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南瓜做的,一摔便摔坏了。
容临面色不佳,伸手擦了擦,修复一番,将它重新搁在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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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涟回了自己的住处,瞧见田箩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便是放心了。田箩过去问她:“怎么才回来?”
阿涟一一同她说了。果然,听罢田箩就一脸遗憾道:“早知道便随你一道送萧枣了。”田箩虽然想见见这两位大人物,可朴实的性子使然,到底关心阿涟多些,说道,“你说容临上神生气了?”
阿涟点头,便是再愚笨,也能看出容临上神的不开心。
田箩道:“可容临上神不是答应了指点你吗?”
虽说如此,可阿涟觉得,她惹他生气了,今晚他会不会来还是个问题。
田箩眨眨眼道:“我帮你想法子。”
容临上神素来是个守时之人,说是三更,也没摆架子,三更便过来了。
半夜的碧波池静谧神秘,最是适合男女幽会。他一路过来,已经看到有好几处草丛在剧烈晃动了。
容临随手布了一个结界。
眼瞧着三更已到,那鱼妖还未到,上神的脸已经开始垮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尊师重道的弟子。
容临等了半刻钟,心道身为上神,这半刻钟已是给足了面子了,若是这鱼妖在半刻钟内能赶来,并且同他道歉解释,他也可大度原谅她,反之,便是她法术不精要被赶出九霄阁,他也不想再管她半分了。
半刻钟后,容临准备拂袖走人。
刚转身,才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喊他。
“上神!容、容临上神!”那声音急促又清脆。
容临捏了捏宽袖之中的拳头,本是不想再理睬她了的,可良好的休养使然,还是转身看了她一眼。
却见那柳树夭曳处,月影倾斜,貌美如花的少女穿着一身比月色还要皎洁的襦裙,裙摆层层叠叠,轻盈翩然。她微微张着嘴喘着气,胸前起起伏伏,两颊红润,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忸怩着攥着这身精致贴身的襦裙,缓步走到他的跟前:“…上神等很久了吗?”
走得近了些,身上少了平日的鱼腥味儿,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属于少女的清甜气息。
容临怔了怔,眸色微微有些幽深,语气平淡道:“嗯。”
她道:“是我的不是,害上神久等了…”她抬手挠了挠头,又上下打量了他,微笑道,“上神换衣服了吗?穿这身真好看…”
还低头瞧了瞧:“上神的腿真长。”
哦。容临淡淡想,他别的地方也很长。
第9章 裙子
这小鱼妖,害得他都有些心绪不宁了…他当即板着脸道:“为何来得这般迟?”
阿涟本是想岔开话题的,但这招不管用,只得老实交代道:“要见上神,便私下拾掇了一番,又给上神做了糕点,所以就迟了…”
容临自然看出她精心拾掇了一番。她本就生得异常的美貌,平日里是不施粉黛的,瞧着稚嫩水灵,一番打扮,更是…他忽然想到适才他看到她时的场景。
容临没有再说话。
阿涟攥着双手,悄悄抬起脸,看了看他。
见上神高高在上,如隔云端,衬得她越发的渺小卑微。如此卑微的她,竟叫上神等了她半刻钟。
容临道:“你要清楚自己来九霄阁的目的,不需要打扮得花枝招展。”
阿涟忍不住道:“上神不喜欢吗?”
容临被她直白的话噎了一下,他自然明白,她仰慕他,今晚精心装扮,也是因为他。可他身为上神,她不过是磕磕绊绊才进了九霄阁的新弟子,他俩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想起方才那几处晃动的草丛,容临明白,虽然不可能,可来段露水情缘,倒是可以的。只可惜她爱慕的是他——他素来洁身自好,绝对不会同她做那种事情。
容临没有回答,开始直奔主题,指点她这两月修行的法术。
阿涟是新入学的弟子,五行法术都要涉猎,不过学得都是一些基础,在容临看来,自然是不难的。待基础练的差不多了,这五行之中,便可选择其一来钻研。她乃花鲢,水系法术自然是上佳之选。不过,这也得等到能通过测试,若是不能,只好收拾包袱回她那小池塘了。
阿涟虽然愚笨,可这些基础法术,学起来并不难,加之她知晓自己的能耐,在课堂上格外认真,目下再由容临亲自指点,倒是有些轻松。其他法术还好,没有多大问题,偏生栽在了火系法术上。
也难怪了,身为湖中生长的鱼,自然是最怕火的。
容临见她这副窝囊样,使了个燃火决便吓得蹦到老远,也不得不狠狠瞧了一下她的脑袋,呵斥道:“有什么好怕的。”
阿涟见自个儿身上这身裙子也被火烧了一角,不由得道:“裙子…”
容临的脸色不大好看,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念着裙子。
阿涟又看他一副生气的模样,也不再心疼裙子,只好学道:“我乃水族,畏惧烈火也是正常的,不过上神放心,我会努力克服的,还请上神多多指点。”
容临听了总算舒坦了一些,走到她的身后,伸手虚虚环住她,捉着她的双手,才道:“你方才的手势就不对…”
哦。阿涟直直的看着上神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那手白皙匀称,比她大上许多,甚是修长,如玉一般。
阿涟道:“上神习的是何系法术?”
容临纠正她的姿势,才道:“火系。”
阿涟的眼神暗了暗。容临恰好将她放开,走到她的面前面对着她,见她眼神黯淡,便道:“所以你要将火系法术学好,可明白了?”
阿涟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容临也不过随口鼓励罢了,他的真身乃凤凰,凤凰五百年一次涅槃,最擅长的自然是火系法术。她一尾小小花鲢,他自然不奢望要她主修火系法术,只是不希望她学习基础时,就有火系法术这方面的短板。
上神耐心,阿涟也稍稍克服了对火系法术的畏惧。虽然没有达到容临的期望,可他做事有条不紊,素来不急于求成,见她已经很努力了,也并未多责备。
之后容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已经一个时辰了。
见上神一副要走的样子,阿涟点了点头,感谢了一番,又忍不住扯了几句:“上神要尝尝我做的糕点吗?”
容临心道:糕点有什么好吃的?他淡淡望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充满起来,则道:“有什么?”
阿涟自腰际将那玉葫芦拿了出来,自里头端出了做好的糕点,双手奉上:“绿豆糕,很清淡的。”
容临想起先前她问自己的口味,心道这小鱼妖果真是步步为营,看似傻乎乎的,其实还有些头脑的。容临给面子的拿了一块,觉得这绿豆糕清香绵软,尚可入口。
他多吃了一块。
嘴里尝着绿豆糕,鼻间闻着这小鱼妖身上的气息。今日她抹了香,不过这香选得倒是恰到好处,并未叫容临心生反感。出身水族,身上难免有股鱼腥味儿,可比起海族那些个浓重的咸腥味儿,这小鱼妖身上的味道便清淡了许多。若是不仔细闻,压根儿就闻不出来。只可惜容临的鼻子灵。
见她还心疼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被烧毁一角的裙摆,容临便道:“日后不必穿得这般隆重。”
阿涟点点头,又语气惋惜道:“这裙子可是鲛绡制成的…”
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馀金,以为服,入水不濡。可见这鲛绡珍贵。当初她要来九霄阁时,阿雱见她一身穷酸模样,便拉着她置办了这身襦裙,省得连身像样的行头都没有。阿雱行事就是如此,既然要选便选最好的,可怜了阿涟,这身襦裙可是花了她整整一百年的积蓄。
容临道:“不过是鲛绡罢了,上回我寿辰时,织锦神女仿佛赠了我几匹云锦,改日我送你一匹,你去置办几身衣裙。”
鲛绡虽珍贵,又哪里比得上云锦?
却见这小鱼妖鼓了鼓腮帮子,小声喃喃道:“可是我就要鲛绡。”
这胖头鱼…真是没见过世面!容临觉得额头突突直跳,也清楚,这鱼妖来自洞泽湖,那小地方,哪里听说过什么云锦,自然将鲛绡视作珍宝了。
容临有些生气:“随你。”这便摆着上神架子,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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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阿涟下学,回到自己的住处,田箩便说道:“阿涟,有你的包裹。”
夷璋夷珪二女恰好进来,瞧着搁在几上那不起眼的包裹,夷璋就笑道:“又寄什么土特产过来了?”
阿涟也有些好奇,想了想,觉得应当是阿雱给她寄来的,莫不是洞泽湖的水草?若是水草,那也的确算是土特产了。
田箩最喜欢拆包裹,催着她拆,见她动作慢吞吞,索性代劳了。
哪知这包裹一打开,便隐隐泛出柔和的莹光来,瞧的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田箩一怔,反应过来,才将里面那条缀着珍珠、精美无双的裙子拿了起来,在身上比划道:“这裙子真好看…”
裙摆有七八层,可看上去却是轻盈垂顺,薄如蝉翼,且这裙子本是雪色,细细瞧着,却又能看到上头霞光流转,美不胜收。这裙子若是穿在身上,那得多好看啊!
阿涟也顿了顿。
这裙子的确好看,最关键的是…阿涟上前抹了一把。
还是鲛绡制成的。
第10章 娇憨【已补全~】
夷珪夷璋二女自然也是识货的。鲛绡价值不菲,便是她们这些个海族贵女,也唯有在特殊场合才会穿此类鲛绡制成的裙子以撑场面。
再说这鲛绡,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夷璋自认自己穿的是一流的,可眼前这身裙子,这质地,却是她们都没有见过的。这鲛绡,没有数千年修为的鲛人,是织不出来的,便是有了这鲛绡,作成如此精美的襦裙,也是极了不起的手艺。
这俩月一来,夷璋见这胖头鱼虽然模样生得不错,可打扮的却是一副土包子模样,平日里穿得又是九霄阁统一的弟子服饰,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裙子?如此寒酸,她自然以为,这寄来的包裹,里头也是些寒酸的土特产。
未料竟是如此华丽精致的襦裙!
夷璋心中忿忿。夷珪虽然诧异,可面上的表情却是比她沉稳许多,她稍稍敛睫,复又缓缓抬眼,眸光落在田箩手里的那条裙子上,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失神。
夷璋环着手臂讽刺道:“怎么?可是勾搭上了什么贵族公子?出手还真是阔绰。你这胖头鱼还真是深藏不露呢。”
夷璋这话便有些难听了。不过在她看来,以阿涟这等身份地位之人,是绝对买不起这身衣裙的,她没钱没势,也唯有这张脸蛋尚可入目了。如此一来,这衣裙哪里来的,再是清楚不过了。
夷珪劝道:“莫要乱说。”
夷璋撅嘴道:“表姐。”她平日里不挤兑她们两句便浑身不自在,夷珪虽然不同她一般瞧不起阿涟同田箩,却也从未不会为她俩说话的,今日倒是偏向她们了。
夷珪用眼神安抚夷璋,缓缓走到阿涟面前,抬手抚了抚田箩手里的衣裙,说道:“夷璋没有别的意思,阿涟你不要往心里去。这裙子的确好看,很适合你。”
夷珪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俨然一番海族贵女模样。
阿涟微微笑道:“我没往心里去。”
到了私下,田箩褪去面上欢喜,扯着阿涟的衣袖紧张兮兮的问道:“你老实同我说,这裙子是谁送的?”她一双明亮的眼儿直直望着阿涟,担忧道,“你可别做什么糊涂事儿。”
田箩自幼她娘亲教导要贤良淑德,这从一而终更是耳提面命。来了这九霄阁,虽涨了不少见识,却也让田箩见识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中一样便是不少男女弟子随随便便就来段露水姻缘,亦或是为了提高修为,便脱了衣裳双修。此类种种,在田箩看来,实在是不堪入目。
阿涟笑了笑道:“难不成你也信夷璋的话?”
田箩没说话,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
阿涟摸了摸捧在怀里的裙子,低头瞧着裙子上精致的花纹,一面轻轻抚着,一面喃喃说道:“这裙子,约莫是容临上神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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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夷璋还未消气,语气娇纵的对着夷珪道:“方才表姐怎么替那胖头鱼说话?”
夷珪道:“毕竟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你的言辞有些过了…”
夷璋轻哼一声,“先前却不见表姐劝过我。”她瞧着大大咧咧的,行事也莽撞,可到底还有几分机灵在的。
夷珪想了想,勾唇看向夷璋,说道:“我也是为你好,日后,你少惹她为妙。”
“为什么?”夷璋道,“那胖头鱼又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在东海的时候,夷璋凭着自己的身份,平日也算是众星拱月,也没什么人敢欺负她,或者抢她的风头,可到了这九霄阁,自是明白了天外有天,她这身份,早就不够看了。也唯有欺负欺负同室的那两个身份低微的,心里才稍稍舒坦一些。
夷珪神秘莫测道:“你可知道…今日那裙子,是何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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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阿涟动作利索的来了碧波池。
昨日她巴巴的让上神等她,今儿自然不敢再迟到了。而且还早早到了呢。只可惜到了约定的时间,还不见上神的踪影。
待三更过了两刻钟,才见上神英俊的身影姗姗来迟。
阿涟半点都没有不耐烦,瞧见上神,反而开心的跑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我还担心上神出事呢。”
容临见她身上穿着九霄阁新弟子的统一衣裳,一张俊美就这么端着,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身为上神,自然不会出事。今日刻意来得迟些,不过是因为昨日她还他等了半刻钟,今儿叫她等回来罢了。
容临不答,阿涟也未多问,只笑容甜甜,又难得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憨,绞着手指道:“那裙子,我很喜欢…”
容临看了她一眼。
阿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上神送我的裙子,我舍不得穿。”
容临这才“哦”了一声,表情也稍稍缓和了些。
阿涟小声说道:“我已经有好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容临闲来无事,对这小鱼妖也了解了几分,晓得她在洞泽湖的时候,的确没什么朋友,近些年,也唯有那螃蟹一个朋友。这一点,容临倒是感同身受,不过他同她不一样,他是高处不胜寒,越是高高在上,越是难有交心的朋友。
他低头看她,一张雪白小脸甚是惹人怜爱。他虽心善,可对于这些个姑娘家一向是能避就避的,三番两次帮她,也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上神说道:“你若是喜欢,改明儿我再送你几身就是了。”
阿涟忙摇头,一把抓着他的手臂,“不用了,上神待我已是恩重如山,我怎能让上神再破费…”她眼波流转,微笑道,“皆道是礼尚往来,上神的生辰是何时,待上神寿辰之日,我定送一份礼物回报上神。”
容临起初还存着几分怜惜,目下听着她这番话,登时豁然开朗了。
他由着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目光高冷,淡淡的看向远方。
这小鱼妖啊,拐着弯套他的生辰…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容临翘了一下嘴角,说道:“你倒是运气好,我五百年过一次生辰,离下次刚好还有半年。”
阿涟笑声清脆,眼儿弯弯凝视着他:“那是我同上神有缘分。”
容临堪堪撞上身侧少女充满仰慕的眼睛。那眼睛晶亮清澈,像两汪清泉,令他的心脏猛然跳动了几下,半晌,才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她的怀里抽了出来,声音冷淡道:“赶紧练习法术吧。”
“好!”她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冷淡,开心应道。
离开的时候,容临道:“明日我要出席青提帝君的婚礼,这几日你就自己练习。”
阿涟道:“青提帝君不是已经成亲了吗?”洞泽湖虽是小地方,可像青提帝君这般的大人物,若有什么动静,那里也是有所耳闻的。
“贵圈素来乱,成亲就闹和离,和离了又玩带球跑,办完满月宴又办婚礼,不知道折腾多少回了。”
阿涟睁大了眼睛感叹道:“城里人可真会玩。”
她又问,“那上神要去几日,何时才会回来?”
容临说道:“两日便回,明后两日你不必在此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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