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家了?”他又问…
我心下里没了底,不知道刚才做梦的时候有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嗯,梦见在南梁时的家人了…”我坐起身来答他的话
“吃点东西吧,然后把药喝了在休息。”燕文寒秋也没再多问,喊了珍珠进来,搬了个小桌子到床上,我倚着床头,在他的注视下,喝了半碗粥,隔了一段时间又喝了汤药
“你吃了药,朕也就放心了,有事让下人禀报我...”转而问珍珠“你叫什么名字?是皇后近身伺候的人?”
珍珠跪拜“禀皇上,奴婢唤名珍珠,是娘娘带过来的人...”
“那好生看着皇后,不要大意了...”珍珠抬头,对上燕文寒秋的眼,有些脸红的又低了头.
我看着好笑,这燕文寒秋真是个风流倜傥的牡丹花,众女就是比扑火的蛾子还奋勇的蜜蜂,就算他不动,也总会让身边的蜜蜂们情不自禁的往上靠,而他只顾着自己尽情美丽了...
“皇上...”一个小太监问了安之后上前禀报.
“文贵妃那边来人了,说太医刚把了脉有些情况要跟皇上禀报一下...”
“你好好休息,有空了再来看你...”皇帝交待完毕,起身跟着太监出了屋子.
“珍珠,你脸红个什么...”我逗趣她,她脸更红。
“公主不要取笑我了,我只是没想到北邑国的皇帝竟是这么年轻俊美的一个...”
她这一说,我想起之前自己的不解的问题了。何以燕文寒秋登基执政却是南梁不知道的呢?而他去南梁国那么久,有和太子交往甚密这又是为何?而那个燕文岱真人又在何处?貌似上一辈的人我一个也没见过...
“公主,今天是您入宫的第二天,况且还生了病的,那个文贵妃就算是在急的事,也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皇帝从您身边叫走啊,太不合礼数了,依我看,是故意的...”珍珠帮我梳发,一边小声地嘀咕.
我阖了眼睛遂又睁开“故意就故意吧,我没打算跟她抢皇帝...”
“可是,这样一来,公主的地位不是就不稳靠了,反倒让那个人占了上风...”
“废后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燕文寒秋就算想废我,也未必敢做
我就等同于一分活着的契约书,他想当个万代传颂的好皇帝,这步险棋,他不会轻易走的...”
“可他不喜欢公主,冷落公主,公主这后半生要怎么过下去...”珍珠意识到说错话了,赶忙收了口.
“珍珠,我从应了南梁的皇帝来北邑和亲就没想过要成为燕文寒秋的宠后,爱不爱,喜不喜欢都没多大差别,你也不是没有看到过我母亲的结果...”珍珠不语,一下下的有节奏的梳着我的头发.
“人,最重要的是摆正自己的态度,想清楚自己的立场,你要权,那么别去计较对方爱还是不爱;
如果你要爱,那么就别嫌弃别人给得不够多,若是想两厢皆想得,那基本上的结局都是两手空空...”
半晌,珍珠轻轻地问我“公主,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子瑛皇子?”
我身子一僵,沉默了半天.“珍珠,以后不要再提起子瑛,在这个地方永远不要提起...”
“那个,公主带回来的那个布包,里面的东西都化掉了,滩了布上一摊...”
“找个锦盒收起来,放在抽屉里就好…”
“我知道了…”珍珠答我…
我知道珍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的性子里太多的感情都是过于丰盈的,敢爱,敢恨,也敢于付出,而我不同,天生里带的情绪都是薄凉的,太难投入其中,是因为从来我都是先接受事实的那一个
一旦人的心里有了清楚的衡量,便更容易拿得起放得下…
随后的一段日子,我过得还算太平,只是每天早上都有嫔妃过来给我请安,装装样子也就过去了
其实,我开始并不想过问他不愿意告诉我的事,可时间久了,总觉得不问反而是种不礼貌的事,于情于理我都要问问…
而燕文寒秋至洞房之后只在凤宫留宿过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是流连在文贵妃那里,珍珠如意看着不舒服整天在我耳朵边念叨,我却自得其乐。
同燕文寒秋的感情浅薄,不至于我天天祈祷他能来,不如这个时间找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消遣岂不更好?日子总是要过的,愁也一天,乐也一天,我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白天里没事我就在院子里晒太阳,要不就进去练练毛笔字,李德胜给调到凤宫之后便不用像以前在南梁国那般还要去执勤,有事没事跟我和珍珠如意凑在一起,天高地远的聊
“不如这样,待皇帝来我问他讨点东西来,以后我们便都有事好做了.”阳光甚好,照在皮肤上不热,我躺在卧榻上悠然自得的晒着太阳
“公主想讨啥?”李德胜凑过脑袋问
“不如,讨块地给我们盖个后院,你们说如何?”
“后院?为何盖后院?”三个人都纳罕…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想讨什么东西,皇后不如说说看...”我们都给突如其来的燕文寒秋给吓了一大跳.
“外面的人怎么都没通报?”我赶紧起身给皇上问安.
“都免了吧,朕没让她们通报的,想看看皇后在平素里都做些什么...”今天的燕文寒秋一身绛紫色的锦服,自然是绣制精美,非常贴合他的身材.
“臣妾都是随便做些什么,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晒晒太阳...”
我让出位置给他,他挨着我坐下“刚才你说想要些什么?”
“臣妾想要一块地,然后自己来归建和打理,是臣妾专署的一块地...”我恭敬的回他的话.
“怎么?凤宫住得不好?”眼前人笑容淡淡.
“好得很啊,再建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我不喜欢看他的脸尤其那双眼睛,太深,太远,看不真切又不愿费力去猜.我喜欢简单的,一如子瑛那般的简单明了.
“朕允了,明天就让人过来量地,你看如何?”
“那臣妾谢谢皇上了…”
燕文寒秋叹了一口气“最近文贵妃身子沉,事情也多,朕恐是冷落你了...”
“不打紧,后宫女眷众多,事情自然繁杂,皇上自顾去忙就好,不用顾及臣妾...”怕是见我答的太痛快了,他侧过脸看我.
“反正文贵妃也是有孕在身的人,皇上理应多去看望的...”我自以为贤惠的给了皇帝一个诺大的梯子去下台阶,可效果似乎不大好.
“皇后还真是个识大体的人...”这么听这句怎么觉得并不是表扬,不过,我姑且当成表扬来听了.
“臣妾分内的事...”
“对了,请问皇上,后宫嫔妃的用夺和配给是臣妾的职责吧?”
燕文寒秋点了点头.
“随我的意愿分配?”
他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臣妾知道了...”我连忙改口.
“罢了,以后外人不在,你不用再尊那客套,随意就好...”
远有新喜
“其实我本还有一件事想问皇上一下的...”
“你问...”燕文寒秋似乎很疲倦,手捏了捏眉间往后靠了过去.
“我来…”我乖巧的上前帮他揉太阳穴“我是不是需要给太上皇或者太妃娘娘去请安??”
“不必了,皇父身体有恙,有太妃在顾,新婚里是不能去拜的,太冲了…”
“那我知道了…”
原来燕文岱真真的生病了阿
说着说着天都已经暗了,我不好赶他走只好问他“皇上今天需不需要在这里用膳?”
“也好..”
我吩咐李德胜“弄些简单清淡的小菜就可以了,还有,做些白粥…”
晚膳过后燕文寒秋似乎并没打算离开,坐在我房间里的卧榻上看一本经书,我也在另一边随便拿了一本看
春季的晚上已不算冷,但却还是微寒的,我喜欢喝热东西,特意吩咐下人每天晚膳过后都预备些酒酿圆子来吃
卧榻上的小桌放了两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我一边看书一边舀着喝
“皇后就真的不气文贵妃的任性吗?”他也同我一样一边看书一边喝热汤,不看我反而问我
“不气,她怀了孩子,自然是金贵,有些娇气也是正常...”我淡然道.
“文贵妃的父亲是本朝的两朝元老,哥哥还是护远的将军,权衡上下,自然是多得一些的,何况还有了身子...”他也心平气和且正大光明地说.
“嗯,皇上的忧虑不必挂心,我既是皇后,这点心胸还是该有的,何况,皇上这么明白事理,顾及周全,也是我的幸事啊...”
翻了一页,我继续看我的国策.
“皇后看的真开,怕是时间也少有的贤妻,朕真是好福气...”
他也翻了一页,看得仔细.
“你我是夫妻,我为着我自己想也等于是在为皇帝想,这本就是一回事,而反过来想,为了皇帝着想也就是为了我自己着想,想来还不都是一样的...
而且我不喜欢别扭,还是过的轻松些比较自在...”
“噢,看来你的心经读的还真精...”
“到用时,才清楚积累有多重要,自然不是临阵磨枪可以替代的,而做人乖巧一些总不是错...”
“呵呵...看来..”
“皇上,文贵妃那请您过去一趟呢..”他话还没出口,催命的又来了.
我抬了头笑道“皇上的这本经书是给您送过去还是您自己带着走?受益匪浅的书,实在不错...”
“朕下次来接着看...”说这起了身,表情有些无奈.
“那好,给您记下了,您快去吧...”我起身恭送,他看看我,转身跟着小太监走了.
见他终于走了,我赶紧让珍珠把笔墨纸砚都准备好,然后开始筹备我的图纸.
三个人站在一边看我框框条条的画,各个狐疑的很...
“什么?您要建菜园?”第一个接受不了的是如意,又扯了嗓门叫开了.
“公主这...”珍珠似乎也很为难...
“不是已经做上皇后了嘛,为何还要建菜园?”最后是李德胜的发问.
“因为我喜欢啊...”
三人呆...
那晚,我熬了好久,专心研究我的菜园的走向、采光、通风、等等一系列的相关事宜,草图无数却无一满意.
珍珠一再催促我休息,我才放下东西去睡觉。
半睡半醒之间,觉得有人上了我的床,先是带了一阵冷风,然后是温暖的身体靠了过来.
“扰了你睡觉?”耳边的人轻声问
我转过身来,睡眼朦胧“您怎么又回来了?我一个人睡不打紧,您还是回去吧,免得文贵妃心里不舒服...”翻身,合眼,把被子围的紧实...
猛地身后一股力扳过我的身子,便低低的压了下来.
“别人都是巴望着朕能留宿,你还偏不希罕,什么怪理...?”
我被一吓给弄得精神了,睡意全无,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要不怎么说,说话是门艺术呢,度掌握的好,骂人也会变成学问,掌握不好,连贤惠也是个错误。
“你不会是希望朕永远不要踏进你的凤宫吧...”屋子里灯光很暗,我习惯让珍珠留一盏灯.
不过,在昏暗的灯光也足够让我清楚地看见面前燕文寒秋那张生气地脸,一个惯以似笑非笑示人的人如今却是寒眉冷目的盯着我,那感觉好像吃汤圆的时候咬到个石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您要去陪文贵妃,所以没有留您而已...”我想起身,可他偏压着不放.
“你已经是北邑国的皇后,是朕的妻子,有些妄想的事还是不要想得好,而南梁,如你之前所说,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
“皇上为何提起这等事,利害关系我早就清楚得很,今天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皇上犯得着生气吗...”
“你是不希罕这个皇后,还是不喜欢朕这个皇帝?”
我已有不悦,这也太大题小做了,不就一句话吗?何况我还解释过了,至于要这么撕破脸皮?
深呼吸一口气,我对上他的眼睛“气大伤身,皇上,您日理万机,身子重要…”
“是因为乐子瑛?”他的嘴角有些嘲讽的扯了抹笑“忘了告诉你,南梁传来喜讯,乐子瑛下月初纳妃…”
我身子一僵,头脑里片刻茫然成的一片
我不是没有想过终有一日,我们都会为人妻为人夫,然后为人母为人父,在一个固有的时间里,我接受这个事实,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有种碾转反复的疼痛感从心底传来, 不是我不能接受,而是,来得太突然,我应接不暇…
我顿了顿,脸上无喜无忧,定定看着准备从我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的燕文寒秋,缓缓开了口“子瑛皇兄是当初待我最好的一个皇兄,他大婚,我是不是应该准备些庆礼送去?”
燕文寒秋笑得除了灿烂还是灿烂“你想送什么?”
“要送就送上好的送子观音一尊,皇上觉得如何?”
“好啊,你喜欢送,那就送吧。明天朕让人去准备…反正离大婚还有段时间,来得及…”
我点点头
“那休息吧,不早了…”他侧了身躺了下去,我靠这里面也躺下去
“过来…”他伸手揽过我的腰,拉我贴在他的胸口
一股浓香气萦萦不散,直冲我鼻尖.我生平最厌恶刺鼻的香味,头昏脑胀
“睡吧…”
头顶一句还算温和的话轻轻响过然后周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而我,在这一晚注定要彻夜无眠了,可这个晚上在我身边陪伴的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个身上充满了别的女人味的我的丈夫…
几乎是一夜都未合眼,我越过他的肩头,微微张开眼望着那团晕黄的灯光不知所想,头脑里纷乱的很。
满眼都是子瑛一身朱红袍子的从林子深处走来,对我一抹温润如水般的笑容,耳边轻轻响起那句“我其实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想和爱的人幸福平静的生活在一起,仅此而已”
是啊,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幸福,可惜,我们都只能怀揣着它温暖自己的心,却要站在陌生的人身边一笑嫣然
燕文寒秋的身体很温暖,贴着他胸口夜里也不觉得一丝冷意,可为何我还是觉得心冷的要命,冷到隐隐作疼…
维持那个僵硬的姿势整整一个晚上,面对他那张俊美的脸呆看,仿佛看通透了,透过他又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脸,重叠,分开,再重叠,恍恍惚惚的分不清楚…
天际泛白,晨辉漫漫,我一动他也跟着醒来,看了我一眼,掀了被子起来
我未睁眼,他也不唤我,只听见床边簌簌的穿衣声,然后燕文寒秋推了门出去.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我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酸疼,干涩不已
“公主,你醒了?皇上已经准备出门了…”珍珠从屏风后面探了半个身看我。
我连说一句话的欲望都没有,盯着床帐顶睁大了眼发呆
“公主?”
我不语,扯了被子蒙住头
珍珠不响,立了半天终还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