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但随即想到自己身体的状况,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身体里的**又增强了几分。他张着两只手臂,不知把它们放在哪里才好。

叶琢开始没想到这么多,只觉得有人来了,他们必得这样亲密才能达到效果。杜浩然不能主动,生怕轻薄于她,她便主动好了。却不想这一抱,她顿时感觉无比的尴尬。

原因无他,下腹处有一个东西,硬邦邦地顶住了她。

一个男人,中了春药,有这样的反应实在太正常了。这无关修养品德,只是生理反应。叶琢前世成过亲,她不是不明白。所以心头只有尴尬和羞涩,并无责怪与恼意。

更何况,此时的她药力发作,只觉得这个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这人的气息是如井的好闻,甚至下面那硬硬的一处也正好填满了她无尽的空虚。她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在她全身游走,让她忍不住全身战栗,想要呻吟出声。

杜浩然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耳边轻语:“他们要进来了。”紧接着,他的大手便落到了她的头上,一阵摩挲,把她的头发弄乱一点,然后道“挣扎!”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一个洪亮的声音正说着话:“她就在这里比试,我们进去看一眼就”说到这里,话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刚才所有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遏住了喉咙似的,发不出任何声响。

大家直愣愣地看着室内,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只见屋子内并不只是叶琢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这对男女此时紧紧的抱在一起,女的钗环凌乱,头发披散,流着泪拼命挣扎,想要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而那穿着天青色长袍的男子却搂着她不放,嘴还一个劲儿地往她雪白的脖子上凑,似乎想要亲吻她。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瞬间打破了室内凝滞的静默”“不可能,不可能,杜哥哥怎么会在这里,这绝不可能”话声未落,就“唔”地一声,被人捂住了嘴。

这一声尖叫终于惊醒了屋里的那个男人,他动作迟缓而又艰难地回过头去。而这一刻,女子趁机一把推开了他,将脖子上的衣领一拢,就往人群这边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琢儿,我的琢儿,你没事吧?”人群里一前一后地冲出两个妇人,其中一个年轻的手脚快一些,一把将叶琢抱住,连声问道。而另一个老妇则抬着头怒视杜浩然:“你这个畜生!”却是郑曼文和关氏。

“我、我打死你”一个老头儿冲了出来,举起拐杖就要往杜浩然身上打去。

“叶老太爷,叶老太爷,先莫冲动,问清楚再说。”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老头儿的拐杖,又回头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上前扶住杜公子。”

人群后面连忙挤上两个小厮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正红着眼睛打量屋里女眷的杜浩然。

叶琢泣不成声,但还不忘指着屋里的香炉道:“那香,那点心,放了药”说完急促地喘着气,扯着自己的衣领”“热,好热。”

屋里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聂仲昆是刚刚从外路回来,在走到聂府门口时,正遇到杨建修向门房递帖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美妇和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杨建修在南云城做了十年主薄,聂仲昆跟他有过几面之缘,倒也认得:后又因他在祝寿时呈上了叶琢雕刻的那尊“无量寿佛”聂仲昆对他的印象就更深了。此时见他求见,便上前相询,这才得知聂博文代自己收了个女弟子,而后面的几位便是那女弟子的家人。

因为那尊“无量寿佛”的缘故,聂仲昆对叶琢的印象是很深的。

当初极力反对招叶琢进府的儿子此时却代自己收徒,其中必有缘故,便热情地准备将杨建修和叶家人迎进府去。

这时,刚去找大夫针灸过的赵松正好回府,他这病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此时已变成跟好人一般,见了师父回来,自然欢喜。得知师父热情招呼的人是叶琢的家人,便告之了叶琢与聂博易比试玉雕的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各自的心情

聂伸昆刚从京城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正是要巩固后以静制动的时候。杨建修虽是一县县丞,却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对象。又听得自己的爱徒向亲来的徒弟挑战,聂仲昆自然要陪着叶家人一起去看看。于是叫赵松带路,直奔了璞院的这座屋子里来。

而坐在休憩厅里喝茶准备看大戏的聂微月听闻父亲带着一群陌生人进来,大惊,等她急急赶来时,聂仲昆已走到了这屋子外面了。见事态已无法阻止,而且这么多人冲进去看到叶琢的丑态,总比她和聂博易带着下人闯进去的要好,于是她也没阻拦,跟着父亲进了门。

所以此时屋里的人除了叶家老两口、杨建修及郑氏,还有聂仲昆,聂微月,赵松、青竹以及一些下人。

聂仲昆是既惊且牛

杨县丞和叶家人来探亲,却发现自家的孩子差点被人强暴,而强暴的原因却是被人下了春药。这让他如何跟人交待!聂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不过,这不是重点。杨建修虽然是县丞,但以聂家的权势,他即便再不满也不敢说什么;叶家人更是一些平头老百姓,随便给点好处就打发了。他们还不至于对聂仲昆造成困扰。

重点是,一起被下药并差点强暴了叶琢的,是杜浩然!

杜浩然是什么样的秉性,聂仲昆很清楚。当初杜浩然跟着师父到南边来的时候,聂家为了拉拢他,送过无数的绝色女子去给他当侍妾,都被拒绝了。他绝对不是一个贪花好色之徒。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极自律的人。就算他对叶琢有什么不一般的心思,他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不顾廉耻的事来。现在他变成这样,唯一的解释,正如叶琢所说,是被人下了药。

那么,是谁给他们下了药?下药的人想要干什么?这件事,会不会惹恼杜浩然,从而让他拂袖而去,与聂府绝决?这件事,对聂家在南方的地位有没有影响?

聂仲昆想到这些,就一阵头大。

而杨建修、郑氏和叶家的人听到叶琢的这句话,又是另一种心情。

刚开始进来看到叶琢被杜浩然抱在怀里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叶琢做了丑事,心里又急又羞又恼;紧接着见叶琢挣扎,他们的羞恼不见了,心里升腾起来的便是怒意,恨不得对轻薄叶琢的登徒子大打出手,这才有了叶予期举起拐想要打杜浩然的举动;而现在,听到叶琢说他们竟然是被人下药害的,愤怒之余,一家人的心里又生出一种害怕恐惧来。让他们害怕恐惧的不是聂家的权势,而是聂家的这所大宅子。这个大宅子是如何的阴暗肮脏恐怖啊?他家这么能干精明的孩子才来几天就大病了一场,还被人陷害到差点失去清白与性命的地步。

这个地方,一刻也不能呆了。

“啊!”一声低呼打破了屋里短暂的安静。

大家将目光都投到了出声者的身上。却是一个老嬷嬷。她此时正甩着手,一脸的痛苦。手上一个牙印极为明显,牙印上还直往外冒血。而她的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按在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身上。

这正是钱嬷嬷和聂微月。

聂微月丝毫不理会钱嬷嬷,眼睛只瞪向了叶琢和杜浩然。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屋里的明明是赵松,怎么可能变成了杜浩然?她千方百计地阻止叶琢接近杜浩然,怎么变成了把她送到他的怀里?

她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到了赵松身上。

赵松被她这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惊惧地后退了一步。

此时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他不是忽然头痛,此时在屋子里与叶琢发生纠葛做出丑事的,就有可能是他!

“姑娘,姑娘…”钱嬷嬷顾不得手疼,急急拉了拉聂微月。有了上次直接承认下药的事,她害怕聂微月此时又失去理智,不打自招,把事情都抖落出来。如果那样,这事将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知女莫若父,聂微月对杜浩然的感情和性子,聂仲昆最清楚。再加上叶琢和杜浩然被下了药,聂微月又是这样一副表情,聂仲昆哪里还不明白这事跟自己女儿脱离不了干系?他轻咳一声,对下人挥挥手:“先把杜浩然和叶姑娘送到大夫那里去,把药性解了再说。”

杨建修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他当官十几年,常常给案件整理文档,就算不清楚眼前的事由,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如果把杜浩然和叶琢往大夫那里一送,这里再让下人们把东西拿走,重新布置一番,杜浩然和叶琢的事就可以有另一番说辞:只说他们俩人想要偷情,被人发现后就故意说成被人下药,以推卸任,遮盖丑闻。因为他们再也拿不出证据——那帮他们看病的大夫,也一定是聂府的,聂仲昆叫他们说什么,他们自然就说什么。待大夫说他们并未被下药,再回头来找证据时,香和点心早已被清理干净了。到时候只把责任往奴仆身上推,说他们太过勤快收拾屋子,叶家人和杜浩然便明知聂家人使诈,也没有办法。

只是,这话如果由他说出来,想来他这一生的仕途就走到头了。

到底要不要说呢?

杨建修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话说得这么多,但这些念头在杨建修脑子里不过是一转念的功夫。然而还未等他想停当,杜浩然便喘息着叫了起来:“且、且慢!”

“杜公子,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已让人去叫大夫了,你忍一忍。”聂仲昆和言悦色地道。

“麻、麻烦杨大人把香和点心都包、包起来,还、还有茶水,一会儿让大夫看…看看。”杜浩然却不理聂仲昆,指着桌上的东西对杨建修道。

叶琢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杜浩然把外面那张桌子都搬进来了,连同点心和茶水,就放在砣机旁边。

他这样做,是担心外面的人进来时把点心和茶水换走吧?如果点心和茶水没有问题,只是香有问题,而且香又放在里面,这个问题就复杂了。聂家人会说是她跟杜浩然偷情,或她想引诱杜浩然,自己点燃的香。否则,就算杜浩然知道他们要比赛玉雕,跑来看热闹,也不会进到屋子里面来打扰她。那香里有药,中招的最多只是她一个人,而不是杜浩然。可刚才在两人的表现中,明明是杜浩然身上的药力更猛一些,而她还有理智要反抗。

想到这里,叶琢心头一松。有这样聪明而又心思缜密的合伙人出面,她就可以安安心心躲在后面装受害人,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杨建修听得杜浩然的吩咐,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立刻动手把桌上的点心用帕子装了起来,茶壶和茶杯也不例外。而叶予期则将香小心地弄灭了,连同香炉一起,递给了杨建修。

见到这情形,聂仲昆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知道杜浩然对这件事是想要追究到底,不准备给聂家留面子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紧接着,便有人在门口唤了一声:“夫人。”

“老爷是不是回来了?他进这里面去了?”这是聂夫人的声音。

“是。”下人答道。

脚步声又响起,聂夫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老爷,您回来也不派人跟妾身说一声,妾身还以为您要过几天…”

这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此时聂夫人已转到屏风后来来了,看着屋子里的情行,她满脸的惊讶:“这是怎么了?”

聂仲昆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理她,转头对杜浩然道:“这里的气味不好,还是先出去吧。”

这一回杜浩然没有再说话,由着下人把他扶了出去。关氏和郑氏也赶紧把叶琢也扶了出去。叶予期和杨建修自然是跟在后面,而聂微月如同影子一般,紧紧地跟在杜浩然后面出去了。聂仲昆自然也是要出去的。屋子里就剩下了聂夫人和赵松等人。本来赵松也是要出去的,这屋子里的气味不好,谁知道多呆一会儿会不会出问题?但聂夫人在这儿,他便不好先走,只得站着跟聂夫人行了一礼。

聂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叶琢一起被下药的会是杜浩然,但其他的事还是心知腹明的。不过再如何明白她也得装着不明白,拉着赵松问了几句,便匆匆出了门。聂仲昆的脸色不好看,她这个做主妇的必须得去善后。

“你们扶杜公子到那间屋子里去。”出了屋子,聂仲昆便指了指左边的一处屋子,又对关氏道,“还请叶老夫人扶叶姑娘到那边屋去,一会儿大夫来好一起看看。”

两个中了春药的男女,自然不能再呆在一起等着大夫诊治,便是异性都不要出现在眼前才好。聂仲昆这样安排最妥当不过,大家自然没有二话。各自扶着人便往两边走去。

“姑娘,您不能去。”钱嬷嬷见聂微月又想跟在杜浩然身后往左边屋子去,连忙拉住她。

“把她拉回栖霞院时关着,哪儿都不许去。”聂仲昆吩咐道,目光严厉地看了聂微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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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先干一仗

“是。”家主发话,丫鬟婆子们自然不敢违抗,拉着聂微月便要往外走。聂微月这才回过神来,甩开丫鬟的手,跑到聂仲昆身边,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摇着他的胳膊道:“爹,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杜哥哥是我的,我一定要嫁给他。

聂仲昆抬头看着迎风摇摆的柳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女儿道:“知道了,你先回去。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爹说怎样就怎样的,还得看浩然的意思。”说完转身就往杜浩然所在的方向走去。

“月儿,听你爹的话,赶紧回去吧。”聂夫人从屋子里出来,对聂微月道,“你爹的心情不好,你别再惹他生气。”夫妻多年,她自然看得出,聂仲昆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他对聂微月温言相劝,只不过是因为怕聂微月在这里闹起来,使杜浩然的火气更大,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聂微月也不笨,自然知道今天的事闹成这样,会很麻烦。她仰着下巴看着聂夫人:“娘,如果你们想让那姓叶的女人嫁给杜哥哥,你们就等着为女儿收尸吧。”说完转身就走。

聂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转身往叶琢所在的屋子走去。

叶琢所吸入的药本来就不多,再从屋子里出来由凉风这么一吹,她的感觉便好了不少。被关氏和郑氏扶着往前走着,她见聂家的人并没跟来,便赶紧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跟家里人说了一遍,当然,她并没有道出这些事都是自己特意去惹来的。此时家人只需要知道她受了委曲,要跟聂家讨回公道就是了。别的事,完全没有必要知道。

杨建修思维缜密,经过了严庆春、龚志民的事,也算是了解了叶琢的个性与能力,从叶琢的叙述里自然听出了一些端倪。不过他并没有提出疑问,只是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是想继续留在聂府,拜聂大师为师,还是想回家去?”

这是问题的关键。这决定他们一会儿面对聂家时,要持怎样的态度:叶琢留在聂家,那他们就得给聂家颜面,需得诸多忍让;叶琢要回家,那他们就可以放开来大闹,不必顾忌太多。他需得知道了叶琢的想法才好决定一会儿怎么做。

可杨建修的话声刚落,关氏就嚷嚷起来:“当然是回家。你看看,才来了三、四天,就差点丢了性命、失了清白。这样的地方,还能呆吗?一会儿咱们就回家去,回家吃糠咽菜也比在这里被人欺负强。”

听了这话,不光是郑曼文,便是叶予期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嗯,祖母,一会儿我就跟您回家,再不来这地方了。”叶琢将头靠在关氏肩上,一脸的疲惫。她真累了。

看到叶琢那清瘦而疲惫的脸,关氏和郑曼文一阵心疼。关氏恨恨地道:“一会儿一定得跟聂家算算账。我们家的孩子,可不能就这么被人白白欺负了。就算他们聂家家大势大,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关氏和郑曼文都是强硬性子,叶予期也是个刚直不阿的;他们又把叶琢疼到骨子里去了,自然会全力为叶琢讨公道。只是杨建修…

叶琢看向杨建修,轻声道:“杨大叔,您要不先回去?您呆在那个位置上,不比我们,要为难得多。我们能理解的。”

郑曼文就拿眼睛看着杨建修。

杨建修本是为难的,但叶琢这样为他着想,他倒是心里感动,再被郑曼文这么一看,更是豪气顿生,挺直腰背道:“我们现在也算得是一家人。自家孩子受了委曲,我这作长辈的自然得讨个公道。连自家孩子都护不住,还算得男人吗?要这官位来做什么?”

这话说得郑曼文两颊飞红,一双美目定在杨建修脸上,明亮异常。叶家明从来就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有了什么事就只管找叶予章拿主意;便是他年轻时贪图郑曼文的美貌,娶了郑曼文进门,也从未呵护过她,让她受尽了姜氏和王姨娘的气。所以杨建修这番话,格外地让她动心。

郑曼文这副样子让杨建修心头一荡,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决定英明。

说话间,大家都已进入到聂仲昆所指的屋子里。叶琢中的既是*药,叶予期和杨建修不好再跟进去,便留在了门外。

而这个时候,聂夫人赶了上来,向他们俩问道:“叶姑娘还好吧?”

叶予期和杨建修还没说话,正准备关门的关氏听了,冲口道:“一个大姑娘中了*药,聂夫人你说好是不好?”

聂夫人脸上的表情一滞,她终于明白叶琢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脾气是如何得来的了。合着这一家人说话就是这种风格,全不知道温柔敦厚、含蓄得体为何物。

“你是叶姑娘的祖母?”她上前一步,打量了一下关氏。她做聂仲昆的妻子二十来年,跟过无数的平头百姓打交道,最知道在他们面前如何说话做事才会让他们心生威压之感。像现在这样,她只需要端着架子,满脸肃穆,说话时居高临下,露出些淡淡的震慑之力,再加上她满身的绫罗珠翠,身后七、八个丫鬟婆子,就足以让这些乡下来的妇人自卑怯懦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还别说,关氏这一辈子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接触的地位最高的女人,大概就是杨建修的继母了。要不是叶琢前面一番话勾起了她头的怒火,她此时一定会被聂夫人的这番气派威慑住,将自己的脾气收敛起来。可现在,刚刚听得叶琢叙述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关氏正一肚子的气呢。让她的宝贝孙女受委曲的,就是天王老子她都敢骂。所以礼也不行,就这么直直地看向聂夫人,口气冰冷:“老身正是琢儿的祖母。我现在想问问,我孙女不过是应你家五公子的邀请进行一场玉雕比试,怎么就会中*药呢?三天前的腹泄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才到你们聂家几天,要不就差点丢了性命,要不就差点丢了清白。到底是你们聂家本来就这么乱,还是有人专门针对她?聂夫人是聂家的当家主母,这个家都是你管着,想来这些事都逃不出你的眼睛。那么就请聂夫人好好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聂夫人没想到关氏一个乡下老妇,竟然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她要是说不清楚这事,她就是自认无能,管家无方,任由这种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就是生生地打她自己的脸;可她又万万不能说她知晓这事。如果她早就知道这事还任由事情发生,那岂不是说给叶琢下药的最魁祸首,那就是她自己了?

不过聂夫人可不是普通女人,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女子,又岂是关氏这么几句言辞能逼问得住的?她从容地从关氏身边坐过,扫视了屋子里一眼,在婆子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这才开口道:“家中几百口子人,哪能没有点摩擦与矛盾?我们聂家,还算好的了,我家老爷处事公正,奖罚分明,家中上下井然有序,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事发生。这么多年收的徒弟,来来去去的也有十几人,哪个不是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也没见出什么事。倒是你家这孩子,不是我说,要是能贞静淑德,言行得当,不到处招惹是非,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小孩子不懂事,你们这些作长辈的要好好教导她才行。一味的纵容,只会害了她。”

关氏一听气极了。在她眼里,这天下最好的孩子就是她家叶琢了。听得聂夫人这样说,她哪里忍得住?冷笑一声道:“哦?聂夫人的意思是,我家琢儿言行不当,又招惹了是非,所以这给她下的泄药、*药就是聂家对她的惩罚?聂家惩罚人的手段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们进了一回聂府,好歹是长见识了,回去一定要跟人好好说道说道。”

聂夫人将脸一沉,一拍扶手,怒喝道:“放肆!我们聂家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岂能容你这老妇随意侮辱,任意抹黑?要不是看在你年老,又是叶姑娘的祖母,我非得将你送官,告你个诽谤之罪不可!刚才这事,暂且记下,如再有对聂家不敬的言论,立送知府衙门!”

“聂夫人不用拿身份吓唬我这老妇,也不必暂且记下,现在就把我送到府衙里去好了。反正我家琢儿在你们聂府被人下药是事实,我还正想去衙门让官老爷为我们主持公道呢。”关氏虽没什么见识,但她脑子转得快。知道这种事,聂家隐瞒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把她送到官府去宣扬得满南云城的人都知道?所以挺直腰杆,毫无惧色。

聂夫人身后的老嬷嬷一见关氏这态度,赶紧出来打圆场,笑道:“这位老嫂子,真要把你送官将这事一说,你家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以后的亲事难办不说,还要遭人指指点点。你还不快快跟我家夫人陪个不是,求她饶了你这大不敬之罪?我家夫人最是菩萨心肠,你只要态度好些,她便不会追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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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要不要嫁给他?

关氏连聂夫人都不怕,更不会把这些下人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道:“你也不用给我扣帽子。我孙女到聂府来没几天,就被害成这样,难道还要让我对聂家感恩戴德不成?我要磕个头下去,我倒怕你们聂家能消受不起!”

聂家在这一带就像土皇帝一样的存在,聂夫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维奉承之声,大家巴结她都来不及,哪里敢有半点不敬?便是偶尔有那不长眼的人在言语上稍有冲撞,待她表明身份再露出些威慑之态时,无不立刻吓得瑟瑟发抖,伏地请罪,哪里见过像关氏这般不把她当回事的?而且还油盐不进,不管你是摆身份还是显威风,人家全然不理,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式,只管胡搅蛮缠。

聂夫人本就不大看得起叶家。要不是聂仲昆一向摆出亲民的姿态,今天这一趟她根本就不想来。此时几回言语交锋又没讨到半点便宜,便坐不住了,站起来对那嬷嬷摆摆手道:“得了,跟她这种人你也说不通理去,走罢,咱们去看看杜公子那里怎么样了。”

关氏旗开得胜,把个浩命夫人说得哑口无言,好歹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原本愤恨的心情终于舒畅不少。见叶琢冲着她遥遥地摆摆手,示意她别再多说,便闭了嘴,由得聂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出去了。

“咱们这样得罪她,她不会心存报复,不让大夫来给你开药吧?”郑曼文担心女儿的身体,见大夫这么久不来,不由有些担忧。

“我嫌那香熏人,开始只放在窗台上,所以吸入的药并不多,现在已不觉得难受了,娘您不用担心。”叶琢道,“再说,以聂大师的为人,必不会连大夫都不给我请,给咱们再落下一个话柄的。只不过他们这里厉害的大夫只有一个,请了大夫来,自然要给杜公子看完才轮到我,不必着急。”

关氏和郑曼文见叶琢脸色没那么红了,也不再叫热,便是连呼吸也没那么急促了,再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便没那么焦虑。

此时关氏这才有闲心想别的,低下声音道:“琢儿,这里只有我和你母亲,你老实跟我们说,杜公子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没有,真没有。他也知道自己中了药,拼命的控制自己。你们进来时,正好有些控制不住了,才…才会那样”叶琢前世虽然成过亲,但说到这种问题,还是禁不住红了脸,低下头去,感觉难为情。

关氏和郑曼文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琢儿啊,你觉得杜公子怎么样?如果你觉得他好,想要嫁给他,我们便是拼了老命也要他答应下这门亲事来。听说他也是平民出身,不过是有些本事,才得到聂家的看重。你可没有哪个地方配不上他的。”

“不不,别,祖母,千万别提这话。”叶琢连忙摆手。她知道如果说杜浩然不愿意只会是白说,为了她,关氏真会拼了老命去逼迫杜浩然。她只得拿聂微月来说事:“您不知道,聂大师的女儿聂姑娘,就是刚才穿红衣服的那位,可喜欢杜公子了。上次给我下泄药,就是因为我去看了一次杜公子,她误会我们有私情,所以才使个手段想报复我。我怀疑,这一次想陷害我,也是她拿的手段。杜公子只不过恰逢其会来看我比试玉雕,误打误撞才会这样。此时想来她都已经恨死我了。如果我再跟杜公子谈婚论嫁,逼着杜公子娶我,聂姑娘会疯掉的,恐怕我们一家人在回南山镇的路上就得给人害死了。”

她抬起眼来,看着关氏和郑曼文:“再说,你们觉得被逼着娶我的男人,会对我好吗?嫁给这种人,还不如在南山镇上找个老老实实的男人嫁了的好!”

“那倒是。”关氏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一心为叶琢着想,生怕叶琢喜欢杜浩然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她内心里,当然是希望叶琢在南山镇上招个老实本份的女婿,也让她有怡儿弄孙的好日子过。

郑曼文也没说什么。她自己受过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的苦,自然不希望叶琢再步她的后尘,嫁一个不是真心喜欢自己而又家世不配的人。虽然据传杜浩然是平民出身,但他被聂家看重,与聂家公子平起平坐,就已比叶家高了几个层次,再不是叶琢的良配。

叶琢见祖母和母亲丝毫没有劝说自己的意思,很是满意,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怎么会来?”而且这么巧,在她正需要有人帮她吵架的时候就来了。

“你那叔祖父前儿个一回家就去了咱们家,说他到南云城买原料,来看了你一回。说你生病了,似乎身体不大好。你在家里身体可是好得很,怎么会一到这里就生病呢?我们在家里想着,放心不下,就找了你杨大叔,让他陪着我们来看看你,没想到一进门就遇上这档子事。我这心啊,现在都还扑嗵扑嗵地跳。曼文,你说要是咱们不来,咱家琢儿岂不是被聂家人欺负惨了?”关心现在想着都还心有余悸。她不敢想,如果她们不来,不撞破此事,是不是叶琢的清白就不保了。

郑曼文不愿意让女儿再想到刚才的事,伸出手抚了抚叶琢的脸,满脸的心疼:“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咱们今儿个就回家,再不在这呆了。”

“嗯。”叶琢点点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嘴,只是歉意地看了关氏和郑曼文一眼。

娘儿仨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叶予期的声音:“琢儿,大夫来了。”

关氏看看叶琢身上的衣服没什么不妥,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叶予期推开门,陪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那大夫也不多话,伸手给叶琢拿了拿脉,点头道:“无埃”说完从他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粒药丸,“吃下这颗药,便没事了。”

关氏接过药,道了谢。见叶琢拿眼睛看她,莫名地回看了一眼,不知道叶琢是什么意思。倒是郑曼文心思转得快,开口问道:“大夫来前,已给杜公子看过了吧?他怎么样?”

“杜公子也还好,吃了药就没事了。”大夫却不欲多说,含糊地说了这么两句,便不说话了。

郑曼文看了叶琢一眼,见她再没别的表示,就没再问下去。关氏在屋子里找了找,找到一壶水和几个茶杯,闻了闻,倒也没有异味,便把茶杯洗了洗,倒了一杯水,让叶琢凑合着把药服了下去。

大夫见叶琢吃了药,便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拱了拱手,想要退出去。

“老大夫等等。”叶予期出声道,“请问你可知道聂老爷是打算如何处置此事的?杜公子跟他谈得怎么样?”

“对不住,老朽我只管看病,不管其他,这位大爷有什么事,找聂家人问问就是,老朽一概不知道。告辞!”老大夫提着药箱便要出门。

叶琢见叶予期似乎还要追出去问,忙道:“祖父,别问了,在这里做大夫也很为难的。您干脆自己去那边一趟,借口看看杜公子怎么样了,探探消息好了。”

叶予期正要说话,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嘴里带着哭腔道:“姑娘,姑娘,您怎么样了?可担心死奴婢了。”却是秋月。

秋月的去处,叶琢在提及今天所发生的事时也提过一嘴,关氏和郑曼文知道她是被叶琢派去监视那聂五公子做玉雕了。但叶琢出事,她不在身边却是事实,终归是没有尽到自己丫鬟的本份。所以此时见她,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我没事了。”叶琢笑道。

“还说没事,差点没命。”关氏沉着脸道。

秋月这才看到关氏和郑曼文,对她们出现在这里似乎极是意外,正要开口相问,叶琢却一拉她道:“你怎么过来了?刚才在那边是个什么情形?”

“奴婢跟章公子一直和聂五公子关那间屋子里,直到那炷香点完了才被放出来。出来之后我问您在哪里,便有婆子把我带到这儿来了。姑娘,您不知道奴婢有多担心您,您在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老太太和太太都来了?”

听秋月这么一说,叶琢便知她什么都不清楚了。也是,聂博易也算是个聪明人,他虽然听令于聂微月,把她叶琢引入这个局中,但想来他也知道,一旦他参与得过深,这事一闹起来,他就得被推到前台来,成为聂微月的代罪之人。所以能不出来就尽量不出来,只关在屋子里雕刻,以避嫌疑。

她把事情简略地跟秋月说了一下,还未说完,便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她停住了话头,便听杨建修在门口道:“琢儿,聂家派人来传话。”说完似乎在吩咐那人,“你进去,把你家老爷的话跟叶家老太太说一说。”

在秋月进门之时,叶予期便出门去了杜浩然所呆的那边。此时这人应该便是聂仲昆派来传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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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审问

门外便进来一个婆子,到关氏面前行了个礼,道:“老奴传我家老爷之话,说叶姑娘身体不好,还请叶老太太和郑太太送叶姑娘回迎风院去休息,这里的事,有叶老太爷和杨大人跟我家老爷和杜公子商议着处理,让老太太和郑太太放心。”

说完这话,她抬起头来,看了关氏一眼。刚才在那边,她家老爷提及此话时,叶老太爷却说叶家是叶老太太当家,这话还得问过叶老太太他才能答应。就算这世上有男人怕妻子,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出来。所以她极为好奇,想知道这位叶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面前的这位老太太虽然挺精神,但样貌穿着极普通,也不见什么厉害之处。

关氏听了这话,却将目光转移到叶琢脸上。叶家当家作主的不是她,也不是叶予期,而是她这位能干的孙女。

却不想这一看,便让她大为心疼,只见叶琢泫然欲泣,红着眼睛伏在郑曼文肩上小声地哭着。她正要问话,郑曼文便开口道:“伯母,我想去听听他们是如何商议的,但琢儿这情绪又不稳,您看这…要不,问问他们有没有隔间,把琢儿安排在隔间里,再叫秋月看着,有什么响动咱们也能听到。这样放心些。”

关氏便明白了叶琢的意思,转向那婆子:“郑太太的意思,你听明白了?还请把这话转告贵老爷。”

那婆子应了一声,出门禀报去了。

“等一会儿,祖母您这样”叶琢看屋里没别人,而杨建修又守在门口,便附在关氏耳边,小声地叮嘱起来。

一会儿到了那边,最适合出面说话的便是关氏了。她脑子极灵活,口才又了得,脾气也刚硬,胆气也足。在跟谢家和叶家二房的无数次交手中,她彪悍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最难得的是,她的身份还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老妇。她说些什么出格的话,只要叶予期和杨建修在中间打个圆场,聂仲昆和聂夫人还不好跟她多计较。由她出面,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最是适合不过的人选。

关氏听了,眉开眼笑,被孙女重用她感觉极得意,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一会儿就看祖母的,祖母保准给你出口气。”

“谢谢祖母。”叶琢腻到关氏身上。

郑曼文见了只是笑,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她以前跟王姨娘交锋就屡屡吃亏,自知自己不是个吵架的好料子,有关氏出面,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