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老爷长叹一声,道:“既这样,我就发誓,只茜君活着一天,我就永不纳妾。”

“不仅不能纳妾,也不能有别的女人。”齐意欣补足齐大老爷誓言里面的漏洞。

齐大老爷瞪了齐意欣一眼。

齐赵氏却赶紧附和着求道:“老爷”

齐大老爷只好又道:“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如违此誓,让我齐利坚这辈子也做不了官。”齐意欣一字一句地教齐大老爷发誓。

齐大老爷听了最后一句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怒视着齐意欣道:“你……”

齐意欣一点都不畏惧地看着齐大老爷,道:“我怎样?——老爷发了这个誓言,这件事才算是告以段落。”

齐赵氏看见齐大老爷的样子,不由酸溜溜地道:“老爷不是本来就不想做官了吗?——这种誓言对老爷来说,不算什么吧?”

齐大老爷有些狼狈地看了齐赵氏一眼,终于跟着齐意欣又说了一句:“如违此誓,让我齐利坚这辈子再也做不了官”发完誓言,齐大老爷便拂袖而去,离开了上房的院子。

翠袖赶紧要跟上去,齐意欣却在后面叫住了她,道:“翠袖,大老爷以后身边服侍的人,只能是五十岁以上的婆子。——你只能在大老爷外院的书房伺候。”

翠袖心里一惊,好在听了齐意欣后面的话,又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双妙目往齐意欣那边看了好几眼。无奈齐意欣如今就跟不开窍的石头一样,直上直下,硬邦邦的,只好福身谢了三小姐,转身往二门上去了。

齐赵氏本来还以为齐意欣是为自己着想,此时听了齐意欣对翠袖的安排,心下一凛,低着头在旁边不再言语。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赶紧告辞而去,不肯再掺和在大房的家事里。

齐老太太见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都走了,才叹了口气,道:“来人,给大太太打点行装,送大太太去家庙清修”

齐意欣上前应了,对齐老太太道:“祖母如不嫌弃,让蒙顶帮着送大太太去家庙吧。”

齐赵氏见当年的丑事被齐意欣在齐家人面前掀了底,也没脸留在齐家,暂时去家庙清修,躲一阵子也是好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齐家的家庙,在东阳城外西面的大山里面,离东阳城有一百多里的路程。

齐意欣知道,那里有一个齐家远房的老姑娘,在家庙带发修行,算是家庙的主持。这个家庙,其实是一个庵,不是庙。

齐老太太连送齐赵氏去家庙清修都答应了,自然这些小事也没有不答应的,便都依了齐意欣的话,让蒙顶跟着齐赵氏去收拾行李,马上动身去城外大山里面的家庙清修。

齐意娟和齐意诚哭哭啼啼地一直跟着齐赵氏,直到傍晚时分,齐赵氏坐上齐家的马车走远了,他们姐弟俩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歇下了。

齐意欣累了一天,也乏得不行。早早地洗漱沐浴之后,便坐到床上,靠着秋香色的大迎枕,跟坐在床边的叶碧缕说起今天一天里发生的事儿。

叶碧缕听得十分入神,末了,有些不解,问道:“你怎么心慈手软起来了?这样送齐赵氏去家庙清修,说是出家为尼,其实她要还俗,是分分钟的事。——你既然跟她翻了脸,就要把她彻底拿下,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如今这样,却是为何?”

齐意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大迎枕上,道:“我怎会不知道这些?打蛇打不死,是要被反噬的。——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让她死。我总觉得,她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若是我一下子把她弄死了,不说我自己过不了人命关天这一关,就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找她算帐的,岂不是就后悔莫及了?所以我现下只是让她去家庙清修,并且稳住她,让她不用担心大老爷那边,也是为以后着想。”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头绕着自己鬓边的一丝黑发,似乎有些难以言说的心事在里面。昏黄的灯光里,衬的齐意欣的侧脸越发如玉般莹润。

叶碧缕一时没有明白齐意欣的意思,想了想,道:“你心里要有谱。只要你不是心慈手软,放虎归山就行。”

齐意欣听了叶碧缕的话,拿手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你放心,就算我心慈手软,东子哥也会给我查遗补漏的。”居然又把顾远东提了出来。

叶碧缕的大眼睛忽闪几下,没有顺着齐意欣的话头往下说,而是笑着道:“你在内院,给大老爷只安排一些婆子服侍,却把翠袖放在外院的书房。——你这是故意馋着大老爷呢。”

齐意欣放下捂着嘴的手,一本正经地道:“我哪有?——我都是按照规矩行事。翠袖是丫鬟,她服侍大老爷是应该的。大老爷对太太情深义重,不肯纳妾,也不肯亲近别的女人,是大老爷待太太的情分,关我什么事?”嘴里虽然说着不关自己的事,眼里却露出一丝调皮的神色。

叶碧缕听了这话,心里一动,恍然间明白了齐意欣的意思,摇头道:“瞧我竟是个傻子。刚才还担心你会心慈手软,原来你已经把刀放到齐大老爷手上了。——齐赵氏是生是死,都在齐大老爷一念之间了。啧啧,我从此不用再为你担心了。谁惹了你,就自求多福吧。我看惹了二少,都比惹了你要好一些。”

齐意欣当然是不肯认的,拉着叶碧缕的手乱摇,嘟哝道:“表姐可别乱说话。东子哥比我凶多了,大家都怕东子哥。我却是温和良善的好人,谁会怕我?”

叶碧缕把手从齐意欣手里抽了出来,伸出纤纤玉指,往齐意欣额头上轻点了一下,道:“你温和,你良善,你就有本事让那两人自相残杀,还让大家伙儿认为你良善大度,心慈手软呢”

齐意欣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将身上的月白色袷花蚕丝被拉高了些,盖住自己的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圆亮的黑眼睛在外面,看着叶碧缕,沉默了半晌,才闭上眼睛,喃喃地道:“……你看出来了?”

叶碧缕不动声色地往左右打量了一眼,突然听见床对面南窗外头似乎有淅淅簌簌的声音传进来,便转了话题,扬声对外面问道:“谁在外头伺候?”

过了一会儿,传来眉尖的声音,道:“三小姐和叶大小姐有何吩咐?”

叶碧缕对着齐意欣往窗户那边努了努嘴,便向外面吩咐道:“窗户外面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叽叽喳喳地吵得慌。你们去看一看。”

眉尖应了,出去看了看,却没有看见人,只看见一只波斯猫从窗台下面优雅地走过,忙上前去,将那波斯猫抱了起来,对屋里头道:“三小姐、叶大小姐,好像是老太太那里的波斯猫跑过来了。”

叶碧缕松了一口气,道:“让红枝给姑祖母把猫送过去吧。你们在外面好好看着,如今人多事忙,小心出了茬子。”

眉尖应了,又叫了几个婆子过来吩咐值夜的事。

叶碧缕方在屋里头压低了声音对齐意欣道:“你不愿意手上沾了人命,就把刀递到大老爷手里,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我听不明白。”齐意欣跟叶碧缕装傻,故意做出一派懵懂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看得叶碧缕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你还要我说清楚?——你对齐大老爷说,只要齐赵氏一日活着,齐大老爷就不能另娶,也不能纳妾。可是你又把翠袖放到大老爷的外书房伺候。干柴碰到烈火,你以为这两人能做出什么好事?到时候,翠袖成了齐大老爷心里的头一份,齐大老爷说不定就认为齐赵氏是挡了他幸福之路的人……”叶碧缕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把话说透了。

齐意欣笑了笑,知道瞒不过叶碧缕,索性拉下被子,在床上坐直了身子,道:“其实也不能说我就是在借刀杀人。——只要大老爷真的对太太情深义重,就算太太在家庙清修,大老爷也守得住,不跟侍女丫鬟有苟且,他就不用……要太太的性命。若是他为了一己私利,去要了太太的性命,也是太太自作自受,老爷……自然也不会逃过法律的惩罚。”齐意欣的眼里,闪过一丝森然的目光。

第170章 送君千里 (粉红300+)

叶碧缕听了齐意欣的话,半晌也没有言语。过了良久,才有些迟疑地问道:“若是……若是……大老爷真的这样做了,你难道还要把他送官?”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虽然是我爹,可是犯下这样的大错,我也是要大义灭亲的。”齐意欣凛然道。

叶碧缕有些不安。齐大老爷如果真的杀妻,这可是齐家的一大丑闻,不仅齐家,就连叶家,上官家,还有赵家,都会被卷进去。

“我劝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叶碧缕缓缓地将这中间的圈圈绕绕讲给齐意欣听。

齐意欣一听,也有些气馁。

到底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习惯了前世一家一户过小日子的情形,她总是忘了在这个世界,宗族亲友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叶碧缕见齐意欣听进去了,便起身告辞道:“我也是说说而已,说不定大老爷没那么大胆子。再说,翠袖再好,不过是个丫鬟,大老爷不至于为了她,去跟齐赵氏过不去。——总之男人的心思,跟我们女人不一样。你也别想太多了。”

齐意欣笑着点头,目送叶碧缕离去,自己也觉得乏了,唤了丫鬟进来捻熄了床头的小灯,倒头便睡了。

这边齐老太太的内室里,却一直亮着灯。

齐老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叫了值夜的婆子进来,服侍她抽一袋水烟。

那婆子拿了烟具过来,又燃了纸煤,轻轻吹了吹,点燃了烟丝,送到齐老太太手里。

齐老太太卧在南窗下面的长榻上,咕噜咕噜抽了几口,才觉得胸口的堵塞慢慢湮开了,眼神也渐渐和缓下来。

那婆子又给齐老太太冲了碗杏仁茶面子过来,道:“老太太用点杏仁茶,免得空着肚子,胃里不舒服。”

齐老太太就着这婆子的手,吃了两口,便道:“我不吃了,你吃吧。”

这婆子便斜签着身子,坐在齐老太太对面,捧着碗小口都吃尽了。

“老太太,今儿的事都完了,老太太怎么好像还很犯愁的样子?”那婆子吃完杏仁茶,将碗放到一旁的食盒里,跟齐老太太唠起嗑来。

齐老太太把水烟袋从嘴里拿了出来,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对这婆子道:“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大太太是送走了,可是赵家那边,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待呢。若是他们问起来,少不得要把上官家抬出来,将他们敷衍过去。“这婆子偏着头听了半天,忍不住撇了撇嘴,仗着跟齐老太太时候最久,说话也不甚客气,道:“老太太,奴婢说句不该的话,老太太为何要对赵家这样委曲求全啊?——要说赵家,哪里能跟咱们家比?就说以前咱们家的生意,是跟赵家牵扯很深,可是如今,咱们家的孙少爷,可是新朝的财务总长。听说这在大齐朝的时候,是户部尚书这样的位置。这样的高官,咱还怕谁家啊?”

齐老太太听了这婆子的话,脸上只是苦笑,嘟哝道:“是,意正是做了大官。可是你真的以为,意正的这个财务总长,能跟大齐朝的户部尚书相提并论?——就算能相提并论,绵延了一千多年的大齐朝,也是说垮就垮了。这新朝,谁知道能支撑多久?”

那婆子没有听明白齐老太太的话,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地听着齐老太太顾自嘀咕。过了一会儿,便告了罪,拎着食盒出去收拾去了,只留下齐老太太一个人在内室发呆。

齐老太太想起刚才那婆子的话,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是过来人。自从大齐朝覆灭以来,这块土地上,就总是有人在打来打去。今儿是这个都督,明儿是那个督军,后儿又换了个总长。

总是乱哄哄你方唱罢他登场,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齐意正的高官,说起来好听,可是能管多大用处,或者能管多长时间的用处,都是齐老太太不敢去想,也不敢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的缘故。

这新朝啊,还是根基太浅。

说起来,整个新朝政府,还没有顾家管用。若是齐家,能跟顾家真正攀上亲戚,那才是能在整个江东二十郡,都能横着走。

赵家凭什么那么神气?齐老太太为何对齐赵氏一直忍让三分,不就是因为赵家背后的顾家?

想到这里,齐老太太就觉得脑袋里一抽一抽的疼,便把着水烟袋,又叽里咕噜吸了一袋新烟丝,才觉得好受些。

赵家如今看来,是已经得罪了。顾家那边,顾老夫人是赵家人,大都督顾为康的二房,也是赵家人。

顾夫人顾范氏对意欣倒是疼爱有加,可是顾范氏又跟大都督闹了别扭,已经离开东阳城,回朝阳山去了。

想来想去,如今齐家唯一的希望,只有意欣了。

最好她能快些嫁到上官家。赵家看在上官家的份上,必不敢追究齐家的责任。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完全是赵家的错。他们这样处心积虑对付意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齐老太太嘴里含着水烟袋,觉得脑子倒是比白日里更清醒些。以往那些她忽略了的蛛丝马迹,都一个个跳了出来。

想起齐意娟对上官铭不同寻常的关心,还有齐赵氏故意的纵容,齐老太太有些豁然开朗,霎时间明白了齐赵氏的用意。

上官铭一表人材,家世显赫,又洁身自好,没有通房侍妾,且能干上进,确实是个好女婿。

可惜这是别人的女婿。

难道这就是喜欢做填房的人的惯性?总是惦记着别人的东西?

齐老太太鄙夷地呸了一声,放下水烟袋,叫了丫鬟进来服侍自己去净房漱了口,回来也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齐意正就带了裴青云过来,给齐老太太辞行,说京城里面有急事,他要提前结束休假,回京城去了。

齐老太太虽然不舍,可是也知道正事要紧,便着人给齐意正和裴青云准备出门的东西。

这一次,齐意正出去,再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着新婚妻子,还有四个丫鬟,八个粗使婆子,和两个小厮一起上路。

齐意欣和叶碧缕一起去东阳城的码头边上送齐意正和裴青云,恰好碰见了上官辉,也要赶回京城。

见了叶碧缕,上官辉顾不得跟齐意正打招呼,忙忙地把叶碧缕叫到一边,对她嘱咐道:“我这次回去,会帮你退掉和李家的婚事。你待在东阳城,哪里都不要去。李绍林那小子若是要来见你,一定要托辞不见,尽量躲着他,知道吗?”

叶碧缕不知该怎么回答,怔怔地看着上官辉。她从小女孩的时候,就认识上官辉了,可是以前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看见这个男人一脸急切地跟自己说着婚约的事,她有些手足无措。

怔忡了半天,叶碧缕才咬了咬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自己亲手做的扇套,递到上官辉手里,道:“我上次见你手中的扇套都脱丝了,就给你做了一个。”

上官辉低头瞧了瞧,是自己最喜欢的银灰色湖绸料子,上面绣着几竿翠竹,竹叶青翠欲滴,很是传神。

上官辉看了又看,才珍重地放回袖袋里,不忘追问一句:“……你给李绍林做了没有?”

叶碧缕的脸色白了一白,低了头不敢说话。

上官辉见到叶碧缕这幅样子,知道她肯定是给李绍林也做了一个,声音也冷了下来,道:“带来了吗?”问的是给李绍林做的扇套。

叶碧缕想说“没有”,可是听起来,看着上官辉那双深沉的黑眸,不由得乖乖地掏出了另一个扇套,道:“在这里。”

上官辉一把夺了过来,仔细瞧了瞧,挑剔道:“这个衰人,只配用这种鸭屎黄”

叶碧缕涨红了脸,道:“你什么眼神?那明明是芥末黄”

“我说是鸭屎黄,就是鸭屎黄。配那个衰人正好”上官辉很是霸道的样子。

叶碧缕被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劈手就要将自己刚才送给上官辉的扇套夺回来,嘴里咬牙切齿地道:“算我看错人了,把扇套还给我”

上官辉见叶碧缕好像真的生气了,才不顾周围人的眼神,将她拉到齐家大车旁边的阴影里,紧紧地抱了她一会儿,让她渐渐安静下来,才在她耳边道:“我不想你给别人做扇套。你以后只能给我一个人做,给我们以后的孩子做也行。”

叶碧缕镇定下来,赶紧把上官辉推开,慌慌张张地往四围看了一眼。好在齐家的马车够大,上官辉又生得高大魁梧,背对着人群站在那里,将叶碧缕挡得严严实实的,应该没人看见他们两人刚才的举动。

叶碧缕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齐家马车的侧辕边上,看向了上官辉,低声道:“不管你怎么说,李……绍林如今还是我的未婚夫,我给他做扇套,合情合理。倒是你,上官大少,我们还没有任何关联……”

上官辉想说李绍林很快就不是你的未婚夫了,京城大总统府里面的事却在上官辉脑子里一闪而过。上官辉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赶紧对叶碧缕道:“大总统的夫人刚刚去世了。你以后见到二少,让他多注意一些李家,防备他们兵出险招,出奇制胜。”

第171章 改头换面 上

上官辉说完这话,便听见码头上的轮船一声长鸣,船就要开走了。

“你多保重。我走了。”上官辉看着叶碧缕一脸警醒的样子,放弃了想要再抱一抱她的念头,对她只是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齐意欣刚才到处没有找到叶碧缕,又没有看见上官辉,略一思忖,也知道他们俩干吗去了,在一旁抿了嘴偷笑。

裴青云看见齐意欣心不在焉的样子,过来拉着她的手,悄悄地道:“意欣,你真的想好了?不跟我们去京城?”

齐意欣忙笑着摇头,有些调皮地道:“真的不用了。如今太太被我打发出家了,老爷也闲置了,齐家就我最大,我干吗要走?——你们去京城,好好过日子,给我添几个侄男侄女才是正道。”

说得裴青云有些脸红,却也不想反驳齐意欣,偷眼瞧了瞧齐意正,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和齐意欣,不由脸上更红了。

三个人站在码头边上笑了一回,听见轮船的汽笛声响,也要上船了,齐意欣便催着齐意正和裴青云赶紧上船歇着去。

上官辉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对齐意正道:“我先上船了。你的行礼下人,都上去了吗?”

齐意正摆手让上官辉先走,一边道:“他们都上去了。咱俩的船舱离得不远,上了船我找你喝几盅去。”

上官辉笑着应了,又跟裴青云和齐意欣点了点头,便拎着一个随身的小皮箱,先一步上了船。

叶碧缕从后面走过来,脸上神色怔忡。看见齐意欣,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个招呼。

齐意欣知道她心里头乱,也不去苛责她,只是转身对齐意正叮嘱道:“大哥,你这一去,要好好待大嫂。你不许学你们大总统,左一个姨太太,右一个姨太太。我要是知道了,可不认你这个大哥的。”

齐意正笑着摇头,对裴青云道:“看,这个小管家婆,比你都要厉害。”

裴青云笑着啐了齐意正一口,又拉着齐意欣,低低地说了一些女人之间私密的话。

眼看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少,齐意欣和叶碧缕都催着齐意正和裴青云赶紧上船去。

齐意正和裴青云这才对着齐意欣和叶碧缕挥了挥手,告辞转身离去。

两人快要踏上轮船的跳板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还有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叫着齐意正的名字。

齐意欣回头一看,却是一身戎装的顾平来了。

齐意欣知道,顾远东是悄悄离开东阳城的。他虽然走了,可是把顾平留了下来坐镇,以防万一。

顾平快马加鞭,来到码头上,看见齐意正扶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女子正要走上跳板。

“齐大少爷留步,我们二少有一份薄礼相赠。”顾平一边说,一边从马鞍旁边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红木匣子,送到齐意正手上。

齐意正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沓厚厚的房契想起顾远东说过,要送他一份厚礼的话,齐意正会心地笑了笑,盖上红木匣子的盖子,对顾平道:“代我谢过你们二少。”说着,一手捧着匣子,一手托着裴青云的胳膊,走上了跳板。

一阵海风徐徐吹来,将裴青云披着的黑色剪绒斗篷吹得飘摇起来,露出她里面穿的大红遍地金缂丝长裙,在海天一线的码头上,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齐意正赶紧揽住了裴青云的肩膀,护着她,小心翼翼地上了船。

齐意欣和叶碧缕看见这幅情景,相视一笑,道:“裴表姐可是苦尽甘来了。”

从码头边回来,齐意欣和叶碧缕没有直接回齐家,而是绕道去了裴舅母住的小院子,陪着裴舅母说了会儿话。

裴舅母知道裴青云和齐意正今天就离开东阳城,去京城了,正一个人独自伤心,好在齐意欣和叶碧缕过来了,两个人都是健谈之人,说说笑笑,解了裴舅母不少愁闷。

裴舅母便留齐意欣和叶碧缕在这里吃午饭。

齐意欣和叶碧缕也没有推辞,爽快地应了,就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你们买了个报馆,要借我这里做你们换装的地方?”裴舅母皱起了眉头,对齐意欣道:“欣儿,你是大家闺秀,很快就要嫁人了,还是不要去抛头露面吧?”

齐意正大婚之后,齐意欣和叶碧缕便要去报馆正式入职去了。

她们一早跟严先生说好,两个人会以“小欣”和“小碧”的身份,去报馆做普通员工,暂时隐藏她们的老板身份。

而裴舅母的院子,离报馆的新地址很近,齐意欣和叶碧缕打算,每天早上装作到裴舅母这里来学针线,然后在这里换个装束,去报馆上班。等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就回到裴舅母的院子里,再换回自己原来的衣裳,坐着齐家的马车回家去就行了。

“齐老太太不会允许你们每天都出来的。”裴舅母偏着头想了想,对齐意欣道。

齐意欣笑着道:“就算不能每天出来,隔一天出来一次是没有问题的。”

裴舅母担心她们出事,一直不肯答应。还是齐意欣最后把自己不离身的手枪拿了出来,才让裴舅母稍稍放下心来。

这边跟裴舅母说好了,齐意欣和叶碧缕又陪着裴舅母吃完午饭,才坐着齐家的车回到齐府。

如今东阳城的天黑得早。

深秋快要过去,冬天就快到来。

齐意欣和叶碧缕从车上下来,看见齐府门口落了一地的落叶,在西斜的夕阳映照下,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金子一样诱人。

“表姐,一会儿去祖母那里,你别说话,听我跟祖母说就行了。”齐意欣一边说,一边跟叶碧缕进了齐家大门旁边的角门。

大户人家的大门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有大的仪式的时候才会打开。平时府里头的人进出都是走大门旁边的角门。

齐意欣和叶碧缕一进了角门,守门的门子就赶紧上前道:“三小姐,上官七少来了,在内院等着三小姐呢。”

齐意欣皱了皱眉头,“知道了。”已经不顾而去。

回到内院,齐意欣和叶碧缕先去齐老太太的院子的里回了话,说齐意正和裴青云一切安好,顺利上了船,自己两人从码头回来,又去看了裴舅母。

齐老太太点头赞许道:“你记得去看你舅母,也是你细心之处。——你舅母精神头还好吧?”

齐意欣笑着道:“还好。”便趁机将自己的盘算说了出来,“祖母,我和表姐想每天去裴舅母那里坐一坐,顺便想裴舅母学着做针线,再学些大家子里主母管家的规矩和礼仪。”

裴舅母当年是首辅裴家主持中馈的夫人,她懂得东西,自然比齐老太太还多,当年跟上官夫人和顾夫人她们是一个牌面上的人。

齐老太太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齐意欣将来要嫁到上官家,虽然不是嫡长媳,可是上官夫人也说了,他们家的嫡长媳,以后不会跟在他们身边服侍,会和裴青云的情形一样,到时候跟着上官辉去京城。齐意欣跟着上官铭,说不定以后就是上官家主持中馈的主母。

“你想着多学些管家的本事,是不错的。至于针线活儿,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你们懂个皮毛就行了,也不会让你们真的拿针捻线,去和针线上人一样靠针线活儿吃饭。我看就不必学针线了,就跟着你们裴舅母学管家吧。——每天都去也忒频繁了些,你们裴舅母年岁大了,恐吃不消。就隔一天去一次吧。”齐老太太立时就拍了板。

齐意欣和叶碧缕相视而笑,觉得比她们先前想的,还要顺利些,便都谢过齐老太太,又闲话了几句,才问道:“祖母,听说上官七少来了,他来给祖母请过安没有?”

齐老太太拿手拍着额头,“啊”了一声,笑着道:“瞧我这记性,尽跟你们东拉西扯,就不说正事儿。——你快回去吧,上官七少等你好久了。他到我这里来请过安,我就让婆子带他去你屋里候着去了。”

齐意欣和叶碧缕忙起身应了,告辞而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叶碧缕本想一个人回东厢房洗漱一番,换身衣裳。

齐意欣却死活拉着她,央求道:“表姐,陪我一起去见七少吧。”

“怎么?你还怕见他?”叶碧缕故意打趣齐意欣。

齐意欣有些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纤巧的鼻子,低声道:“不是怕,是不知道说什么。——我担心我又跟他吵起来。”

叶碧缕凝视着齐意欣,良久才道:“我可以陪你这一次。可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要自己想清楚。”

齐意欣点点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进了齐意欣的上房,看见上官铭一个人有些落寞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靠在楠木扶手靠背椅上,慢慢地翻看。

碧螺垂手侍立在门口。

见齐意欣她们进来,便对着里面通传了一声:“三小姐和叶大小姐回来了。”

上官铭放下书,站了起来,对着叶碧缕点了点头,便看着齐意欣道:“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第172章 改头换面 中

上官铭直截了当地提出要单独跟齐意欣说话,摆明了是不想叶碧缕在旁边。

叶碧缕没办法,只好对齐意欣抱歉地笑了笑,转头对上官铭道:“七少,我们刚从外面回来,累了一天。七少若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表妹说,就长话短说,别让我表妹太过伤神。”说着,叶碧缕便笑着拍了拍齐意欣的手,转身告辞离去了。

齐意欣的上房里只剩下上官铭和齐意欣两个人。

齐意欣叹了口气,对上官铭道:“到屋里来吧。我累了,想歪着。”说着,转身往暖阁那边走过去。

齐意欣的大丫鬟眉尖本来一个人在暖阁里忙碌。顾远东离开东阳城之前,着人给齐意欣送过来几块上好的玄狐皮子。眉尖想赶着裁了,给齐意欣做件玄狐大氅,再看看剩下的料子,还够不够做件玄狐帽子和围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