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搬到皇宫旁边的皇子街的王府,李玉华穆安之与二皇子夫妇做了邻居,李玉华整理东西就整理了三天,穆安之这些年的私房,他们大婚得的赏赐,还有李玉华自己的嫁妆,清点二人的财物后,李玉华正式接掌皇子妃内闱。
虽然她对穆安之这个外表看上去挺富实际是个穷光蛋的家伙不甚满意,我的祖宗啊,哪里有这么穷的皇子啊!
刚搬完家,李玉华想大家伙搬家辛苦,就要多赏一月月钱,结果,素霜就捧着账册过来了,帐面就剩一百二十八两三钱七分银子了。不说给大家伙的赏钱,明天厨房采买还没钱哪。
李玉华问素霜,“钱呢?三哥平时进项花销都哪些,你跟我说说。”
素霜禀道,“以往殿下读书时每年是一千两的零用,平常殿下在宫里用不到什么钱,多是打赏宫人内侍,或是三节两寿置办些小玩意儿孝敬上头。再有平时节下宫里也有赏赐,慈恩宫时不时也会赏些金银,或是打发人送钱过来,每年花销在一千五百两到两千两之间。今年殿下大婚,前些日子上朝理政,按理该领当差皇子的俸银,每位皇子一年是一万两,殿下出了些差错,叫陛下罚了两回罚没了。”
“今年事情也多,前儿中秋节两盆宝石盆景就一千六百两。眼下,现银就只剩这些了。”素霜没好意思说,原也是有钱的,自从李玉华知道陆侯给她随了一万两银子,她就把那一万银票自己个儿收起来了。
李玉华的观点很简单,这是随给她的,当然就是她的私产。其他官员孝敬的大婚随礼,李玉华也没客气的分割一半,放到自己私房里去了。
“三哥怎么这么穷啊!”李玉华翻着帐簿,很为今后的生活发愁。
素霜道,“先时裴状元外任,殿下还跟太后娘娘借了一万银子,奴婢还没跟娘娘说,这银子也不知要不要还?”
原来还在外债!
李玉华简直万箭穿心!
原以为嫁给皇子以后就是荣华富贵了,没想到就是个面儿光!这要在民间,都有骗婚的嫌疑。
银子不够,李玉华也没打算填补自己私房,李玉华先问明白穆安之因何被罚走一万两银子!然后就拿着账簿跟穆安之商量去了。穆安之说,“不是分府时分了咱们两个田庄么?秋天正好有收成。”
“我也想到这儿了,已经叫来庄头问过,内务司那起子奸鬼,竟然提前把收成都拿走了。要等收成,得明年夏天。”李玉华一脸愁容,挑着薄眼皮儿问穆安之,“这可怎么着,明天下锅的米还没买呐。”
穆安之直接拆穿她,“行啦,别装模作样的了,饿着谁也饿不着你。明天找皇祖母拿些钱用。”
“你前头那一万还没还哪?”
“要不拿你嫁妆补贴?”
“我倒是愿意补贴,我不是担心三哥你忒高洁,不愿意用我的钱么。”
“那你是看错我了,我一点儿不高洁。”穆安之含笑看她这刁样。
李玉华收回账簿,“总借钱也不是法子,与其借皇祖母的钱,不如借父皇的钱,父皇更有钱。”
“我找他借钱?”穆安之立刻一副老子即便饿死也不会找他借一个铜板的嘴脸。
“不是叫你去借,我去借。”李玉华悄悄说,“原本今年咱们是有一万银子的,不是叫父皇罚没了么?干嘛不要回来啊!你要是跟父皇不对付,不用他的钱你可忒便宜他了,要是我,我非但要用,我还大用特用!你不用是打算便宜谁啊?!”
李玉华说出自己打算,“我把银子借回来,你打个欠条,以后反正咱不还!”
穆安之哪怕多些奇遇,也不禁问李玉华,“你张的开嘴?”
“这有什么张不开嘴的,你不还跟皇祖母借过钱么?”
“我那是为了给如玉,他去那荒僻地界儿,路上不能少了花用。”
“三哥你就是太实诚,你给裴状元银子做什么,你知道木香姐多有钱么!木香姐钱可多了,裴状元娶了她还能愁没钱花!”
“怎么好用媳妇的私房,那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李玉华震惊的望向穆安之,“曾经许多人向我提亲,我就遇到过一个不图我钱的人。”
穆安之:……怎么听着不像赞美啊。
李玉华深深的被穆安之的高洁品性折服了,“我果然没嫁错人哪。”
感慨过后,李玉华立催着穆安之写欠条,穆安之死都不写,把李玉华气个半死,第二天吃过早饭,李玉华没理穆安之就自己个儿坐着七宝车进宫给蓝太后请安去了。
李玉华悄悄跟蓝太后说了想跟穆宣帝借钱的事。
蓝太后问她,“你们手里这么紧巴了?”
“主要三哥性子执拗,我倒是有钱,可他死活不用,还说用我的私房让他以后抬不起头。那就让他当差挣钱呗。没事儿,明年田庄里有了收成,就缓过来了。皇祖母您别总拿私房补贴我们,这一回让父皇出钱,也是父皇把三哥的俸禄罚没的。”
蓝太后中午把穆宣帝叫过来用午膳,穆宣帝头一回见到这么会哭穷的儿媳妇。
“三哥不好意思跟父皇说,他多要面子呀,在父皇跟前,恨不能只表露出好的那一面儿,半点儿不好都不想父皇看到,他脸皮儿薄,连我的私房都不肯用。他还不让我跟父皇说哪,可与其找旁人借,父皇您是亲爹,干嘛不跟父皇讲呢。有借有还,今年先借一万,明年父皇在三哥的俸禄里扣一千,扣十年就把银子扣完了,我们紧一紧,也并不太影响平时过日子的。”
李玉华双手把刚刚宫人端上的香茶奉上,殷勤的说,“我欠条都拿来了,父皇您看成不成?”
穆宣帝:儿媳妇把公爹借钱,这能说不成么?
穆宣帝接过茶,“一会儿就打发人给你送府上去,欠条也罢了,就给你们花用。”
“儿媳谢父皇。”李玉华立刻福了两福,眉开眼笑的说,“父皇这样疼我们,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有以后加倍孝顺父皇,才能报答。”
穆宣帝语重心长,“父母对儿女的心,多是如此。”
“是,是。”李玉华得了银子,鞍前马后的拍足穆宣帝小半个时辰的马屁。尤其一句话最得穆宣帝的心,“我想着,过几天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册封大典,可得用心备一份贺礼!”
穆宣帝便觉着这钱没白给。
作者有话要说:PS:《玉玺记》参加了今年的中秋诗会,大家可以写诗留言,介时会选出优秀诗作有晋江币赠送~~~~~~
今天有些晚了,实在是事情有点多~~大家晚安~~
☆、四十六章
穆安之在府里修哉修哉的指点着花匠收拾花园子, 小凡眉飞色舞十万火急的跑来通报:
“殿下,内库赵郎官来了, 奉陛下之命给咱们府上送来一万银子。”
穆安之瞥小凡一眼, 那丫头进门儿第三天,这小子就擦前蹭后的献殷勤,如今更是成了那丫头的忠狗, 势利到小凡这样快风驰电掣就改投新主子的奴才也不多见啊。
穆安之指点着花匠把那盆点绛唇放在云石一畔, 对小凡道, “你家娘娘怎么吩咐的?”
小凡毕恭毕敬道,“娘娘说要是今儿有送银子来的, 秤明白了存在咱府银库。”
“那你就去办吧。不是长史官已经来了么,赵郎中就让长史官招待。”
小凡领命去办了。
小易轻声道, “殿下,不去见见过来的属官么?”
穆安之大皱其眉,厌恶的丢了浇花的水瓢,“不急。”
*
华灯初上。
寝室中的牛油大蜡辉映着随处可见的娇艳菊花,李玉华进屋便觉眼前一亮,随手解下斗篷递给身畔侍女, 李玉华笑,“咱们这屋儿大变样,三哥,这可真好看。”
穆安之见她一脸欢喜,也不禁笑了,支起身子倚榻道, “眼瞅就是重阳,也该应应景。”
李玉华坐在小榻桌儿的另一畔,随手把头上四五支钗环步摇拔下,哗的搁小榻桌儿,自己倒了盏茶一口干了,接着倒了第二盏,穆安之问,“你这是哪儿吃了咸的没喝水呀。”
“我这不急着回来看钱到没到库!”李玉华两眼冒着银光问,“银子送来没?”
穆安之问她,“你真跟陛下借的?”
李玉华豪气干云的一摆手,“说借真生分,父皇能要我的借条么?父皇说了,给咱们花的!不用还!”
穆安之看她一脸得瑟样,一阵无语后也不禁好笑。李玉华连灌三盏茶水,同穆安之道,“三哥,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只管告诉我,我来办。”
看那自信满满的模样,穆安之都觉着,给她安俩翅膀,她立刻就能上天。
穆安之忍笑,“眼下没什么大事,等有大事再找你啊。”
“小事找我也行的。”李玉华那模样简直就想立刻挽袖子大干一场。
“先吃饭。”
素霜过去传膳,皇子府的厨房自然比不了寿膳房的手艺,却也不差。相较于在慈恩宫用膳事事要以蓝太后为先,在自己府里用膳的感觉自然不同。
用过晚饭,穆安之方问她是如何跟穆宣帝说的。李玉华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问穆安之,“没什么不妥吧。我看父皇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还成。借钱就说借钱,没提旁的,算你聪明。我忘叮嘱你了,你走后我才想起来。”
李玉华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到穆安之脸上,逼近他,“你忘叮嘱我什么了?”
“你想不到?”穆安之可不信李玉华连这点进退都不知。
李玉华继续凑近些许,两人几乎头对头,“我原想看是否有机会提一句你差使的事,先时皇祖母不是说过父皇想让你去翰林院么,如今也没信儿了,我就想顺道提一句。可我进宫时看到皇祖母那里的摆设都涣然一新,全是为了准备下个月的立储大典,我出门前也没跟你商量差使的事,这跟借万把银子不一样,当然得小心,我就没提。”
“不用再提。既是没信儿,必然是叫人挡了。”李玉华在慈恩宫如鱼得水,也得益于她这份大事谨慎知进退上。
李玉华眉心一跳,“陆家挡的?”
“说不好,太子风头正盛,这时候多的是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穆安之浑未在意差使的事,他倒是赞李玉华,“陛下现在的那点心思都被你揣摩到了,怪道能借出银子,还什么给东宫备厚礼,你打备什么?”
“捡着那便宜的,寓意深刻的备上几样就成了。咱们还靠借贷过日子呢,再说,礼贵乎于心,金银多俗啊,我听说清贵人都耻于谈钱的。”
穆安之忍俊不禁,摸她头,“好个刁民。”
“去,你才刁民哪。”李玉华问他,“差使的事怎么办?”
“不急。”
“不急?”
李玉华秀眉微挑,“三哥,你不会还想着去北疆就藩吧?”
“如果能在年底前就藩,其实非常不错。如果年内走不了,我们就要小心了。”穆安之看向李玉华。
“小心什么?”
穆安之把面前残茶倒进菊花盆里,倚着罗汉榻的靠背道,“我在宫里生活了很久,我知道皇室中人的习惯。只有在彼此不是威胁时,才会有一点亲人的感觉。”
李玉华把这话在心里逐字思考一遍,“怎么跟我们做生意差不多,一般都是一半朋友,一半对手。”
穆安之挑眉,给李玉华正正发间的一粒珠簪,“我是希望能就藩少些是非,人这一辈子其实不长,为何不同朋友在一起过些快活日子,哪怕没有帝都这些繁华。”
“可这样走,好像逃跑一样。”李玉华仔细观察穆安之的神色,发现他没有恼怒的迹象,继续说道,“多没面子。”
“我原本就争储失败。”
李玉华想了想,“《官制》才学个开头,争储之类的不大明白。我打个比方吧。三哥你觉着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四掌柜有什么区别?”
“大掌柜权利最大,后面次之。”
李玉华将手一摊,露出个刁钻笑容,“没有区别,都一样,都不是东家。”
穆安之也露出笑容,李玉华认真的说,“三哥,咱们也没到非走不可的时候,先顺其自然呗。”
李玉华洗漱后就央着穆安之继续给她讲《官制》,穆安之任劳任怨做先生。待到夜深伴着李玉华的轻鼾入睡,穆安之小时候生活在寺庙,这养成他平和的性情,待被接到宫中,唐学士已传道圣贤为己任,在很大程度上,对于穆安之的性情有一种压抑。君子不是一日练就,年轻时不能快意恩仇,而是周旋于宫廷的权势争斗,争储的失败以及那个奇异的梦境令穆安之的性情出现极大的逆反。
不过,他依旧是穆安之,少时寺庙生活的熏陶令他歇斯底里的发泄后慢慢恢复到从前的平静。
穆安之竟有些羡慕李玉华每天神采弈弈的精气神,不论是去弄钱,还是去巴结蓝太后得好处,李玉华每天干劲十足。
而且,平常帝都这些亲贵大臣们说起权钱好处,无一不是光风霁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玉华这样的奇葩,对权势富贵有着不假掩饰的热情。
兴许是李玉华热情的光明正大,穆安之竟也不觉讨厌,用李玉华的话说,“天底下谁不喜欢钱,谁不喜欢权。庙里和尚还要分主持长老知客僧哪,哪里来的众生平等,我不管旁人,我就要站的高高的。”
那种理所当然的嘴脸,穆安之竟不能说她贪婪,反有些赤子之心的意思。
反正李玉华就是这样的人,活的明明白白,睡的踏踏实实。
*
第二天一早,李玉华拉着穆安之在小校场打了两趟拳一起吃早饭,早饭后李玉华与穆安之一人端一盏香茶漱口,李玉华轻拭唇角,问,“素霜小易小凡,今天可有什么事?”
素霜道,“府里各处要采买的单子交上来了。”
李玉华一听是花钱的事,手掌在榻桌上轻轻一压,“这个等我回来再说,还有么?”
小易禀道,“府里属官已经到齐,殿下何时有空,他们过来给殿下见礼。”
“属官?”李玉华看向穆安之。
穆安之起身,“这事不急,先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待到门口上了车驾,李玉华方问,“什么属官?”
“《官制》还没讲到,皇子府都会配属官,二十人左右,辅助我平时差使的人。”
“都是些什么人?”
“不是些眼瞅要入土、只懂知乎者也的糟老头子,就是朝中亲太子系的,要不就是被吏部晕头晕脑发配过来的吧。”
李玉华,“你这论断可真乐观。”
穆安之笑,“等回府后你跟我一起见见他们。”
李玉华眼睛一亮,扭了扭手指,状似很自然的说,“这是应当的。我虽还没学到《官制》里关于属官的部分,可想来跟县尊大人手下的师爷幕僚相仿,既是给咱家做事的,当然得见见。”心里已是欢喜的打了两个滚儿,内宅的事该她做主,外头的事是三哥当家,现在三哥主动让她参与,这就表示三哥对她才干与人品的信任啊!
李玉华轻咳一声,握住穆安之的手,“三哥。”
这只滑腻柔软温热的小手直接让穆安之心跳狂飙,那种萦绕而至的幽香更是令他面色微变,“做什么,别这么拉拉扯扯的,咱们之前可说好的。”
李玉华眼睫一闪,说了一句,“三哥,咱俩都没娘疼的人,我以后一定好好心疼你。”
仿佛一阵暖流骤然袭上心头,良久,穆安之将另一只手覆在李玉华的手背上,温声道,“我比你年长,该是我照顾你。”
李玉华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盖了上去,她的眼眸深处有一种很幽深坚定的东西,像暗夜的星,如深渊的火,虽则微弱,依旧跃动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PS:这两天事情有点多,行文思路又有一点变化,更新就拖迟了,大家晚安~~~~
中秋节赛诗会的事说一下~
参加方法:就是大家评论的时候第一行写上"中秋赛诗会"字样,之后写上诗作,诗词均可,要与《玉玺记》有切合度哟~
☆、四十七章
杜长史掸掸身上长衫, 视线在窗外墙角下迎风盛开的小白菊上打个转儿,回到一畔坐着闭目养神的华长史那一张堪比含苞之菊的老脸上。张张嘴刚要说话,就见门被一把推开, 进来个两眼贼光的家伙,真的,要不是这家伙也是持吏部的就职文书过来, 杜长史都不能信这人竟也同是皇子府的属官。
梅典簿搓搓手, 满面虚伪奉迎的笑, 作揖作的却不大规范,带着一股子乱七八糟的江湖气, “二位大人,我打听啦,殿下和娘娘早上乘王府车驾出门了,今儿上午是见不着啦。”
杜长史又掸了下长衫,温文尔雅的端起手畔茶盏,温文尔雅的呷一口, 温文尔雅的点下头, 喉咙里发出一个字, “嗯。”
华长史嗯都没有嗯,梅典簿直接怀疑这位老人家是盹儿过去。毕竟一过中秋, 天一日较一日的寒,早上当差,是有些让人想盹儿。
杜长史温文尔雅一上午,华长史据说写了幅不错的大字, 梅典簿忙着跟皇子府的其他属官搞关系,中午还特意拿出一锭银子给厨下让给大家添菜,种种作为,很不得温文尔雅的杜长史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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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华心里记挂着见长史的事,中午在慈恩宫用过午饭就拉着穆安之回府了。在屋里特意补了补胭脂,对着镜子臭美一回,扶一扶头上小金钗,自觉貌美倾城的对着穆安之一笑,“三哥,你看我这样可以吧?”
“岂止可以?非常可以。”穆安之打趣一句,李玉华紧跟就说,“那咱们就去见属官吧。”
“等我喝完茶。”
“茶什么时候不能喝,这就去吧。”
见属官自不能在后宅,穆安之吩咐小易在银安殿召见诸属官。
李玉华披一袭金光闪闪的织金斗篷,头簪金钗,脚踩宫靴,虽则矮穆安之大半颗头,却端的是气派非常。
相较之下,穆安之显的随意又散漫。
待到银安殿,小易在门口宣一声:
殿下娘娘驾到!
诸属官以杜长史为首,纷纷起身,躬身相迎,当然,大家难免不着痕迹的惊讶一下,怎么第一天拜见殿下,皇子妃娘娘也来了。
反正,皇子妃娘娘已经来了,也不能再让娘娘回去。
李玉华悄悄挽住穆安之的手,掌心有些汗湿,穆安之知道她是第一次见属官,兴许是有些怯意,温柔回握,视线也安抚的看向李玉华。结果发现这丫头兴奋的两眼刷刷冒光,穆安之白浪费了一番安抚,小手也白握了,正想脱出手来,李玉华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略带兴奋的笑,两人已走到宝座前,穆安之携李玉华一起坐,两人交握的手顺势分开。
然后,李玉华换一只手继续捏着穆安之的一根手指。
诸属官行大礼。
穆安之神色淡淡的,“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大家一个个木桩子似的恭身肃立,从李玉华的角度上,只能看到不同的黑白脑瓜,黑的是年轻属官,白的是年迈属官。穆安之道,“既到了府里,用心当差就是。”
大家齐声,“是,谨遵殿下教诲。”
“还有什么事没有?”穆安之问。
杜长史上前一步,“暂无事可禀。”
穆安之刚要说没事就退下吧,李玉华捏住穆安之手指的两根手指突然用心一钳,穆安之话一止,李玉华道,“三哥,咱们去看看各位大人当差的屋舍可好?”
穆安之想若是自己不答应,怕还得被钳一下,这丫头素来难缠,穆安之便道,“走吧。”
李玉华瞧着屋舍都好,一水的青砖灰瓦,屋子齐整干净,只是约摸大家都是新搬进来,显得空旷了些。李玉华先是闻到一股清而不烛,香而不腻的清雅香气,视线落在书案一畔的一只青烟袅袅的三足青玉香炉上,点头道,“好香。”
杜长史谦道,“娘娘过奖了。”
“香是好香,人是雅人。”李玉华虽嗅不出这是什么香,但她一进屋只觉香气清透,便知是好香。她赞人是赞惯了的,随口一说。
杜长史却觉着,皇子妃娘娘倒真是个贤良人,他都猜到三殿下原是想让大家散了的,还是皇子妃娘娘一句话,三殿下方有施恩于下的意思。
李玉华的视线在杜长史身上精工细作的官服上一扫而过,与穆安之去了华长史的屋子,书案上摆着几本旧书,正中墙上悬一幅闲云仙鹤图,李玉华笑,“书画我就不懂了,三哥你看这画如何?”
“华长史是江南有名才子,三十年前便以书画双绝名震江南,先帝因久闻名声,宣诏翰林供职书画院。我听闻华长史自号闲鹤散人,这画中之意正对华长史字号。”
华长史抖着一把仙风道骨的美须笑道,“殿下实乃懂画之人。”
及至审理正、副审理正、典膳正、副典膳正、奉祠正、副奉祠正、典乐、典宝正、副典宝正等官员,皆各有其所,夫妇二人都瞧了一回,方回后宅。
李玉华屋里喝口茶,去了发间金钗,翘着腿跟穆安之打听,“那杜长史什么来头,瞧着傲气了些。”
“也没什么来头,他兄长不过吏部尚书而已。”
“难怪了。”一听杜长史有个做尚书的兄长,李玉华登时精神一振。
“别瞎美,杜尚书是嫡子,杜长史是庶子,杜家嫡庶失和,大半个帝都城都知道。”
李玉华:……
李玉华是不肯承认自己有些失望的,她说,“失和就失和呗,就是亲兄弟,也有为了二亩地打的亲娘都认不出的,何况这还不是亲兄弟。也不知这些大户人家怎么想的,这不是一个娘生的,能齐心么。”
李玉华吩咐小凡,“眼瞅也是重阳节了,搬些应景的菊花给长史司的各位大人摆一摆。”
小凡下去挑选菊花,李玉华心里琢磨着那位用名贵香料的杜长史,闲云野鹤的华长史,一脸滑头跟前蹭后的梅典簿,还有几位瞧着身上衣裳不大好,绸料支支愣愣,染色明显轻浮……明显家境不大好,还真应了三哥的话,好的发落不到他们这里来。
李玉华不甘心,“咱们府属官的单子有没有,三哥,我想看看。”
李玉华在府里是要啥有啥,说啥是啥,穆安之都随她。李玉华伏案用功了三天,打算改一改府里规矩。
第一件就是减了膳食,她计算过,她与穆安之每餐六菜两汤四样面点小食就足够了,也并不寒酸,现在每餐等闲一二十样菜,很多动一两筷子便撤下了,其实很浪费。
用穆安之的话说,“吃不完下头人也会分一分。”
“可原本大家也各有份例,咱们这里剩的多了,他们的份例也就剩下了。何必摆那虚排场,倒不如这样简简单单的,给旁人知道也得说咱们节俭过日子。”
第二件事,李玉华让小易去统计了长史司各属官的出生年月,还有家中人口,妻子儿女几人,都何时出生等事。
第三件事,李玉华拿出一百两银子,打发人去买些陈米,她与穆安之亲自送到天祈寺施粥行善。二皇子找穆安之好几遭,都没找到人,问起来都是,殿下到庙里去了。
穆安之李玉华到庙里住了两天,请了九部佛家经典回来。
第二天到慈恩宫,蓝太后问起他们怎么到庙里去了,李玉华就等人问哪,笑道,“三哥的主意,眼下就是立储大典,我们也没什么表达的,就买了些大米,送到天祈寺,请天祈寺的高僧们帮着施舍出去,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积福。”
“皇祖母也知道,我自幼在佛寺,让我想别的敬贺之法,我怕是不如旁人。立储时也会施恩天下,我们也帮太子积德积福。”穆安之场面话说的也很溜,他主要平时懒的讲,觉着有一天痛快一天。可瞧着李玉华成天跟个陀螺似的忙“大事”,就李玉华心里的“大事”,她不说穆安之也能明白。穆安之总不能光看李玉华一人忙,那就太不男人了。
蓝太后一脸慈爱,“这法子哀家都想不到,可见你们有心。”
穆安之依旧淡然,李玉华只要被夸就是满脸开心,太子妃笑道,“三弟三弟妹这样的盛情,我心里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
听到这个声音,穆安之唇角划过一丝厌恶,李玉华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祝福,亲亲热热的对太子妃说,“这都是应当的。眼下便是立储大典,我们也帮不上旁的忙,无非就是各尽各的心。”
穆安之不觉好笑,想这丫头真是把这虚情假意也说的这般情真意切。
太子妃真是松口气,先时就是这夫妻二人占着玉安殿不想搬家,眼下盛典将近,太子妃真担心他二人再出夭蛾子。太子妃笑,“二弟妹念叨你好两日了,有事跟你商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