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黎在一株牡丹花前停下了脚步,抬起手,将其从枝上折断。

这样的时节能够见到牡丹花,足以见得大魏皇室的财力,光是搭建培育这些花的暖棚都要花许多银子,这些花摆出来后熬不到半夜就会被冻死,就是为了美观,可下得去血本。

晏黎将花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缺了些四五月开时的香气,不过开的盛艳。

摘完花之后他便朝后退了一步,转过身朝前殿那儿走去。

苏锦绣看他走远了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从花坛中跳出来。

前殿那儿是进不去的,想知道的也清楚了,苏锦绣打算回那边的宴会去,这才往回走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了晏黎的声音:“原来是苏姑娘。”

给她下套呢。

苏锦绣转过身,淡淡的看着他:“这不是晏公子么。”

晏黎执着那朵花,笑的跟它一样灿烂:“我们可真是有缘,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苏锦绣没吭声,没多久之前才和娉婷郡主说过有缘,这会儿见到她又这么说,她不禁想,他是不是见着个姑娘都这么开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之前在定北王府不识姑娘身份,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苏府的小姐。”晏黎也不介意她这幅神情,当时为了查到她的身份,可废了些功夫,谁能想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会这样女扮男装跑去定北王府参加酒乐宴。

再想想她在醉霄楼里做的那些,这一切也就不奇怪了,她可比大魏朝一些姑娘要来的特别。

“到了大魏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堂堂越骆国二王子,别再做出什么闹事之举,以免到时去了刑部,还得千里迢迢去越骆国找人来赎你。”

晏黎脸上笑意未变:“苏姑娘这是在关心我么。”

苏锦绣轻嗤了声,不再搭理他,转身直朝着宴会而去,晏黎也没有拦她,就站在那儿远远看着,转悠着手里的牡丹花,浅笑着。

回到宴会厅时这边已经正好上了歌舞,几个妃子都已经离开了,里面的人大都在聊天,李舜英见她去了这么久,关切道:“外头冷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别提了。”苏锦绣捡去粘在裙摆上的叶子,仔细看了看后抬起头,“都没见到玉雎。”

“她已经定下婚事了。”李舜英看她还是状态外,不由笑道,“之前不是写信告诉过你了。”

“定下婚事就不能来宫宴了么。”苏锦绣没忘,几个月前她就知道孙玉雎定亲的事,“后年才成亲,这会儿就不能出门了?”

“她说她现在整日学东学习的,都不得空,有时陪孙夫人出门参加宴会,也都不能离身,她将来嫁的那个是罗家的六少爷,规矩多着呢。”说起那些世家大族,李舜英有些怕,四五房人住在一起,几辈人下来,底蕴是深厚,规矩也多,不如简单些来的自在。

苏锦绣笑了:“罗家六少爷在外风评很不错,今后和玉雎一定能相处的来。”

“罗六少爷是罗家四房嫡出的,所幸那四房不算复杂,要不然我都替她捏把汗。”李舜英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抬手轻轻拉了下苏锦绣,“你看那儿。”

苏锦绣顺着她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年轻妇人,看起来比她们大几岁的样子,坐在一个夫人侧后方,微垂着头,而那夫人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像是在训话。

“那是已经出嫁的周家二小姐。”

苏锦绣点点头,她听周茗玥提起过,周家二小姐已经嫁人了。

李舜英的语气里无不藏着同情:“这位周家二小姐,出嫁大半年还未有身孕,那位夫人就是她的婆母,已经给他们纳了两房妾室,我大哥认识她的相公,为人有些混账,看来周家三小姐的事对她们影响不小,周家就这么匆匆把她给嫁了,到如今,三小姐的尸骨都还没找到。”

“或许还没死呢。”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雪,就是没摔死也给冻死了。”李舜英不太相信,大半夜的从山崖上连人带车掉下去,哪里还有命活。

苏锦绣笑了笑收回视线,她重生回来,走了这一遭后,就觉得许多事没那么绝对:“不是没找到尸骨么,也许她真的还活着。”

第90章 090

宫宴结束后回到苏府晚矣, 快至子时,街上走着的大都是前去庙里上香的人, 热闹过一整夜,隔天人们依旧兴致勃勃的拜年庆贺。

大魏的新年气氛还在持续,初七这日关北门那儿的捷报在上都城里传开, 十一月与塔坨人那场仗宋家军大获全胜,众人欢呼不已,又添了喜气。

如此到了元宵, 上都城中足足要热闹上三日, 年年如此,元宵过后才算结束了新年。

苏锦绣挑了最后一日去逛花灯, 这时天才刚黑, 西市这儿张灯结彩早早已经热闹了起来,马车到了万贯街就进不去了,只能步行,苏锦绣下马车, 前头一群孩子在玩闹,拿着糖串拎着花灯, 身上穿着的还是新年衣裳, 大红大紫, 惹眼又喜庆。

街边的小摊上挂满了花灯,灯上都写着字谜,不远处的桥廊上不断有人在放烟火,这阵仗快赶过年三十, 周遭都是笑声。

人太多了,走的难免慢一些,此时也没人赶时间,苏锦绣便随着人潮往万贯街尾过去,小半个时辰才进西市,这边还要热闹。

进了西市大门后入眼就是一个耍猴的摊子,十几二十来人围着,还有路过的不断停下脚步,人群的中央摆着一辆小推车,上面停了两只灵巧的猴儿,一旁的耍猴艺人正领着一只猴子在表演,那猴儿活似小人儿,穿着身衣裳做着各种有趣的姿势,还会扮鬼脸,逗的人们哈哈大笑后,它便举着个小盆,向围观的人讨赏钱。

苏锦绣弯下腰放了个碎银,那小猴精灵的很,还伸手和苏锦绣握了握,随后朝旁边走去,一个一个绕了一圈。

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出来逛街的百姓也都十分的客气,不一会儿就赚了盆满钵。

再往里走,快到西市的中心,这儿的路宽敞了许多,人也没显得这么拥挤,苏锦绣朝着不远处的归云楼走去,突然看到前面的巷子口有人在推推搡搡。

两个男子在对一个年轻妇人拉拉扯扯,不知说着什么神情看起来十分的凶,这时妇人怀里揣着的药包掉到了地上,包着的纸很脆,这么一摔直接破了,里面的药撒了一地,妇人连忙蹲下身子去捡,那两个男子却还不依不饶,拉扯着她。

有人经过上去劝说,都让那两个人呵退了,苏锦绣走过去,听清了他们的话,是在讨要房租。

“我们上月才给过,不是说好了两个月给一次。”年轻妇人低着头求道,“那是给我相公买的药。”

“过了年就涨租你不知道啊。”两个人推了她一把,毫不留情的踩在那些药上,“涨了租你就要把涨了的钱付了,不付钱就滚蛋。”

“可我们签了契的,你们怎么能说涨就涨,还翻一倍。”

“上都城里就是这样,不爱住你们就滚蛋,没钱还抱着书不放,真以为你相公可以高中啊,别病死就好了。”

两个男子说着就要伸手去夺她怀里剩下的两包药,说不定还能换几个铜钱。

“我倒是想知道,上都城里何时租房不按契,随口说了就是。”苏锦绣上前拦住他们,看这模样就是西市这里的地痞流氓,“怎么,要不要去府衙那儿给官老爷看看,到底是按契算还是按你们说了算。”

“这不关你的事。”提到府衙,两个人眼神退了下,却见她一个小姑娘,随即又凶了起来,“快滚开,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苏锦绣笑了:“我还正想知道这里如今是谁的地盘,叫张三还是叫李四,还是叫九爷。”

一听她叫出大掌柜的名字,两个人神色犹豫了几分,她怎么会认识九爷,怎么看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小姐,该不会是故意说的,来吓唬他们。

“我们讨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官府都管不着,她要是给不起就滚蛋。”

苏锦绣转头看那年轻妇人:“你们交了几个月租了,契上可写清楚了?”

年轻妇人抬起头看苏锦绣,微怔了下,很快低下头去,声音很轻:“上月末才交了两个月,租的时候还压着一个月的租金,契上写的清清楚楚,都按了手印了。”

苏锦绣这才看那两个男子:“白纸黑字写的,就算是要把人赶走,你也得让人家住满着两个月,再退了押金。”

“这可是我们九爷定的规矩,他们住着我们九爷的房子就该按咱们的规矩来。”对着那妇人能推能扯下得去手,可对苏锦绣这般衣着的,这两混混就不敢这么动了,于是凶巴巴吓唬她,“没你的事赶紧滚。”

元宵佳节,这么好的日子,苏锦绣委实不想对人动手。

于是苏锦绣吩咐清竹:“清竹,你去一趟保安堂,问问那里的掌柜,就说他租出去的房子,到底怎么算这租,他要问你是谁,你就说,是苏家大小姐让你问的。”

说完后苏锦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你们打着九爷的名号乱涨租的事,你猜他知道了会说什么?”

听到保安堂时那俩人就意识到不对了,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可怎么办这俩人都不像是认识的,先避开再说,她总不可能回回都出现。

见他们这么识时务,苏锦绣指了指地上的药提醒:“把药钱赔了。”

其中一个要怒,另一个拉住了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到苏锦绣手里,嘿嘿笑了声,拉着另一个忙从这边巷子里离开。

苏锦绣转过身把铜钱递给那妇人,柔声安抚:“没事了,这些够不够再买一贴药?”

妇人始终是低着头的,一半的身子还隐在小巷内,她从苏锦绣手里接过铜钱,语气止不住担心:“他们还会不会来。”

“租房子给你们的人叫九爷是吧,西市这儿有不少房子都是从他这儿租的,他有间铺子,专门用来打理这些无人居住的房子,帮忙买卖收租,他有很多手下,其中许多是西市这里的地痞流氓,人一多难免参差不齐,威胁你的那两个就是,我的丫鬟去过保安堂后他们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们,要是还有人去烦,你直接去保安堂找那里的掌柜,说是我朋友就可以了。”

半响,那妇人感谢道:“多谢姑娘。”

苏锦绣看到她衣服上还打着补丁,手也冻的红紫,便将手里的袖套递给了她:“你们是外地来的,到上都城备考是不是?”

妇人怔怔的看着那袖套,半响才回过神:“是,我们从城外的村子里过来的。”

对这些人而言读书是件奢侈的事,去学堂内的束脩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加上买书与笔墨纸砚,生活在乡下,靠着耕作生活的人大都承担不起,要再来城里住上一年半载,更是一笔巨大的花费,在这儿入不敷出的,如今她相公还生病了,怎么继续生活呢。

苏锦绣想着,将钱袋拿出来塞到她手里:“这里有二十两银子,虽不多,却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你相公不是生病了么,你替他买些好的补补。”

妇人蓦地抬起头,左脸颊上偌大的疤痕映入苏锦绣的眼底,那疤痕从她的上额那儿一直蔓延到脸颊上,大大小小的,像是被什么划开过,乍一眼真的有些可怕。

抬起头后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低下头去,将钱袋推还给苏锦绣:“吓着姑娘了,这我不能收。”

“收下吧,如今正值融雪,比下雪时还冷,你穿这么少,该为自己多添一身衣服,若是你也病了,怎么照顾你相公呢。”苏锦绣摸着她冰凉的手,微叹,“我不是在同情你们,而是我敬重读书人,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你们此番前来也不容易,切莫放弃。”

妇人的手是抖的,最终她将银子收了下来,低着头和苏锦绣道了声谢:“姑娘的恩情我记下了。”

说完之后妇人匆匆进了小巷,走至拐弯,谁都看不见时才停下来,浑身泄了气一般靠到墙上,捏紧着钱袋,看着手中的袖套,眼眶红红的,心中五味杂陈。

泪水珠线般掉落下来,她也不去擦,只怔怔看着那袖套,看着上面的绣花图案,看着并不便宜的包边锦布。

“如意。”

不远处传来了叫喊声,妇人抬起头,一个病弱的书生披着件单薄的衣裳朝她走来,一面还捂着嘴咳嗽。

妇人赶紧擦了眼泪迎上去扶住他,将袖套塞到他的怀里让他取暖:“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不要下床。”

“我见你去了这么久,有些担心。”书生知道前几日就有人在家附近晃,总是想找麻烦,见妻子离开这么久还没回去心里记挂着,也不放心。

说着他低下头去,看到袖套愣了愣:“这…”

“路上遇到个好心人给的。”妇人没有多说,扶着他赶快往家走,念叨着他出门这事儿,“病都还没好,你答应过我什么,下回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好。”

这厢巷子外,苏锦绣等了会儿,清竹回来了。

“小姐,保安堂的掌柜说了,会处理好这些事,他还说谢谢小姐告知。”

苏锦绣点点头,她和九爷算是不打不相识,能在西市这里混成老大,让这么多人信服,也绝不会是贪那点蝇头小利,没有原则之人,只不过底下弟兄多,参差不齐,自然就有打着他名号欺负人的,如今他知道了肯定会处理好,就不会再有人去找那妇人的麻烦。

这时苏锦绣不由想到年轻妇人脸上的伤疤,不知道受了多么重的伤才会变成这样,当时她看的并不仔细,如今回想起来,似乎连脖子上都有,可惜了还这么年轻。

瞧着时辰不早,苏锦绣往归云楼走去,走到门口时遇到了在那儿等了有些时候的施正霖,苏锦绣往四周看了看:“南药呢?”不是说好了她请他们到归云楼来,答谢上回的帮忙。

“族中有些事,今天一早他回曲蟮了。”

那可以改日再约啊,苏锦绣看了眼后面的归云楼,想了想后:“来都来了,我们进去吧。”

“他走的太匆忙,我也是才知道。”施正霖没有要进归云楼的意思,而是另行了建议,“不如等他回来再聚,今天是元宵灯会最后一天,何不走走。”

苏锦绣看了他一眼,瞧不出他神情里有什么不同,可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依南药的行事作风,知道有事后肯定会即刻派人去通知的。

仿佛是看穿她的想法,施正霖不紧不慢添了句:“上午我在宫中。”

变相的在苏锦绣心里解释了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晚,不是人家通知的晚,而是他那会儿不在家。

看苏锦绣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又道:“戌时了,前面有河灯,我听苏大人提起苏夫人有孕,要不请盏灯为你娘祈福?”

苏承南为了多留些时间在家陪妻子,将年末两回去邺池的差事拜托给了同僚,同在工部,施正霖又主理水渠的事,自然清楚,如今他这么提起来,苏锦绣还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两个人朝河边走去,清竹跟在后头,这时西市中有不少人都朝着河边那方向涌去,过了西市最中心后街市又变窄了,便一下有些拥挤。

人群里还有小孩子挤来挤去,苏锦绣避让着,不小心撞到了施正霖。

推开后想保持点距离,不知人群里谁喊了声放河灯了,前行的人群一下加快了速度,人挤人之下,别说是和施正霖保持距离,就连旁人都是肩并肩的。

苏锦绣心想着要不走慢点等这波人潮过去后再去也不迟。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将她带入这人潮中。

苏锦绣抬头看他,施正霖并没有望着她这边,一直是看着前方,随时注意着路,而他的手牢牢抓着她,更像是十分自然的一个动作。

四周都是人,苏锦绣挣脱不开,只得顺着人潮往前走去。

似乎是觉得她的手太冷,施正霖换了个握手的姿势,将她整只手包在了掌心里。

后面有人嬉闹,施正霖往旁边侧步,把她拉到怀里,用后背抵住了忽然涌上来的人群,避免了她被这些人撞到。

苏锦绣一怔,目光直视落在他肩膀处,这时才发现,他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处处都需要被保护的人,他比她年长了四岁,比她高一个头,他还可以护住她。

“没事吧。”施正霖低下头,四目相对,苏锦绣这会儿没处可躲,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我没想到这边人这么多。”

苏锦绣没听清他说什么,心里有些纷乱,踮脚朝着前面看去,快到了,终于快到了。

等到了河畔,有些人停下,有些人还在继续往前走,人群松散了许多。

终于可以保持些距离,苏锦绣朝一旁挪了两步,这时才发现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轻抽了下,施正霖扭头看她。

苏锦绣便看了回去,人都散了还不放?

“看路。”

施正霖给了她两个字,半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河边人多,别人的注意力都在放花灯上,也没谁专门瞧谁牵了手,可她要是用力甩开他,就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苏锦绣心里还算着,他已经牵着她到了桥附近的河畔,这边有许多买花灯的摊子,苏锦绣趁此机会在一个摊子前停了下来,蹲下身子,手自然而然从他手中挣脱。

“这个吧。”苏锦绣挑了个简单的荷花灯,抬头看摊主,“大叔,有笔么?”

摊主大叔递给她笔和墨筒,苏锦绣蘸了些墨后在花灯的纸壁上写下祈福的话,让摊主摆上蜡烛,拿在手中转了圈后起身,沿着摊子后面下河道的台阶走去。

施正霖站在那儿没有动,手掌轻握了下,眼底略过一抹笑意,她走下去的身影,似乎有些急的样子。

直到苏锦绣蹲下身子,将花灯放到河里后,河水的冰冷从指尖传递上来,才将她纷乱的心抚平,抬眼望去,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别人放的花灯。

灯光轻闪,都是祝福。

她希望这一世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人有生老病死不假,却希望能够顺利的走完。

苏锦绣在底下呆了许久,直到上面下来放灯的人越来越多,都挤不过了,她这才上去。

施正霖在岸边等她。

不等她开口,施正霖抬起头看天空:“放烟花了。”

桥上应该是看烟花的最佳点,已经有许多人站在上面了,苏锦绣却不想上去,这时他的声音传了过来:“云山镇上,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苏锦绣当然记得,她从云山寺下来后在镇上歇脚,那天是云山镇上的月圆节,她在桥上遇见的他,正好也是漫天烟花。

“你预见的那些事中,可有今晚。”

苏锦绣转过身去,他定定看着她,眼底透着坚定:“若是没有今晚,这些事就在变。”

有些事在变,结果也可以改变。

“那又如何?”

“你可相信我。”

第91章 091

河道上的花灯一盏盏顺着水流冲桥下飘过, 岸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天空中烟花升起,每每绽放时总引来欢呼声,远近都有人在说话, 可苏锦绣这会儿却听不见。

她的耳畔回荡着两个声音。

一个带着愠怒,一个温和平静。

“你不信我!”

“你可相信我。”

苏锦绣倏地回神,对上了他的视线, 话从口出, 还来不及思索:“相信什么。”

“你预见宋老将军会出事,为了改变这个, 你去了一趟漠北, 如今关北门告捷,塔坨族溃败而去,你所预见的已经改变了。”

“…”

“那你是否相信我,可以改变你预见的其他事。”

苏锦绣怔怔的, 有些恍惚。

“你不会被杀,我身边不会出现叫林牧的侍卫, 我更不会辜负你。”施正霖就这么望着她, 坚定不移的, 重复着那句话,“你可相信。”

任何时候她都可以如常应对他,除了他提起这些的时候。

他就像是一个伺机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一个贼,总是盯着她那最不愿意让人触碰的地方, 趁着她不注意就想去掀开。

苏锦绣并不愿意去做比较。

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苏锦绣身后有几个孩子在玩闹,忽然有一个朝她冲撞了过来,失神之际没站稳,朝一旁摔去,施正霖拉住了她靠在桥栏边,将她顺入怀中,一股清淡的檀香气味萦萦而入。

这气味她很熟悉,是他惯用的熏香。

“哎呀羞羞羞,他们抱在一起了。”

“羞羞羞,哥哥姐姐抱在一起了。”

几个孩子围着他们喊了起来,苏锦绣手上使了几分劲用力想要推开他,却听见他喊了声疼。

想到他背上的上,苏锦绣当即收了力:“你的伤还没好?”

“嗯,在漠北的时候受了些感染。”

施正霖说的轻描淡写,可她却记得是她推开他撞到了桌角才会那样,还有他抱住宝音那回,两次下来,他那伤竟到现在都还没恢复。

要再伤一次,真就别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