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赵氏气得拿手捶着长榻:“出去——不中用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那婆子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倒退着出了齐赵氏的内室。
“来人”齐赵氏对着外面叫了一声。
齐赵氏的大丫鬟掀了帘子进来,对齐赵氏行礼道:“太太,有何吩咐?”
齐赵氏低头想了一会儿,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暂且将此事放下,问道:“客人都走了没有?”
那丫鬟赶紧道:“都走了。是老太太和二太太一起送出去的。还有,”那丫鬟觑着眼睛偷偷打量了齐赵氏一眼,“老太太发话,将大太太的那些下人要送去发卖。才刚外院的管事已经使人过来取这些人的卖身契了。奴婢跟她说,大太太晕着,还没有醒呢。那人就在外面候着了。”
齐赵氏右手握得紧紧的,手上留得长长的粉色指甲深深地陷进了她的手心,将手心都抠出血来。
“给我把那匣子卖身契拿出去,给外院的婆子拿走。”齐赵氏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这笔帐,就先记下了。
“大太太,还有绸缎庄和银楼的掌柜,今儿也都过来了,本来说是老太太发话,让他们过来,跟大太太商议大少爷的婚事,给大少奶奶办嫁妆。”那丫鬟又惴惴不安地问道。
齐赵氏想起齐意正的婚事就在十几天后,不由精神一振,对那丫鬟吩咐道:“给我打水梳洗,我要去见掌柜。”
那丫鬟低了头,两只手扭来扭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说道:“可是才刚老太太又使人把这两个掌柜叫走了。说大太太要养病,大少爷的婚事,都交给二太太去张罗去了。”
齐赵氏这下子忍不住了,从贵妃榻上跻了鞋站起来,着急地问道:“老太太真的这么说?”如果真是这样,齐老太太可是要出手,夺她的管家权了。以前有过几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现在看起来可是要来真的了……
齐赵氏的脸色如暴风雨欲来的天际一样阴沉。
“大太太,我们该怎么办?”又有几个丫鬟婆子走了进来,都是平日里齐赵氏的心腹。
齐赵氏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们急什么?既然我病了,当然要养一阵子了。你们放心,等我养好病了再说。”说着,齐赵氏跻着鞋走到自己的床边,歪着躺了上去,道:“我累了,要歇会儿。”竟是放手不管的样子。
齐赵氏屋里的丫鬟婆子无法,只好行礼倒退着出去了。
这边齐意欣的院子里,裴舅母、裴青云,还有齐意正和叶碧缕,都坐在齐意欣的堂屋里面,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叙话。
叶碧缕捻了一块海棠花样式的水晶糕轻咬了一口,对齐意欣笑道:“若不是知道顾夫人的厨子不外借,我还道是你把公主府的点心师傅请回来了。——这水晶糕做得松软爽口,入口甜而不腻,又有些糯糯 的,但是绝不粘牙。实在是难得。”
齐意欣得意地笑着,对裴青云道:“裴表姐,我没说错吧?——叶表姐最会吃了,东西好不好,她一入口就知道了。”原来这些糕点是裴青云亲手做的。
裴青云没有答话,低头喝了一口茶,飞快地睃了齐意正一眼,见他也有滋有味地吃着一块清芬碧绿的蕉叶糖糕,不由抿了嘴笑。
裴舅母笑着对齐意欣道:“别紧着夸你表姐了。我看今日最该夸的,是我们小意欣。”
齐意欣有些脸红,对裴舅母道:“舅母,我年岁不小了……”
叶碧缕噗哧一声,将嘴里的茶都呛了出来,道:“你还敢说你不小了?——我们这里最小的就是你了。”
裴青云也跟着笑。
齐意正放下手里的糕点,正色道:“意欣,舅母说得没错。今**做得好,确实该夸。——大哥这么些年不在家,让你受委屈了。”
齐意正当年离家的时候,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虽然自己在外面也过过苦日子,可是比起齐意欣在齐家过的日子,还是要好一些。
齐意正有些内疚,对齐意欣道:“今儿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估计再没人相信那女人是真心疼你了。——今日上官伯母也在座,更是看得一清二楚。我看,等我和你表姐的婚事办完之后,就直接办你和七少的婚事吧。这样我带你表姐去京城,也安心一些。”
齐意欣下意识地反对道:“不不行”
齐意欣有些惊讶,“为何不行?”
齐意欣咬了咬唇,想了半天,道:“我娘说了,要十八岁才能出嫁。我现在才十五,我不想这么早嫁人。”
裴青云笑着劝她:“若是姑姑还活着,自然舍不得你这么早出嫁。可是如今情形不由人,你也看见了,你在齐府,竟是举步维艰。就算是你哥哥不去京城,在东阳城守着你,也架不住人家有心的算计。或者,”裴青云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你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待三年,然后再回来备嫁,怎样?”
第141章 翠袖的把柄
齐意正和裴舅母一起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现在嫁人,确实是有些早。”
齐意欣又一次反对道:“不,我不去京城。”
“为什么?”齐意正和裴青云异口同声的问道。
齐意欣绞尽脑汁地想了想,道:“大哥和大嫂刚刚成亲,正是过两个人的日子的时候,身边还带着我这样一个妹子像什么话?——我还是不跟着你们去京城了。”
这个理由比较牵强,可是看齐意欣的样子,又不像是以退为进,齐意正和裴青云倒是不好再劝了。
齐意正心念电转,很快就想到齐意欣这几日正在张罗的“报纸”,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便笑道:“不去京城也行。舅母也不想跟我们去京城,我已经在东阳城买了所三进的小宅院,明天就让舅母和表妹搬过去。以后我和表妹不在东阳城,意欣可以经常去舅母那里小住几日。”
听见齐意正居然不声不响间,给裴家母女另买了所宅院,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齐意欣既高兴,又心酸,对着裴舅母和裴青云道:“既这样,舅母和表姐赶紧去收拾收拾,明儿我也沾个光,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新买的院子。”说着,端了茶送客,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倦色。
齐意正也想跟裴青云说说体己话,忙笑着站起身,道:“确实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我们就先走了。”俨然跟裴青云已经成了一家人。
裴青云也笑着起身,对齐意欣道:“意欣妹妹,我们就先走了。你也累了一天,好好歇着吧。有事明天再说。”
齐意欣笑着站起来,送了裴舅母和裴青云出去。
裴舅母和裴青云就住在齐意欣院子的西厢房里面。
齐意欣站在自己堂屋的回廊下,看着自己的大哥跟在裴青云后头,进了西厢房,不由将头倚在门柱子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叶碧缕跟在她后面,看见齐意欣的样子,心情也很复杂,叫了一声:“表妹,你是想歇息,还是想人陪你说说话?”
齐意欣沉默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转头道:“明天我们去严先生那里,把报馆买下来。我还没有做完合同书。”
叶碧缕点了点头,道:“我横竖无事,咱俩一起做合同书吧。”
齐意欣嘴角勾了勾,算是露出一个笑容,可是那笑容并没有直达眼底,而是挂在脸上,如同一个精致的面具。
叶碧缕看了心酸,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岔开话题,东拉西扯,企图让齐意欣高兴起来。
齐意欣的心情并没有起色,从开始草拟合同书,到最后完稿,她的脸上都是挂着那样一副面具似的微笑。
等叶碧缕告辞走了,齐意欣回到内室,才一头栽到床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想着她今天在花厅里面的一番做作,齐意欣有种发自心底的疲累。
以前在职场之上,办公室政治她也不陌生,也曾经跟人玩得炉火纯青。
可是那时候,跟现在的情形,太不一样。
那时候在公司里跟人斗得再狠,也无性命之忧。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自己辞职走人罢了。
都是给人打工的,东家不打打西家,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尊严和人格。而且她向来是有专长的人,不用靠阿谀奉承老板上位。腰杆直了这么多年,早就硬了,再也软不下去了。
可是在这里,却是不见硝烟的战场,稍有不慎,就会名誉扫地,甚至会伤筋动骨,丢掉性命。
不知不觉间,她也学会了架桥拨火,学会了指鹿为马,学会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齐意欣叹了口气。也许这不是她的错,这是生存的本能,逼得她必须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论在哪个时空都适用。
虽然如此,她也有自己的底线的。她知道无论怎样,她都做不出草菅人命这种事来,除非是为了自卫。
齐意欣在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眉尖和碧螺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蒙顶在堂屋里面通往内室的月洞门口侍立着,忙问道:“三小姐在里面吗?”
蒙顶竖了一根手指在自己嘴前面,“嘘”了一声,道:“在里面歇着呢,已经睡着了。今儿着实累惨了。”
眉尖的两只手搓来搓去,有些着急,道:“歇了多会儿了?”
蒙顶正要说话,听见外面的院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蒙顶的脸色沉了下来,快步走了出去,来到院门口,看见是翠袖正在那里跟看门的婆子拉拉扯扯,非要进来。
那婆子不肯,翠袖又哭又跪又诉苦,死活不肯走。
蒙顶看了怒火中烧。今儿在花厅里面,蒙顶也在场,亲眼看见翠袖给上官铭一个眼神一个眼神的飞,早就积了一肚子火。
蒙顶虽然也是丫鬟,可是最看不上这种名义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却实际上老是想着跟小姐分享男人的副小姐们。——都是什么东西做丫鬟,靠自己的劳力自食其力,并不低人一等。可若是不肯本本份份做丫鬟,而是老想着爬男人的床来换取更好的生活,跟ji女有什么两样?
丫鬟的名声,就是被这群不知自爱、入错了行的贱人们给败坏了“翠袖,别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有哪一点是真心为小姐着想?你以为你装出个端庄的样儿,穿上小姐的衣裳,住小姐的屋子,就能做小姐了吗?——我看那些粗使的小丫鬟,也比你像个人样儿”蒙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翠袖抬头看见是蒙顶,一股嫉恨的神色从她眼里一闪而过,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对蒙顶福了一福,道:“蒙顶姐姐说我什么都是对的,翠袖不敢顶嘴。只求蒙顶姐姐开恩,让翠袖继续去服侍小姐。——以前没有翠袖,小姐晚上都睡不着觉的。”说着,翠袖看着蒙顶,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蒙顶看见翠袖这幅样子就来气,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就抽了翠袖一个耳光,将翠袖抽得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蒙顶见了不解气,再上前一步,一只脚踏在翠袖肚腹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拎着一根软鞭,呵斥道:“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三小姐如今今非昔比,是不会再跟你回到从前了。你要还想像从前那样辖制她,我就去回了二少,你去通知你家里人,明日午时去城外的乱葬岗上给你收尸吧”
翠袖吓得魂飞天外,还想大声叫齐意欣过来帮她,已经被蒙顶拿鞭子抽得晕了过去。
守院门的婆子担心出事,早就使人去回了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遣了自己的心腹婆子过来,把翠袖抬走了,对蒙顶她们道:“好了,翠袖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们了。如果她再来,直接卖了去。”
蒙顶屈膝行礼,看着这几个婆子把翠袖抬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自己对守院门的婆子吩咐道:“关上门,就说三小姐累了,谁也不见。”
回到上房里面,眉尖和碧螺问道:“这个翠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块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蒙顶招手让她们两个到跟前来,凑在她们脑袋边上,低声道:“我怀疑,翠袖好像有什么把柄在手里。——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倚仗,这么笃定三小姐只是一时生她的气,一定不会赶她走的。”
眉尖和碧螺听到这里,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反问道:“三小姐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有把柄在她手里?”
蒙顶摇摇头,道:“我们以前也没有跟着三小姐贴身服侍,不过是她来顾家小住的时候,由我们服侍罢了。而且三小姐这四五年来,都没有来过顾家了。我们记得的,都是她小时候的事情。”
眉尖略一沉吟,便道:“翠袖既然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暂时应该翻不起风浪。可以先不用管她。眼下有另一件事,迫在眉睫,要不要让三小姐拿个主意?”
蒙顶挑了挑眉,道:“说说看。”
眉尖便示意碧螺说出来。
碧螺瞟了一眼月洞门前湖水绿软缎撒花门帘,悄声道:“三小姐让我和眉尖姐姐去浆洗房查那些衣裳的事,果然就发现,那浆洗房的头儿,因知道三小姐的这些衣裳都不要了的,便私藏了三小姐一些上好的裙衫和中衣,要拿去外面的当铺换银子去。”
蒙顶“哦”了一声,看着眉尖皱眉道:“眉尖姐姐,这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大家子夫人小姐的衣物赏给得脸的丫鬟媳妇子,都是常事。有些被人拿到外面去当了的,也有不少。就说旧朝没了的时候,把家里太太小姐的衣裳首饰拿去当了的,也比比皆是。哪有人会想不开去打这些旧衣裳的主意?就算想栽赃陷害,也只是徒惹笑柄而已。——不过主子不给,自己偷偷私藏主子的衣物,倒是等同于偷窃。这样人赃俱获,直接交给外院的管事发卖不就行了?”
第142章 乌鸡汤的方子
眉尖摇摇头,道:“你当我不知道这些事?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浆洗房的头儿先还硬气,不把我们当一回事。等花厅里面的事传到浆洗房,说大太太因跟三小姐作对,被褫夺了管家权,已经让老太太关起来养病了。二太太如今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宣了各路管事婆子过去,要重新分派呢。——那浆洗房的头儿才软了下来,痛哭流涕的为了求饶,说有赵妈**事禀报,希望能将功赎罪,让三小姐放她一码。”
蒙顶知道这个“赵妈妈”,应该就是先前死在老太太后院柴房里面的那个“赵妈妈”,心里很有些诧异。
碧螺等眉尖说完,也跟着笑道:“大太太做了十几年的内当家,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管事,有一多半是大太太的人。如今听说大太太不得势了,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钻营呢。三小姐如今风头正好,一多半的人都想来走三小姐的门路。”
蒙顶的眉头蹙了起来,叹气道:“今儿你们不在花厅里面,不知道实情。我跟你们说,若不是上官夫人今儿帮着三小姐说话,用上官家的威势逼老太太处置大太太,老太太才不会正儿八经地处置大太太。如今也不过是让大太太养病而已。——要说大太太真的就过气了,我看还没那么顺利。”
齐意欣在屋里也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此时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扬声道:“有人在外面吗?”
眉尖、碧螺和蒙顶三人一起回道:“三小姐醒了?”说着,蒙顶示意眉尖和碧螺进去说话,自己在外面帮她们守着大门。
眉尖和碧螺便撂开帘子进去,对着齐意欣福了一福。
齐意欣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拿了篦子篦头发,一边问道:“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呢?”
眉尖就把她们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包括在浆洗房里查衣裳的时候遇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齐意欣笑了笑,道:“蒙顶的见事还是不错的。大太太有娘家赵家撑腰,老太太是不会真正处置大太太的。”
这种事,齐意欣在前世的职场上见得多了。有些人,不管多无能,不管做了多大的错事,只要后台够硬,就别想让他们真正承担责任。——除非有一天,这些人的后台垮台了,这些人才会收拾包袱走人。
眉尖也跟着笑,问道:“三小姐,要不要听那浆洗房的头儿说一说到底是什么事?”
“她没有告诉你们吗?”齐意欣有些意外,还以为眉尖和碧螺已经知道了,才忙忙地当了件大事来报。
眉尖和碧螺一起摇摇头,道:“我们问了,她不肯说。不过,她让我们转告给三小姐一句话,说以前给三小姐煲汤的赵妈妈,是她两姨妹子的亲家。还说,赵妈妈有些东西放在她那里,说三小姐一定感兴趣。”
齐意欣怦然心动。
赵妈妈已经被齐赵氏弄死了,连尸首都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本来她还以为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如今看来,赵妈妈也不傻,知道自己帮齐赵氏做了这杀千刀的歹事,特意做了防备,以防齐赵氏翻脸,让她顶锅。不过赵妈妈大概没有想到,齐赵氏直接杀她灭口了。
是跟那件事有关吗?
齐意欣想了想,吩咐道:“带那位浆洗房的头儿进来。”
眉尖领命而去,一会儿就带了那人进来。
那婆子一进来就趴在地上给齐意欣连磕三个响头,痛哭流涕地道:“求三小姐饶奴婢一命,奴婢把赵妈妈留在奴婢这里的东西送给三小姐。”
齐意欣端了一杯茶过来,一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一边挑了细长的柳叶眉,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我不饶你,你就不把东西给我了?——你要听清楚,现在是你偷了我的东西,不是我欠你的人情。也罢,你要不说,也由得你。眉尖,将她送官查办。家里出了贼,还了得?一定要杀一儆百”
那婆子吓得不敢再巧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双手给齐意欣呈上,道:“这里是赵妈妈留在我这里的方子,说是三小姐经常喝的乌鸡汤的配方。她再三叮嘱过,如果她有不测,就把这东西给三小姐。”
齐意欣笑着接过那本小册子,放到一旁,对那婆子道:“赵妈妈出了事,也有几天了。你今儿要不被我拿住错处,也不会把这东西交出来。——我看,你们的姐妹情分,也不过如此。她本是留在你这里,让你救她一命的。结果你在她出事的时候,一声不吭。等到自己出事了,才拿出来救自己的命。可惜啊……”
那婆子被齐意欣说得十分羞惭,忍不住自己扇起自己的嘴巴子来,一边扇,一边骂自己:“让你黑了心肝烂肚肠,遭报应了吧……”
齐意欣坐在那里,等那婆子扇她自己的耳光扇够了,才曼声道:“好了,住手吧。我倒有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就放你一马。——横竖现在是二太太当家,你要是能让二太太信服于你,你就专心帮二太太办差就是了。”
这个婆子,本不是齐赵氏从赵家带来的陪房,而是赵妈**亲家的两姨姐姐,跟赵妈**关系,隔了好几层。也许是因为她们的关系比较隐蔽,赵妈妈才放心将这东西托付于她,好不被齐赵氏察觉。只可惜,所托非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的。
那婆子听见齐意欣语气有些松动,忙点头道:“三小姐尽管问。老婆子只要知道的,一定跟三小姐说清楚。就算不知道,老婆子也去给三小姐打听清楚去。”
齐意欣一只手敲着桌面,沉吟道:“赵妈妈有没有说这汤,有些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婆子躲躲闪闪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眉尖和碧螺,欲言又止。
眉尖和碧螺便对齐意欣道:“我们出去候着。”
齐意欣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吩咐了一声:“在门口守着。我一出声,你们就进来。”
两个人点点头,福身而去。
等眉尖和碧螺都走了,那婆子才压低了声音,对齐意欣道:“三小姐,赵妈妈说,这汤能养人,特别是女人。喝了这汤,男人就离不开女人的身子了。——等三小姐以后成了亲就明白了。”说着,那婆子又踌躇了一会儿,目光闪烁起来:“不过,赵妈妈也说,这汤不易多饮,一个月一次足矣……”
齐意欣听了这话,觉得跟先前齐意正和宋大夫的诊断都对了景,倒也没有特别惊讶。想来这汤里面,应该有激素,才让自己的胸部有了这样的毛病。
至于男人离不开女人的身子这种话,齐意欣瞥了一眼自己高耸的胸部,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打算再想下去。
“那赵妈妈有没有说过,如果饮的多了,会有什么毛病?”说着,齐意欣又故意道:“我可是天天都饮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婆子笑着对齐意欣挤眉弄眼道:“三小姐,赵妈妈说了,这里的好处,要成了亲的妇人才会明白的。所以三小姐不用急,等嫁了上官七少,三小姐自然就明白了。”
齐意欣也松了一口气,暗道没有别的后果就好。身体上的毛病,齐意正已经给她做了药丸过来,现在每日都吃,胸部里面的硬块也开始变软变小了,大概是无碍的。
这样一想,齐意欣的心情又好了起来,道:“好吧,这方子我留下了,你有什么异议没有?”
那婆子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这方子本来就是要送给三小姐的。”
齐意欣点点头,将那小册子收了起来,道:“今儿的事,就一笔揭过。你好好帮二太太办差,自然有你的好处。——你回去跟你们浆洗房的人说一声,大太太如今养病,不再管事,让她们把招子都放亮些,别瞎了眼,投错了门,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说到最后一句话,齐意欣声色俱厉,让那婆子惶恐不已,忙磕头应是,才起身倒退着出去了。
等那婆子走了,齐意欣扬声招呼那几个丫鬟进来,吩咐道:“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我们院子的晚饭,今儿都在各自房里吃,就不一起吃了。大家都有事,节省些功夫。”
蒙顶、眉尖和碧螺刚才看见那婆子喜笑颜开地走出去,三小姐的脸色也正常了许多,知道已经雨过天晴了,便一起笑着应了,各自出去办差。
齐老太太的院子里,内院的各个管事婆子都被叫了过来,站在院子里面,听齐二太太的贴身婆子一个个地叫名字,问家世,核对卖身契。
凡是齐家的存档里没有卖身契的管事婆子和管事媳妇,都一律除去管事的职位。
这样一梳理,就将齐赵氏的人梳去了大半。
那浆洗房的头儿赶了过来,特意对齐二太太道:“二太太,是三小姐让奴婢过来的,说如今二太太当家,不比从前,让奴婢小心伺候二太太,替二太太办差。”
第143章 长袍上的虱子
齐二太太上下打量了那婆子一眼,又看了看花名册,知道这婆子是齐家的家生子出身,不是齐赵氏的人,便乐得卖给齐意欣一个人情,道:“这样最好。我们齐家对忠心办差的下人,向来是不吝奖赏的。你依旧做你浆洗房的头儿,以后每半个月过来我这里报一次帐。若是有不妥的地方,我可是不依的,直接去找三小姐说去。”这是把这个婆子当成了齐意欣的人。
那婆子也没有反驳。她的靠山没有了,她当然要另外寻一个靠山。三小姐虽然会出嫁,可是三小姐是高嫁,若是她能混成三小姐的陪房,岂不是比在齐家要好?
这浆洗房的头儿一边笑着给齐二太太行礼,一边下去自去琢磨,要不要对齐意欣投诚。——大太太应该是不中用了,就算是大太太所出的五少爷齐意诚,也年岁太小了,明显不是齐意正和齐意欣的对手啊……
齐老太太在内室看着齐二太太整理出来的那堆名单,皱眉道:“我可真是老了,精力大不如前。——这么些年,居然就让她不声不响地换了这么多人。”
齐二太太不好在婆婆面前说自己妯娌的不是,只好笑着不作声。
再说齐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混着不说罢了。如今齐家的生意,居然跟赵家这种后起之秀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时候,齐二太太真心为齐家不值。
“你先管着,有事的时候,你也让意欣跟着你习学习学,就可以了。——她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这管家的事,有些可以让她知道,有些却是她这个姑娘家,不好知道的。”齐老太太闭了眼,对齐二太太吩咐道。
齐二太太更觉得为难,对齐老太太道:“娘,是想让三小姐协同理家吗?如果是的话,我就分些她可以管的事过去。”
齐老太太摇摇头,道:“她一个姑娘家,管什么家?我看上官家马上就要接她过门了,你还是先把意正的婚事办得妥妥当当的。”说着,齐老太太叫了绸缎庄和银楼的掌柜进来,对他们吩咐道:“大少爷的婚事,现在由二太太全权做主,需要什么,二太太自会吩咐。”
齐二太太愣了一会儿,才问道:“老太太,那大少爷的婚事,媳妇就按照旧例办了。”
齐老太太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按旧例就可以了。这两个掌柜,是要帮着给裴家小姐办嫁妆的。你看着办吧。”
齐家当年跟裴家订亲的时候,送过丰厚的聘礼,都折损在八年前的京城了。
裴家母女衣衫褴褛,背着两个包袱就来了东阳城,当然也没有嫁妆从江南带过来。
今儿上官夫人对裴家母女另眼相看,齐老太太便着意要给裴青云这个大人情,让上官夫人满意。
齐二太太对裴家母女印象甚好,闻言忙道:“老太太想得周到,媳妇一定帮着操办一份丰丰富富的嫁妆。”
齐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意,道:“你识大体,也不小气,真正是管家之才。你放心,这次让你管家,不是权宜之计。这份齐家的担子,以后你就担起一半来。”
说得这样直白,齐二太太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对齐老太太嗫嚅道:“娘,大嫂是长房长媳,也是宗妇。虽然一时有错,身份在那里摆着呢。这管家的事,等大嫂的病好了,还是交给大嫂才算是名正言顺。”
齐老太太脸色一肃,沉声道:“才刚夸你识大体,怎么转眼就小家子气起来?你难道不知,她只是个填房而已,我齐家的长房长媳,并不是她。以前让她管家,是人情。现在不让她管家,是道理。你是老2的原配正室,也是嫡房的太太,你管家,天经地义。——至于宗妇,她还不配”
齐二太太听了,半天没有言语。
“娶妻娶贤,是老人留下的至理名言。我看青云这丫头,就是个贤惠的。以后这个家交给她,我还是放心的。”齐老太太说完话,端了茶送客。
齐二太太福身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齐二太太跟齐二老爷说起这话,齐二老爷安慰她道:“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齐二太太含笑摇头,道:“不委屈。老爷明事理,又知轻重,妾身有福,才能嫁与老爷为妻。”
他们结缡多年,一直厮抬厮敬,过得很融洽。
齐二老爷想起跟齐大老爷两个人的兄弟情分,叹气道:“既然娘这么说了,你就正正经经管起来。大嫂那个人,唉,不说了,我希望娘这次,是下了决心的。”
齐二太太一边使人叫了厨房的婆子过来安排晚饭,一边对齐二老爷道:“老爷,说句不该的话,我们齐家,自从大太太进门之后,这家事,就一天不如一天,而赵家,却一天比一天红火。老爷不会忘了有好几次,大老爷把咱们的好几个老主顾都得罪了,如今他们都投到赵家那边去了吧?”
说着,齐二太太也叹气道:“论理我不该说这话,好像是要故意挑拨你们兄弟情分一样。可是老爷管着外面的生意,我接手了内院的帐目,这两相一看,咱们齐家,真的只剩个空壳子了。”
齐二老爷当然比齐二太太还明白齐家的危机,闻言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这话,我早想跟娘说了,并不是今天你说了,我才明白的。——其实娘不知道怎么想的,现放着意欣这样的大佛不撞,偏要去跟小鬼纠缠,没得辱没了自己身份。”
这种话,从齐二老爷嘴里说出来,已经是极限了。以前不知道齐家状况的时候,齐二老爷曾经想跟齐大老爷分家,不想再跟这个迂腐的大哥置气了。
可是知道了齐家的状况之后,他又不想走了。并不是担心分不到家财,齐家这一支,如今只有他们两个嫡亲兄弟在,所有家财,除了留给嫡长子的祖产以外,别的都是平分的。
齐二老爷是担心自己走了,齐大老爷很快就败光了齐家的家财,到时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的问题,而是他娘齐老太太,肯定是要气得中风,说不定就活不下去了。再说他作为齐家子孙,也难见齐家的列祖列宗。
“我明儿跟意欣说完话之后,就去跟娘明说,让大哥不要再管事了。最好让他跟大嫂,去别庄养静,做一对神仙眷侣去吧。”齐二老爷拿了主意,对齐二太太说道。
齐二太太点点头,笑道:“使得。幸亏我们两房都是嫡出,你现在帮着大房,虽说一半是为了我们自己,可是另一半,也是为了他们辛苦。想必大哥大嫂不会认为我们是为了图谋他们的家财。”
此时齐赵氏的院子里,齐大老爷也刚回了屋,对齐赵氏问道:“你可好些了没有?”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