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姐果然是仁心仁术,和观世音菩萨一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啊……”康有才一路奉承着杨大夫,将她送到仁心诊所。
杨大夫刚下车,康有才就拉着人力黄包车跑到街对面,似乎又接了一个客人,快速拉走了。——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讨生活的苦力。
看见康有才的车逐渐远去,杨大夫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这人生活拮据,又这样贪银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康有才却拉着自己早就在诊所对面安排好的人,在东阳城绕了好几个圈子,然后在一处繁忙的街道旁边,他们两人一起进里面的小馆子吃饭。再出来的时候,这两人就换了个儿。康有才一身藏蓝府绸长衫,衣冠楚楚,戴着礼帽,从里面出来,坐在他先前来的人力黄包车上。而先前他拉着的那个人,已经穿上康有才那一身人力车夫的“制服”,戴着看不出颜色的苦力帽,低着头拉车快走。
人力黄包车最后停在东街的青城里。也是职业习惯,康有才在东阳城有好几处房子,从来不在一个地方住很久。
东街的青城里,是他需要上等人身份的时候,才会来的地方。
康有才下了车,给了那车夫几个铜板,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那车夫忙点头会意,轻轻说了一句“放心”,就拉着车走了,到街上继续兜生意。
康有才回到东街青城里的宅院,略做修整,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大摇大摆地出来,往顾家军在城里的办事处去了。
顾远东不在东阳城,康有才有事要跟他联系,要不去顾家大宅发电报,要不去办事处发电报……
☆、第80章 玩不转了 (12月粉红1650、1710+)
康有才闪身进了顾家军在东阳城的办事处,对那里的人说了一声,有事要向督军汇报。
那里管事的人就将康有才领到机要室,让他自去跟收发电报的人说清楚事项。
顾远东去第八军团安排出访倭国事宜,身边也是带着收发电报的装置。
康有才没等多会儿,就接到顾远东的回电,让他放心,说人已经病死了,连那暗门子的所有人一起都化成灰了。
这些话,当然都是用密码形式说出来的,就算电报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康有才松了一口气。以齐赵氏那样接客的速度和频率,她要能长命百岁的活着才是奇了怪了。
……
顾家大宅的外院机要室,也收到顾远东的一份电报,让给少夫人送过去。
齐意欣看了顾远东的电报,说是让她另找大夫。杨大夫和上官铭那里的仁心诊所,让她不要去了。
齐意欣就有些闷闷不乐。看起来,仁心诊所的杨大夫,确实有问题,有心想问问到底查得怎么样了,可是用电报似乎又不方便。还有上官铭才是真正的妇人产育圣手这件事,齐意欣还没有跟顾远东提过,心里也一直在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顾远东说一声。省得顾远东一直误会上官铭。
东阳城已经用上电,也有了电话,只是装机费用和使用费用都非常昂贵,除了几家特别豪富的人家已经用上电话。一般人家都还没有这个闲钱来装这个玩意儿。顾家虽然装了电话,可是顾远东在外面巡防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从来不打电话回来。
这几天因为心里有心事,似乎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齐意欣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早上起来沐浴的时候,居然发现亵裤上有暗红色的血迹。
齐意欣吓得脸色一片雪白,忙拉着蒙顶道:“赶紧去找宋大夫过来。”
蒙顶也吓了一跳,飞跑去给宋大夫打了电话过去。
宋大夫接了电话。也有些着忙,可是他自己到底不精通妇人产育,只好拐去上官铭的仁心诊所,寻他一起去顾家。
上官铭听说是齐意欣的身孕有问题,二话不说就收拾起药箱。跟宋大夫一起出去了。
杨大夫捧着一杯热热的茶走出来,眯着眼看着上官铭上了宋大夫的小轿车,问大厅里面的护士:“他们做什么去了?”
那护士刚才听见宋大夫跟上官大夫说话,就随口道:“听说是顾督军夫人的胎有问题,宋大夫担心自己处置不了,专门来寻上官大夫一起去看看。”
杨大夫脸色一沉,问那护士道:“刚才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那护士连忙站起来,满脸通红地道:“属下不知。——刚才宋大夫过来,只是叫了上官大夫一起出去。”
“可是顾督军夫人。是我的病人。——他们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抢我的病人,实在是岂有此理!”杨大夫冲着护士发脾气,似乎忘了上官铭只是拜托她做个幌子。说完一扭腰,就噔噔噔地上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了房门仔细盘算。
过了一会儿,杨大夫收拾好药箱,背着从楼上下来,对一楼大厅的护士道:“虽然宋大夫没叫我过去,可是他们两个大男人,也难给顾督军夫人真正做检查。而且他们谁都没有我对顾督军夫人的情形了解得透彻。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免得他们耽搁了病情,到时候还要找我去,就麻烦了。”
那护士呆呆地点点头,脑子里还没有转过来杨大夫说的话,就看见她的背影已经翩然消失在大门口的台阶下方。
顾家大宅里,齐意欣半躺在内室的榻上,看见上官铭和宋大夫一起进来,不禁羞红了脸,可是肚子实在不舒服,也从上官简氏那里得知,上官铭才是真正有本事的那个人,也就没有作声,看着宋大夫和上官铭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旁,审视着自己。
“听说是见红了?”宋大夫问道,伸手就去给齐意欣把脉。
齐意欣点点头,“就是刚才。我吓得连忙躺下了。”
上官铭仔细观察齐意欣的脸色,觉得她两眼下方的乌黑比较严重,面颊侧面似乎还隐隐出现蝴蝶斑的征兆,就跟着又问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夜晚浅眠,肝脾之处有些不适?”
齐意欣一愣,往肝脾的位置按了按,沉吟道:“好像有些吧。”
宋大夫直接问上官铭:“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上官铭笑了笑,摇头道:“论把脉,你比我厉害。”
宋大夫也跟着笑了,对齐意欣道:“实话跟你说,真正的妇人产育高手,是上官七少,不是杨大夫。我对你和二少说是杨大夫,其实是担心二少介意,不肯让上官七少给你诊治。”
齐意欣自从听了上官简氏的话,就猜到是这个原因。不过宋大夫故意欺瞒,总让齐意欣有些不高兴,就道:“宋大夫,我和外子一向敬重于你,不过我们更欣赏说实话的人。如果你有顾虑,可以先跟我说一声,我再来想办法。如今这样躲躲藏藏,让外子知道了,反而更增反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大夫十分抱歉,站起来对齐意欣拱了拱手,“是我的错。督军夫人就饶我这一遭吧。”
齐意欣就笑了,“下不为例。”说着,又看向上官铭,“七少,既然你是高手。就不要藏私了,快给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铭就沉吟道:“应该是你思虑过重,导致晚上睡眠不好,也影响了胎儿的作息。他们有些不适应,所以你的身体也出现不适。”
听上去比较有道理。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舒服?”齐意欣很是紧张,非常后悔自己就记挂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偏偏忘了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上官铭试探着问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见了红的……衣物?”这样才好更准确地判断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如果真的保不住,上官铭也不会强求。
齐意欣脸一红,但还是叫了蒙顶过来,吩咐她把沾了血的亵裤拿过来,给上官铭看。
上官铭瞧了瞧,见那血色干了之后,只留下淡淡的浅褐色。就道:“还行,颜色还比较正常,躺两天就没事了。以后不要多思多虑,注意休息。——你身子很健康,孩子应该也很健康。”
齐意欣松了一口气。看着宋大夫笑了笑。
宋大夫忙别过头,望向细棱木格的窗子微微地笑。
从自己的药箱里面拿出纸笔,上官铭挥笔写下一个方子,“本来外洋医术,是不赞成保胎。但是我们的医学,对保胎很看重,而且也很见成效。况且你的状况并不严重,你这两个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还是保住得好。——这一副汤药,你煎来喝喝。如果下红还是不止,就赶快让人给我报信。”想了想,上官铭又道:“过几天,我就要搬到新的诊所去开业。那里有电话,到时候若是有事。直接给我挂电话,我会马上赶过来。”
齐意欣将上官铭的方子交给蒙顶出去煎药,又问道:“你们的诊所怎么啦?不是好好的?怎么又要换一个地方?”
上官铭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一边温言道:“我要自己出去开业,现在的诊所,就留给杨大夫了。”
齐意欣心里一动。难道上官铭也知道杨大夫有问题?可是为何之前不知道呢?听上官简氏说过,他们在外洋是同窗呢……
“你和杨大夫熟吗?”齐意欣忍不住问道。
上官铭收拾好药箱,回身过来,摇摇头,道:“其实不算熟。你也知道我,跟这些人都是泛泛之交,都是朋友,但是没几个熟悉的。”
这种奇怪的话,也只有齐意欣听起来熟悉而亲切,忍不住点头道:“你向来如此。不过这杨大夫是女人,你是男人,你若是没了她,上门来求诊的孕妇就更少了。”
上官铭笑着道:“没有关系。慢慢来,做大夫,还是医术最重要,只要有本事,时日长了,自然会有人过来求诊。不过我会招一个护士,仔细教会她一些手段和方法,让她做我的眼睛和双手。再说,我除了妇人产育方面以外,对幼儿的身体健康也是修习过的。——都能看诊。”也就是儿科医生了。
齐意欣倒是喜出望外,道:“若是你能看诊幼儿,我就给我的娃儿预约你这个大夫了。”
宋大夫咳嗽两声,道:“幼儿看诊,我也会。”
齐意欣撇了撇嘴,拉长脸,道:“宋大夫日理万机,实不敢用小事麻烦您。——若是您再来个言不由衷,我们可就要去喵姐那里投诉去了。”还是对宋大夫先前骗她的行为耿耿于怀。
这种威胁,对宋大夫最起作用。
“意欣……阿喵她,现在怎样了?听说她成亲了,怀孕了没有?”宋大夫有些急切地问道。
齐意欣翻了个白眼,“喵姐现在当然是幸福的飞起来了。跟心心念念的人成亲,以后朝朝暮暮,郎情妾意……”
上官铭轻轻咳嗽一声。
齐意欣住了嘴,看见宋大夫脸上血色全无,一脸怔忡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低头道:“宋大夫莫怪。刚才是我胡诌的。——我其实也不知道喵姐现在过得怎样。不过应该是不错的。”
宋大夫回过神来,连忙道:“你刚才说的很好。我希望她过得和你说的一样好。”顿了顿,又道:“若是她怀孕了,你让她到东阳城来养胎吧。山里面,到底不如这里条件好。”
这一点,齐意欣倒是深以为然,忙点头道:“若是我知道喵姐有了身孕,定会转达宋大夫的劝告。”
宋大夫容色稍霁,就看向上官铭道:“你都检查完了吗?”
上官铭点点头,“可以走了。”说着,已经将药箱背了起来。
齐意欣叫蒙顶送他们出去。
蒙顶回来的时候,却急急忙忙走进来,对齐意欣道:“少夫人,外面有个杨大夫,说是少夫人的主治医生,听说少夫人身子不妥,特来探访。”
齐意欣皱了皱眉头,“她什么时候来的?上官七少和宋大夫没有说话吗?”
蒙顶摇摇头,“上官七少和宋大夫是先出去的。我本来没有看见外面有人。等我转身要进来的时候,她却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抓着我说她是少夫人前几天去看诊的大夫。”
齐意欣想起顾远东的电报,还有上官铭才是真正的圣手,就没有心思再跟杨大夫周旋,便摆摆手,道:“让她回去吧。就说,我已经有了新大夫,以后不用找她了,让她自便。”
蒙顶笑着应了,出去叫了个婆子传话。
那婆子忙到外院的门房找到等在那里的杨大夫,笑着道:“真是不巧了。我们少夫人已经有了新大夫,还请杨大夫自便。”
杨大夫大怒,只觉得受到无穷的羞辱,忍不住站起来道:“督军夫人了不起吗?——原来是言而无信,恃宠生娇之辈!告辞!”怒气冲冲地离开顾家督军府,回仁心诊所去了。
回到诊所,杨大夫怒气未消,本来还想找上官铭说说齐意欣的事,却看见上官铭坐在她的办公室里面正在等她。
“上官大夫找我有事吗?”杨大夫遏制住胸口的怒气,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
上官铭笑着道:“是有件事儿。——我想拆伙。”说得非常直接。
杨大夫如同被当头一棒,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就慢慢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扶着靠背椅的扶手,怔怔地道:“你说什么?”
“我想拆伙。——以前是我家里人不许我一个人执业,所以我不得不跟人合作开业。如今我家里人同意我自己单独开业,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希望杨大夫你行个方便。这里的地址,我预付了两年的租金,就当是赔偿你的损失。再说,你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甚至比我还响亮,以后的病人,一定源源不绝。你一个人执业,只有赚得更多。”上官铭分析的头头是道。
☆、第81章 双面间人 (含12月粉红1770+)
饶是杨大夫一向很难沉得住气,今天也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弄得有些暴躁起来,双眉倒竖,面色阴沉,不虞地道:“上官大夫这是怎么啦?——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高门怎么都是言而无信之辈呢?”
上官铭听出点不对劲,眉锋一蹙,“‘你们’?都是言而无信之辈?这是从何说起?——做生意,合则来,不合则去,岂是言语可以限制住的?杨大夫,我们合作,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上面也说好了拆伙的条件,杨大夫不记得了吗?”
新朝人做生意,合伙制不算什么稀奇事。既然有合,就有分,所以在合同方面,这些条款都很成熟。如果合作,怎么分利润。如果拆伙,怎么分资产和债务,以及给被动一方的补偿,都是一目了然的。
杨大夫语塞。——那个所谓的合同,她签的时候根本一个字都没有看过。因为她压根没有想过,上官铭这个任人捏来捏去的软骨头,也有先提出拆伙的一天!
杨大夫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会先提出拆伙的那个人。——在她完成任务,功成身退的时候,就是拆伙的时候。
谁知道她的任务还没有展开,竟然就节节碰壁了。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很确信。自己一点马脚都没有露。而且,她一直等着那位顾督军过来质问她,为何问他夫人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她就能在顾督军面前含而不露地点穿他夫人的真面目:一个精神有些问题。喜欢说谎引起别人注意的菟丝花,这种女人生出来的孩子,脑子都会有问题……
没错。她那时候问的问题,根本就是一个坑,挖好了等着顾督军往下跳的。她就不信,等她拿出那本真正的病历,顾督军还会相信他妻子那些无中生有的话。
怀孕的妇人本来就比一般人要蠢一些,再加上疑神疑鬼,让一个男人逐渐厌烦起来。是很容易的事。
杨大夫在外洋做妇产科大夫的时候,见多了恩爱的夫妻在怀孕和生产之后,恩爱不再,渐行渐远的事例。
生孩子,虽然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件喜事。但是对夫妻关系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喜事,反而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才对。
她步步为营,不露痕迹地接近了齐意欣,又故意用那些问题激怒于她,最后再把上官铭对她暗地里的心思对盛怒的顾督军抖露出来,她就不信,顾督军还会继续对这个言语无趣、面目可憎的女人情有独钟!
可惜了,这么好的男人。已经被人看上了。——自己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只是前面的剧本她都编排好了,后面的演出怎么就脱离了她这个导演的手掌心呢?
杨大夫又想起老祖宗的手段,心里不寒而栗。——那位夫人答应帮助她摆脱老祖宗的控制,所以她才绞尽脑汁,做了这个双重间人。一边为老祖宗办事,一边为那位夫人铺路。
这些人费了那么大劲儿,培养了他们这些孤儿这么多年,可不是留着做大小姐,或者嫁到某高门大户联姻去的。——她不是瘦马,不用以色侍人。她是有真正行医执照,医术不比面前这个纨绔子弟差的人!
杨大夫看着上官铭,眼神深处有一丝嫉妒。这个男子,明明是个纨绔子弟,可是去外洋的医学院不到两年时间,就把自己这个在外洋学了多年的人比下去了。无论是拿手术刀,还是做试验,甚至是写报告,这个男子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名列前茅,将他们这一干人远远抛在后头。
杨大夫只在心里庆幸,幸亏他是男人。做妇人产育这一行,先天就比女大夫要少些优势。若不是如此,她也不能挤到他身边,借他们家的名头和势力,立刻在江东闯出自己的名气。
她的名气越大,她在那位夫人,和老祖宗面前的地位也就更高。
如果现在拆伙,杨大夫很清楚的知道,她的诊所,很快就要泯然众人矣了。
想到这里,杨大夫压抑住心里的一股恶气,放软声调劝道:“上官大夫,你也知道,我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若不是有你相助,我怎么可能好好做大夫呢?——光是应付那些地痞流氓就要疲于奔命了。我求你了,上官大夫,不要跟我拆伙。我给你六成好处,不再五五分成,好不好?”眼里甚至渗出泪花。
上官铭叹口气,摇摇头,道:“行医这回事,本来就是靠自己。杨大夫可以找别人合伙。我家里人希望我能出来单独执业,我不能忤逆他们。”顿了顿,上官铭又向杨大夫保证:“你在东阳城执业,我可以打保票,绝对不会有不长眼的地痞流氓过来骚扰你。——若是他们敢,肯定是不想活了。”
杨大夫又软语劝了半天,上官铭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坚决不允,就是要拆伙。
杨大夫无法,只好斟酌着道:“若是一定要拆伙,我求你把督军夫人这个病人留给我好不好?——你是男人,又是她前未婚夫,若是你给她看诊,她丈夫一定不高兴,说不定还要迁怒于她,引起夫妻隔阂。你难道不想她过得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上官铭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想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顾远东对他的态度,上官铭心里也没底。他确实想亲自照顾齐意欣的身孕,可是顾远东如果不许,齐意欣肯定不会驳了顾远东的意。一意孤行要找他看诊的。
“你也知道。现在江东能做剖腹产手术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督军夫人的身孕,说句不该的话,最后肯定是要开刀才能保得母子平安的。如果不找我。你还能找谁?”杨大夫再接再厉,循循善诱,“要不这样。你把督军夫人留在我这里,我跟你拆伙,将你预付的房租也还给你。而且我会定时将督军夫人身孕的状况给你通报,让你随时掌握她的情形,好不好?”
上官铭的嘴唇翕合,似乎一个“好”字就在嘴边徘徊。
杨大夫眼中露出笑意,“你的技术比我好。本事比我大。若是真的有疑难情况出现,我还要求教于你呢。——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再说你把督军夫人这个病人留在我这里,那些宵小见了,自然不敢太岁头上动土。我也安全了,你也遂心了。更不用担心督军会对你看不顺眼……”
上官铭踌躇半晌,眉目低垂,不敢看杨大夫的眼神,有些为难地道:“我想想。咱们先拆伙。督军夫人的事,以后再说。”居然想使一个拖字诀。
杨大夫哪里能容他拖拖拉拉?便代他拍板做决定,“就这样了。咱们拆伙是拆伙,买卖不成仁义在。——督军夫人那里,我刚刚才去过,大不了明天再去一趟。说清楚这件事。”
上官铭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今天也去过督军府?做什么去了?”
杨大夫笑盈盈地道:“这些事,说出来就不好意思了吧?”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还是轻描淡写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督军夫人觉得你和宋大夫都是男人,有些事情难以启齿,所以等你们走了。又使人让我过去跟她说说话,看看诊。——她刚刚见了红,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上官铭抿了抿唇,有些黯然地道:“既然她愿意用你,你当然可以继续给她看诊。”说着,站起身,直直地走了出去。
杨大夫看着上官铭的背影,轻蔑地笑了笑,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下楼给护士打了声招呼,“我有些不舒服,要出去一趟。明天下午才回来。有事先登记,等我回来再说。”说着,离开了仁心诊所。
杨大夫在街上转了几圈,就来到东阳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要了个单间吃饭。
桌上摆满这个时节最高档的菜肴,杨大夫却有些食不下咽,只是一杯一杯的往自己面前的双耳青玉杯里倒着青梅酒。
单间的大门悄然开启,一个人影闪身进了单间。
单间的大门又静静地阖上。
杨大夫陡然坐直身子。
身后伸来一双长着老年斑的大手,摩索着解开她前面的衣襟,探进去,握住她一只胸乳狠捏一把。
“杨玉,几年不见,你长得越发好了……哦……够沉手的……”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传出来,俨然是醉仙居杨掌柜的声音。
杨大夫闭上眼,忍住浑身的颤抖,打鼻子里嗯了一声,慢慢放松,任身后的老人为所欲为……
许是到底年纪大了,在杨大夫妖娆的身躯里面没有驰骋多久,那杨掌柜就闷哼一声,全身抖着瘫倒在杨大夫身上。
两人上身的衣衫都是整整齐齐,只有下身衣衫半褪,紧紧贴在一起。
躺在自己身上的老人喷出一阵浑浊的气息,杨大夫有些厌恶的别过头去。
杨掌柜看在眼里,从她身上爬起来,伸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低斥道:“别以外穿上白大褂,你就真当自己是大夫!——没有我,你讨饭的孤儿,就能去外洋念书?到现在能和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一起开诊所?”
杨大夫系好裤带,捂着脸缩在一旁,低垂着头,生怕杨掌柜看见她眼底的怒火。
“人啊,就是得陇望蜀,天生的贱命。我看,就是这几年我被江南的夏督军四处追捕,没有时间去外洋收拾你,你就忘了自己的本份!”杨掌柜看着杨大夫浓丽如牡丹花的面庞,满脸冰冷。
杨大夫飞快地睃了杨掌柜一眼,低低地道:“老祖宗,玉儿不敢……”说着,从地上膝行过来,给杨掌柜捶着双腿。
杨掌柜轻哼一声,在杨大夫脸上摸了一把。
杨大夫下意识往旁边躲过去。
杨掌柜心生怒意,又往她脸上扇了一耳光,“臭婊子,躲什么躲!——现在嫌弃老祖宗人老不中用了?!当年不知是那个天生贱货,十三岁就往我床上爬,非要伺候我……”
杨大夫的头垂得更低。
“你要记着,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花大价钱,送你去外洋这么多年,又念书,又学本事。——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姑娘,你别觉得你委屈,你拿你所有的,换你没有的,很公平。别太贪心,贪心是要遭雷劈的。”杨掌柜毫不留情地揭穿杨大夫的委屈,“当年要挑一个女娃去外洋念书学妇人产育科,说实话,杨玉,你不是最聪明的,资质也不是最好的。当年最好的人选,明明是你的亲妹妹!你小小年纪,就能想到用你天生的本钱,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虽然你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也力排众议,送你去外洋。”杨掌柜声音低沉,仰首喝了一杯酒。
杨大夫嗫嚅两声,“我妹妹……我妹妹,现在怎样了?”
杨掌柜斜睨杨大夫一眼,冷冷地道:“你知道还关心你妹妹?”
杨大夫眼泪汪汪地看着杨掌柜。
“他们都还好。他们是我们蜂麻堂最后一批后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暴露他们。当年你们这批孩子,都是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乞儿,我给你们吃,给你们穿,将你们养大,当然不是做白工的。”杨掌柜满脸阴郁地说道,就换了话题,“好了,别叙旧了。交给你的事情做得如何?齐赵氏的下落,你有眉目没有?”
杨大夫窒了窒,从地上站起来,依偎到杨掌柜身边,给他斟酒,轻声道:“有些眉目了。不过,现在我有些麻烦,上官铭要跟我拆伙。”
杨掌柜吃了一惊,“为何?没了他,我们的计划可是要大打折扣!”说着,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顾督军夫人那里,你进展如何?”
杨大夫不敢说实话,低头道:“才见了一面,她对我信任有加,连私隐之事都说。”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她和李大总统夫人私下里接洽的事情,都是瞒着李家和蜂麻堂的人进行的。
李大总统指使杨掌柜,命她借看诊之时,借机查探齐赵氏的下落,想以此为契机,将齐家的家财收入囊中。李大总统夫人却让她借机搞掉顾督军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82章 撒网捕鱼 (12月粉红1830、1890+)
“齐家最大的靠山,就是顾督军夫人。你只要拿捏住顾督军夫人,在我们对齐家出手的时候,让她保持沉默就行。”杨掌柜伸手夹了桌上的菜吃。
杨大夫迟疑着问道:“若是……若是齐赵氏真的死了,我们又当如何?”
杨掌柜阴阴地一笑:“你放心,就算齐赵氏真的死了,我们也能弄出一个‘齐赵氏’!”
杨大夫一惊,“偷梁换柱?——可是……”
“可是什么?!”杨掌柜老眼一翻,“我跟你说,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用这个人,威胁齐家,让我们得到最大的利益。——一个世家宗妇,居然变成无男不欢的妓女,这要揭发出来,齐家就别做人了。齐家的面子垮了,顾督军夫人的面子跟着垮。不过关键还是齐家的万贯家财。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们就是要拿着这桩丑闻,分齐家一半的家财而已!”
杨大夫苦笑着道:“齐家有顾督军撑腰,若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告诉了顾督军,我们恐怕没有法子能活着威胁他们……”
杨掌柜沉默半晌,桀桀笑道:“所以,不能让顾督军知晓。我们只私下里和齐老太太,以及齐大老爷这两人接触就可以了。——这两人最爱面子,又没有什么手段。更打死也不敢让他们家女婿顾督军,知道齐家的这桩丑闻。所以,只要行得隐秘,这事还是能成的。万一不成。我们收拾收拾手里的细软,马上去外洋也来得及。”
看起来,杨掌柜也不想再做下去。是要做完这最后一桩买卖,就收手。
“这个消息,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杨大夫忍不住问道。
杨掌柜又喝了一口酒,眯着眼品了半天,才笑呵呵地道:“……李大少做了大总统,想讨好他的人多了。如今赵家有李大总统的一个心腹大患,总要整的他们抬不起头才好。免得他们以为手里有个把孩子,就可以挟恩以报了。”这齐赵氏,可是一箭双雕。
杨大夫眨了眨眼,满脸疑惑,“……可是。那是李大少的嫡出长子吧?”
“男人啊,只要有女人,还能生不出孩子?——这你就别想了。总之这件事做好了,就连成家人都承我们的情。只要我们能巴结上成家,我们蜂麻堂,说不定就可以又起兴起来。”杨大掌柜喃喃地说道。他毕生的心血,都被江南的夏督军毁于一旦,自然对他恨之入骨。可是他不过是黑道上的人,怎么可能跟正规军斗?也只好投靠另一路正规军。借力打力而已。
杨大夫又陪杨掌柜喝了几杯,就跟着杨掌柜去后堂歇着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大夫才用一个大头巾蒙着头,匆匆忙忙回自己住的小院子。
……
康有才跟了杨大夫好几天,当然没有放过她在醉仙居过的夜,一时十分奇怪。对这个醉仙居。就更加警醒起来。
康有才就托顾家的情报部门,让他们重点查醉仙居,特别是醉仙居杨掌柜的底细。
这种事,如果不查的话,自然有漏网之鱼。
可是如果要查的话,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官方情报机构的眼睛。
三天过后,顾家的情报机构就做出了一份有关醉仙居和醉仙居老板杨掌柜的报告。
层层筛选过滤,最后汇集到康有才面前的,是一副让他头冒冷汗的调查结果。
他不敢自专,先去给顾远东发电报,结果发现顾远东不知道去做什么机密事情,连电报都联系不到他。
可是事情紧急,康有才觉得不能拖下去。他知道,现在是特别敏感的时刻,顾督军在外整军,没有多久,就要启程去倭国。顾夫人身怀六甲,身边却潜伏进来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妇产科大夫,实在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