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认真地道:“我在乎。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一定会选择死亡。”

顾远东深深地看着齐意欣:“可是我只想要你活着,不管怎么样,活在我身边就行。”说完,顾远东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齐意欣怔怔地坐在床沿,一时痴了过去。

这边上官铭回到自己家,先去自己屋里换了身衣裳,就来到内院见娘亲上官简氏。

上官简氏是上官家的宗妇,此时又要准备过年的事宜,又要为大儿子上官辉的婚礼做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上官铭进来的时候,上官简氏还在听诸多的管事下人回事。

上官铭也没有打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暖阁里,等着上官简氏处理完这些事情,再过来跟他说话。

上官简氏知道上官铭来了,赶紧把手头的事都交待了,也来到暖阁,笑着问道:“今儿怎么到内院里来了?现在还不到吃晚饭的时辰呢。”

上官铭笑道:“在娘亲眼里,儿子就是个吃货吗?”

上官简氏莞尔,道:“你小时候,还真是个吃货!”

上官铭赶紧打断上官简氏的思绪。——一说起上官铭小时候的事,上官简氏的话匣子是挡都挡不住。

“娘,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要跟您说。请您一定答应儿子。”说着,上官铭一撂长袍,跪在了上官简氏面前。

上官简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看着上官铭问道:“你有什么事?”

上官铭低着头,不敢看上官简氏的眼睛,“娘,我想跟意欣退婚。”这句话终于说出口,上官铭既觉得心如刀绞,又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心情极为复杂。

上官简氏却是大怒,低斥道:“还不快给我起来!——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的婚事,是娘和你裴姨母在她临死前定下的,我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上官铭有些委屈,低声道:“儿子跟意欣实在合不来。今日儿子又做了件错事,实在无颜再跟意欣在一起。望娘同意儿子,早日退婚,让意欣也有机会再择佳婿。“

上官简氏气得两手发抖,问道:“你说,你又做了什么错事?!——怎么会如此?”

上一次,上官铭就有喝醉酒,差点中了别人仙人跳的劣迹。这一次,上官简氏只觉得眼前发黑,不敢想上官铭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

上官铭抬起头,鼓足勇气道:“儿子今日喝醉了,拉了意欣出去,想……想……跟她亲热,意欣不从,挣扎间,儿子用刀错伤了意欣。”说着,在上官简氏面前连连磕头,道:“求娘成全。儿子失德失能,实在配不上意欣。”

上官简氏立时鼻子发酸,眼里含泪道:“你这是吃了什么药?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意欣是你未婚妻,你就一时也等不得?!”

上官铭横起一条心,继续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是,儿子等不得了。儿子以后,以后,大概也是要纳妾的。与其日后让意欣伤心失望,还不如现在就一拍两散算了。”

☆、第238章 亡羊补牢 (6K,求粉红)

上官简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就给了上官铭一个耳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啪地一声脆响,听得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齐刷刷跪下来。

上官铭的脑袋被抽得歪在一旁,脸上立时现出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我跟你说,退婚是一回事,若是你真的伤了意欣,你让我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裴家妹妹?——当年要不是她,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她用性命待我,你就这样回报她的女儿?你就这样给你娘亲尽孝?!”上官简氏泪眼淋漓,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最疼的幼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上官铭没有流泪,只是跪了下去,给上官简氏又磕了三个头,低声道:“娘,您要为意欣着想,也不一定要让她做您的儿媳妇。儿子是对不起她了,也不想以后见她伤心失望。但是娘可以收意欣为干女儿,以后照样可以以娘家人的身份疼她护她。”顿了顿,上官铭又道:“不管她嫁给谁,有了娘做她的谊母,都不敢看轻她。”

上官简氏很快就止住泪,站起身,对自己的丫鬟婆子吩咐道:“叫外院备车,我要去齐家一趟。记得带些补身的药材。”又对上官铭冷着脸道:“你起来,跟我一起去齐家,向意欣道歉!”

上官铭执着不肯起身,仰头看着上官简氏道:“娘,您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您要真心疼爱意欣,应该是让她嫁一个真心爱她。她也真心喜爱的男子,而不是为了护她一生一世,就要强求她跟我凑成一对!”

上官简氏先前还以为上官铭和齐意欣是在闹别扭,是一时意气。可是听了上官铭现在说的话,上官简氏又怔怔地坐了下来,瞪着上官铭。

“你这是在怨我了?我给你订了娃娃亲,你不满意了?”上官简氏喃喃地问。

上官铭膝行几步。来到上官简氏跟前,看着上官简氏的眼睛,诚恳地道:“娘。以前的事,是娘一片好心。若没有娘给儿子和意欣定亲,意欣在齐家的日子更难过。儿子懂。以前,儿子也是想跟意欣好好过日子的。可是,小时候的事,到底做不得准。现今我们都大了,各有各的想法,强求在一起,谁都不痛快,何必呢?——娘,您就听儿子一句劝,让儿子跟意欣退婚吧。”

上官简氏叹口气。道:“你起来,先跟我去齐家看一看意欣怎样了。”

说着,上官简氏就带着上官铭,往齐家去了。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不久就要开始宵禁。

上官家的马车快马加鞭。赶到了齐府。

齐老太太已经收拾睡下了,上官简氏也没有打扰,只跟来接待的齐二太太道:“我就去看看意欣,看完她我就回去了。二太太请自便,别气,我不是外人。”

齐二太太哪里敢怠慢上官夫人。忙殷勤地陪着她来到齐意欣的院子,自己在外间守着,让上官简氏带着自己的婆子进到内室。

顾远东刚走不久,齐意欣才用了粥,在床上躺着,听蒙顶和眉尖、碧螺在她床前说话,以解愁闷。

听说上官夫人来看她了,齐意欣忙要蒙顶给她披上外袍,扶她起身。

上官简氏已经走进齐意欣的内室,见状忙快步上前,按住齐意欣道:“快别起来,就坐在那里,我们娘儿俩说说话。”眼光就移到齐意欣绑着纱布的两只手上,还有齐意欣挂着夹板的左胳膊。

“让我看看。”上官简氏轻轻握起齐意欣的两只手,细细查看,“还疼吗?”

齐意欣笑着摇摇头,“好多了。宋大夫是圣手。”

上官简氏眼圈泛红,哽咽着道:“都是铭儿不好,让你受苦了。——我已经狠狠责罚过他了。明日还要告诉他父亲,给他请家法。这一次,我一定不会饶过他的,你放心,也别害怕。”

齐意欣听得莫名其妙,讪讪地道:“上官伯母,七少有错,不过我也有错,伯母也别太过七少了。”

上官简氏更是感动,道:“看,他做了那样大的错事,你还帮着为他说话,我就知道你性子跟你娘一样,只记得别人的好。”

齐意欣笑了笑,低下头,垂眸看着自己被子上绣的兰花出神。

上官简氏就低声问道:“我想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别想着为谁遮掩,说你心里话就行。”

齐意欣微微点了两下头,咬牙想对上官简氏吐露实情。

上官简氏抚着齐意欣的鬓角,道:“铭儿这次错的离谱,我也明白。我只是想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也是我的错,他的年岁不小了,又心爱你,若有冒犯,我代他向你道歉。——若是你觉得还能给他一个机会,我就去求你们老太太,让你们早日成婚。成亲之后,我送你们俩去外洋,小夫妻自己过日子,矛盾也少些。你觉得怎样?”只字不提上官铭要退婚的事。

齐意欣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沉默了半晌,道:“伯母,我和七少,确实不合。”算是拒绝了和上官铭复合的可能。

上官简氏又是伤心,又是着急,低声求道:“意欣,你年岁还小,我是过来人,我跟你说,铭儿只是一时糊涂,我更担心的是你。你现在没有亲娘在身边,以后一旦出嫁,跟婆家有个不合,可有谁为你作主呢?”

齐意欣抬起头,沉静地望着上官简氏,道:“伯母,我是说真心话。我跟七少,真是不合。——至于我以后会嫁给谁,我现在还小,不想考虑这个问题。”面色沉稳,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

上官简氏劝了半天,见齐意欣也不肯再跟上官铭在一起。只道上官铭今日真的伤了齐意欣的心,便点头道:“既如此,我就不强求了。我答应你们退婚,不过你是女儿家,名声要紧。我明日会跟你们老太太说清楚,让你们齐家先提出退婚。本来就是我们铭儿的错,你不应该背这个名声。”

齐意欣大喜。没想到上官简氏是真的疼爱自己,甚至比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考虑得还要周到,心里不由又是惭愧。又是高兴,脸上又是哭又是笑,让上官简氏都忍不住羞她道:“又哭又笑。还真是个孩子。”

齐意欣忙道:“伯母,我和七少是好说好散,我还是拿他当哥哥一样敬重。以后七少一定能给我找到一个好嫂子,一起过日子。”

上官简氏叹口气,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有有件事,既然你不能给我做儿媳妇,我就要你给我做干女儿,你愿不愿意?”

齐意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上官简氏。喃喃地道:“伯母,您一点都不生气吗?”

上官简氏摇摇头,“我生什么气?当年订婚,本是想撮合一段好姻缘。现在你们大了,合不来。彼此又男未婚,女未嫁,早点解除婚约也好。”说着,又重重地叹口气,“我也有错。我对铭儿,管得比他大哥要少。让他养成个纨绔脾气,以后是要好好磨磨他才是。”

眼看夜已深,上官简氏站起身道:“我叫铭儿进来给你认错。”说着,扬声叫了上官铭进来。

上官铭低着头进来,对齐意欣作揖道:“今日惊扰了妹妹,是我的不是。请妹妹不要见怪。以后我们兄妹相称,妹妹要是有难处,不要见外,尽管开口就是。”说着,上官铭又对上官简氏道:“娘,天晚了,妹妹要歇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上官简氏点点头,满怀歉意地对齐意欣道:“我们回去了。你好好歇着。退婚的事和收你做干女儿的事,会在同一天办妥,不会有人敢轻视与你。”

上官简氏带着上官铭走了,只留下一个既惭愧又内疚的齐意欣在屋里辗转反侧。

好在她还是明白,怜悯之情只是一时冲动,并不能带来美满的婚姻。两个人互相理解,能够沟通,才是婚姻最坚实的基础。

第二天,齐老太太接到上官简氏的信,迅速将上官铭的庚贴、当年订婚的文和信物拿了出来,让齐二太太去操办退婚。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本来很是担心,齐家这跟上官家解除了婚约,以后齐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还是齐老太太给他们俩交了底,说了顾远东的主意,才让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转忧为喜,再不忧虑。

齐意娟得知齐意欣要跟上官铭退婚,更是又惊又喜,以为是自己在上官铭跟前上的眼药奏效了,终于让上官铭厌弃了齐意欣,便想方设法将齐赵氏给她留下的一个婆子使了出去,去寻齐赵氏拿主意。

可惜齐赵氏隔得远,等她得知消息的时候,《新闻报》上已经大幅标题登了出来。一是上官七少跟齐家三小姐退婚,二是上官夫人跟齐家三小姐上契,收齐家三小姐为干女儿。

消息一传出来,想看齐家笑话,趁机落井下石的人便改了主意,打算再观望观望。

齐赵氏看到报纸,心里五味杂陈,只是让那婆子回去给齐老太太带信,提醒齐老太太,齐意娟还没有订婚,让齐老太太全权做主。

顾远东看见这些消息,也掺了一脚。

过了一天,《新闻报》上就登出了顾家少都督和赵家大小姐退婚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江东,甚至新朝都沸腾了。一时往顾家亲朋好友处打探消息的人络绎不绝,都盯紧了顾远东这块肥肉。

就连江北大都督成士群家里,都注意到这件事。成家人晚饭过后,在一起说笑打趣。

成士群有一妻四妾,却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嫡出的大女儿成丽华,今年刚满了十八岁。一个是庶出的小儿子成子顺,才将将两岁。

成士群一生戎马,早年受过伤,身子亏损大,这么多年。也只生出了这两个孩子。好在成士群的正室妻子成姚氏谦和大度,对四个姨太太极为和善,本来相处融洽。只是四个姨太太当中,一个当年生成子顺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还有一个被查出来跟成子顺生母的“难产”有关,被成士群处死了。

现在成家事实上只有两个姨太太,内院还是夫人成姚氏当家。庶出的儿子成子顺也是养在成姚氏身边。因成子顺年岁还小。成姚氏跟成士群商议了,要等成子顺五岁启蒙之后,再记在成姚氏名下。现下还是庶子身份。

不过成丽华心疼幼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叮嘱母亲身边的下人要好生照料。

成子顺也跟成丽华最好。

此时刚吃完晚饭,成子顺乖乖地躺在成丽华怀里。似睡非睡。

成士群的二姨太是夫人成姚氏的陪嫁丫鬟,跟成丽华最熟悉,笑着拿了一份庚贴和照片过来,对成丽华道:“大小姐,沈大总统特意做媒,要替他新纳的五姨太李氏的大哥,也就是江东李家的长房嫡孙李绍林,求娶大小姐呢。江东李家前些日子送了份厚礼过来,还有他们家长房嫡孙李大少爷的照片和庚贴,都在这里!”说着。将李绍林的照片和庚贴都递给成丽华。

成姚氏坐在上首成士群边上,绾着圆髻,五官绵和,一派慈眉善目的样子,手里成日佛珠不离手。在家里跟菩萨一样,颇得成士群敬重。家里管家事宜,若是成丽华在家,就由成丽华管总。若是成丽华跟着她爹爹成士群出去巡防了,就由二姨太代替。最是和善宽仁的一个妇人。

成丽华生得和她父亲成士群一样,个子娇小。肌肤微丰,团团的圆脸,貌不惊人,却胸有丘壑,十分有本事,有能耐。因她父亲成士群一直没有儿子,就把她这个嫡长女权充儿子教养,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甚至带着她到战场上,亲自教她指挥战役。若不是成子顺的出生,就真的要把成家军传给成丽华了。

不过就算成子顺生出来了,年岁也还小了。长姐弱弟,自然需要成丽华一路扶持,直到成子顺长大成人,才能接过成家军的重担。

听见二姨太的话,成丽华笑了笑,抚着怀里成子顺柔软的头发,道:“二姨娘,这个江东李家,是不是就是前些日子闹出瘦马丑闻的那个李家?”

二姨太笑着点头,道:“正是他们家。”

三姨太在旁边轻哼一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有这个脸求,我们却没这个脸嫁。是吧,大小姐?”

成丽华的性子和她娘亲成姚氏相似,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总是眉眼弯弯,一脸笑意,十分好说话的样子。听了三姨太的话,成丽华也只是抿嘴笑了笑,就接过照片来看。

二姨太便对三姨太道:“妹妹,你没看过李大少的照片,就不要乱说话。——沈大总统既然能做媒,自然是有他的可取之处的。”

说得三姨太兴起,凑到成丽华手边瞧了瞧,不由咋舌,道:“我的乖乖,天下然有男人生成这样!——把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比下去了!”言毕,和二姨太丢了个眼神,两人偷偷笑。

成姚氏也有些感兴趣,笑道:“给我看看。”

成丽华把李绍林的照片交给身旁的丫鬟,让她给成姚氏送了上去。

成姚氏瞧了瞧,也点头道:“确实生的好。——老爷,您看呢?”将照片递给成士群。

成士群不过扫了一眼,就扔在桌上,对两个姨太太骂道:“妇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男人要生得好看做什么?又不是小倌,要靠脸吃饭的!”

成姚氏忙大声咳嗽一声,对成士群横了一眼,示意他成丽华坐在这里,不可乱说话。

成士群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大声道:“女儿,这个小白脸你可别嫁。——我跟你说,要说生得好,还要数当年的安郡王。这个李绍林,也就有几分跟安郡王相像,不过是个李鬼,替安郡王提鞋都不配!”

成丽华也笑,点头道:“我和爹的意思一样,李家那样的人家,就算没有出那件丑闻,本也配不上我们成家。沈大总统那边。还要爹去转圜一下,别得罪了沈大总统,给爹穿小鞋就不好了。”

成士群笑着道:“谁把那老小子看在眼里?——让他蹦达去吧。上官家和顾家都不是吃素的,他不过是个过渡总统,占着位置为上官辉那小子打前站呢。等过几年,上官辉羽翼丰满了,沈国维就得乖乖下台让位。”

成姚氏一边拨弄着念珠。一边道:“早先我说去托人跟上官家说亲。上官辉不是一直没有订亲么?——你爹又不肯,现在倒是晚了,他马上就要娶京城叶家的嫡长女了。”

成丽华一点都没有未婚女儿听见自己婚事的羞怯。反而落落大方的道:“我可跟那些文官合不来。就算是上官家来求,我也是不嫁的。”

二姨太听了,眼珠一转。拿起茶几上的《新闻报》,道:“顾少都督刚刚退婚。大小姐有没有考虑过顾家?”

三姨太跟着道:“顾家可算是跟我们成家门当户对。大小姐不妨考虑一下?”

成丽华皱了眉头,将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的幼弟成子顺送到乳娘怀里,回身对屋里人点点头,道:“弟弟睡了,我送他去他屋里。”说着,跟着乳娘走了。

成姚氏也起身道:“我跟着去看看。这些下人婆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子顺的事,都是我和丽华亲力亲为的。”

成士群忙站起来,道:“有劳夫人了。”目送成姚氏远去,自己带了三姨太回房歇息不提。

成姚氏没有去成子顺的屋子。而是回到自己的暖阁,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成丽华安顿好成子顺,过来给成姚氏请安,见成姚氏找东西,忙过来帮忙。

成姚氏从箱子底下寻出一个首饰匣子。交到成丽华手里,道:“你也大了,别天天跟个假小子一样,也该打扮打扮。你的终身大事,你心里要有个谱儿。”

成丽华收了匣子,点头笑道:“娘放心。我心里早有了人选。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选谁,总得我亲自去看看,跟他们打打交道,才能最后定人的。”

成姚氏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很能干,年岁虽然不大,可是跟着她父亲经常在外头征战应酬,见识比自己都要高,很是放心女儿的选择,道:“过了年,你就动身吧。眼看你父亲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他又不知保养,成日跟小老婆厮混,你要不为自己打算,这份家业,可都要便宜那个小崽子了。”脸上然闪过一丝怨毒,扭曲了平日的面目。

成丽华知道娘亲对成子顺有心结。可是成子顺到底是成家唯一的男丁,她又不想在家里招婿,更不想一辈子做男人该做的事,便上前搂着成姚氏的肩膀,低声道:“娘,您也要想开点。子顺才两岁,又没有生母在身边,是我们一手带大的,就跟娘的亲生儿子一样。以后他长大了,自然会当娘亲是生母一样孝敬。他要敢不孝敬娘,还有我这个姐姐呢!就是他姐夫,以后也饶不了他!”

说得成姚氏脸上愁云尽去,一遍遍抚着成丽华的肩膀,悄声道:“我就知道我女儿最厉害。那年你的一石二鸟之计,可给娘省了大麻烦。”

成丽华忙捂住成姚氏的嘴,低低地道:“娘,这种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当年的事,是四姨娘嫉恨五姨娘生子,所以下了毒手,我们不过是声张正义,让两个姨娘狗咬狗罢了。”

成姚氏会意地点点头,满脸含笑,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样子,道:“我知道了。都是她们的错,跟我们有什么相干?你回去吧。你弟弟这里,我会好生照料的。”

东阳城里,上官铭也看着这份《新闻报》,顾远东的退婚消息是头条新闻。上官铭最后一丝念想也掐灭了,不顾上官简氏的阻拦,立时买了船票,要去外洋念。

☆、第239章 有得有失 (zhuxyhh01和氏璧+)

外洋的学校此时已经是春季学期,开学有一个多月了。

上官铭告诉上官简氏,说他已经写信去问过,可以插班入学,坚决不肯留在东阳城过年。

上官简氏很生气,对他道:“你就算要去外洋,就不能等过了年,参加完你大哥的婚礼再走?你就等一个学期,秋季再入学,也是一样的。”

上官铭发了倔脾气,执意不肯。

上官老爷见状,便劝上官简氏,道:“跟意欣退婚,他心里也不好受。还是让他出去吧。他大哥那边,让他自己写信去道歉。”

上官铭知道上官辉马上就要回来过年,更是极力要在他大哥上官辉回家之前离开东阳城。

上官简氏对上官铭的任性已经伤透了脑筋,想着让他去外洋磨练一番也好,就派了一个大丫鬟,两个婆子,两个小厮贴身服侍,在腊月二十八的早上送他上船。

齐意欣得知消息,和顾远东一起赶去码头送他。

上官铭穿着一身貂皮长袍,围着灰鼠围脖,站在船上,看见顾远东和齐意欣一起过来了。

上官铭忙走下跳板,来到两人身边,责怪顾远东道:“妹妹身上有伤,你怎么能带她到海边来吹海风?”

顾远东微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了。以前‘妹妹’这个称呼,是我专用的。”

上官铭也笑,道:“如今意欣是我的妹妹了,你要好生待她。”说着,又自嘲道:“你哪里需要我来提醒?我是枉做小人了。”

齐意欣默默地在旁边听了半天,心里不是不感慨的。——若是上官铭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心态和行动,也许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可是人生没有也许。

没有经过齐意欣,上官铭也不会成长。

他们不过是两个对的人,却没有相遇在对的时间,和对的地点,所以杯具了。

齐意欣的左胳膊还打着夹板。用纱布挂在脖子上,两只手包了纱布,又带了貂皮围筒,鼓鼓囊囊的。

“七少。去了外洋,不比在家里面,要万事小心,注意安全。”齐意欣想起自己前世在国外的经历,悉心叮嘱上官铭。

上官铭耐心地听了一会儿,便对顾远东道:“我都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马上要开船了。你们也不用为我担心,我带的有丫鬟、婆子、小厮。怎么都不会委屈我的。”

顾远东点点头,带着齐意欣走回到自己的雪佛莱小轿车旁边。

上官铭微笑着对他们挥挥手,转身往跳板上走去。

齐意欣站在轿车的车门旁边,看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从里面船舱里出来,迎向上官铭。

“走吧。上官七少这一次栽的跟斗不小,他也是时候有些男人的担待了。”顾远东淡淡地道,一手打开车门,让齐意欣进去。

坐进车里面。顾远东顺手拿了块狐狸皮褥子过来,盖在齐意欣腿上,一边低声道:“我今天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齐意欣一怔。“这么快?”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

顾远东沉声笑,低沉的声音在车里回荡,让齐意欣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顾远东脸上的笑意更深,道:“我下午就启程离开东阳城了。不订婚,我睡不着觉啊,我担心夜长梦多。”

齐意欣低下头,想了一想,道:“我们还是缓一缓吧。若是现在就订了,上官伯母那里不好看。我不想让她伤心。”其实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齐意欣的病。她总是觉得有些忐忑,想着还要去一趟齐家的家庙,找齐赵氏问个清楚明白才行。必要的时候,要带着宋大夫一起过去。

顾远东看向车窗外面,静默如山。半晌才道:“也好。暂时先不订婚,不过你们家里面,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把你给我留着。”

齐意欣听得目瞪口呆,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货物,什么留不留的?”

顾远东笑道:“没法子。你不肯现在订婚,我总是有风险,所以只好先交押金。”

齐意欣只觉得顾远东在打趣她,晕生双颊,低低地啐了他一口,转头去看向另一边的车窗。

两人坐着车回到齐家大宅门口,顾远东开了车门,扶齐意欣下来,道;“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代我向你们家老太太打个招呼。”

齐意欣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意欣!——你好大的胆子!我不在家,你竟然敢和上官七少退婚!”正是齐大老爷的声音。

齐意欣和顾远东一起回身,看见齐大老爷正从马车上下来,等站到地上,又回身去车里将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扶了下来,正是翠袖。

齐意欣微微一笑。——要过年了,齐大老爷终于不在外面“山养静”了。

顾远东冷了脸,对着齐大老爷淡淡地点头,道:“齐老爷,别来无恙?”

齐大老爷一看是顾远东,忙拱手为礼,陪笑着道:“少都督别来无恙?——驾临敝府,不知有何贵干?”

顾远东面无表情地扫了齐大老爷一眼,道:“意欣受伤了,我是来看看这府里,到底有谁要对她不利。——齐大老爷,您是意欣的父亲,您帮我盯着,若是有谁为难意欣,您一定要记得告诉我,等我回来之后,再来给她讨回公道。”语带威胁,一时让齐大老爷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从后面跟上来的翠袖忙陪笑道:“二少放心,我们大老爷一直当三小姐是掌上明珠,一定不会让别人欺侮她的。”说着,悄悄扯了扯齐大老爷的衣襟。

齐大老爷强忍着要瞪齐意欣一眼的冲动,对顾远东点头道:“正是!正是!——少都督放心,我一定小心看着意欣,不让别人欺侮她。”

顾远东本来只打算送齐意欣到门口,此时见到齐大老爷回来了,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便改了主意,跟着进去了。

来到齐老太太的院子里,齐大老爷抢先一步给齐老太太行礼,笑着道:“娘,您一向可好?”

齐老太太知道齐大老爷是回来过年的,皱着眉头点头道:“还行,还能撑撑门面。”说着,转头看向顾远东,笑着问道:“少都督今日可是来送意欣回来的?”十分殷切地看着顾远东。若不是齐大老爷在旁边虎视耽耽,齐老太太只怕就要张口问顾远东什么时候来提亲了。

那一边是退了,这一边却没有真正定下来,齐老太太到底觉得不踏实。——齐家如今没了上官家帮衬,顾家这头可不能丢掉了。

顾远东看出来齐老太太的心意,便笑着道:“齐老太太放心。远东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该交的东西,我都交给意欣收着。等我从外地巡防回来,再让我娘亲自过来一趟,如何?”

齐老太太大喜,连连点头道:“少都督有这份心,是我们齐门之福。意欣,少都督给你的东西,你可收好了?要不要拿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帮你收着?”

齐意欣莫名其妙地看了顾远东一眼,见他眼含深意地看着她,心里一动,回头笑着道:“祖母,都是些小玩意儿,也当不得真,就放在我那里吧。——顾夫人以后拿过来的,才是正式的,祖母再收着也不迟。”

齐老太太只得罢了,眼看着顾远东行了礼,转身离开齐家。

齐意欣本想亲自去送一送,可是齐大老爷两只眼睛在她身上快要扎个洞出来,她也不得不理,只好祸水东引,对齐大老爷身后的翠袖道:“翠袖姑娘,你可知道大太太是不是要回来过年?”

翠袖眼神闪烁,看向齐大老爷,道:“大太太的事,奴婢不知。要问老爷才知道。”

齐大老爷心里有事,哪里耐烦说起齐赵氏,不耐烦地道:“她已是出家之人,如何还能再踏足红尘俗事?这种话,以后你问也不用问。”

齐意娟本来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此时听见齐大老爷的话,哇地一声哭出来,往外跑出去。

齐意诚对齐大老爷和齐老太太行了礼,跟着退下,追了出去。

齐意欣也福身道:“老爷刚回来,意欣就不打扰。”想告辞离去。

齐大老爷等不及了,转身对齐老太太问道:“娘,我们家跟上官家退了婚,那以后儿子的差使?”还惦记着考试院院长的职位。

齐老太太有些头疼。她当初,就是用这个考试院院长当做胡萝卜,吊在齐大老爷面前,才哄得他把生意交出来,给他弟弟齐二老爷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