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游说:“应该说,她关心的是你和我。”
褚昭嗤笑:“管的还挺多。”
也是,八成连褚昭家里人都没管过他跟谁好,跟谁睡。
许游拿起一直放在旁边的画板,从里面抽出那张画,递给褚昭。
“喏。”
褚昭接过来,就着光线,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笔触。
许游将画板合上,又收好硬盘,拿起东西,说:“我也走了。”
可她才迈了半步,胳膊肘就被褚昭拉住了。
许游诧异的转身。
褚昭依然靠坐在桌沿,把她拽回到跟前,拿烟的手就搭在桌边,低声问:“别人的事操心完了,那咱们自己呢?”
☆、许游和褚昭
13
“那咱们自己呢?”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
气流与徐徐燃烧出的烟雾纠缠在一起, 难分难舍,缓缓飘荡。
许游眼里的诧异也渐渐落下,就着昏暗的光, 望进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
她沉默了几秒钟,神色渐渐恬淡。
褚昭也没再开口, 只是握着她肘部的手指,隔着布料缓缓摸索。
忽然, 许游眨了下眼,微笑着反问:“咱们?咱们有什么事呀。”
有时候,装傻是婉拒, 有时候,装傻是调情。
褚昭跟着勾起唇角,轻声陈述着事实:“你放下纪淳了, 我也单身, 不如再往前一步, 别拘着自己。你说呢。”
换一个女人,听到褚昭这样的男人这样说, 八成胳膊就搂上去了。
许游却半垂下眼, 说:“呦, 你这么随便啊,单身了就就近抓一个现成的填空,你也太顺手了。”
许游还是个含苞待放的小丫头, 可这一刻的她,让人移不开目光,那笑容,那声调,那眼神, 以及歪着头挑眉的神态,细微的,多变的,丰富且有层次。
褚昭吸了口气,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一手仍握着她的手肘,而原本拿烟的手则轻轻抚过那短发的发梢,指关节擦过她的颈部和下颌,两种温度交融在一起,熨帖着,拉扯着。
褚昭:“我要是随便,还能放你到现在?”
许游又笑了一下,抬眼间,眼皮、唇角,仿佛撩人的烟:“哦,那是地下的,还是公开的?”
褚昭:“我从不地下,你要玩这个?”
许游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明知故问。”
褚昭却站直了身体,将她拉回来。
这一次,两人贴到了一起。
褚昭很高,他的手托着她的后脑,手指插进她的头发,指腹碰触着发根。
许游抬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她的怀里还抱着移动硬盘和画板,她的眼睛仔仔细细的观察眼前这张脸,第一次靠的这样近,把他的轮廓看的这样清楚。
犀利且薄情,诱人且充满着欲望,像是有毒的果实,引诱夏娃去吃。
她的指尖战栗着,汗毛也竖了起来。
直到他的薄唇落下来。
先是轻啄,轻触,点到即止的试探。
他们都半睁着眼,她的睫毛轻轻眨着,刷过他的鼻梁,刷进他心里。
而后就是深吻,深切的,要吻进骨头里。
许游“唔”了一声,但那声音没有发出来,只埋在喉咙深处,涌动着,蛰伏着。
她的心像是被拎到了嗓子眼,被一双手拿捏着,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她闻到了烟草味儿,渐渐地连烟草味儿都闻不到了,脑子一阵阵发懵,眼前也是阵阵发黑,嘴唇麻的快失去触觉。
这样充满侵略性的,激情的吻,她是第一次尝试,她要疯了,脑子快要炸开了。
直到那距离忽然错开,凉意和空气一起涌进鼻腔。
许游半睁着眼,胸口起伏,用力的呼吸。
然后,她听到褚昭在她耳边问:“你不会换气?”
许游只想说一句“废话”,可她喘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褚昭轻抚着她的后脖颈,嘴唇摩擦着她的耳垂。
许久,许游缓过气,在他耳边说:“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褚昭一顿,随即低笑出声。
然后,他垂眼看她。
许游迎向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沉带笑,而她的娇媚明亮。
褚昭说:“今天我先盖个章,预订个女朋友。”
许游挑眉:“我答应了么?”
褚昭笑:“我出差一礼拜,你要是反悔,随时通知我,要是不吭声,这位子就是我的了。”
许游抿着嘴唇,似笑非笑,她抱着画板的手已经出汗了。
她嘴上说:“好,一个礼拜,过时不候。”
***
一个礼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做很多事。
许游没有闲着,忙完齐羽臻的活儿,就一头扎进画室,练笔、涂鸦。
她的手指每天都在叫嚣,在涌动,她很想多画画,她有着用不完的创意,一波接一波的灵感。
她知道,它们有的是因为褚昭而激发,有的则是因为她的火候儿到了一个阶段,如今遇到了刺激,到该释放的时候了。
而她不想错过这个黄金时期。
那天她离开摄影棚时,褚昭塞给她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整套单反和配件。
褚昭说,那是他的第一个单反,一个朋友送的,他用着很顺手,让她拿回去练。
许游没有拒绝,拿回家,拍自己的房间,拍画室,拍她的作品,拍自己,拍天空,拍小路,拍高楼。
然后,她又跑到街上,去拍她看到的人生百态。
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肆意的呼吸。
这样的生活,真的美好。
***
许游将自己拍的照片发给纪淳看,有的作品画完了,也会拍下来发给齐羽臻看。
齐羽臻的评价是专业的,从绘画角度上给她指正。
而纪淳却说:“抓住这些感觉,好好培养这些天分,缺钱就和我说。”
许游问他:“你是说摄影方面,还是油画方面?”
纪淳说:“都算上。”
许游笑,没应,也没拒绝。
他们之间表达情谊,无需刨根问底。
纪淳说过,等他赚了钱,他捧她。
她不会抓着这句话不放,这句话代表的不是钱,而是心意。
不管有没有那一天,许游都高兴。
纪淳,是第一个见识到她才华,并且认可她,鼓励她的人,于她的意义自然不同。
然而他们到底都是俗人,心里靠得再近,日子也得过,吃喝拉撒都不是美的,何况一起过日子的人,自然也是糙的。
所以许游很快就对贺绯那天的矫情释怀了,她和纪淳就像过去一样,聊生活里的事,聊作品,聊赚钱,就是不聊贺绯。
***
只是,许游想不到,她很快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不一样的纪淳,甚至从别人的作品里,看到一个陌生的他。
那天,是一次小型聚会,聚会上都是校友。
齐羽臻叫许游一块儿去,说是有美术系和摄影系的学长姐。
像是这种假期聚会,能凑上一圈人很难得,等聚完了又各忙各的,还没毕业的很快要回去上课,毕业的很快要去奔活儿。
齐羽臻说,去年有一位学长,聚会后人就没了,很突然,大家都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次见,后来看着他在聚会上的照片,都很唏嘘。
人生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谁也不知道,和某人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就好像许游那些高中同学,如无意外,毕业合照那天应该就是生离死别了。
许游跟齐羽臻去了聚会,那是在一个摄影系学姐的家里。
那位学姐家很大,住的Loft,装修是工业时代风格,有浓重的金属感和颓废感,很多玩摄影的人都好这一口。
许游一开始不怎么说话,但很多学长姐对她好奇,会时不时勾她说两句话,有的更是特意显摆自己的牛逼,吹嘘几句。
许游喝着东西,认真的听每一个人讲话,观察他们的表情、神态。
学长姐的作品大家传看着,许游也跟着看,她只觉得每一张都很神奇,越看越兴奋,就像是突然闯入仙境的爱丽丝。
直到其中一位学姐的近期作品,传到她手里,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许游先是惊讶,随即皱眉,而后定睛仔细看,一直拿着照片不撒手。
等所有人都投来目光,许游才抬起头,在安静氛围中,问:“学姐,我能看看放大的图么?”
学姐说了声“没问题”,然后拿出手机,调出这张照片的存档,递给许游。
许游接过来,将照片放大看着,不说话了。
照片的背景像是一个类似酒吧包房的地方,包房里有一群人,有男有女,仿佛都是精英人士。
中间坐了一对男女,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齐肩的头发,干练的着装,双腿交叠着,手里拿着一杯酒,似笑非笑的正在听别人说话。
而她旁边的男人,是纪淳。
纪淳穿的不是便装,却也没那么正式,深色的衬衫和深色的长裤,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照片抓拍的镜头,他刚好将烟凑到嘴边,眯着眼吸了一口,那模样深沉且,如果不是五官和纪淳一模一样,许游都要以为是她认错人了。
许游将手机还给那位学姐,在大家的目光中,笑了一下,说:“抱歉,我刚才以为看到了熟人。”
那学姐拿回手机,说:“应该不是熟人,这帮人是商圈的。”
许游应了:“嗯。”
话虽如此,许游却把目光投向齐羽臻。
齐羽臻意会,很快问:“怎么搭上的,讲讲?”
***
许是因为那学姐也觉得这事是个谈资,很快就讲起来。
她原本只是认识其中一个,他们这些商圈的想给自己拍点艺术照,充充牌面,装个逼,就把她叫去了,让她别拘束,他们聊着商圈的事,她随意拍。
那天的聚会其实不分主次,但也不知怎的,坐在中间的那个叫程樾的女人一来,所有人很快就开始围着她转。
听说,这个叫程樾的女投资人,路子很野,什么都玩,什么都投,没什么固定模式,就是看中什么玩什么,而且眼睛很毒,每次下手都赚钱。
等周围的人跟着程樾一头投进去了,她又是最快一个失去兴致的,抽身离开,很快又去奔下一个。
至于程樾旁边那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是她公司最近新来的实习生,话不多,不仅老道而且看着底很深。
学姐说,她趁这个机会抓拍了那个男人和程樾好几次,还听程樾叫他一声:“纪chun。”
学姐也不知道是哪个“chun”。
这时,有个学长问:“你也没趁机要他们的联系方式,万一以后需要投资呢?”
学姐应道:“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这还没来得及要,就被人打断了。”
学姐很快说道,原本前面听他们聊商圈的事也挺有意思的,气氛也融洽,大家喝喝酒,抽抽烟,装装逼。
等到后半场,有人找来几个容貌姣好且清纯的女大学生,在场的男人一人搂了一个。
这些女大学生八成是按照在场男士的比例找的,所以还给纪淳安排了一个,但他没要。
程樾瞅着站在那儿的女大学生手足无措的样子,便笑道:“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逢场作戏也不会么?”
纪淳抬眼看了看女大学生,又扫向程樾,勾唇浅笑:“姐,我不好这口,你知道的。”
程樾斜他:“那就从今天开始尝尝鲜。”
随即也不等纪淳说话,程樾就朝那女生招招手,让她过来挨着他坐。
其实学姐就想找个机会去结交那个叫程樾的,再探探那个叫“纪chun”的底,她很想给他拍几张照,一定很有风格。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突然杀了进来。
看情形,那个女生应该就是纪淳的女朋友,因为她一进来就对他大喊大叫喊,还叫他立刻跟她走。
纪淳没动,只是淡定且冷漠的扫过女生,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更像是欣赏一出小丑戏。
包房里的人都很安静,直到有人接收到程樾的眼色,起身去劝,显然大家都认识这个闯进来的女生。
但那女生很蛮横,甩开其他人的手,一把拉起纪淳旁边的女大学生,把对方推到一边,然后又要去拉纪淳。
直到程樾杯子里的酒,泼了女生一脸。
女生愣了,傻了,站在那里不动了,也不拉纪淳,只是震惊且不能置信的瞪着程樾。
程樾放下酒杯,只轻描淡写的说:“看你像什么样,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想写个“大飒蜜”,这是北京土话,其实只要理解飒字就好了。飒是需要酸甜苦辣的,哪怕不好吃也是等吃完了,自己来判断。
小说圈有个不成文的定义,就是女人最后一定要结婚才是获得幸福。最好女主只有男主一个,男主有其他人就是脏和渣,女主有其他人就是情路不顺和虐。
每个人都在说“我”觉得应该如何,强行让别人也认可。我实在是被规定的烦了,所以才有这篇文的许游——我不约束别人,别人也别干涉我,我和我的人生相处了这么多年,用得着别人指手画脚么?
还有姐妹篇的女主程樾,在这里先露个脸。程樾已经是大飒蜜,许游是未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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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游和褚昭
14
故事讲到这里, 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下文。
说故事的学姐却故意停顿,卖关子说:“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齐羽臻扫了全神贯注的许游一眼,接道:“快说吧。”
学姐笑道:“那个撒泼的女生啊, 气的眼圈都红了,她特别不服气, 可她竟然就那么走了。然后,那个叫程樾的女投资人, 还叫了她的助理去送女生回家。”
齐羽臻“哦”了一声,又问:“那女生非要拉的那个男人呢,那个叫纪淳的。”
学姐:“他啊, 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该抽烟抽烟, 该喝酒喝酒。”
齐羽臻笑了下, 没再发问, 又一次把目光投向许游。
许游却低着头,仿佛在沉思。
***
直到后来聚会结束, 许游和齐羽臻一起离开。
两个人坐上车, 齐羽臻才又一次提起刚才的话题:“在想纪淳和程樾?”
许游一顿, 点了下头。
她知道,那个要拉走纪淳的女生一定是贺绯。
贺绯啊,就像褚昭说的一样, 她被捧惯了,连谈个恋爱都要无瑕,但凡出现一点不如意,她都不能接受。
许游说:“我没听纪淳提过程樾,我只知道他寒假在实习。他这几个月投资赚了不少钱, 应该都有这个程樾的功劳。贺绯应该也是认识程樾的,听那个意思好像还有点怕她。”
其实许游早该想到,纪淳一个大一学生,能有什么投资的门路呢,那些理财APP就算他再会玩,也不可能稳赚不赔,很难将她的五千多块在短时间内就翻成两万。
纪淳背后,一定是有高人指点的。
齐羽臻听了许游的分析,笑了下,说:“我倒是听过程樾。”
许游有些诧异。
齐羽臻没有卖关子,很快就把她知道的底兜给许游。
齐羽臻说,她之所以知道程樾,一方面是因为玩商拍的一个前辈提到过,说有一个商圈的女人,很厉害,见过一面,很有风格,很有魅力,很想拍她,但她很挑,不随便给人单独拍。
而另一方面,齐羽臻是听褚昭提过程樾。
许游一愣,一天之内,和她有关的两个男人,都先后和这个叫程樾的女人扯上关系。
齐羽臻忽而笑了:“哪怕像是褚昭这样的男人,也是有过青涩时期的,程樾是他初恋。但程樾大他好几岁,她开始谈恋爱的时候还没成年,眼里根本看不上小屁孩。”
许游更诧异了:“所以,褚昭是暗恋?”
齐羽臻说:“不是,程樾知道褚昭喜欢她,事实上,那时候喜欢程樾的男人特别多,程樾都没当回事,而且敢追她的不多。她家里背景挺硬的,自己又有手段,没点斤两的还真不行。至于女生么,我只听说,追捧她,模仿她的小妹妹也不少,你那个发小的女朋友,应该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才会被程樾一说就怂了,毕竟是偶像么。”
许游安静的听齐羽臻科普,虽然内容不多,但是大致了解一个轮廓。
她记得,褚昭上面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管理着家里的生意,所以他家才放任他玩摄影。
褚昭家和贺绯家是世交,都是商圈的,而纪淳家是后来挤进那个圈子,这才和他们认识。
只是在规模上,纪淳家远远不足,尤其是后来纪父去世,公司被两个叔叔掏空,纪家更是落败。
那时候,是贺绯家帮纪淳家还得债,还填补了公司的亏空。
纪淳苦撑到现在,不仅是因为要还债的动力,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他父亲。
哪怕许游一个外人也看得出来,无论是褚昭还是贺绯,都不是从商的料,纪淳和他们混,出不了头。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搭上程樾这条线。
许游正想到这里,齐羽臻也说了差不多的意思:“你那个发小还是挺有心眼的,程樾可是金大腿,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最有前途的。你别看褚昭这几家有背景,但他们这些第二代大部分都养废了,我是说单单从商这块儿,就程樾杀出一条路。”
许游笑了一下,没说话。
虽然她不认识程樾,只看了一张她的侧影照,只是听到了一段她的“传说”,可她心里却很清楚,这样的金大腿是不会轻易给人抱的,既然给抱了,就一定得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