗汉床的左侧,手里正端着一盏清枫露茶,茶香袅袅,从粉彩盖碗里逸散出来,姜大老爷生得面相端方,不算很帅气的大叔,但胜在贵气十足,逢春不知这位公爹在外头有多威严,反正在自己家里,他还是很温和的:“今日停朝,待用了早饭,看过你祖母,我再出门。”

饮茶之前,示意姜筠小夫妻俩坐下,轻轻呷了一口香茗,姜大老爷转目瞧着次子,长子生得像自己,容貌不佳,然气质出众,次子的相貌随他母亲,面容温儒雅致,属于越看越好看的类型,想是前头十来年不长脑子,光长了个头,次子还不足十八岁,身形已比他还高了,衬的还不及次子肩膀高的次媳,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调|教儿媳妇,那是婆婆的事情,姜大老爷对逢春没什么话提点,他一辈子顺遂无波,唯在次子身上遭受挫败,不曾想,天掉大运,儿子居然又好了,叫他好一番唏嘘感慨,将茶盏搁回长条案几,姜大老爷开口道:“筠儿,最近字练的如何了?可有长进?”次子不再是趴他身上傻笑兮兮的憨儿,他也得把严父的架子端起来,这样才相得益彰,没得儿子已经懂事了,他还是个溺爱的老爹。

“一口饭吃不成胖子,把字写得风神入骨,也要好些年雕琢细磨。”见姜大老爷摆起严父的谱儿,姜夫人温声开口道,“筠儿才写了两个月字,自然难入老爷的眼。”

姜大老爷递给老婆一个安抚的眼神:“我只是例行问问,又没说不长进就打他。”

姜夫人亦笑打太极:“我也是随口说说,给老爷提个醒。”

已一把年纪的老爹老娘,因自己的学业问题而眉眼传情,大概是自己爱恋正浓,嗅觉敏锐,姜筠一眼就瞧出来其中道道,心里轻笑一下,面上却恍作不知,只一本正经地回话道:“回父亲的话,孩儿每天都有练字,也每日交给先生瞧,先生说略有长进,勉励孩儿要长期坚持,不可停辍。”

姜大老爷捋着颌下短须道:“业精于勤荒于嬉,先生说的对,不拘是做什么,切不可半途而废。”或许老爹都有训诫儿子们的本能,姜大老爷一提起姜筠的学业,满口滔滔不绝,几乎没玩没了,逢春正襟危坐,第一次见识到,姜大老爷原来还是个唐僧,啰嗦起来,简直像在演奏催眠曲。

逢春几乎听到昏昏欲睡时,韩氏来了:“给父亲、母亲请安。”给公公婆婆问过安,又朝姜筠和逢春打招呼,“二弟,弟妹。”早在外头通报韩氏过来时,逢春已准备着时刻起身,待韩氏进到屋里后,逢春和姜筠已站了起来,此时便规矩还礼道,“大嫂好。”

姜策的上班时间,一律是卯正画卯,姜策不肯落人话柄,极少公然翘班,人家这会儿早开始办公了,是以,大房来请安的只有韩氏一个,至于那一对小儿女,姜夫人早发了话,天渐渐凉了,早上别再带他们出来,免得着凉。

长媳、次子、次媳都来了,就是不见小女儿的身影,姜大老爷不由问道:“阿箬呢?”

“昨晚,母亲兴致好,找阿箬、阿篱抹牌玩,一直玩到大半夜呢,俩丫头晚上就没回院里,直接在颐华堂歇下了,这会儿子,只怕还没睡醒呢。”姜夫人简略解释道。

姜大老爷努力压平自己抽抽的嘴角,亲妈生来尊贵,又极为强势,老爹惧内的不行,别家都是严父慈母,轮到他这里,妥妥的慈父严母,幼时调皮贪玩,老爹只会嘴上数落他,亲妈却常亲自动手修理他,搞得他一见亲妈横眉竖目,他俩小腿肚就自动打颤,比见了皇帝舅舅还畏怕。

不过,亲妈管教自己兄弟严厉,但对小一辈的仨孙女,却十分疼爱,年岁渐大的亲妈,就仨爱好,旅游,听戏,抹牌,时气好了,就到京郊或京外逛逛,时气差了,就在京里待着,溜溜皇宫,听听小戏,抹抹骨牌,每天过得不知多有滋味。

“我以为这小丫头,还给我闹别扭呢。”姜大老爷说道。

姜夫人忍住白一眼老公的冲动:“阿箬只不过钓老爷两条鱼玩,有必要气成那样么,丫头又是赔罪又是认错,你还绷着脸不松口。”

姜大老爷再抽嘴角,牙根痒痒道:“这小妮子,就是仗着我宠她,才敢那么大胆子,不给她点教训,她就长不了记性。”

儿子儿媳在座,姜夫人不好直言,只能在心里腹诽自己老公,你得了吧,小丫头敢胆大包天玩儿你的宝贝鱼,还不是你自己惯出来的,笑了一笑,姜夫人劝话道:“都这么些天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昨儿下午,小丫头送过来一个荷包几双棉袜,全是孝敬你的,因老爷昨夜回来的晚,还没来得及给你提。”

姜箬钓鱼为罪魁祸首,大快朵颐吃鱼喝汤的姜筠,勉强称得上分赃的帮凶,忙也帮姜箬说话:“爹,你别气阿箬了,她只是年纪小,性子淘气,妹妹还是很孝敬您的。”

一听姜筠开口,姜大老爷忍不住瞪他:“你小子以前也没少折腾我的鱼!”

姜筠摸了摸鼻子,缄口不言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姜大老爷清咳一声,又语气和蔼道:“夫人,筠儿月底生日,今年给他好好过一回,叫他表兄弟堂兄弟都来,让他们哥儿们聚着乐乐。”

姜夫人笑着应好,姜筠忙感谢老爹的关爱之情,又说了一会闲话,已是摆早饭的时辰,姜夫人笑着开口:“今儿天冷,还有风,已经吃了冷风过来,就别再吃着冷风回去了,都留在这里用早饭吧。”

五个人分两桌吃,姜筠被叫去跟爹妈一起,逢春韩氏妯娌俩一桌,长公主府的伙食没得挑,卖相好看,味道也佳,各种精致小菜,各式细粥糕点,勾的逢春口舌生津,恨不得风卷残云一番,然而,看着韩氏斯文的吃相,逢春继续伪装大家闺秀的气质,她这是要当一辈子的…伪装者啊。

吃完早餐,姜大老爷去见爹妈,姜夫人处理家事,韩氏回院里照看孩子,姜筠去外书房念书,逢春搞锻炼外加艾灸理疗,倏忽又是两日。

“怎么说?”明萱堂的隔间里,姜夫人歪在炕上,手里端着一盏燕窝慢慢喝着。

陈妈妈立在炕床下,回话道:“乔太医诊了脉,也下了方子,陶家大姑娘的情况确实不好,孩子肯定撑不到足月大,乔太医说,要是孩子能长到七个来月大,生下来后,兴许还能活命,若不然,那孩子指定是不成了…”

姜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丫头。”

陈妈妈瞧着姜夫人的脸色,又压低声音道:“夫人想知道的事,奴婢也问过乔太医了,陶家大姑娘也是体质大寒,经期不稳且痛的厉害,这几年陆陆续续吃了不少汤药,才勉强怀上孩子,但孕期里头,百般不适,又憔悴又消瘦,跟生了大病一般,乔太医问过陶家大姑娘,她之前并未受过什么大寒大冻,乔太医怀疑,她兴许也服过什么厉害的阴寒之物,这才伤了身体。”

姜夫人轻轻搁下燕窝盏,手肘搁在案几,支着下颌沉思。

陈妈妈又低声道:“乔太医说,女子虽体弱,只要不是先天不足,或者常年忍冻挨饿,体质一般不会太虚寒,更何况是公府小姐,哪怕不是娇生惯养,难道还能饿着冻着不成,要是真敢这样,陶老夫人还能一声不吭?夫人,要是单二奶奶不对症,还可说是例外,可陶家大姑娘也是这样,二奶奶同一房的嫂子,也是好些年未孕,这…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高门大户里的肮脏事多了,便是不曾亲历,也听过不少,虐待暗害的缺德事儿,实在不是稀罕事,陶家大房、二房都生有孙辈了,就三房迟迟没动静,陈妈妈难免往这方面想。

姜夫人口吻悠悠道:“陶三太太瞧着挺温柔和气的。”

陈妈妈轻咂两下嘴:“老话还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面善心毒的人,才最难防。”不是她想乱扣帽子,实在是陶三太太的嫌疑最大,三房的庶子庶女,又碍不着其余两房的事儿,陶家老夫人是出了名的和善,总不会是她嫌着去坑害晚辈吧。

姜夫人又歪回靠枕,问道:“如意苑里的那些丫头,可都安分守己?”

陈妈妈回道:“咱们府里的那四个,都是家生子,做事还算老实勤恳,就是有两个嘴碎,二奶奶的大丫头斥过她们两回,她们安生了几天,就又犯了老毛病,事情闹到我这,我已经狠狠数落过那俩丫头了。”

姜夫人眉眼不动,又问:“都嘴碎了什么?”

“二奶奶请医服药的事,又瞒不住,她们嚼舌谁会被挑去服侍二爷。”陈妈妈如实回道,“二奶奶的丫头斥她们背后乱议主子是非…”

姜夫人扶了扶鬓边珠钗,道:“非议主子,的确不该。”

“自乔太医嘱咐过后,二爷收敛了好些,上个月,也就四晚早歇,其余的日子,都在小书房读书习字,夜深以后,就直接睡下了。”陈妈妈又道,“二奶奶也识文断字,听说有时候会陪着二爷,在旁边抄录一些佛经,小两口处的挺好的。”

姜夫人笑了一笑:“筠儿能勤奋克己,也是好事,咱们就别横插一杠了…除了这两个嘴碎的,其余的呢?”

“二奶奶的两个大丫头,原来都是陶老夫人身边的人,跟着二奶奶还没多久,奴婢冷言瞧着,晴雪细心,碧巧谨慎,一言一行都规矩得体,她们两个全家的身契,都转到了二奶奶这里,家里人在外头替二奶奶管庄子林子,其余的四个小丫头,都是单人身契,有晴雪和碧巧约束着,也都老实本分,没闹过什么幺蛾子。”陈妈妈继续回道,能在内院活动的丫头,也就这十个,其余的粗使婆子并不能随意进出后院。

姜夫人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春丫头那里,只将乔太医给她姐姐诊脉的事说,别的话先别乱提。”

陈妈妈福了福身子,笑着应道:“夫人放心,奴婢都晓得。”

第34章 逢春V

“好软和的毛皮。”逢春摸着一件天青色的毛皮大氅,里衬触手极为柔软暖和,寒冬就快到了,针线上将隆冬时节穿的厚棉袄裙,以及一应的外罩披风毛氅都送了来,逢春和姜筠均有,收了查验品质的手,逢春对陈妈妈笑道,“妈妈,请坐。”陈平媳妇是姜夫人的陪嫁,在姜府是比较体面的妈妈,如今又在如意苑当总管事,逢春待她自然客气些。

陈妈妈略辞了一辞,才依言坐下,不过,只偏身坐了一半,另一半臀部还悬搁在外头:“咱们府里用的毛皮,多是大北方那边来的,那边天寒地冻,出的毛皮自然上乘些,冬天出门,穿这些好毛皮做的衣裳,再保暖不过。”

逢春谢过姜夫人的疼爱之情,叫晴雪碧巧两人将东西收好,又道:“劳烦妈妈往我姐姐那里跑了一趟,不知情况…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唉,情况确实不太好,乔太医说,他只能尽力保着胎儿,若是能顺利怀到七、八个月生下来,差不多还能留着一条小命,若是连七个月都撑不到,那就…”陈妈妈一脸悲悯的欲言又止,顿了一顿,陈妈妈又道,“二奶奶的姐姐还托我转句话,说多谢二奶奶费心想着她。”

逢春轻轻吐出一口气,生孩子本就是活受罪,何况,这古代又没有剖腹产,只能靠产妇硬生出来,若是胎位正怀相好,顺产还可能好些,若是遇上别的情况,一不小心就要闹难产,倒霉些的有可能直接一尸两命,听说她的嫡姐逢珍,就是生儿子时难产,差点送了命。

天色将晚时,姜筠从外头回来,正托腮无聊的逢春,忙叫晴雪备水奉茶:“今儿天又凉了一分,二爷冷着没?”

现在这幅身子骨很健壮,又不是之前病怏羸弱的身体,姜筠一点不觉寒冷,捉着逢春的手搓了搓,笑道:“我穿的暖和,去哪儿冷着,倒是你,你体寒气虚,一到冷天,最易手脚冰凉,平日别一直坐着不动,闲的时候多动动,要是真冷,叫丫头们给你烧个手炉捂着。”

“我才没懒着不动,我遵着二爷的吩咐,刚踢完毽子,正在歇着呢。”被姜筠握着双手来回揉搓,逢春心里高兴他的体贴,不由笑染眉梢,丽态盈盈,姜筠看得有些眼直,正想吃点小豆腐,珠帘一卷,碧巧捧着个小茶盘进来,姜筠只能先放开逢春,接过茶碗。

见姜筠吹茶轻呷,逢春忽想起下午送过来的冬衣,便道:“针线上送了冬衣来,二爷要不要试试?”裁制冬衣前,针线上已经量过尺寸,公主府用的绣娘,都是女红高手,肯定不会有不合身的情况,逢春说的试衣裳,其实是看穿的效果。

“你都说了,我能不试试么?”姜筠微挑长眉,好整以暇地望着逢春,一幅我很给你面子的表情。

逢春朝他皱了皱鼻子,然后叫晴雪取那件绛红色的氅子,茸茸厚厚的一大团,姜筠披上毛氅后,逢春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踮脚给他系好带子,又拉他去卧房的大穿衣镜前,叫他自我欣赏一番,逢春叫姜筠自己看自己,姜筠却忍不住盯着身边的逢春看。

同站大穿衣镜前,逢春自瞧到姜筠拐了弯的目光,逢春略不自在地低咳一声,问道:“穿着暖和么?重不重?我抱过这件毛氅,还挺沉的。”

“暖和,不重。”姜筠一边答话,一边转身,伸手掀开宽大的氅子,将逢春团团的裹进来,姜筠年纪虽轻,个头却十分挺拔,足比更年轻的逢春高出一头多,逢春被姜筠盯着瞧,又见他忽然垂下头来,忙将脸蛋一扭,吧唧一口,姜筠的嘴唇落到了脸颊上。

姜筠是奔着嘴巴去的,却只亲到了嫩嫩的脸蛋,心里暗笑,面上却佯装怒道:“你躲什么?”

逢春别着头,红着脸,低声嘟囔道:“你太坏了。”

“你敢说我坏?”姜筠附在逢春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许是热气浓融,逢春脸上浮起的红霞,又蔓延至了耳根,晕染出一片白里透红,因逢春耳上戴着绿滴耳坠,不好下口,姜筠便摸上逢春的咯吱窝,哼哼低笑起来,“那我要是不坏点,可真是太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