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官夫人和顾夫人共同办的济慈堂里。”康有才说的跟齐意欣想的不谋而合,“我为了查实这件事,昨天还亲自去过济慈堂,看见那苗太太确实在里面做活。”

济慈堂的女人,都会做一门手艺,就算不会,也有人教她们,总之让她们有自食其力的能力。等年纪大了,就做了管事嬷嬷,自有济慈堂给她们养老。

齐意欣点点头。这韩家的事,还要亲自问过苗太太才行。不然的话,苗太太的忍辱负重岂不是白瞎了?

“那第二题呢?”齐意欣敲着桌子上的纸问道。

“第二题,是要查清东阳城李家有几个适龄的未嫁小姐。——这件事更容易,李家如今,并没有适龄的待嫁小姐。大的那些,都嫁人了,小一辈的,都还不到十岁,自然是嫁不了人。”康有才爽快地道。

“听说李家江南有远房偏支,你可知道详情?”齐意欣禁不住想知道更多。

康有才摆摆手,一脸笑意:“姑娘岂不知‘一表三千里’这种说法?——连表亲都靠不住,更别提所谓的‘远房偏支’,据我看来,多半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最多是同姓,所以才连了宗的。远的不说,就说咱们东阳城里的顾家老夫人顾赵氏,她们家,跟东阳城外赵家庄上的赵家,根本不是什么远房偏支。东阳城外的赵家庄,在这里有数百年了,而顾家的顾老夫人那一支,从顾老夫人的父亲那一辈开始,才从北面逃荒逃过来的……”说到这里,康有才有些不自在地住了口。

齐意欣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深究,只是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东阳城里霓裳羽衣店老板楚霓裳背后的金主是谁,你知不知道?”

康有才为难地皱紧了眉头,道:“这个确实有些难度。我查了三天,也只查到楚老板最近总是把银子打到江南的一个钱庄去。除此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说着,康有此惴惴不安地看了齐意欣一眼,道:“……如果多给我一些日子,说不定能查出来。只有三天,确实时日太短了。”

齐意欣收起纸笔,平静地道:“没有关系。你先下去吧,我们还有人要面试。等所有人都面试完了,自然会通知你的。”

康有才起身谢过齐意欣,回去等通知去了。

齐意欣又面试了另外四个人,从中间挑了两个,打算让康有才做头儿,另外两个人给他打下手,将狗仔队正式运作起来。

叶碧缕和严先生都过来问结果。

齐意欣便将自己做的记录给他们看,因道:“这几个人里面,康有才是个最本事的,查到的东西最多,而且以前做过官府的暗探,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个狗仔人才。——我打算让他做头儿,另外两个人做他的手下。”

叶碧缕和严先生看完记录,都点头赞许。

只是对于薪酬方面,严先生皱起眉头,道:“狗仔队的头儿一个月十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些?”

彼时一个中等之家,二十两银子可以一家大小四口人过一年。而一般大户人家的大管事,也不过一两银子一个月。

齐意欣笑着道:“只要他能打探到消息,拍到照片,十两银子一个月,实在不贵。以后你们就明白了。”也没有多做解释。

齐意欣是大股东,叶碧缕和严先生虽然有意见,但是也暂时保留。反正如果到时候不能做到物有所值,相信齐意欣也不会一意孤行下去的。一起做生意,这点信任都没有,也不要合伙了。

几个人便说定了狗仔队的人选,由严先生起草,做了一份雇佣合同,打算通知那三个人过来签约。

小严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兴高采烈地道:“我们最近这几期的《新闻报》供不应求啊。我爹定了价,是四个铜板一份报纸。七个铜板可以买两份报纸。因大总统夫人过世,还有对填房的猜测,让东阳城的人都疯了,天天过来报社门外追着等报纸印出来。——都等不及由报童拿到外面去卖。”

齐意欣笑着取过这几天的报纸看了看,很是满意,道:“原来船坞合同的消息也登出来了。”

“何止船坞合同。你没看最近几期广告版都是登的满满的?那些商家现在是捧着银子过来让我们登广告。我们已经不赊欠了,都是先付钱,再登广告”小严一说到银子,就格外兴奋。

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去东阳城最好的馆子广福楼吃了一顿午饭。

而此时李家的大宅里,李姑太太却拿着一份《新闻报》气得发抖,怒道:“东阳城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李家丢了船坞合同?——还有大总统的填房,他们怎么会搞什么‘填房竞猜’?真是成何体统来人,备车我要去见一见这家报馆的老板”

第182章 李家有女 上

如今李姑太太是李家的当家,一言九鼎。她一开口,下面的人自然马上出去准备出门的行头和大车。

李姑太太拿着《新闻报》,让家里的车夫按照报纸上的地址,找到了东街的报馆。

齐意欣他们四个人刚从广福楼吃了午饭回来。吃饱了肚子,心情就比较舒畅。

二楼里面的两间办公室里,严先生在奋笔疾书,为明天的报纸做准备。

齐意欣又把帐算了一遍。拜大总统夫人过世所赐,他们这几天的收入不错。广告费加上卖报的钱,几乎已经收支平衡了。

当然,狗仔队的支出,是一笔额外的开销。齐意欣暂时还没有打入目前的明细帐上去。

叶碧缕在准备第一期的《豪门秘辛》。他们初步的构想,是用连载的形式,并且开设信箱专栏,让读者可以随时投稿,或者写他们的感想,或者写他们的经历。如果被报纸选中登出来,会发稿费。

小严就在一楼教两个新招的印刷人员熟悉他们最先进的牛式印刷机。

李姑太太穿着一身蜜合色织金绸料夹袄,系着石青色棉裙,一脸严肃地从李家的大车上下来,扶着丫鬟的手,站在《新闻报》报馆的门前,抬头看了看。

只见报馆的地址,是一个三层楼的门面。二楼正中的地方挂着一个烫金的牌匾,写着大大的“新闻报”三个字。因是临着最繁华的东街,报馆门前的地界儿就比较狭小,只能容纳一辆大车的样子。

李家的蓝黑色绒布大车几乎将报馆门口的空地儿挤得满满的。

报馆看门的老头看见有人来了,便对着里面招呼了一声。

小严从旁边的印刷室走了出来,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气质端庄的老妇人站在报馆门口端详。

小严以为这人是找错了地方了。因为这家报馆以前是一个绸缎庄,因为经营不善,绸缎庄老板不愿意再经意下去,就提前跟房东解约,带着多年来积累的钱财回乡做财主去了。

“这位老太太,我们这里是报馆,以前的绸缎庄已经关门歇业了。您要找绸缎庄,请往前再走几步路,那边有齐家的绸缎庄,响当当的老字号,童叟无欺。”小严笑着帮齐家的绸缎庄打广告。

李姑太太笑了笑,和声问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小严挠了挠头,“叫我小严吧。——老太太,我里面忙着呢。慢走不送了。”说着,小严就要转身进去。

李姑太太从背后叫住了他,“小严是吧?你们这里是《新闻报》的报馆,是不是?”

小严一愣,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李姑太太,有些狐疑地问:“……您也知道我们《新闻报》?”

李姑太太将手里的报纸举起来晃得呼啦响,因道:“当然知道。不仅知道,我还要跟你们的老板谈一谈。——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小严默然了半晌,问了一声:“请问阁下贵姓?怎么称呼?”

“免贵姓李。”李姑太太优雅地将报纸递给旁边伺候的丫鬟。

跟着李姑太太的一个婆子赶紧道:“这是我们东阳城李家的姑太太来访。”

李家姑太太的大名,在东阳城还是响当当的。

小严吃了一惊,点点头,道:“那您等会儿,我去问问我们老板。”说着,一溜烟跑了进去。

跟着李姑太太来的一个婆子嘟哝道:“一看就是穷家小户出来的,连个基本的礼都不知道。——也不说请我们进去坐坐,自己就先跑了……”

李姑太太没有做声,面色如常地盯着报馆门楼里面看着。

看门的老头弯腰将大门半掩。

李姑太太只能看见一个影壁在门后头,挡住视线。

小严进到里面,径直上了二楼,来到齐意欣和叶碧缕的办公室,道:“李家的姑太太来访,说是要见老板。”

齐意欣和叶碧缕惊讶地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

叶碧缕连忙收拾东西,道:“我到里面的小间里躲一躲。”

虽然两人都改变过装束,可是叶碧缕跟李家的关系到底不一样。前两天,李家姑太太还专门使人接了叶碧缕去他家吃晚饭。

叶碧缕的样子,如果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她到底是谁。可是如果仔细瞧一瞧,自然不难认出她的真面目。

齐意欣也明白这个道理。那种随便穿个男装就能出去装男人,并且连自己的亲爹和男人都认不出她是谁的女人,只能说是没常识没阅历的小天真在YY。

“你快去吧。我来见见这位李姑太太。”齐意欣冷静地起身,催着叶碧缕赶紧去里面的小套间里,自己拿着纸笔出了办公室,顺手又把她这边的办公室锁了起来,以防万一。

严先生在对面的办公室听见动静,也出来问道:“要不要我出去见李姑太太?”

齐意欣摇摇头,调皮地对着严先生眨了眨眼,笑着道:“您是大老板,用不着出去见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就交给属下去办吧。”

严先生有些踌躇,因道:“李家姑太太,是个有手段的人。你应付得了她吗?”

齐意欣挑了挑长眉,笑着道:“在我面前,她和看门的老陈头没有两样。”说着,一甩自己胸前的大辫子,昂首挺胸地下了楼。

严先生见齐意欣居然一个人下去了,连声吩咐小严道:“你跟着一起去看看,别让小欣太……冲动,得罪了李家姑太太,咱们这个报馆,就只能关门大吉了”

小严连连点头。

李家姑太太在东阳城,甚至整个江东二十郡的商场上,都是个狠角色。她虽然是个女人,可是杀罚决断,不输男人。

还是二十年前,李家跟另外一家商户争江南织造的贡品供应权。当时李家才刚崛起,论实力,还不能跟另外一家商户比。但是之后不久,这跟李家争贡品供应权的商户,突然传出来他们开办的钱庄资金周转不灵,立时就被在钱庄存银子的各方人士挤提。

做钱庄生意的人都知道,钱庄都是一边吸收存银,一边往外放债的,然后从中赚取差价。也因为此,钱庄里面的银子,都是流动性的。如果同一时间,所有存钱的客户都要来取钱,这钱庄拿不出这么多钱,就非倒闭不可。

那商户没有法子,为了自己钱庄的信誉,只好把别的生意上的流动资金都抽调回来,以供应挤提的需要。

这样一来,这个商户当然就无力再去争夺江南织造的贡品供应权,李家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一局。

这之后,这家商户逐渐走了下坡路,渐渐从大商家变成了小商家,最后就湮没无闻了。

而李家,从此就蒸蒸日上,日渐红火起来。

后来这件事传出来,原来是那位李家的姑太太在后面一手策划的,这位商场女强人顿时声名大振,让各方人士都对李家刮目相看。也因为此,李家家主过世的时候,留下遗言,让李家这位被休回家的姑太太掌了家。

这之后,李家一边在商场上发展,一边暗地里开始培养自己的李家军。

这些事情,严先生这个报人自然知道得比别人要详细些。

小严也听严先生说过几次,闻言马上道:“我现在就下去。”言毕就噔噔地下了楼。

齐意欣已经到了一楼的会客室,命人将李姑太太请进来。

李姑太太在大门外听见看门老头的说话,眉头微微皱了皱,道:“就我一个人进去?我的这些丫鬟婆子怎么办?”

那老头面无表情地道:“我们老板说了,屋小路窄,只能容一个人进去。若是李姑太太不肯,就请自便吧。”

李姑太太自从当年江南织造贡品一事声名雀起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轻视过,闻言心头大怒,只是因为在大街上,才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正色道:“也罢,我就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能奈我何?”说着,吩咐自己的丫鬟婆子,“你们就在这里等着。若是一顿饭的功夫我还不出来,就冲进去。”

那看门的老头翻了个白眼儿,领着李姑太太进到一楼里面,指着往左的一间屋子,道:“我们老板就在里面。”

李姑太太见这一楼的几间大屋子都开着门窗,敞亮开阔,不像是有什么隐私勾当,略放了心,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鬓发,又轻轻咳嗽一声,迈步往那间屋子走去。

齐意欣坐在会客室的书桌后面,听见门前声响,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满头白发,气质雍容的老妇人,从外面从容地走进来。

齐意欣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没办法,前世养成的习惯,看见老弱病残就想让座……

李姑太太看见只有一个女学生打扮的姑娘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有些诧异四处看了看,问道:“你们老板在哪里?”声音如金石铿锵,很有棱角。

齐意欣心里一动,这位李姑太太,是李绍林的姑祖母。李绍林虽然才二十多,可是他是他们家的老生子,他前面的几位姐姐,可都三十多了。那这位李姑太太,应该也快七十了吧?倒是保养得不错,看上去也就六旬出头的样子。

第183章 李家有女 中

李姑太太上下打量了齐意欣一眼,温言问道:“请问你们老板在哪里?——我要见你们老板。”

齐意欣笑着招呼李姑太太坐下,又拎了小茶壶过来,给李姑太太倒了一杯茶,道:“李姑太太是吧?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我们老板不在这里。”

李姑太太坐了下来,捧过茶,却并没有喝,问齐意欣:“那你们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齐意欣也坐了下来,笑盈盈地道:“老板是老板,又不是伙计,哪有天天过来的?一般一年来一次,看看帐目就行了。”

齐意欣说得也没错。大的铺子,真正的东家都是撒手不管的,全权托付给掌柜的。小的商家,才东家和掌柜一手抓,全靠自己。

可是这个报馆,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大”吧?

李姑太太的眼光往四围溜了一圈,又落到齐意欣身上,就有些不客气了,“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赶紧给我把你们老板找出来,兴许还能挽回几分。若是晚了,你们的饭碗砸了,可别怨我?——要怨,也怨你们自己怠慢了客人。”

齐意欣坐直了身子,脸色淡了下来,点点头,道:“李姑太太说得好。这话我记住了,会原原本本转给我们老板听的。——还有别的话没有?若是没有,好走不送。我们这些跟人做工的,忙得很。今儿跟李姑太太说这一席话,耽搁了我好多功夫,少不得要自己描补上。”

李姑太太见齐意欣似乎软硬不吃,很有些惊讶,又看了她一眼,拿不准她是什么来头。

以李姑太太的经验来看,像齐意欣这个年纪的姑娘,能不怵自己的眼神,有可能是她真的懵懂无知,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有可能,她背后有人,所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一想起《新闻报》登出的那个船坞合同的消息,似乎不是一般人能有渠道得到的。——难道他们真是有后台?

李姑太太立时转变了态度,放软了身段,笑容可鞠地和齐意欣拉起家常,“姑娘贵姓?是何方人士?来东阳城多久了?”看齐意欣的样子,李姑太太总觉得她不是东阳城土生土长的人。

齐意欣不为所动,淡然道:“免贵姓欣,大家都叫我小欣。我是东阳城外村里的人,没有见过世面,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李姑太太海涵。”

“姓新?这个姓倒是少见。“李姑太太笑着道,“你在这里做了多久的事了?他们给你一个月多少饷银?”

这要是挖角?

齐意欣暗暗地好笑,因道:“李姑太太,您问这些做什么?我们的薪酬,都是个人的隐私,不能跟外人说的。请恕小欣无可奉告。”

李姑太太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心里越发惊疑不定起来,又问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看你年纪轻轻,也不能一辈子在外面做事,总是要嫁人的。你们家里既是在乡下,自然是不能给你找一门好婆家。你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你一把?——你要知道,我们李家,在东阳城跺跺脚,就连京城都要动几动的。”

李姑太太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像城府很深的样子,而且性子鲁莽,喜怒皆露在外头,应该不难套话,便用了小姑娘最不能抗拒的终身大事来诱她说出实情。

齐意欣却更好笑,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道:“李家?李家是什么人?我真的不知道耶。”说着,扳着手指头数,“我知道顾家,那是跺跺脚,整个江东都要动几动的家族。也知道上官家,他们家的大少爷,如今在京城做大官。——李家,我确实是孤陋寡闻了,不认得。我们村有户财主,也姓李,平时鱼肉乡里,狐假虎威,在我们村可招恨了”

说得李姑太太脸上黑了一半,却又发作不得,只是定定地看着齐意欣,心下暗自琢磨。

齐意欣又两手一摊:“李姑太太可是想做媒婆?——真是可惜了,我家里从小就跟我定了亲了,是村尾的阿牛哥。等我再做几年事,就回去嫁给他去。”

李姑太太又是生气,又是失望,也不想再在齐意欣这里浪费时间 ,便站了起来,道:“你们老板不在,我也没法跟你说。既然你的老板躲着不见我,只帮我传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他重新登一则消息,就说,这船坞合同,已经给了李家。我就既往不咎,不再为难他。而且,我还可以作主,让李家的铺子,都到你们的报纸来登广告。”对着齐意欣晃了晃报纸。

齐意欣当然不同意,跟着站起身,正色道:“对不起了。我们不说假话骗人。李姑太太想让我们为虎作伥,就找错了对象”

李姑太太霍地转身,看着齐意欣,沉下脸来,“大胆——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齐意欣双手抱在胸前,一点都不畏惧,道:“你既然无礼,难道还要让别人守礼?——你当你是谁?我老板吗?你又不发我薪水,我也不靠你吃饭,我为什么要看你的脸色?”

李姑太太见自己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这个小姑娘居然一点都不畏惧,知道其中一定有问题,心里立时就拿了主意,对着齐意欣冷笑了两声,便推开门出去了。

小严从外面冲进来,对着李姑太太点头哈腰,“李姑太太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了。”

李姑太太冷冷地看了小严一眼,道:“你来晚了。我已经把话撂下了。你们看着办吧。”说着,推开会客室的门,往大门那边走过去。

小严还想追过去,齐意欣却叫住了他,道:“别理那老婆子,你去做自己的事去。”

李姑太太耳听到“老婆子”三个字,心头更是大怒,回头扫了齐意欣一眼,竟是像结了仇怨一样。

齐意欣毫不畏惧地迎向李姑太太的眼光,摇头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大名鼎鼎的李家姑太太,不过如此。除了恐吓,就是威胁。我们报社虽小,也是不畏权势的。我就不信,你们李家,就能在这东阳城一手遮天”

这话激起了李姑太太生平憾事,对齐意欣更是看着不顺眼,扭头迅速离开了《新闻报》的报馆,回去找人调查《新闻报》的工作人员的底细去了。

齐意欣看着李姑太太怒气冲冲的走了,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便拍了拍额头,因道:“早知道,把我的枪匣子拿过来就好了。”

小严有些担心,赶紧去了二楼严先生的办公室,把李家姑太太临走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严先生沉吟半晌,就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对面的办公室大门已经打开了,齐意欣似乎已经从楼下回来,就走过去,敲了敲门,问道:“得罪李姑太太了?”

齐意欣低着头收拾着自己的桌子,闷闷地道:“这李姑太太,想是做老大做得太久了,对谁都能颐指气使。”

严先生失笑,道:“小欣,以你现在的身份,李姑太太能跟你说那么长时间的话,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若是以齐家三小姐的身份见她,她肯定和蔼又慈祥,大方又得体。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怠慢。”

齐意欣呆了一呆,抬起头看了严先生半晌,噗哧一声笑了,道:“看来是我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是李姑太太。”又摇头道:“做生意要讲信誉,童叟无欺。像她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难怪李家的生意,能在短时间内崛起,跟齐家、赵家,这样经验了数百年的大商家分庭抗礼。——一定是剑走偏锋,绝对不可能是正道。”

严先生没有反驳齐意欣的话,背着手叹息道:“走正道花的时间太长,李姑太太快要入土的人,哪里等得及?再说李姑太太一直憋着一口气呢,也难怪她偏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齐意欣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已经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收到抽屉里去了,对严先生道:“这李姑太太既然剑走偏锋,就不能指望她光明正大地解决这件事。如果我没有猜错,李姑太太回去之后,立刻就要派人调查我们报馆众人的底细,特别是严先生您的底细。——这几天,您出入都要小心。”

严先生不以为意,道:“让他们查去呗?我严坤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们查。——倒是你们两个小姑娘,这几天就先不要来了,先躲一躲吧。”

齐意欣点点头,从里面的小套间里叫了叶碧缕出来,笑着道:“你们家的姑祖母,真是雷厉风行,厉害得紧。”

叶碧缕没有跟着齐意欣去见客,自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问道:“李姑太太走了吗?你们谈得怎样?”

齐意欣便将刚才的会面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叶碧缕说了一遍。

叶碧缕听了,默然了半晌,才道:“看来李家的水也不浅。”

齐意欣记得,叶碧缕曾经偷偷跟她说过,说李家的长房人丁简单,李大少的四个姐姐都出嫁了,长房只有李大少和李姑太太,如果嫁过去,其实也不难相处。

“李家的水深,不在内院,而在外头。”齐意欣总结道。

第184章 李家有女 下

叶碧缕没有反驳齐意欣的话。不过严先生和小严都在这里,叶碧缕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跟着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对齐意欣道:“咱们一起回去吧。”

严先生到底不放心,还是命小严一路跟着,看见齐意欣和叶碧缕两个人进了她们落脚的小院子,才转身回到报馆。

李姑太太回到家,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报馆那边,似乎有些深不可测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她自从被休离回家,为了李家的生意,经了多少的风雨,见过多少的陷阱,一直是靠着“谨慎”二字,才闯过了一关又一关,终于到了今天的位置。

在自己屋里沉吟良久,李姑太太把手里的笔又放下了,只是叫了个婆子过来,让她去外院叫个管事进来,有话吩咐。

那管事进来了,李姑太太手里抱着一只外洋小吧狗,云淡风轻地吩咐道:“去查查《新闻报》的老板是谁,都有哪些职员,都是哪里人,薪酬如何。——给你三天时间,查完回来报给我。”

那管事平素也是专管在外面打探消息的,也知道东阳城里改头换面的《新闻报》,并没有当一回事,笑着应了,自去找人查探不提。

齐意欣和叶碧缕回到齐家,着实老实了几日。除了去齐老太太那里晨昏定省,别的时候,只是隔一日去裴家舅母那里一趟,并不去报馆,而只是在裴家舅母的屋里,听她说着大家子里的规矩和礼仪。齐意欣总是昏昏欲睡,最后发现自己合衣躺在裴家舅母的内室里,看着窗台上的一枝斜插的凌霄花枝发呆。

齐意欣的异母妹妹齐意娟被齐老太太叫到自己的院子里住着,派了教养嬷嬷日夜管教,倒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这一天天气晴好,是初冬时分难得的好天气。

齐意欣和叶碧缕两人搬了躺椅,坐在回廊底下,看着院子外和煦的天空,金色的阳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各自想着心事。

蒙顶走上来回话,道:“三小姐,叶大小姐,上官七少来了,在老太太那里请安呢。”

蒙顶刚刚从齐家在城外的家庙那里回来,她是亲自盯着齐赵氏剃了度才回来的,齐意欣知道齐赵氏这一下子剃了度,是会安生一阵子的,就将她那边暂且放下,不再去想。

听见蒙顶的回话,齐意欣睁开眼睛,起身回屋里换衣裳。

叶碧缕也不能再在这里悠然地躺着晒太阳,也跟着起身,回自己的东厢房去了。

上官铭的医科学堂考了期末试,放了寒假,空闲的日子多了起来。

知道齐意欣现在爱上了练枪,上官铭也爱屋及乌,跟着练了起来,居然也颇有成效。见这天天气好,上官铭看着自己新购进的双管猎枪,就想带齐意欣去郊外打猎去。

齐老太太在上首坐着,听说上官铭要带齐意欣去打猎,踌躇了一会儿,问道:“七少可带了护卫一起去?”

如今虽说没有像早年那样兵荒马乱,可是齐意欣还是未嫁的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好。

上官铭忙笑道:“当然带了,都在门外候着呢。老太太放心,我会护着意欣的,保证完完整整将她带回来。”

齐意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上官铭,一双大眼睛都快能说话了。

可是上官铭看也不看她一眼。

齐意娟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过来拉着齐老太太的衣襟求道:“祖母,我想和姐姐一道去……”跟着怯怯地看了上官铭一眼。

上官铭一身浅灰色猎装,长腿上套着黑牛皮长靴,正襟危坐,脸色沉静,低垂着眼帘,也不说话,就当没有听见齐意娟的乞求。

齐老太太飞快地睃了上官铭一眼,便板了脸对齐意娟道:“你的字练了吗?绣活儿都会了吗?你们学堂里留的功课呢?”

齐意娟虽然眼看着齐老太太,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上官铭。

见上官铭身姿如松地坐在那里,却不发一言,齐意娟很是失望。过了半晌,从齐老太太跟前站了起来,端端正正行了个福礼,跟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出去了。

齐老太太便叫了自己的婆子,道:“送七少去三小姐的院子坐一会儿。若是一会儿要出去,过来给我送个信儿。”

上官铭知道齐老太太是准了,脸上露出喜色,站起来对齐老太太行了礼,道:“多谢老太太成全”便兴冲冲地跟着那婆子往齐意欣的院子里去了。

齐意欣在家里闷了四五天,都快发霉了,听说上官铭过来带她出去打猎,巴不得出去逛逛,便一口答应下来,忙忙地和叶碧缕预备起来。

那位齐姑娘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打过猎,齐意欣翻遍了自己的箱笼,居然没有找到一身可以打猎穿的衣裳。

蒙顶记得顾夫人曾经给齐意欣准备过一身骑装,穿上去打猎应该是没问题的,便从箱子的最底下找了出来,服侍齐意欣换上。

齐意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又回到前世,她跟友人一起背着大背包登山的时候,不由怔忡起来。

叶碧缕换好了衣裳过来,看着齐意欣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站着,抿嘴笑道:“怎么?镜子里的美女让你看呆了?”

齐意欣回过神来,对着镜子里面的叶碧缕道:“正是,看见刚刚进来一个美女,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两人说笑着,出来见上官铭。

上官铭看见齐意欣和叶碧缕都换好了衣裳,点头跟她们打招呼,又道:“我准备了猎枪,还有吃食。大家出去走走,打打猎,看看风景,松散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