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他的意思,苏小鱼也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了,侧头的时候正看到他眼角微红,稍带些疲倦的样子。

“你熬夜了?”这样子她太熟悉了,但是发生在陈苏雷身上实在匪夷所思,苏小鱼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还好。”他答非所问,把那份文件放在她这一侧沙发的扶手上。

苏小鱼打开看了,是一份录用合同,开始有了这个男人是自己老板的自觉,她调整一下坐姿,认真看了起来。

合同是全英文的,很正式,福利和条件基本上都与她在BLM所能得到的持平,翻到最后看到他的签名,她第一次看到陈苏雷的笔迹,是中文,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与他平常沉静自若的样子很有些差别。

“没问题吗?”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没问题……”

敏感地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事实上除了昨晚头顶上那记不知是真是幻的轻揉之后,陈苏雷一直都没有再对她表露出一丝安慰或者体贴之意,好像他们只是一对曾经认识过的普通朋友,她突然落难,他恰好路过相助而已,现在这种感觉益发明显,过去的那些细碎片段仿佛都是一场梦,在这样的对答之间变得遥远稀薄。

双手还揪在文件两边,苏小鱼慢慢把心里的那一点翘起来的地方按下去,幸好是这样,否则要怎样?虽然她实在是太需要这份工作了,但他到底不是别人,他是陈苏雷。他这样的男人,又被她那样莫名地拒绝过,现在还能用对普通朋友的态度对她,她真该去谢神谢佛。

“那签字吧。”

“等一下……”苏小鱼迟疑着开口,抬头看到他的眼睛,说下去之前很是小心地提了口气。

“苏雷,我能不能,能不能预支工资?”

这次轮到他安静了一下,然后才说了两个字,“多少?”

喉咙干,她低下头努力了一下才把那个数字讲出来,说完之后听不到他的回答,再抬头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苏小鱼最受不了这个男人不说话看自己的样子,简直是让她无语凝噎,挣扎着解释,“对不起,可是我是有原因的,是因为,因为……”

太丢脸了,说不出来,苏小鱼低下头去翻一直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包包,有点紧张,手抖,好不容易才把那份借款合同翻出来,又开始感觉羞愧,推过去的时候头都抬不起。

他接过去看了,翻了两页,终于说话了,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句子也简单,只是陈述事实。

“这是复利。”

“嗯。”料到他心里一定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去签这么荒谬的借款合同,苏小鱼仍是低着头,慢慢涨红了脸。

“小鲸鱼,如果预支的话,合同年限要延长。”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又响起陈苏雷的声音,不知是否她紧张过度导致的幻觉,竟然觉得是隐约带着笑的。

这句话算是他答应了吗?还有,他刚才叫她什么?震惊过度,苏小鱼猛地抬起眼睛,但是陈苏雷已经站起来,走到桌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晴天,阳光满室,连带他漆黑的眼睛里都仿佛流着光。

她很久没有近距离地受到过这等刺激了,立时呆了一瞬,再想开口确认,他已经把桌上那一大堆小山似的文件往她这边拨过来,“开始吧,丽莎还没到,这些数据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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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跟朋友吃饭的一天。。。。。。。。。。。。

餐厅不在街边,要进去开门还得有暗号,厕所也很难找到门,半天愣是没进去。。。。后来小姐来带我了。。。。。。

餐厅啊,干吗弄得跟迷宫一样,最可气我朋友,还不告诉我厕所怎么芝麻看门,看着我摸来摸去。。。。呜呜

第 39 章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苏小鱼心里一直有着这样的自省——其实陈苏雷会请她工作,还同意预支工资,完全是出于对她的同情吧?可怜她而已,他是她印象中闲散到极点的男人,电话都很少接,这样的人还需要助理?玩笑的吧?

但是连续工作了一周之后苏小鱼终于破除了这个心理障碍,谁说陈苏雷闲散?谁说他不需要助理?这个地方每天都会莫明其妙出现无数等待投资的方案和计划书,等着他买,等着他卖,等着他掏钱……当然前提是他愿意。

苏小鱼光是调查这些公司的背景资料就忙到两眼发黑,知道他有钱,不知道他这么有钱,有时候看着纸上的那些数字发呆,觉得自己在发梦。

她现在的办公室就在那个充满后现代风味的房间里,桌子平坦宽大,除了第一天看到陈苏雷坐在它后面之外,她再也没见过他亲近过它,也是,老板嘛,只要能够把伙计指使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哪里还用得着整天对着这些枯燥无比的东西。

她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两人相处会尴尬,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除了第一天见到他之外,陈苏雷很少来这里,大部分时间这个偌大的空间就只有她一个人埋头工作,老吴来得还多一点,每次都送更多的方案和计划,厚厚的一大沓,沉甸甸叠在她桌上,密密麻麻,好像看得到它们背后那些焦灼的眼神,大声叫着“砸我吧,砸我吧,用钱砸我吧。”

办公环境没得说,工作量虽然大,但胜在自由,也没人催她,有时候做到一半接到陈苏雷的电话,轻飘飘的一句“停下吧”,就直接宣告这家企业没戏了,一开始封存资料的时候苏小鱼还眼光同情,后来也就麻木了,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习惯就好。

也没时间同情,她现在的工作量完全不比在BLM时的少,照原样每天都忙到半夜三更,不过在陈苏雷手下做事到底是跟在BLM的时候是不同的,现在无论做到多晚都有车把她送到自家楼下,至于司机,就是那位专业的司机先生。

第一天她被吓到,立刻开口拒绝,司机先生的回答是,“苏小姐,陈先生说了,这是班车,丽莎小姐要是到了,我也一样会送她回家的。”

“……”

熟悉的车子仍在灯光下晶莹闪烁,这样的班车……苏小鱼无语了。

司机先生一付她不上车就不离开的样子,僵持了几分钟,没胆子再打电话给陈苏雷,苏小鱼一低头上了车。

坐进车里之后她才又说话,“司机先生,以后叫我小鱼吧,苏小姐听上去好奇怪。”

司机先生正发动车子,闻言倒是回头对她笑,点点头答了,“好,我叫吴为国,叫我老吴就好。”

苏小鱼回报笑容,憋了一会没忍住,她又开口问,“那个,陈先生不用车?”

老吴正埋头开车,这时在后视镜里对着她憨厚地笑,“陈先生不爱用司机,一般都是自己开车,我最多跑跑腿。”

“……”苏小鱼再默,不爱用司机还请人家来,有钱人排场就是多。

老吴是典型的老实人,话非常少,苏小鱼不问他就很安静,车厢里没了声音,到后来他把车停稳回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头靠在车窗上,身子只占了后座的一个小角。

模糊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原来是有些想不通的,现在明白了,明白过来又想叹气,老吴看着她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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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天安静。。。。请大家欣赏正文,面壁继续奋笔

第 40 章

一段时间之后苏小鱼就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很平常的一个周一,苏小鱼准点上班,倒了一个BLM,这世界照样运转,但是这栋大厦里的气氛总有些微妙的不同,她第一天走进这里时所感觉到的那种热火朝天的感觉早已一去不复返。

才进电梯就听到电话铃响,电梯里没人说话,她在许多人的注目下掏出手机,心里埋怨为什么这里网络覆盖得这么到位。

那头的声音让她突然愣住,居然是汤仲文。

其实BLM一夜消失之后同事们并不是完全没了联系,至少杨燕和李俊仍与她偶尔通电话,休息日的时候还出来聚餐过。

他们都是家底雄厚的人,虽然意外失业,但心情调整过来就没什么了,杨燕已经开始忙着参与家族生意,至于李俊,打算再次出国深造,看起来不拿到博士学位是不会罢休的。

吃饭的时候他们很小心地问她近况,知道这是出于关心,苏小鱼很是感动,赶紧说已经又找到工作了,听得那两人当场张大眼睛。

“这么快?!苏小鱼,你神了。”杨燕第一个叫出来,还笑着拍她的肩膀,苏小鱼正在喝汤,差点被她拍得喷出来。

“还好啦,一个朋友帮忙,其他人怎么样?”

“不是很清楚,听说大部分外籍的员工都回国了,其他人我们也不熟,没多问。”

“是哦。”又想起那天的惨状,苏小鱼低头叹息,再次深觉自己的幸运。

这么想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汤仲文也已经回新加坡了,没想到又接到他的电话,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她还条件反射地开始反省自己又有什么任务没完成,现在这一声“苏小鱼”落入耳中,她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忍不住唏嘘。

“苏小鱼,你有没有在听?”那边的声音又响起来。

“啊,我在听,在听。”前任BOSS余威犹在,苏小鱼立刻回神,电梯开开合合,已经到了她要去的楼层,她一步跨出去,继续听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汤仲文说话一向是言简意赅,一点铺垫都没有,上来就直奔主题,话说得简单直白,但是苏小鱼听完根本不能理解,继续愣了两秒钟才答,“啊?”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苏小鱼。”对她的反应有点不满,汤仲文再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回神。

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关心她的工作问题了,苏小鱼迷茫,刚想开口回答,电梯门又开了,一抬头正对上陈苏雷的眼睛。

她的手机还按在耳边,他也不说话,看了她一眼,然后错过她往那扇熟悉的大门里走过去。

出什么事了?从来都是悠闲自若的陈苏雷,竟然满眼阴霾,心里怕起来,再也顾不上电话那头的汤仲文,苏小鱼匆匆谢过他的关心,然后抱歉着挂断,拔腿就往自己现任老板消失的方向去。

另一边的电梯门也开了,走出来的是老吴,满头是汗的样子,看到她笑着打招呼,“小鱼,你在啊。”

“嗯,我刚到。”苏小鱼停下来点头,看他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样子又吃惊,“吴师傅,你去哪里了?”

“刚去机场接陈先生,直接过来的。”

“机场?”

“是啊,陈先生飞了一次纽约,小鱼你不知道?”

“纽约?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已经走到那扇玻璃门前,苏小鱼闻言吃惊,周五的时候陈苏雷还在这里出现过一次,今天才周一而已,来回几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他这两天上演真人版的空中飞天吗?

“是啊,说是早上约了众和的两位先生在这里谈事情。”老吴好像是很习惯这种情况了,肯定得很快,然后把那个行李箱放下,“小鱼,我还得送丽莎小姐回公寓,她刚到上海,要不你替我把这个带进去吧?”

“丽莎小姐到了?”传说中的超级助理小姐终于出现了,苏小鱼张大眼。

“是啊,再坚持一天,明天开始你就能松口气了,这段时间累坏了吧?”知道她对那位助理小姐的期待,老吴走之前还给她鼓了鼓劲。

虽说老吴带来的消息足够振奋人心,但是一想到陈苏雷刚才走出电梯时的阴霾眼色,苏小鱼拖着行李箱进门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心里飘飘荡荡。

为什么吴师傅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家老板今天心情很糟糕?一路走一路伤脑筋,门内走廊很短,来不及多想就已经走到厅里,宽阔空间里空无一人,耳边隐约听到哗哗的水声。

这地方什么都有,茶水间就是个半开放式的小厨房,卫生间大得离谱,洗手的时候还能顺带欣赏晴空万里,与那些豪华公寓相比不过少了一张床。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料想陈苏雷正在稍作休整,苏小鱼放妥行李以后安静等待,想了想又往厨房去,煮水弄咖啡。

十分钟以后陈苏雷才走出来,明显是洗过脸了,额上头发都有些湿漉漉的,异常的年轻。

咖啡香味已经出来了,苏小鱼用的就是厨房里备着的咖啡粉,纯黑包装,也没有牌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就是香,浓郁温暖,充满了整个空间。

“苏雷,要不要咖啡?”苏小鱼伸手拿咖啡杯,说话的时候回头看他。

“谢谢。”他走过去接过杯子放到一边,声音有点哑,“我的箱子呢?”

“哦,在这里。”苏小鱼赶紧把那个黑色的行李箱拖过来,看着他伸手到前侧袋里去摸,眉头皱起来,

陈苏雷在摸止疼药,他头疼。

他很久没有头疼了,还以为不会再犯,没想到又开始了。

飞到纽约是为了杰瑞,十年搭档,他们从最底层的分析员一同做到董事,又一同离开公司自立门户,分开的时候他说中国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杰瑞红着眼拍门而去。

BLM倒台那天还接到他的电话,没想到再见面就是他的葬礼,观礼的时候他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心里也并不觉得无法理解。

一个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天文数字的投资突然消失无踪,财务状况崩溃,众多投资者在背后所施加的巨大压力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下突然厌世是最简单的交代。

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也开了支票放在杰瑞遗孀的手里,但是往机场的车上开始头疼,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后来变得剧烈,眼前模糊,阳光都觉得难以忍受,幸好跟着他多年的助理丽莎刚刚结束他留在美国的所有事宜,与他同一班飞机回中国,她对这样的突发状态有点经验,上飞机前赶着去买止疼药和安眠药,靠着那些东西,他好歹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

也不是不想休息,但两周前就约好了众合今天上午谈注资协议,他很看好这家企业,也没有为了一点头疼放弃安排好的约会的先例,所以下飞机以后仍是直接来了。

来了就看到她。

才两天没见苏小鱼而已,她当然没什么巨大的变化,仍是穿着她千篇一律的正式套装,头发扎起来,清清爽爽的一张脸,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有惊愣之色,然后安安静静地跟进来。

洗脸的时候头疼又开始,知道是止疼药的效力过去了,他出来就到行李箱里去拿药。

四下弥漫着咖啡香,她站在小厨房里回头看他,问他要不要咖啡,声音很小。

药已经拿出来了,他又伸手去取杯子,两个人靠得近了,低头就看到苏小鱼正仰起的脸,眼睛里晃着很陌生的东西,担忧也是小心翼翼的。

突然松弛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脑子里有几根神经一直是紧紧绷着的,都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奇怪,厨房不算小,但是她立在旁边就觉得满满的,莫名得很。

“我头疼,没事的。”许多想好的事情突然忘记了,他开口说话,声音很温和。

不知多久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口气对自己说话了,记忆里很多乱七八糟的片段轰地冒出来,苏小鱼不争气,鼻子都突然酸了一下。

自己不争气,再开口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借着低头倒水努力掩饰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头疼不能喝咖啡的,先喝温水吧,我给你弄热巧克力,要不要吃东西?”

陈苏雷正在拆药,这时又侧过脸来看她,“巧克力?”

“嗯,热巧克力,很好的,喝了就不痛了。”

“你怎么知道?”

这个——苏小鱼脸红,总不能说她每次痛经都给自己弄热巧克力喝吧?可以说吗?不可以说吗?可以说吗?不可以说!

他倒也不追问,接过水杯吃药,走出厨房的时候才又背对着她说话,“弄吧,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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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车子保养,昨日住妈妈家了,没有网络。。。。所以今天一口气更了三千,大家要表扬一下吧,叉腰笑,哈哈

第 41 章

他说我饿了。

她上一次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是在他西区的公寓里,银黑两色的宽阔厨房,牛排在黄油中滋滋作响,红酒淋下去的时候满室浓郁香味,他走过来亲她,嘴唇落在她的脸颊上,说话的时候声音就落在自己耳边……

不该记得的!她低下头开始准备食物。

其实要满足他的要求并不难,厨房里乱七八糟的食材很多。

冻冻在风里,穷穷在债里,欠了自家老板那么多钱,苏小鱼深知自己现在是个穷人的道理,每天日子都过得很俭省。幸好这里什么都有,工作时间又长,她时常都带些原材料来解决自己的民生问题,小厨房物尽其用,所以中西餐备料都很足。

弄巧克力的时候电话就响了,厨房里有分机,苏小鱼放下热到一半的奶油和巧克力伸手去接,是熟悉的大楼管理的声音,说众和的两位先生已经上来了。

她跑去开门的时候看到陈苏雷一个人立在玻璃幕墙边出神,他难得穿一身黑色,背影更显得修长,衬着蓝天白云不知有多养眼,但她竟莫名觉得心里难过,来不及思考就出声叫了他。

“苏雷。”

“嗯?”凝固的画面被打破,他回头看过来。

“那个……众和的两位先生到了,要不要让他们进来?”接下去有点难,幸好她还是有话说的。

“当然。”他点头,看了她一眼又问,“巧克力呢?”

“在,在做。”觉得他说出来的话和现在气氛好不搭,苏小鱼结巴了一下。

进门的两位先生满脸焦灼,跟陈苏雷握手的样子跟握住救命稻草的感觉有得一拼,苏小鱼在BLM工作的时候习惯了客户方的脸色,落差太大,走回厨房的时候忍不住唏嘘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