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先别选了,倒大张旗鼓。咱们这已有两位庶妃,打去岁冬河南河北就暴雪不断,过年已上了两道暴雪折子,庄稼不知冻死多少,今春要闹灾的,侧室的事先放放。”

太子妃自是乐意,立刻说,“那我跟母后说一声,倘有合适的,也只暗中留意,等以后再说。”

太子颌首。

李玉华可是很崇拜了穆安之一回,尤其穆安之画的那幅泼墨牡丹,被李玉华拿到帝都最有名的装裱店里装裱起来,并大赞三哥学问好。

为此,李玉华特意备了份礼,打发梅典簿给画院里教过三哥画技的师傅送了去。

李玉华都跟蓝太后说,“以前我就觉着三哥人好,学问自然也是好的,如今看来,比我想的还要更好。”

“这是自然。”蓝太后对穆安之的脾气没奈何,但对孙子的学问还是极自豪的,与李玉华道,“也就是咱们皇家不必科举,不然阿慎的学问,考个进士也不难。”

李玉华惊的瞪大眼睛,拍掌赞道,“怪道三哥跟裴状元关系这么好,肯定因都是聪明人的缘故。”

这话倒是把蓝太后逗笑了,蓝太后乐,“其实皇子都是两个伴读,阿慎小时候也给他点了两个,一个是如玉,一个是蓝侯世子,结果,阿慎就嫌蓝侯世子读书笨,最后不要人家了。”

李玉华啧啧两声,“三哥小时候真够讨厌的。肯定是那种仗着自己脑瓜子好使,刷刷刷把书背下来,然后嫌别人笨的小孩儿。这种小孩儿最讨厌了。”

蓝太后笑,“可不是么。蓝侯世子也不笨,是他跟如玉学的太快。你没见过他们小时候背书,我给看着,读上两三遍就能背个差不离,真真聪明。”然后,蓝太后一点儿不觉着孙子讨厌,还很骄傲的说,“小孩子就这样,学得快的就瞧不上学得快的。”

李玉华就属于读书慢的那种,她旁的事一点就通,唯读书是中人之资,小时候还嫉妒过木香姐。那些个书,一看就会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过,李玉华趁机说蓝侯家闺女,现在的陆世子夫人的坏话,“我觉着蓝侯家的人可能都不大聪明,陆世子夫人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蓝太后轻斥,“不说这样说。阿莉那孩子还是很有礼数的。”

“我不好说木香姐给我写的信上的事,不过,木香姐可讨厌她了,我也不喜欢她。皇祖母你有没有觉着,我就没怎么理过她。”李玉华一幅恩怨分明的模样。

蓝太后望着李玉华,“人家都说心眼儿多的人城府深,我看你怎么这么喜形于色啊。”

“我天生就这样,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啊。而且,我虽然心眼儿多但都是好心眼儿。”

蓝太后给她逗的一乐,纵是同族,但蓝侯府与陆公府联姻的事,蓝太后始终不大喜欢。

当然,蓝侯府也不大理解蓝太后怎么与这三皇子妃如此投缘,三皇子妃出钱为作坊里的杀夫女打官司的事,尽管三皇子妃有一套歪理邪说,但在权贵圈赞同的人并不多。蓝太后却依旧待三皇子妃极好,简直是见鬼了。

连蓝公府的老夫人都进宫给蓝太后提了个醒。蓝太后淡淡问,“做人最怕什么?”

蓝老夫人一时没明白蓝太后的意思,蓝太后道,“最怕没立场。永远不要随波逐流,屈于大势的人,是不会有大做为的。”

穆安之倘屈于“失势”的大势,不会有如今在刑部的地位。李玉华若屈于“村姑”的大势,就算有许家接她来帝都,她也不是今日名符其实的皇子妃。

蓝太后就喜欢李玉华那种泼辣的干劲,那妇人是李玉华作坊里的女工,不认识的外人重要,还是自己作坊的女工重要?是市井间的闲言碎语重要,还是作坊的人心更重要?

风评当然很重要,但,越是大树越会将根深深扎入土壤,风来时,枝条随风摇曳,树干岿然不动。

要成就大事的人,必要有李玉华这种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干劲。

作者有话要说:PS:6000字长更,就不分章了,可抵两章,大家晚安!

☆、二二四章

第二二四章

一捧一捧的娇黄色迎春花砖青色墙角开放, 随着天气转暖,廊下花池里的蔷薇也抽出嫩芽, 几只麻雀在阳光地里叽叽喳喳的欢腾了一个早上。难得的艳阳天, 即便自窗外拂进的春风犹带着料峭之寒,也让人心情大好。

这样好的天气,穆安之令人在院里支起桌子, 晒着太阳审阅魏氏案的卷宗。

“他家在找替死鬼上委实是一把好手。”穆安之对刚过来的杜长史说。

杜长史明白穆安之的意思,先前军饷案,是那位俸禄官程雨填了坑,这次的案子审下来, 魏家执掌玄甲卫二十余年, 他家的事儿不少,可如今人证物证都落在了魏家老三的头上。

对, 就是那位曾经羞辱白肇东, 说要送白肇东进宫做太监的魏三。

魏三。

魏老将军庶子。

魏胜将军庶弟。

杜长史自己倒了盏茶, 捧着茶盏感慨,“我以前都不知道庶出的这么不值钱。”

穆安之斜杜长史一眼, 阖帝都, 穆安之认识的人里,嫡出的都不一定有杜长史这自信。而且,杜长史都能自嘲,可见是真没把自己庶出的身份放在心上。

杜长史发现穆安之的视线,奇怪的望回去,才一拍脑门儿想起来, “哎,忘了忘了,我也是庶出。”他连声道,“我这庶出跟魏家可不一样,我家在我这辈就我跟大哥兄弟俩,再说,我们家也没歧视庶出的传统。”

好吧,他家往上数八辈,就没庶出子。

杜长史都奇怪,跟穆安之说,“其实我小时候也常记恨我大哥,气他总为些小事教训我,想着也就我爹娘去的早,不然定不能答应,哪儿有这么欺负人的?我那会儿特意羡慕魏三,每天爱耍就耍,魏老夫人可惯着他了,一屋子如花似玉的姐姐,他那屋子收拾的也好,跟个神仙洞差不多。我去一回就爱上了,回家也想照着收拾,跟我哥一说就挨了他两脚,把我吓的没敢再提。”

杜长史喝口茶,望着湛蓝的天空,“这人哪,真是不能看一时。”

穆安之诚心诚意的说,“杜大人养你也不容易。”

“我跟他过日子更不容易,也就是我,换个人谁受得了他。”杜长史半点不觉着他哥养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是亲兄弟,父母都不在了,自然是他哥养他啦。至于他哥人品好,养他很用心什么的,这也很正常啊,他哥又不是那等无知婆娘。当然,要是他哥非把他养成个大纨绔,他也是完全不介意的。

杜长史没心没肺的想。

穆安之翻着卷宗,“玄甲卫发俸是魏三负责,贪的银子进的是魏三在银庄的账,就是魏家贪上的一应官司,举凡关系人命的,都是魏三打点的。”啪的将卷宗一合,“这魏三真当千刀万剐。”

“要属下说,魏家委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事涉小二十年,要说这些事魏家父子都不知道,难道这些年,他们父子都是聋子瞎子?”杜长史讽刺的说,“设这样的局,无非就是给刑部添麻烦罢了。”

穆安之问,“魏三还没审下来?”听杜长史说无非就是个纨绔,这么难审?

“所有证据都指向魏三,魏三也承认是他自己贪了银子搀和了官司,可魏三有烂赌的毛病,一把赌下来就是上万银子,那些银子的去向多半是叫他赌光了。”杜长史道,“刑部去抓赌坊时,已是人去楼空,显然一见将军府出事立刻撤摊子走人的。魏老将军不能用刑,魏胜也不好刑囚太过,魏家父子的几个心腹拷问了一遍也没问出什么。若没猜错,除了府里的一套人手,魏家应该还有另一套人。”

穆安之皱眉,“这些银子拿去做了什么?”

“我整理了一下魏家日常的花用。”杜长史自袖中取出另一本薄册,双手奉上,穆安之一目十行看过,不禁道,“真是富比王侯了。”又问,“他家的账怎么平的?”

“殿下都觉吃惊,可这本册子还不是魏家的花销,这是魏家大管家府上的花销账目。”杜长史道。

穆安之:……

杜长史道,“魏家账目繁杂,还没有完全整理出来。魏老将军膝下五子二女,其中,二子二女为嫡出,三子为庶出,还有孙辈十几人,每个主子,姑娘有大丫环六人小丫环六人嬷嬷六人粗使婆子十人,小爷身边的大小丫环嬷嬷婆子与姑娘是一样,只是小爷略大些还要配上大仆六人小厮六人车辆马匹都有专用,一个主子身边服侍的三五十个,再加上茶房、厨房、库房、针线房、马棚、书房各处使唤的人,大小管事三五十人,魏家光服侍的下人就有小三千,这些账整理核对就是大工程,许郎中都说,核一个县的账都没这么麻烦的。”

“别说县衙,一个府衙也用不了这些人。”穆安之身为皇子,小时候身边倒也有三五十人服侍的,不过自分府,长史司那是朝廷给安排的,余则府里服侍的不过百余人。倒不是他跟玉华妹妹真要这许多人服侍,皇子府自有规制,平日里洒扫的人手就不能少了去,另则七七八八的人手,百余人真不多。事实上,穆安之身边贴身服侍的就四个内侍,李玉华身边有六个大丫环外加一个孙嬷嬷是蓝太后给的,这样一比,真是还不如魏家姑娘小爷们排场大。

杜长史也觉着,“是啊,干嘛要用这许多人服侍,能有多少活儿啊。”根本没必要啊,他们家的男孩子小时候也顶多就是俩丫环照顾,待大些,十二岁后搬到前院,丫环都没有,全换小厮。

反正穆安之杜长史的思维是不能理解魏家这些无用的排场的,让穆安之说,就是有钱没处使去,烧的。

想到魏家大管家的账目,穆安之就一肚子火,想当年他刚成亲,叫穆宣帝把俸禄给罚没了,一家子生计银子都是厚着脸皮借来的。虽说也没借旁人的,可瞧瞧魏家,一个大管家府上一年的花销也十来万了。

怪道军饷银子都伸手,就魏家管事这账目,他要是不贪不占,哪儿来得这些银子。一个管事家里都这样豪奢,将军府可想而知。得多大的产业才禁得起这样的奢靡……

穆安之朝杜长史招招手,待杜长史凑上前,穆安之压低些声音,“跟那位白东家透个信儿,看他知不知道赌场的事?”

阳光下,杜长史眉毛轻动,穆安之想着杜长史平日里虽略有刻薄,实际上是个厚道人。与杜长史道,“他不见得真的是回帝都报恩的,魏家与他有什么恩?不过,他也不见得这时候向魏家落井下石,反正就透这么个信儿,咱们碰碰运气。”

“老将军毕竟是他亲爹……”杜长史真如穆安之所想,心性厚道,故而,推己及人,都觉厚道了。

穆安之掀唇轻笑,“可不是把孩子生出来就配做父母的。”

杜长史吓的一抖,连忙左右扫一眼,见除了小易并无旁人,方道,“殿下慎言。”这话倘传到陛下耳中,能有殿下的好?

白肇东挺关心魏家的官司,他与杜长史交情不错,时常去寻杜长史打听。杜长史根本不必寻他,他自会过来。

杜长史便没瞒白肇东,“应该能到魏三那里截止,不会牵连到老将军和魏胜。”

白肇东眉心微动,“真的?”

杜长史点头。

“我听说案子不小,可见陛下念着君臣旧情。”白肇东的话里已带了试探。

杜长史望着他没说话,白肇东极为机敏,不好意思的搔了下鼻梁,“我怕你为难,不好直接问。小杜,你要觉着有能说的,就捡着不要紧的跟我说一说。”

“这次就是想问白大哥,可有旁的线索。”把魏家案子大致同白肇东说了一遍,证据链上就差那闻风而逃的赌场了。

杜长史道,“其实,即便抓不到赌场的人,主要罪名都在魏三,可魏老将军、魏胜想脱罪也不容易,一个赎职一个无能是肯定的,关键,魏家用这样的小道欺瞒脱罪,更会圣心全失。”

“这样的大案,刑部只会给出量刑的意见,最终怎么判,怕是内阁都不会全权做主,必然是陛下圣心独断。”杜长史眼含恳切,“所以,圣心很重要。”

白肇东无二话,“我明白。小杜你来问我,必然是老将军和魏胜那里都没问出什么来的。”

白肇东有些不解之处,便问杜长史,“小杜你说的道理,我不在官场的,听一听也觉着在理。按理,老将军和魏胜都是位在高官,只有比我更明白的,他们为什么不招呢?就算没有赌场那里倒一下银子,魏家这些事想都推到魏三头上也不容易吧?”

杜长史轻声说一句,“谁不想活呢?”

不论大案小案,都会有一个主犯。

量刑时,主犯刑责最重,这是肯定的。

魏胜是魏老将军的嫡长子,在军中官职最高,最得老将军重用。所以,杜长史判断,贪墨之事,魏家父子都清楚。

现在的锅在魏三头上,他们父子也都明白,哪怕证据都在魏三脑袋上,可依魏三的官位能力,魏三顶不起这口锅。

魏家父子必然要有一人,担起这魏氏案的主谋。

担此名者,必死无疑。

魏家父子都不肯认赌场的事,不是不在意圣心,而是都不想担下这桩重罪。

不是父代子,亦非子代父,他们两人,都不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二二五章

第二二五章

白肇东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转念一想,倒也理想,点头,“是啊,谁想死呢。”

谁都不想死,可亲生父子都在咬牙争这一线生机,即便白肇东对魏家并无什么情义,仍是自心底生出一股寒凉之意。

至此刻, 他由衷感激他的生母把他留在身边。

白肇东起身,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事不好耽搁,耽搁太久,怕再生变故,好在总能活一个, 这事我不能做主, 得请教老夫人。”

“这是自然。”杜长史挽留, “白大哥不忙的话, 不妨留下,咱们吃几杯酒水。”

白肇东一想,笑道,“也好。”

杜长史想,白肇东对魏家果然情意全无的。

厨下早就备着饭, 杜长史一声吩咐,不大功夫便收拾了一席酒菜。因杜长史惯常挑嘴的,他出来时特意把家里的大厨带到他这宅子, 席间一道色若玉版的猫头笋做的极佳,白肇东赞道,“猫头笋在江西常见,这该是头一茬的嫩笋,在帝都还没见有吃的。”

“是娘娘打发人送过来的。”杜长史说。杜长史一向有个纨绔梦,不过,他除了薰香要用极品沉水香,旁的上面挺随意。

“三皇子妃?”白肇东多吃两筷子,深觉稀奇,“我听说皇家赏人都是笔墨纸砚金玉古董,你们在长史司,连瓜菜都有?”

“有啊。”杜长史说,“这个可以吃。”

白肇东笑,“我也知道可以吃。没想到你们长史司这么好,俸禄一分不少,平日还有鲜瓜鲜菜的,平常正经衙门也没听说发这么些东西的。”

“这倒是。以前在翰林,也就三节发些应景的东西。”杜长史道,“旁的长史司也没这些,我家娘娘爱采买,时鲜时果的没少发。”

“这倒是。三皇子妃的作坊在通州码头有间大铺面,通州码头货物云集,那铺子里有专司采买的人手,在码头买,既能挑着好的,价钱也实惠。”白肇东说。

“你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我跟娘娘的作坊里定了一万匹棉布,当然得打听一二。”白肇东说,“娘娘为人真是不赖,等闲人有了钱,谁不是自己享用,何况妇道人家就是有钱也爱攒自己手心。三殿下虽是皇子,掌刑部实权,可殿下一向有清直名声,俸禄也是有数的。咱们私下说,这位娘娘有帮夫运。”

“可不是么。”杜长史心说,你这才不过知道我家娘娘挣钱的本事,娘娘还有个姐妹白大人,那本事更是了不得。

杜长史也有事跟白肇东打听,问起魏家在外的女眷孩子如何,白肇东哭笑不得,“我要说了,你得以为是笑话。”

“到底怎么了?”杜长史更想听了。

“先前还成,我打发人给送些日常所用之物,都还感激。后来她们要什么,便吩咐管事置办。我想着,不过花些银两罢了,却不料这话说的早了。胭脂水粉,凭外头买多少都不合适,不是嫌涩了就是颜色不正香味不纯,后来让管事买了珍珠、花油、三七等物,她们要自己制。管事买来珍珠,又说珍珠不是正圆,光泽不好,我想着这珍珠也是磨成粉配在胭脂里头,又不是镶钗头还要看珠子好坏,正圆的珠子多贵呀,我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白肇东道,“钗头的宝石差了,衣裳料子不精致,服侍的下人不知礼,还有件事更可笑,硬说煮茶的泉水不清透,得到万梅宫里的一口小泉眼的水才好喝。”

杜长史瞠目结舌,“就是魏家以前没坏事的时候,他家也吃不到万梅宫的泉水吧?”万梅宫可是皇室行宫。

“万梅宫等闲没人去住,那里看管的内侍宫人便做些便宜的生意,平时行宫里有什么出产,内侍也会拿出来卖钱,更何况万梅宫的泉水是极有名的,这泉水还是无本生意,因着万梅宫的名儿,还卖的不便宜哪。”白肇东与杜长史道。

“你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杜长史说。

“我闲人一个,要忙也无非就是生意上的事,你能一样?”白肇东讥讽的笑了笑,“你说,还真把我当冤大头了。”

杜长史道,“这倒不是把你当冤大人,怕是平日里就是如此。你不晓得,魏家一个管事,家里都是呼奴使婢,可富比王侯。”

“我早就晓得。以前他魏家的钱,他们愿意怎么花用是他们自己的事,我这里可没这么便宜。”白肇东眼皮一掀,“我跟老夫人商量了,如今生意难做,平常人家一月二两银子也足够花销。宅子里丫环小厮的月钱都是我出,老夫人一月二十两,余下太太奶奶姑娘小爷们每人每月五两,衣食用度我这里供给,倘再有旁的花用,就从月例银子里出。如今才算消停。”

杜长史摇头,“这要有心计的,这会儿该想着怎么攒银子,倒还这样不识好歹?”

“不见得是没这心计,只是各有各的算盘,再没了骨气,可不就露出这等嘴脸。”白肇东鄙夷道,“月银发下去,除了老夫人、大太太,没一个给丫环小子打赏的。”

杜长史感慨,“魏家也是三五代人的富贵了,怎就至此呢。”

白肇东道,“有几家能似杜大哥人品。”他笑了笑,抿口酒水,“倘你家出这样的事,定不能有这种丑态。”

“你家才出这样的事哪。”杜长史瞪白肇东,白肇东笑,“失言失言,来,我自罚一杯。”

白肇东诚恳的说,“我虽不得与杜大人相识,却是极敬佩杜大人人品。”

“我人品比我哥更好,你怎么不佩服佩服我啊。”

“我当然也是很佩服小杜你的。”

“来,喝酒喝酒。”

杜长史原本觉着,即便魏家要交出一个主谋,最大的可能性会是魏胜。毕竟魏老将军是长辈,人也老迈,与陛下的君臣关系更好。

他委实未料到,魏家打算交出的是魏老将军。

白肇东望着杜长史眼中极度的震惊,也是摇头,“我也没想过。不过,老夫人说赌坊的事,她也只是略知一些皮毛,赌坊的事,老将军一清二楚。”

“也是几十年的夫妻呀。”杜长史叹口气。

“跟我说的时候,也是痛哭流涕,伤感至极。”白肇东冷笑,“伤心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不过,决定更是真的。你们打发人去吧,应该会交待一些事。”

不知道魏家女眷如何做的这个决定,但,魏老夫人这里虽只是个小口子。魏老将军在沉默半晌后笑了笑,长叹一声后道,“老三都是听的我的吩咐,是我让他私扣军饷,也是我让他通过赌坊把银子输出去,那赌坊也是我安排的。银子从赌坊出来,填的是家里的亏空。子孙日益增多,花用渐增,庄铺出产有限,银子都补在了里头。账也是我打发人做的,与旁人无关。”

至于赌坊的人避到何处,魏老将军道,“如果他们听从的是我的吩咐,那应该还在帝都。”

刑部的捕头按魏老将军提供的地方,带人到庄子上时,那处不起眼的小庄子除了挖出几具尸骨,一无所得。

虽死的时间过久,但去岁冬天一冬的大雪,今春刚刚回暖,尸体腐烂竟然不很严重,魏老将军一眼就认出主持赌坊的心腹。

至于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是谁毒杀了他们,一时未有结论。

穆安之一直很注意将案性的进展上禀穆宣帝,穆宣帝有些落寞,“二十几年前,魏晗以清廉正直闻名军中。”

太子细心劝道,“人总会变的。”

穆安之与魏家又不熟,对穆宣帝的感慨也没感觉,就事论事,“账目都能对上,魏家的案子大致已调查清楚,赌坊被杀一案可在其后慢查。”

穆宣帝道,“具折以奏吧。”

穆安之领旨退下。

太子道,“魏晗年迈,父皇,不妨允其近人到牢中服侍,衣食别委屈了。”

穆宣帝颌首,“也好。”

太子、穆安之心知魏晗必是性命难保。

太子征得穆宣帝同意后,送穆安之出宫。

两人关系平平,日头和煦,春风犹寒,穆安之瞥太子一眼,意思简单明了,你出来作甚?

太子道,“父皇说魏晗昔年以清廉闻名军中,这是事实。魏家几代为官,不过官阶不算高,但对手下将士极好,魏晗还常拿出钱来接济手下不大富裕的将士,他名声极好。所以,原本程家出事后,先帝就点了魏晗执掌玄甲卫。”

这些事,太子知道的比穆安之要清楚。太子继续道,“赌坊这几人一死,魏家的事难免就有说不清的地方。主案清楚,也没必要为这几人拖延,结案是对的。但,难保没人做魏家身后的黄雀。”

穆安之驻了脚,侧脸看向太子,“你的意思是?”

“就像魏家会把魏三拿出来做个幌子,那赌坊,明面儿上是魏家暗地里的生意,可又焉知魏家有没受人利用?”太子淡淡道。

太子的意思是,有人在魏家不知道的时候控制了赌坊,利用赌坊谋利,今魏家事败,幕后之人杀人灭口。

“魏家怎么说也是大将军府。”穆安之看向太子。

太子道,“见过蜘蛛么,结网时悄无声息,待网结成,猎物已插翅难逃。”

穆安之上下打量太子一眼,“是得小心着你。”

太子眉眼染上一丝笑意,阳光下像极美极薄的琉璃,“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别浪费这次机会。”

的确,魏家亲自送魏晗上绝路,此时若能挑个合适人选在魏晗身边,说不定会有些意外收获。

如果出这主意的是杜长史或者旁的人,穆安之必要赞赏一番的,但,太子这阴险小人嘛……

穆安之“切”一声,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二二六章

第二二六章

穆安之回到刑部传达了穆宣帝的意思, 程侍郎道,“臣这就去写折子。”

穆安之吩咐一声,“陛下的意思,魏晗年迈,允他家中近人到牢中服侍。”

“是。”程侍郎问,“殿下,有人数规定吗?”

“放一个就行了, 又不是有什么功劳, 还要供着不成?”穆安之很厌恶魏家。

“是。”程侍郎便明白该怎么做了。

待程侍郎退下, 穆安之召来杜长史,说了太子出的主意。

主意是个好主意,不过, 东宫可不是朋友。

杜长史道, “待安排好人选, 殿下进宫上禀陛下。其他的, 殿下问一问,看陛下可有意着禁卫看守魏晗,这样就不是咱们的首尾了。”

“我看陛下虽对魏家有些旧情, 但对魏晗不大在意。”穆安之端起手边的残茶给桌上的一小盆月季浇了些水, “太子不会突然这么好心,不过,他亲自出的主意,要真是个坑,他脱不开干系。”

“可太子为什么要帮殿下呢?”他家殿下以前是明刀明枪争过储位的, 与东家素来不睦。

“兴许是为了蜘蛛。”

杜长史没明白穆安之这话的意思,不过,穆安之显然不想多做解释,同杜长史道,“赌坊那几个人查的怎么样了?父母家人、亲戚朋友?有人能杀了他们,难道能把认识他们的人都杀光?”

“会不会打草惊蛇?”

“能惊到蛇自然最好,惊不到也没什么。”穆安之心下一跳,突然明白太子为何插手魏家案。

对。

就是他说的那句话,魏家毕竟是大将军府。

如果连大将军都能这样被算计,背后之人该是何等的可怕。

这样的背后之人,是要做什么呢?

太子那阴险小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穆安之看向杜长史,“那个白肇东可不可靠?”

杜长史,“自打他回到帝都,冯侯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盯着他,如果有半点不妥之处,立刻就会送他到大牢吃官司。”

穆安之沉默片刻,还是道,“算了,这件事咱们暂不用多理。不过,魏晗如果还没真正老糊涂,他希望见的人应该是白肇东,而不是他旁的那些子子孙孙。”

杜长史也深以为然,就魏家把魏老将军招出来顶缸的事,就够寒心的。何况,纵魏老将军不计较,这个时候就是见也是见最有用的儿子。

见穆安之没旁的吩咐,杜长史起身道,“那属下再调拨些人手,加快调查赌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