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小时候都在宫里,外头朋友并不多,他想了想说,“我们族中也有性情不错的族兄族弟,都是旁支,也没功名,配不上嘉祥妹妹。”
他倒真给蓝太后想了个不错的人选,“姚国公家的老五不错,虽然他家都是武将,他自己很爱念书,还常说,虽说他家子弟不必科举,多念些书也没错。与他结交的人,没一个说他性子不好的。只是他不是长子,以后无爵可袭。”
蓝太后道,“爵位不爵位的有什么打紧,咱们又不是嫁爵位,要紧的是人好。”
“要是外祖母你看五郎好,我再出去帮您打听一二。”
“好啊。”
李玉华也说,“小宝还有没有年纪相当的朋友,多跟皇祖母说一说。”
“我是有很多朋友啦,可配公主的也是凤毛麟角。”
蓝太后没少跟凤阳长公主夸唐墨,穆宣帝也觉着唐墨推荐的人选不错,与陆皇后提起姚国公的幼子,陆皇后也觉着姚五郎比杜长史要好,嫡子不说,出身也比杜长史要好。
陆皇后笑,“要不是小宝提,我都没想起来,姚家也是出名的子嗣兴旺。姚五郎是小儿子,以后也不必承担家族重担,一心一意跟嘉祥过日子就好。”
说着,陆皇帝倒了盏茶奉给穆宣帝,道,“嘉祥是妹妹,嘉悦是姐姐,嘉悦的驸马,陛下可看好了?”
穆宣帝道,“嘉悦虽是姐姐,却柔弱了些。虽有几个人选,一时没想太好。”
陆皇后坐在榻畔,“陛下相中了哪几家的孩子,说出来,我也能帮着陛下参详。”
“母后说陈翰林家的长子不错,那孩子朕也有些印象,去岁跟小宝一并到通州去的,还立了些功劳,自己也有举人功名,以后也是想科举的。再有老三府里的长史杜锋,早两科的传胪。当时春闱就看他文章很好,取了传胪,很有锐气的年轻人。还有江家小子,在禁卫军当差,常听林卿称赞他。”
穆宣帝给亲闺女择婿,挑选的皆是帝都一流子弟。陆皇后将这三个人选思虑一番,笑道,“都是极好的,虽都没见过,可这一听就觉着是好孩子。”
陆皇后也挺有主意,“陛下,这相女婿相女婿的,总不能光陛下自己看,母后和我也得看看孩子们。我再说一句,嘉悦嘉祥虽是女孩子害羞,这毕竟是她们的终身大事,也得让两个孩子见一见,彼此投缘,合了心意,以后过起日子才和睦。”
穆宣帝笑,“我朝本也不禁年轻男女见面,这样,朕宣他们入宫,你跟母后也看看,也让两个丫头见一见,这四人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的,不论她们相中哪个,只管跟朕说,朕立刻为她们赐婚。”
陆皇后欢喜的一拍巴掌,“那我明儿就跟两个孩子说,也让她们心里有个数。”
陆皇后还特意跟嘉悦公主的母妃慧妃说了说这几位驸马人选,慧妃极感激的承了陆皇后的情,回头自然要跟闺女说的。
慧妃道,“这几天太后也会跟我说,你心里得有个主张。”
嘉悦公主忍不住的羞意,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母妃的身子刚见好转,我想着待母妃大安再嫁人不迟。”
慧妃抚摸着女儿柔软顺滑的长发,“这也不是立刻就嫁人,先定下来。皇家嫁娶也是一样,女孩儿花期就这几年,虽说皇帝的闺女不愁嫁,我还是盼着你在妙龄定下亲事。待你这大事定了,我也就放心了。”
慧妃操心闺女的亲事,如今天暖她身子也撑得住,便常到蓝太后跟前,听着这几家的人选,慧妃是个个都愿意的。
故而,穆宣帝过来同慧妃说择驸马之事时,慧妃道,“母后也跟我说了,几个孩子,我看都是好的,现在只恨没多生几个女儿。只要陛下、母后、嘉悦都愿意,臣妾断无二话。”
因天气炎热,穆宣帝奉太后到郊外行宫避暑。东宫自然相随,穆宣帝也叫上了穆安之夫妻,独未令二皇子跟随。
穆宣帝考查女婿,还叫了太子、穆安之相随,用穆宣帝的话说,“你们也帮着瞧瞧。”
穆宣帝拿出考文武状元的细致,先文考,再武试。文考简单,穆宣帝出题目,每人依题论文。
姚家武勋出身,穆宣帝对姚五郎的要求便不太高,想着文章通顺即可,不想,姚五郎倒是一手的锦绣文章,他如今尚无功名,文章却不逊于有功名的杜长史、陈简二人。
穆宣帝笑,“你们姚家世代武将,如今看倒出了个文曲星。”
姚绪道,“草民武功平平,只得多在文章上用功。”
“你还年少,就能写这样的锦绣文章,难得。”穆宣帝赞一句姚绪的文章,杜陈二人自不消言,杜长史文采飞扬,陈简严谨稳重,都是一时俊才。便是江小将军自武举入仕,文章也不差,只是言辞间多了些杀伐之气,很符合他武将的身份。
唐墨恨不能伸脖子过去跟着他大舅一道看几人的文章,穆宣帝把文章分给太子、穆安之看,唐墨也跟着一起看,还悄悄问他舅,“大舅你看谁的文章最好?”
穆宣帝问他,“你说呢?”
唐墨搔搔头,“都比我好。”
穆宣帝笑瞥他,“把文章拿去给你外祖母她们看看。”
唐墨很高兴的跑腿去了。
唐墨过去送考卷,里头女人们都等急了,李玉华念书不多也能瞧出各个字迹清楚漂亮,比书上印的更好些,不禁道,“真是父皇、皇祖母的眼光,端看这一笔字,就不简单。”
蓝太后、陆皇后、凤阳长公主、慧妃都看过四人文章,蓝太后笑望着两个孙女,“你们自幼念书,也一起看看。”
待女人们看过四人的文章,蓝太后对唐墨道,“小宝去跟皇帝说,眼瞅这就中午了,我令寿膳房备了好菜,让皇帝他们过来用午膳。还有四位才子,也一起过来。”
太子穆安之一前一后随在穆宣帝身畔,唐墨就想去跟陈简说说话,被穆安之一拉袖子,跟上穆安之的步子走了。
其实,不论年纪稍长的杜长史还是陈简、小江将军、姚绪等人,大家自小在帝都长大,且皆出身显赫人家,就是不熟也都认得的。
杜长史小江将军皆有官职在身,于是,便二人在前,陈简姚绪在后,随圣驾往永寿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昨天有点累,没有更,今天两更,第二更会稍晚,大家午安~~
☆、一九零章
永寿阁仿慈恩宫而建, 规制亦是相仿。
杜长史李二郎陈简姚绪一起向蓝太后见礼, 四人能入蓝太后穆宣帝这对母子的法眼, 出身才学都是过关的, 皆帝都一等一贵胄子弟。李二郎的兄长定的就是凤阳长公主的嫡长女,唐墨的长姐,唐柔然。
如今蓝太后就是要看看四位未婚少年的相貌人品, 这样一瞧, 蓝太后就笑了,视线望向李二郎姚绪二人,“二郎、五郎哀家是认得的, 哪个是杜卿?哪个是陈举人?”
驸马人选还没定, 杜尚书就担心他弟被嘉祥公主相中, 可知杜长史相貌何其出众。难得他年纪最长, 那股子青春飞扬气不散。不客气的说,四人之中, 杜长史相貌最佳。杜长史躬身一礼,“臣杜锋见过太后娘娘,愿娘娘福寿安康。”
陈简也向蓝太后见过礼。
蓝太后颌首,“都是好孩子。不用多礼, 坐吧。皇帝爱考校人,这都晌午了, 都过来,一起吃顿饭。”
皇家赐膳,除非是极亲近之人, 不然皆是一人一案一膳。蓝太后居中而坐,穆宣帝陆皇后在右侧席而居,慧妃之案在皇后略下首的位置。凤阳长公主带着唐墨在太后左侧席,两位公主居长公主下首,太子太子妃与穆安之李玉华相对而坐,接下来便是四人的位置。
因殿中有女眷,四人都视线下垂,谨守本分。
宫人迤逦而入,捧上各式烹制好的佳肴。
穆宣帝温声道,“你们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拘谨。”
陆皇后笑,“在陛下面前用膳,也不怪这些孩子拘谨。舞乐司排练了几出舞蹈不错,不妨传上来一同欣赏。”
“也好。”
陆皇后对着内侍颌首示意,不一时,便有舞乐进上。音乐悦耳,舞姿优美,李玉华最喜舞乐,还悄悄在穆安之耳际赞了几句。
穆安之不着痕迹的瞥杜长史一眼,见杜长史也在欣赏舞乐,便知他实是对驸马一位无意。如今殿上既有蓝太后,又有陆皇后、慧妃,后头两位皆是公主之母。此时愉情于歌舞,往小里说性子不甚稳重,往大里说便有好色之嫌。
怕也只有杜长史这素来不大在意名声的人,才能大大方方的欣赏这一场歌舞了。
陈简依旧是冷若冰霜的模样,李二郎姚绪也规规矩矩的用着面前饭菜,他们皆出身贵胄之家,虽则在御前略有拘谨,倒不至于吃不下饭去。
一舞之后,穆宣帝问他四人,“歌舞如何?”
杜长史官职最高,只得先答,“回陛下,舞乐司特意排练的歌舞,自然是极好的。”
“朕看也不错,杜卿颇是忘情。”
杜长史为人潇洒,并不惧怕,他眼角眉梢带了些笑,“臣平时也爱歌舞,第一次见到宫中舞乐,难免忘情,请陛下莫笑臣没见识。”
穆宣帝倒喜欢这样旷达性情,一笑道,“你与你兄长的性子倒是颇为不同。”
“不瞒陛下,说南辕北辙不为过。”
穆宣帝,“你看起来颇以为荣啊?”
“臣哪儿敢,臣是苦中作乐。”
穆宣帝心说,怪道听说过杜尚书把其弟赶出尚书府的事,就这种碎嘴弟弟,杜尚书那一板一眼的性子,真不知怎么惯出来的。性情虽娇惯,却也才气满腹,对庶弟都如此用心教导,可见杜尚书人品。
相较之下,十七岁的李二郎倒更显温文稳重,李二郎道,“臣看舞曲揉杂了些北疆风情,挺特别的。”
姚绪也说,“也有一二乐声似北疆乐器。”
陈简生性不喜言笑,恭敬中亦带了几分冷意,“学生不大懂舞乐,觉着还好。”
唐墨眉开眼笑,说,“大舅,他们还有没有新排的舞乐,真的挺好看。”他也是属于好舞乐那类,唐墨平时在衙门就跟杜长史关系不赖。不过,唐墨喜舞乐与杜长史喜舞乐落在穆宣帝眼里完全是两种评价,穆宣帝一笑,“知道你喜欢。”令再上一舞。
舞乐再起。
蓝太后陆皇后慧妃心中各有计较,嘉悦嘉祥两位公主也自有思量。
待得下午比试武道,穆宣帝也并没令他们纸上谈兵,宣来林程、江珣二人,穆宣帝期许的望着四人,“朕听闻你们都是文武双修,你们四人,杜卿李卿均在朝当差,陈简姚绪你们以后也必要在朕身边为臣的。此次比试,以和为贵,却也不许各人留手。”
这次武比,实在大出穆宣帝意料之外。
穆宣帝看四人文章皆十分出众,担心江珣一人应付不来,方一道宣来林程。
姚绪道,“我们四人,怕是小臣武功最为微末,陛下,不如让臣先比,也能让江将军节省些气力。”
姚绪上午便说自己武功平平,穆宣帝还以为他是自谦,不想的确是平平。姚绪只学过一套家传拳法,骑射也通,但只比寻常人略强些罢了,江珣手中,姚绪过不了十招。这还是江珣手下留情了。
有姚绪垫底,李二郎虽略强些,却也不多。
剩下杜长史陈简二人,杜长史道,“臣武功与江将军不分伯仲,久闻林将军是禁军第一高手,臣想请林将军指教。”
杜长史眼眸中尽是跃跃欲试的光芒,穆宣帝视线转向陈简,陈简对江珣一拱手,“刚刚江将军连战两场,请江将军暂且休息,我与人比试,向不占人便宜。”
江珣说,“刚刚并不累。”
姚绪李二郎都是一幅哭笑不得的模样,太子温声道,“江将军,陈举人应是想先看林将军与杜大人比试。”
江珣见穆宣帝默许,一颌首,回身侍立君畔。
杜长史与林程比试在先。
内侍上前询问杜长史林将军用什么兵器,杜长史寻常都是佩剑而行,佩剑更显潇洒飘逸,这一次却是同内侍道,“我用刀。”
林将军也选了刀。
杜长史平时多以文官装束示人,此时一身银色窄袖武服,平添几分凛冽之意。林程平平静静的站在演武场,手拄长刀,那种渊停岳峙的气势,即便不懂武功如蓝太后等女眷都生出不容小觑之感。
东穆民风开放,如这样女眷一道观看比试之事并不罕见。
就演武场上,一道残影掠过,杜长史身如闪电,一刀劈开虚空,雷霆般落在林程头领。林程的身影更快,两刀相撞,刀气迸裂,校场畔一棵合抱粗的柳树受此刀气,腕粗的一根旁枝啪的斩落,无数柳叶飘摇四散。
两人展眼间斗成一团,杜长史文举晋身,却不想有这样一身杀意纵横的好刀法。
唐墨都说,“只听闻杜大人会武功,不想武功这样出众。”
唐墨是蓝太后的宝贝外孙,蓝太后一向认为这个外孙柔弱,诸如比武之事,不准他近前,只让他跟女眷坐在一处。
蓝太后道,“他一个文官能有这样的功夫,的确不易。”
凤阳长公主完全不懂武功,只觉场上眼花缭乱,也道,“杜大人一介文官,竟能下林将军所战不分高下,小宝,杜大人练的是什么功夫,这样厉害。”
“杜大人所练修罗刀,是少林一等一的外家功夫。”唐墨道,“修罗刀传闻是鬼神阿修罗流传至人间的一套刀法,以修罗道证菩提心。不过,娘你说杜大人与林将军不分高下这就错了。修罗刀以杀意入道,武功本就是争胜之道,故而初习修罗刀无不是进境极快,但这门武功想练至圆满实是难上加难。杜大人若将修罗刀练至大圆满境,倒有可能与林将军一争胜负。”
陆皇后道,“林将军练的什么武功,这样厉害。”
唐墨极目远眺,极是赞叹道,“以前听师傅说,林将军最初习的只是少林单刀,这是少林外门武功中最寻常的一种,便是街上卖大力丸的都会耍上几式。林将军硬是以绝顶天姿将这套简单的刀法练至大成,以少林单刀为基础创出三十六式刀诀,林将军一直没为这套刀诀想好名字,人们便称无名刀。当世武功高手,林将军可排前三。他现在正当盛年,他日再有进境,必为一代宗师。”
就见杜长史整个人如苍鹰腾空而起,这奋力一搏中有他二十年辛苦修练,更有他这二十年对武道的所有见地!
这一搏,震动天地!
虚空一声刀意爆破的震响,林将军身后大地一道深达半尺的裂痕,似被无形刀锋劈落。林程手中长刀甚至不禁杜长史这正面一刀,啪的一声碎成两断!
即便如江珣也情不自禁的扣住刀柄,就要出手分开二人。
却是听姚绪轻轻一句,“不急。”
就见杜长史的刀锋停在林程面前,逼停杜长史这纵横一刀的不是旁的,只是林程将军的两根手指。
断刀已然落地,林程将军的两根手指轻轻松松的夹住杜长史刀锋。杜长史咬紧牙关,却是不能再进分毫。
林程手指微微用力,只闻啪的一声脆响,杜长史手中长刀亦断为两截。杜长史一怔,就要认输,就见林程轻轻一步踏上前,右手一掌掴在杜长史脸颊。
杜长史平生也只被一人打过脸,当下不禁大怒,正要开口怒骂,不想头刚抬起,又着了一巴掌。
林程习武之人,纵是未用内力,杜长史也被抽的偏过头去。杜长史绝非输不起之人,却不想被人如此羞辱,登时大怒,阖身飞扑而上,赤手空拳与林程打了起来。
杜长史是穆安之爱将,平时主臣二人相得,见杜长史受辱,穆安之的脸色啪嗒便沉了下去。他并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沉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演武场。
若林程敢暗伤杜长史,他定不答应!
杜长史如同被激怒的豹子,只想撕碎眼前这个平白无故羞辱他的王八蛋!杜长史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平生所学颇是芜杂,此刻一股恼悉数往林程身上使去。
八卦掌、如意拳、鸳鸯腿、锁喉手……
这些武功,但凡精通一两样,在世间安身立命已非难事。杜长史身如穿花,双手或掌或拳,令旁边者无为眼花缭乱,大为赞叹。
但这些招式身法无一不被林程一一化解,甚至林程如猫戏鼠般又给了杜长史一巴掌。
太子都低声问穆安之,“杜长史什么时候得罪过林将军么?”
穆安之紧紧盯着演武场,脸黑的有如臭鸡蛋,努力压抑着火气与穆宣帝道,“陛下,比武是比武,不带这么羞辱人的吧!”
穆宣帝淡淡,“慢慢看。”
杜长史右拳击在林程掌心,林程合掌一握,杜长史不退反进,阖身上前,左手化掌在林程颈间横砍去,正是修罗刀的招式!
林程整个身子蓦然后折,反身轻盈如一道无声无息的轻风旋至杜长史身后,一掌击出,穆安之猛然自椅中站起大喝,“住手!”
林程一掌落在杜长史后背,杜长史只觉如山岳压下,他登时便知已是有死无生。想他大好年华,世间繁景未见,平生志向未伸,便要在此送了性命,他本极好胜之人,此际只觉满腹不甘。林程这一掌却是避无可避,印在杜长史后心,杜长史只觉五脏俱碎,一口血箭喷出,整个人如飘叶般飞出,重重跌落在地。
穆安之箭步奔向演武场,穆宣帝看江珣一眼,江珣身法更快,扑过去看杜长史的情况。就见杜长史伏在地上,轻轻嗽了两声,扶着江珣的手站了起来。
他此时只觉五脏轻松,去岁伤到的筋脉竟隐隐有痊愈的迹象,杜长史疑惑的看林程一眼。林程指指自己颈间,一道淡淡红线缓缓浮现,显然是被杜长史刚刚一掌所伤。
杜长史顾不得唇角流下的鲜血,“我记得并未伤到你。”
林程不以为然,“武功至境,飞叶拈花皆可伤人,何在乎是掌是刀?莫非修罗刀只能有刀方可伤人?”
杜长史道,“我并未到这等境界。”
林程道,“你选我为对手,无非是修罗刀困于第八层不能进境,想以我磨你的刀罢了。你既有此心,便当全心用于刀意上。修罗刀以杀意入境,你只有争胜之心,而少杀伐之意,故难有进境。”
穆安之此时也到了近前,正听到林程这话,便知林程三记掌掴皆是为了激出他的杀意而有意有之了。不过,看到杜长史肿胀的脸颊,穆安之仍忍不住暗暗想,小杜素来爱个臭美,你把他揍成这般猪头脸模样,以后他一见你就得浑身上下都是杀伐之意。
杜长史本就聪明绝顶,听林程一席话,顿有所悟。他思量片刻,竖起右掌朝地面轻轻一掠,就见地表浮土如被刀锋划过,留下一道浅淡长痕。
穆安之江珣心下皆为杜长史欢喜,更是对林程武功之高见识之深大为叹服。
杜长史郑重抱拳对林程深施一礼,“谢将军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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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章
第一九一章
林程这一手便是东宫也吓一跳, 纵知林程素来稳重, 也以为林程与杜尚书是有什么过节, 竟要借比武之机重伤杜长史。
穆安之也面色缓和, 对林程微微颌首。
林程面无表情,回身御前复命,“杜大人武功略比姚公子李大人强些, 以后勤于修习, 可为寻常高手,难入上上境。”
被林程点名,姚绪李二郎继续脸灰灰的站一畔。
穆宣帝知道林程向来一板一眼, 江珣武功也被林程称为寻常, 如此看杜长史武功相当不错。就是这脸被打的不轻, 穆宣帝与林程道, “你就是这样不好,虽是好心指导, 出手也重了些。”
林程完全不认为自己出手重,穆宣帝很柔和的对杜长史的猪头脸道,“年轻一辈子弟中,鲜有入林卿眼, 被他称一声寻常的。杜卿果然文武全才。”
“不敢当陛下赞。臣自幼习武,武功久未能有进境, 今见林将军。早闻林将军是禁卫第一高手,一时起比试之意,也是想借林将军放肆战一场, 臣存有私心,林将军不吝指教,臣谢林将军。”杜长史再向林程一礼。
杜长史性情桀骜,行事却是光明坦荡,不讳言自己的私心。穆宣帝倒喜欢他这份率直,笑道,“这不算什么私心,帝都但凡想在武功上有所进境的,没人不想得林卿一句指点。你很不错。”
杜长史微一躬身,退至一畔。
穆安之令内侍取了些冰块药膏过来,杜长史用帕子包着冰给自己的脸消肿,一面看陈简与江珣比试。
江珣与杜长史系出同门,皆武林外门弟子。陈简擅使的则是长剑,更兼他本人虽冷若冰霜,却是生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一套剑法更是使的眼花缭乱,漂亮至极。
蓝太后等人刚从杜长史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武中回神,此时见陈简剑法漂亮,江珣的刀亦是厚重庄严,不禁道,“这孩子武功也不错。”
“这只是阿简的入门剑法,名为摇华剑。江将军使的也只是春秋二十四刀,他们这是在相互试探彼此功力,并没有出真招。”唐墨给外祖母解释说。
忽然,唐墨眼睛一亮。
演武场中两人招式皆陡然一变,陈简一改先时华美剑招,剑若冰封,凌厉至极。江珣刀式愈发古朴,一板一眼,一刀一式,简单至极,却又严谨至极,总能恰到好处封住陈简的快剑。
李二郎悄声问姚绪,“江将军所用菩提刀是少林数一数二的绝学,陈公子用的是什么剑法?”
姚绪想了想,“记得以前曾在一本散记中读过,呃,后头,后头记不得了。”
太子显然听到姚绪的话,笑看他一眼,“五郎,你一向博闻广记,可不像记不得的。”
姚绪有些郁闷,“回殿下,那散记多是些江湖逸事,多有忌讳。”
穆宣帝道,“但说无妨。”
姚绪只好道,“散记上说,高祖皇帝年轻时曾适逢一位江湖女子,那女子出身武当,擅使清风剑诀,后为情所伤,远走天山,于天山雪后月下悟道,创出一套剑诀,当世无双,名为天山明月。草民也没真正见过,不知是不是?”
唐墨也在跟蓝太后介绍,“阿简家原都是读书人,他小时候也没习过武,是有一次少时出门救了一位病重的道姑,道姑命不久矣,临去前说,救命之恩,无可报答,便留给他一本残破的剑谱。这剑谱道姑所知亦不多,只是师门流传,到道姑这一代,更是终沦为寻常剑法。交待完这套剑法,道姑便故去了。”
嘉祥公主惊讶的问,“话本子上常有这样写的,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事啊。”
“是啊,初时听说我也不信,还问过阿简,他还把道姑送他的剑谱给我看过,只有半本残卷了。这剑法名为天山明月,原是武当一位女弟子所创,当世知道之人不多,剑法是绝顶剑法,正因绝顶,能悟能学之人寥寥,但即便只有半卷,亦较寻常完整功法强之百倍,可见当年创出这套剑法的女侠必非常人。”
姚绪说完后,穆宣帝问林程,“可知这套剑式?”
林程道,“回陛下,确有此剑。姚公子所言大致是对的,天山明月的内功的确是有武当内功的影子,不过,创此剑术之人在原有内功之上做了改进,剑术也堪称当世一流。”
太子道,“可我看陈举人的剑术似略逊小江将军。”
“殿下所看不错。这套剑法变化多端,对修习之人要求极高,寻常之人必然窥门径而不得。陈举人的剑术,如今看过不过堪堪入门。”林程答道。
陈简与江珣未似杜长史那般吓人一跳,两人分出胜负后便果断收手,陈简惜败江珣。
穆宣帝一向喜欢少年英才,这几人文武各有所长,却都是贵胄子弟中的佼佼者。穆宣帝皆赞了几句,另则各有赏赐。
杜长史得赐一柄紫刃弯刀,穆宣帝道,“今日你武功小有突破,日后必有进境。这刀名为破军,前朝刀客燕破军所用。前朝两大名刀,一为季断魂的断魂刀,另一把就是这把破军了。愿你武功能再有进境。”
杜长史极是感激,恭敬行礼后,双手接过。
穆宣帝也很喜欢陈简,“你家世代书香,倒是出了个习武俊才。这把剑在宫中久了,卷宗记载初时不知名字,因剑柄上镌有明月雪三字,便以此为名了。如今见到你的剑术,突然就想到这柄剑,兴许与你有缘。“
陈简郑重接下这柄灰色剑鞘装饰的长剑,果然墨玉剑柄上镌有三字:明月雪。
姚绪李二郎两人,穆宣帝喜姚绪博闻,允他随意出入皇家藏书阁。至于李二郎,穆宣帝想了想,“你虽武功寻常,文章中却带了些杀伐气,在兵部任文职不大相宜,转入禁卫军任武职如何?”
李二郎大喜,立刻叩谢皇恩。
穆宣帝笑,“你们皆是一时俊杰,朕愿你们以后皆能伸展志向,成就一番事业,不负这辉煌一世!”
诸人再谢皇恩。
这次择婿考较,穆宣帝是极满意的,四人中要说略逊些的便是李二郎了,却也是不错的小伙子。
如杜长史、陈简、姚绪,皆是俊才中的人才。
蓝太后瞧着也都是好孩子,足堪配公主了。
蓝太后私下与陆皇后、慧妃道,“你们也都见着了,皆一等一的年轻人,我与皇帝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择出这四个,文武都试过,不是那等虚浮名声的子弟。你们可有相中的?”
陆皇后慧妃脸上都带着喜色,陆皇后笑,“母后和陛下的眼光再不能错的,儿媳今儿个一瞧,只觉个个都好,不瞒母后,这眼睛都要看花了。”
慧妃笑道,“妾身也是。瞧着都是英才,都好。”
蓝太后笑,“咱家就两位公主,你们瞧着好,也得问问孩子们的意思。跟孩子们说,这会儿不是害羞的时候,今儿个她们都见着了,相中哪个,只管开口,让皇帝赐婚去。”
陆皇后慧妃一起应是。
陆皇后还特意叫了太子太子妃一起商量,初时太子更属意杜长史,不过,先时穆宣帝更喜姚氏子,今日见到姚绪,太子赞道,“我略与姚绪聊了几句,的确是位极博闻之人,难得难得。”
陆皇后也喜姚绪出身,正经国公府嫡子,听太子也称赞姚绪,不禁笑道,“你父皇的眼光再不能错的。”
太子妃笑,“我得去给妹妹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