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胡思乱想地走了过去——乍一见被困在陷阱里,抬着头一脸茫然的所谓绣衣使者,罗娘吐出口气,放松下来,还有点儿失望!

各种意义上的失望!

只有两个人,畏畏缩缩地缩在院墙边的陷阱内。

长得更不如想象中有张冷若冰霜,好看的能一眼勾人魂的脸。

也不是说很丑,就是特别一般的那种,辨识度很低,罗娘觉得随手把他们扔到自家那帮下人群里,一转眼保证就找不出来了。

红尘到不奇怪,就是林旭这样,看见美人便心情好的,手下一帮天机探子,照样眉目寻常,除非是想用美人计,要不然做探子的,还是平常一点儿更好。

这俩人迷迷瞪瞪的,见了红尘立时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红尘也不让他们上来,小荷都不必她提,很自然地拎了一个木墩,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水暖手。

“现在绣衣使者能随便乱闯郡主府了?不如我去问问陛下,他赐的郡主府是不是随便哪只阿猫阿狗的就能乱进?”

那两个人耷拉着脑袋没敢说话。

别看他们这帮人这两年忽然变得有知名度,在普通老百姓口中,简直是威震四海,可他们的权柄都来自于皇帝,那些正经的皇亲国戚们,可是半点儿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此时落到红尘手中,一瞬间欲哭无泪,简直连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敢想。

罗娘顿时就明白,自己脑洞开大了,她家小姐应该平平安安地过个好年,也就没了兴致,红尘懒得抓俩皇帝的探子玩,甚至连留他们过夜的心思都没有,转头冲小荷道:“教训一下,扔出去。”

小荷点头:“踩坏了咱们家暖棚。”

“让他们修好,修不好剥皮给我补上。”

红尘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裹了下衣裳就回了屋,小荷很认真地盯着这俩人,特别严肃地问:“你们的皮够厚吗?”

一瞬间,见多识广如他们,也遍体生寒,他们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不像人的男子,是真在考虑怎么把他们的皮给扒下来更妥当。

两个人老实的不行不行的,特别仔细地把稍微踩坏的那一点儿暖棚顶,修补的结结实实,然后见小荷是真放行,立时小心翼翼,连左右多看一眼都不敢,就一路飞奔回去。

小荷带着红尘在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旧的大门前落了地,一看外头挂着的灯笼上,那个斑驳的‘云’字,红尘的嘴角就抽了抽,哭笑不得:“还真是他们,走,回去。”

这时大门一开。

云芳一眼看见红尘,登时眼睛都亮了,快步追出来:“小姐,小姐怎么来了?”

红尘回头扫了云家的大门一眼,面无表情:“我只是想看看,现在绣衣使者除了陛下,还认了别的主子没有,看到是你们,也就放了心。”

云芳满头雾水:“什么意思?哎呦不管了,小姐,那****可是看出我师哥脖子里挂的那怪东西有什么不妥,我…”

“你跟她废话什么!”

她那个师哥跟在后面,一把拽住云芳的胳膊,几日不见,脸色发青,身体瘦了起码十斤,“这等人,你离她远一点儿!你要是真觉得哪里不对,让你哥请大云寺的高僧,国师府的高徒过来看看便是!”

话音未落,忽然脸色变了变,目光呆滞,脸上表情扭曲起来。

小荷皱眉,轻轻拉住红尘的手,很自然地转头就走。

云芳一手扶着她师哥,还想追红尘,却是根本追不上了,红尘回头看了下,小荷抓她胳膊抓得更紧了些:“过年呢,晦气,不沾染。”

好吧…

有小荷这句话,红尘就表示听不见云芳在后面的呼喊声,当然,更重要的是,人家能请到大云寺,国师府的人,她这个让人用锦衣使者吓了一跳的姑娘,又凑哪门子热闹!

不过,看云芳的模样,到不像知道此事,甚至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看来云家也是从上到下都神神秘秘。

小荷走得很快,就像后面有脏东西在追赶。

红尘也觉得那宅子脏得不行,只是大概有高人帮忙设了风水局,又有法器镇压,煞气虽浓,却也掀不起风浪。

转眼三十。

还不过晌午,宫里就来了两个大宫女,带着好些箱子一块儿过来的。

红尘晚上要参加宫里的年夜宴,皇后娘娘往年也只是偶尔露面,好些时候甚至肯喝杯酒就算给面子的,今天却难得提前半月就做了新衣服,还让人打造了好些鲜亮的首饰。

罗娘撩开自家小姐的被子,握着她那一把乌黑油亮的头发,扶着她坐起来梳妆。

别家贵女因嫌梳头太麻烦,午休也就是凑合躺一躺,根本不会拆头,红尘却懒得管那些,在家随便梳个两把头,会客也最多就插个珍珠的发钗之类。

不过因为颜色好,戴什么都好看,到让京城的珍珠贵了好几个月,上等品相好的几乎有市无价。

屋子里隐约传来动静。

屋外两个大宫女同时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下衣襟,脸上不能有汗,身上不能有异味儿。

几个小宫女都屏息凝神。

说起来,她们也不是头一次去世家勋贵的千金那儿送赏赐,可那时候大部分就是走个过场,内府那边准备的制式的东西,以主子的名义送去而已。

这回可不一样。

她们家娘娘专门让人打造了首饰,自己挨着排看过,挑选好的塞进首饰匣子。

为了配首饰,针线房的姐姐们是扎扎实实忙了大半个月,按照尺寸做好了专门的衣服,江南进贡来的好料子,寻常嫔妃想争一争,也要在陛下哪里磨,还不一定能磨得到,皇后娘娘却一卷一卷地先挑出来,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偏心眼儿。

就因为这个,最得宠的那位还在陛下眼前委屈了好几天。

等红尘收拾完,一帮小宫女整理心情,低头进门,准备着尽心尽力服侍一回,结果红尘一眼过去,翻了翻,蹭蹭蹭,挑好了衣服,挑好了首饰,随随便便穿戴整齐。

“行了,麻烦姑姑。”

两个大宫女见怪不怪,笑眯眯奉承:“咱们郡主穿蓝色的好看,衬得这冰肌玉肤的,漂亮极了。墨玉的头面更精致,尤其是这一整套,还嵌着这么大的猫眼,别人可配不起来。”

红尘失笑,让罗娘赏了红包。

一排小宫女出门还迷迷糊糊的,要是换了去伺候别的贵女,折腾几个时辰还算短,一晚上都别想消停,这位郡主到好伺候,不过还是照例把红包给大姑姑们,两个姑姑摇了摇头:“这回自己留,郡主娘娘的红包招财气,留下明年一年好运常在。”

小宫女们也知道,那位主儿在宫里是绝对的神仙人物,听说好几位大太监,就是偷偷摸摸地供着她老人家给的赏钱,这才一路高升,顺顺当当。

反正别的主子们赏个十两八两的银子,也没人家随手给一串铜钱金贵。

两个大宫女刚一从角门出去,就见大门洞开,门口车马备齐,郡主娘娘身上很随意地穿了身黑袍,极低调地上了车,几个小宫女登时愣神。

这马上就要进宫了,怎么还要出门?

眼下这时辰,那些命妇贵女,别家郡主,多数都装扮停当,进宫候着。

红尘其实也不大乐意出去,奈何终日打雁的王半仙,终于被大雁啄瞎了眼。

要说临近年节,‘福运自来’也关门,王半仙都要好生过个舒坦年,没想出门骗个银钱什么的,可架不住他如今名气大,自己不想生事,麻烦自己过来。

今日刚吃过饭,王半仙打开他的藏宝阁,拿着块儿棉布,细细拂拭,脏东西不过年,家里大扫除好几日,唯独这藏宝阁里都是他心爱的宝贝,连弟子们也不让插手,都是他自己一点点慢慢地收拾干净。

正折腾,外面忽然来了两个衙役,个顶个的面孔严肃,登门直接就道:“王神仙是吗?可找到您老了,我家大人想请您过去帮忙看看宅子,可有时间?”

王半仙当时就脚软。

是真软!

他也算见过大世面的,跟小侯爷也能胡扯几句,调笑两声,对着郡主照样耍赖,可他还是怕官府,怕衙役,一见到穿官服的这些人,就想脚下抹油,溜之大吉,实在是年轻时候时不时让人当骗子追赶留下的后遗症。

本来不想答应,可因为这身官服,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俩衙役出了门,然后没去衙门,直奔一户私宅,看到云府两个字,王半仙的脑子登时又灵光了,幸亏他哪怕脑子混乱,也本能自保,随手抓了从红尘那儿得的一个宝贝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应急的东西。

箱子里还装了一小盆花,不是红尘那并蒂双生花,花瓣特别大,一层又一层,繁复的很,也非常漂亮,效用和‘电话虫’同样有些类似,关键时刻能送信出去,只要在这边花瓣上写了字,另外伴生的花瓣就会浮现出这些字迹,关键时刻,这东西能救命,可惜是一次性的,花落了再不复开,总算比真正的电话虫更容易种一些。

一进私宅的大门,王半仙就立时低眉顺眼,极为低调地躲在了角落里。

他在京城混饭吃,自然要知道京城里同行的情况,更要知道有哪些高人在,有哪些人绝对不能惹。

尤其是最近,灵师云集,为了拓展生意,他也找机会在灵师圈子里混了几日,认识的人就更多。

东边一脸怒气加傲气的那个,是南方来的灵师,一到京城就因为给一富商算卦,算出他有一大劫,助其避开劫难,因此名气大涨。他旁边坐着不动,脸上神情难看的大和尚,很明显是大云寺的戒色,还有对面的国师府徐茜,徐姑娘,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王半仙心里直打鼓——要说他自己让两个衙役一吓唬就乖乖来了,可其他人不一样,别说是来俩衙役,就是京兆尹亲临,对上他们也得客客气气。

正迟疑,便见国师府的那个徐茜皱眉:“二爷,你让几个‘绣衣’找我过来,就是让我干坐着不成?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可就先走了。”

说着,她便起身向外走去。

那些下人可不敢阻拦。

其他人也很不高兴,纷纷起身。

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他们看到绣衣使者,还当和这一次灵师考核有关,毕竟三年前那次考核,据说也是绣衣使者出面引路,因此才屈尊,要不然,即便是这位二爷出面,他们也绝不肯在此时此刻招惹事端。

如今考核在即,灵师碰面彼此都有所戒备,手头绝活无不藏得好好的,生怕让别人看了吃亏。

要是换了其它时候,即便是二爷做事不妥当,邀请许多灵师登门,但看在他是长者前辈的面上,他们总愿意给几分薄面,可现在真不是恰当时机。

要是为此影响到了考核,对于知道些许真相的灵师来说,恐怕要结下一些仇怨了。

那位二爷显然也知道这个,此时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叹了口气,咬牙瞥了主人家一眼,低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不是我燕某故意生事,实在是这一次我燕某遇到了个大难题,时间紧迫,不得不借了几个绣衣跑跑腿,邀请诸位来帮我一把。”

这个二爷显然颇有名望,他一伏低做小,其他人也就缓和了些许,徐茜扬了扬眉:“究竟何事?难道二爷也处理不了?”

二爷扫了一眼。

旁边的下人就抖了下,还是坚持努力地慢吞吞挪动过去,把挂在东面墙上的一张符咒取下。

登时,屋子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想捂耳朵。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声,说不出那是什么动静,有钟声,又鼓瑟之声,还有金属,木制家具活动时吱吱啦啦的声响。嘈杂的要命,一声声地往耳朵里面钻。

那下人连忙又把符咒贴上去,屋子里登时安静许多。

二爷抹了把汗,苦笑:“这都两天两夜,家里忽然有怪声,闹得周围四邻也不得安宁。”

这等情形,一般人害怕,徐茜摇了摇头,到不以为意,轻声道:“过年呢,可是有什么阴煞之物入了宅子?”

他们寻常被邀去做法,其实百分之三五十的,都是有异响,异动,大部分照葫芦画瓢,很快就能消除干净。

身为灵师,要是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那还了得!

燕二爷叹气:“我一开始也这么想,没有太当回事儿,也许是不知哪里冲撞了什么,就过来看看,虽然察觉不出异样,但也不是所有的阴邪都很明显,可是…哎,诸位可以各凭手段,试一试便知了。”

一屋子的人都有几分意外,看了看四周,也不管对方,都活动起来,有念经的,有掏桃木剑等法器的,有拿朱砂黄纸的,还有一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两只青蛙…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怪事

所有人手段频出,折腾的满头大汗,好半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相当难看。

到也不是出了惊天动地的大问题,只是…不管用而已。

绝对意义上的不管用,念经的念了半天,心却静不下来,经文的频率总是不对,生不出气场。

哪怕都用上了一口舌尖血,桃木剑上的阵法丝毫不肯启动。

画符即便是画最简单的静心符,画了十八张,十八张作废——这位平时也不是次次成功,可静心符而已,不用黄纸凭空也能画出来。

甚至不必验证,大家都清楚得很,所做的一切根本没用,反而是这位二爷,别管怎么说,好歹一张隔音符很成功。

“这张隔音符乃是祖上传下来,现在我家也只剩下十张不到,我自己画的…”

燕二爷叹气,脸色涨红。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至极,他们可不是江湖骗子,个个都是名声远播的高人!

他们这等人,对自己的本事十足依赖,眼下忽然发现,一身的玄术都无法使用,简直和正在捕食的壮年老虎被拔了牙一般,难受之极,痛苦至极,恨不得马上走人,离开这个鬼地方。

反而是王半仙,因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手里拿着块儿点心坐在角落里吃吃喝喝,悠闲自在,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扮相。

主人家看他自是好奇,那些个高人,就多少有些不爽快,不过眼下,大家伙心里都别别扭扭的,各自想找种种借口,不丢颜面地跑路,一时间到顾不上他。

王半仙最会看人脸色,别看他这会儿神色淡淡,其实眼珠子乱转,已经拎着箱子溜墙边,找到侧门,一出溜就过去,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两个戳在门边的衙役,登时脚下一软,坐在地上。

“哼哼。”

身后传来两声冷哼。

王半仙故意倚在门框上,随手拎了一壶酒,慢慢喝起来,摇头晃脑,潇洒自在。

“装模作样。”开口的是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叫王大宝,也是街头相师,不过有点儿真本事,属于半蒙骗,半靠真能力的主儿,他这种人,本来就是骗子,看到另外一个老骗子,自然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要是换做别人,都是江湖同道,肯定不会拆台,但这人却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也不懂规矩,看人不顺眼就炸刺。因为这个,他在道上树敌良多,奈何他后来机缘巧合,混到国师府,给打打下手,跑跑腿,到是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别人都不乐意和他计较了。

他和王半仙都姓王,王半仙比他的卖相好得多,寻常人一见,总是更容易相信王半仙这个老骗子,两个人因为生意冲撞过两次,即便是王半仙与人为善,还是免不了起冲突。

眼下看见,心中火气又来,不觉嗤笑:“就你这等人,还好意思在京城立招牌,云家的人也是傻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家里叫,也不怕疯癫起来乱咬人。”

王半仙眯了眯眼,心中也来气,他行走江湖被人挤兑的时候多了去,可在这么多同行面前,要是落了颜面,那他可不能忍,一时间,逃走的心到稍稍淡了些许。

从箱子里把那盆宝贝花抱在怀里,王半仙溜达到一个避人的角落,使劲掐花瓣。

花瓣颤抖颤抖,蹭一下竟然蹿出根刺儿,十指连心,一刺刺到指尖上,疼的王半仙差点儿泪奔,他是拿出设局赚大钱,做大买卖的忍耐力,愣是忍了回去,却是咬牙切齿,飞速地拿指甲在花瓣上写:“救命!”

红尘那会儿懒洋洋地正看着罗娘她们摆弄那几样墨玉的首饰,看见窗台上的花瓣飘然而落,落在她面前,再一看那字,眯了眯眼,“过年呢,在哪儿发财?”

“别玩笑,救命,我被堵在云府,此地邪性,诸多知名灵师法术失灵,屋子里胡乱作响,颇为吓人!”

他用最快的速度写字,尽量简洁地把话说清楚,心里直扑腾——可别临到老了,就这么折在这儿!”

早知道,他就真心金盆洗手!

这货金盆洗手都洗过两三次,每次遇到危险都想要安享晚年,可事情过去,还是忍不住出山!

红尘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那些灵师的法器法术都不能用,肯定是要命的东西,使了个眼色,让罗娘给准备出门的衣服,尽量简单写:“马上到,坐在东面,戴上佛珠,远离云芳的师哥。”

扫了一眼,王半仙脸色大变,忍不住就向侧门走去。

别看他年纪不小,惜命的很。这云家还不知招惹多大的祸事,他可是普通人,不会什么神奇玄术,早走为妙。

红尘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个什么货:“不要出去,危险!我现在就穿衣服坐车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告诉你,你要呆在屋子里还好,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那么多灵师,都不是酒囊饭袋,总会想到办法,可要是你一个人出去,说不定就真尸骨无存。”

王半仙欲哭无泪——“…那你快点儿!”

红尘写得啰嗦,但没办法,她还是担心王半仙这老小子铤而走险,必须说得更清楚些才能放心。

这老货心里虚得很,抱着花盆不撒手,哆嗦了几下,靠着墙壁站好,暗地里嘀咕——当年他技术不好的时候,骗人失败,最多吃两天劳烦,让人追打一通,可现在抱到大金腿了,怎么到越发危险起来,眼下可是小命难保的节奏!

他眼珠子四处乱转,云芳他认得,云芳的师哥他不认得,不过,既然是小姑娘的师哥,大概是二十多岁,年纪不会大,他尽量向着那些认识的灵师方向靠近,总之避开陌生年轻男子。

随手把红尘说的佛珠掏出来,仔细戴在手腕之上,深吸了口气,默默念经。

他埋着头,恨不得躲桌子底下去,就听云芳喊了一声:“师哥!”

本能地探头,便看到那小姑娘一路小跑,冲到屋里,伸手抓着一年轻男子的胳膊,几乎是挂在他身上,“师哥,我有点儿害怕。”

云芳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睛里含着泪,抱着他师哥的胳膊不撒手。

燕二爷显然对这小姑娘很是熟悉,起身领着几个灵师走过去,低声劝慰。

一行人立在西面,小声说话。

别人都互相攀谈,探听情况,根本就没大注意,可王半仙被红尘提醒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云芳她师哥身上,只看这人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睛里时不时地闪烁着一丝血光,嘴角发黑,哪怕只有一瞬间就恢复过来,登时心中一惊。

他是跑呢,还是跑呢!

不行!

王半仙本心里先顾着自己,但只要一想到,若是这个‘师哥’暴起发难…灵师们一不注意再着了道,那他自己也得不了好。

一咬牙,罢了,富贵险中求!

想想吧,眼下这帮是什么人,那是京城灵师圈子里的精英,正经的灵师,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他要是在这帮人面前露露脸,以后那还了得!

别的不说,再碰上处理不了的活儿,可以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这点儿小事,哪里用得着我,你去找XXX,报我的名儿!”

多威风!

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慢慢走过去,侧着头不看云芳家那位师哥,只对云芳笑了笑:“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云芳吓了一跳,扭头看到王半仙,登时大喜:“老神仙!您怎么也来了,太好了,您在这儿我就什么都不怕!”

一句话,众人侧目。

王半仙也老脸一红。

尤其是燕二爷也在,上下扫了他几眼,恍然:“你就是福运自来的那位?”

这话平平淡淡,到透着一股子惊奇。

燕二爷在京城住了一辈子,对于王半仙那些道道也是门清,知道但凡开铺子做生意的,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骗子而已,而且看王半仙,根骨不好,周身毫无灵气,实在不像一个灵师,身为灵师,可没有话本小说里那些返璞归真的说法,至少他能没见过,但凡厉害的灵师,都有很强烈的气场,让人一见就心头顿生感应。

王半仙这会儿却顾不得害臊,努力让自己显得稳重诚恳,伸手拉住云芳的胳膊,拉着她旁边走一点儿:“你师哥不对劲,找人先把他绑起来。”

“啊?”

云芳愣了愣,惊讶扭头。

燕二爷显然也听见,同样颇为吃惊。

这位还算有修养,委婉道:“王半仙何出此言?”

王老骗子皱眉,捋了捋胡须,正考虑怎么忽悠,后面就有人嗤笑:“二爷,你不会连这骗子的话也信?”

王大宝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用力搂住云芳她师哥的肩膀,高声道:“梁非凡,怎么着,听见了没有,那老小子说你有问题,在你家,当着你师父师爷的面,要绑了你呢?”

他砰砰地拍着胳膊,哈哈大笑。

云芳那位师哥却没吭声,慢慢转动头,看了他一会儿,双目暴突,嗷一声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就是一口,鲜血横流!

只一下,这人就捂住脖子瘫在地上。

其他人登时愣住。

几个灵师顿时反应过来,齐齐后退,王半仙拉着云芳一蹦三尺远!

徐茜从怀里取出一个金铃铛,猛地一摇动,高声念诵:“四方神灵,鬼神退避,天地借力,回魂!”

她念咒时神色坚毅镇定,向前一步,一脸自信。

然后——“嗷!”

梁非凡扑过去搂住她,照着她的脸上咬去,徐茜登时花容失色,王半仙猛地扑过来,闭着眼摔在梁非凡身上,金光一闪,梁非凡浑身抽搐了几下,扑通倒地,没了意识。

徐茜大口大口地咳嗽,脸色煞白,一脸难看。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半仙。

人家国师家的高徒施术无效,他一江湖算卦出身的老头子,竟然一下就制住了!?

王半仙站起身,低头抚了抚衣服,他差点儿就失禁,心中愤愤——究竟谁他奶奶的在地上洒了茶水,害他站立不稳!

好在…有惊无险。

他这种惊吓到极致,反而喊不出声音的毛病,其实有时候挺好的,不用改。要是这会儿吓得哇哇大叫,肯定没现在这么气派。

王半仙站直了身子,脑子里飞速转动,捏了捏手腕上的佛珠,登时有数。

也就一晃神,梁非凡就身体蠕动,猛地立起身,眼睛赤红,一脸狰狞,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

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几个灵师同时念咒,各类法器也往他身上砸去,奈何半点儿用处也无。

云芳和云家那些人已经傻了眼,尤其是云芳,扑过去抓住她师哥的胳膊,急声道:“师哥,师哥!你怎么了?”

“小心!”

燕二爷一把把她拖回来,好歹没让那小子啃一口,一挥手,一帮下人冲上前,棍棒相加,一开始都不大用力,只想控制住他,可这人的力气陡然大增,十几个下人竟然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