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茫最后还是自己去的望舒府,他出示了玉佩,顺利通过了望舒府的门禁守备,而后走在了檐角飞翘的风雨连廊之下。

望舒府仍是与他记忆中一般通幽,到处都透着一股极具慕容怜特色的疏懒气息,院子里随处可见夏榻,软衾,小扇,茶桌。屋檐下挂着金丝绣眼鸟的鸟笼,里头的禽雀儿栖在木枝上,也和它们的主子一样的懒洋洋,不爱搭理人。

与内庭守备作了求见禀报,顾茫便来到望舒府中庭等待,那里有个偌大的花园。

顾茫记得这个院子,他小的时候,这座院子里有秋千,有倚在墙边的竹马,还养了一堆小鸡小鸭小兔子。孩子都喜欢这样的花园,慕容怜也不例外,时不时就来在这里打秋千,撵着小动物满园撒野。而当公子不在的时候,顾茫这些小奴隶也会跑进去,借着喂养小鸡仔的名义,偷得浮生半日闲。

有一次院内无人,顾茫坐在秋千上玩,晃着晃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结果慕容怜进来一看,大怒。当即就把顾茫从秋千上推了下去。

“你这个贱奴!我的东西你也敢碰!”

“来人!这个秋千我不要啦!给我拆下来!丢到坑里当劈柴烧!真是脏死了!好晦气!”

那时候慕容怜的神情犹在眼前,张牙舞爪地那么夸张,好像顾茫有毒,沾到一点跟顾茫有关的东西,他就会毒发身亡似的。

顾茫被他从睡梦中推下秋千,半天才缓过劲儿爬起来,等他坐直了,转过头,慕容怜那叫叫嚷嚷的狰狞表情忽然就凝住了。

“你……你……”

顾茫在他那苍白的脸色中抬起手摸了摸额头,结果一掌的血。小孩子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呆愣一会儿,哇的一下子就哭了。

他一哭,慕容怜就慌了。

慕容怜道:“你你你……你活该!!你这个小贱奴!”可看着顾茫额头的血越流越多,慕容怜就怕了,往后退了两步,居然掉头就跑。

顾茫就坐在地上哭,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额头又摔得那么痛,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滚,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哭到昏天黑地时,院门口匆忙忙跑来一个女人——

“阿茫,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呀,怎么摔成这样了?快让林姨看看……”

林姨是望舒府最丑的女佣人,她的整张脸都烧烂了,五官模糊到宛如厉鬼,府邸里所有人都嘲笑她,所有孩子都畏惧她,只有顾茫与她亲。

顾茫从小没有父母,不知道被爹娘疼爱是什么滋味,而林姨那时候会偷偷塞给他点心,会给他裁小衣裳,教他认几个字。他能从那么一些微末的照顾里,去努力汲取一点点与“亲情”有关的感受。

所以他一看到她,就愈发害怕地大哭道:“泥姨!泥姨!我要死啦!”

他那时候大舌头,那么小的孩子,讲话都还不利索,总是发不对“林”的音,而是管她叫泥姨。

“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的啊,林姨看过了,没关系的,阿茫乖,林姨带你去包扎。”

丑兮兮的女人把脏巴巴的孩子从尘土里抱起来,饶是过了那么多年,顾茫依旧记得她身上的那种温暖和香味——那时候他曾想,如果他有娘亲,那么阿娘的怀抱,应该就是这样的。

他从来都不觉得林姨丑陋,她的眼睛总是那么清澈,那么温柔,让他总觉得她烧糊的五官像是一盏已经摘不下来的假面,而假面背后藏着的,合该是一张秀美绝伦的脸。

他伸出小手,颤巍巍地搂住她的脖子:“泥姨……”

林姨将他抱去了望舒府的坐府药修那边,一路上他血流不止,哭得很凶,看到药修也并不配合。

林姨就蹲下来逗他,分散他的注意:“叫林姨。”

顾茫含着泪,抽噎着:“泥姨。”

“林——姨——”她耐心地拖长音调与他重复。

“泥——姨——”他笨笨地说。

坐府药修是个中年男人,对这个卑贱的孩子和这个丑女人冷眼相加,治病归治病,嘴上却阴阳怪气地嘲笑道:“这个蠢孩子又什么好教的,教出来以后也是给慕容公子当牛做马的命。”

林姨的眼梢似乎微微抽了一下,仿佛压制着什么不可见人的情绪。但她受惯了欺凌,知道以自己的地位争这些口舌之快也毫无用处,于是对药修笑了一下,又转过头,摸了摸顾茫布满泪痕的小脸:“来,喊林姨。”

顾茫依稀能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态,他似乎是卯着一口气想要给自己和林姨出头,于是很努力地憋红着脸,也顾不得头上的疼了,歪着头较劲道:“泥,泥……泥姨……”

药修在旁边理着纱布,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顾茫就在那刺耳的笑声中愣了一会儿,哇地一声哭得更伤心了。他其实很努力地想要咬准字音,把泥姨老老实实地念成林姨,可是奶声奶气地总是说不清楚,他觉得好丢人,大概自己真的是个笨孩子,以后只能做牛做马的,这个药修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只有林姨心疼又温柔地看着他:“很好了,阿茫以后会念清楚的,乖,不要难过。”

“丑女人哄贱娃娃了,哈哈哈——”

林姨丑吗?

不,在顾茫心里,林姨是世上最美的姑娘,有着一双凝载着芳菲十里的凤眸,一双人间四月般的臂膀。

他那时候暗下决心一定要快快长大,捋直了舌头,能够好好地唤出她的名字——可是他终究是没有等到。

林姨在他四岁那年就去世了,她临终前告诉了顾茫一件事,而那件事最后成了顾茫留在望舒府、与慕容怜不争不闹近二十载的理由。

那个女人,她说……

“特使。”身后忽然有人这样唤他。

顾茫从回忆中抽神,他眨了眨眼睛,让眼角的湿润淡下去,而后回过头来。望舒府的总管正站在廊庑边:“已经禀奏过主上了,主上有请。”

第135章 时慕容怜

慕容怜正歪在内庭小院的一张春榻上吸着水烟。床头小几搁着几本闲书, 一壶小酒。

他见顾茫进来,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大口浮生若梦, 缓然吐出,吩咐左右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佣人们退下了,院落中只剩了他们两人。

慕容怜懒洋洋地躺在竹榻上,也不正眼去看顾茫, 只敲了敲烟锅里的灰烬, 然后重新叼回嘴里,冷笑道:“火球儿还真有趣, 派个特使来我府上,居然还是个戴着覆面披着斗篷的——说罢,有什么事儿。”

顾茫道:“是我。”

慕容怜一听他的声音,顿时被吸入的烟给呛着了:“咳咳咳!!”未几他起身, 脸上飞快地闪过了许多情绪,震惊、焦虑、憎恨、犹豫……甚至还有一些旁人并看不透的复杂内容在里面。

“你?你装成个特使来我这儿做什么,找揍?”

整个重华除了极少几个人, 没谁知道顾茫此刻是恢复记忆的状态, 顾茫自然不会在慕容怜面前表现出太多的清醒。他是蛰伏在燎国五年的探子,伪装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他佯作迟钝道:“你别生气,我来还你东西。”

“……”

“主上说过, 不能随便要别人的好处。所以我来把这个圆环还你。”

说着他将那枚蓝宝石扳指褪下来, 交递到慕容怜手里:“谢谢你把它送给我,但它什么用都没有, 我不喜欢。”

“……”

慕容怜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差点儿没跳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扳指羲和府上有几百枚。你要是中意亮闪闪的小圆环,我还可以多送你几个。”

“屁!他的那些能跟这个比?!”慕容怜怒气冲冲地劈夺过来,“这可是——”

顾茫一脸平静地等着他说。

“这、这可是、可是……”慕容怜却好像噎住了,噎了一会儿,他眼里闪动着些明暗不定的光,随即恶狠狠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这本来就是借你的,什么时候成了送你的?哪怕你不来还,我过两日也会去羲和府要这扳指,你少给我自作多情!”

他说着,重新把扳指套回了自己拇指上。

顾茫心中暗叹,果然慕容怜也并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这枚指环的秘密告诉他。不过他原本也就只是想试一试而已,他来望舒府的目的,其实只是想回来自己走走看看,这个宅邸里终究还是有一些他太过怀念的痕迹。

慕容怜见他一直不怎么说话,盯着他来回看了一会儿,问:“怎么着,被周鹤折磨傻了?倒是回个声啊。”

顾茫钝钝道:“我不傻的。”

顿了顿,瞥了一眼慕容怜的烟枪,说道:“抽这个的人才傻。”

“你——!”

顾茫道:“你又要生气了。你总是生气。好了,我是一只好狼,不惹你不开心。东西送完了,我回去了。再会。”

慕容怜看着他转身,狭长的眼睛蓦地眯起,等顾茫走到了庭院月圆门的旁边,慕容怜忽然阴森森地说了句:“站住。”

他踱步到顾茫身边,绕着顾茫看了一圈,吐字道:“顾茫。我怎么记得你去蝙蝠岛之前……已经恢复了不少神识?”

“……”

纤细的金色长柄烟斗伸出,勾嘴抵着顾茫的下巴,将之强行抬起,慕容怜眯着桃花眼,说道:“你不至于还觉得自己是头狼吧。”

“……”

“让我想想……你今天来这里,莫不是来怀悼你那位泥姨的?”

顾茫蓦地一顿。

随即侧过脸:“那是谁?”

“……”慕容怜不吭声,眼神诡谲地盯着顾茫看了一会儿。

两人僵持着,庭院里起了一阵清风,吹得顾茫斗篷袍袖猎猎拂摆。慕容怜说:“你当真想不起她是谁?”

顾茫摇头。

“你最好不要跟我说谎。你跟我这么久了,欺骗我会是什么后果,你心里应当很清楚。”

“我不清楚。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茫说着,抬手打开慕容怜抵着他下巴的烟斗,鼻梁上皱:“味道真难闻,你怎么会喜欢这个。”说罢打了俩喷嚏,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向院外走去。

他看似装的淡定,但其实心砰砰直跳。

——慕容怜怎么会忽然跟他提起泥姨?

他恢复记忆的事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情,是有人向慕容怜泄了秘?还是慕容怜并无把握,只是在试探呢……

一路心里打鼓地走着,出了望舒府,顾茫原地站着思忖了片刻,却理不出什么头绪。最后他叹了口气,决定先不再想这个问题了,而是绕路去了一趟姜宅。

他实在是受不了慕容怜现在嗜烟如命的样子,慕容怜这人很野,自幼没爹,母亲赵夫人去世后就再也没人看得住他,而且至今也没娶媳妇儿,说起来是个穿金戴银的贵族老爷,其实也就是个作死无人管的单身汉。

顾茫觉得他再这样子下去不行,所以打算趁着自己还清醒,去姜药师处给慕容怜求个戒烟方。

到了姜府,才发现今日在厅堂内开药坐医的是却并不是姜拂黎,而是他的夫人苏玉柔。

苏玉柔照例戴着绡纱斗笠,遮着那张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容颜。她送走了一位病患,抬头看到顾茫进屋,淡道:“客倌是来问诊的么?”

“抓药。姜药师在吗?”

“拙夫前些日子外出云游了,您若非疑难病症,妾身也可以诊上一诊。”

“怎么又去云游了……”顾茫忍不住低头思忖。

这个姜拂黎真的行踪诡谲不定,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半辰光都是在外头度过的。人都说温柔乡埋葬英雄志,他倒好,娶了个绝代风华的美女,却天天让人家守活寡。不过再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没比姜拂黎好到哪里去,墨熄这样一个大美人放在他面前,他不也照样耽搁了人家十余年。

苏玉柔问:“您的药笺,是非要拙夫开不可吗?”

“倒也不用。”顾茫叹了口气,说道:“打搅夫人,我就是想问问浮生若梦这种烟草,有没有什么戒除的方法。”

“……客倌是望舒府的人?”

“算是吧。”

“那客倌还是请回吧。”

顾茫睁大了眼睛:“为、为什么?”

苏玉柔道:“您应当知道,望舒君是自己无意戒除此烟。戒瘾一事,从来药是辅,心是主,他一心想抽,给他再好的药都是无济于事的,又何必砸了我药师府的招牌。”

“……”顾茫张了张嘴,想辩些什么,可转念一想,这位苏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慕容怜自己想抽□□,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顾茫心下焦躁,却没有办法,只得重重叹了口气,谢过了苏玉柔,然后离开了药师府。

其实不得不说,对于慕容怜这个人,顾茫的感情很复杂。

他一方面确实很不赞同慕容怜的许多做法,一方面又还算了解慕容怜的内心,并且不由自主地怜悯他。

慕容怜的父亲走得早,母亲赵夫人大概是希望他能成为故望舒君一样的人物,所以完全扼杀了慕容怜的天赋才能,执意要给慕容怜规置一条道路,而那条道路的终点是让他成为一个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人。

顾茫记得很清楚,慕容怜小时候很喜欢幻术,他时常会坐在院子里,化出满庭彩蝶翩跹,花海摇曳——

但赵夫人不允许。

“幻术能做什么?只能去做军队的后援!都是没用的东西!你爹擅长的是器乐法术,你是他的孩子,乐修才是你该做的事情,你少给我走弯路!”

“你看看人家墨熄!与弗陵君如出一辙的能耐,人家比你有天赋还比你刻苦努力,你自己不知道反省?”

“慕容怜!你再买这些幻术卷轴回来试试!你信不信我全给你撕了!”

一天天的打骂吵嚷过后,望舒府就再也见不到那些幻术变出的彩蝶和鲜花了,这些慕容怜觉得很美的东西,在他母亲面前全都不值一提,全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赵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府中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慕容怜,照你爹的样子好好学,别给望舒府丢脸。”

他好像活在他爹的模子里,旁人不会去管他完全是另外一个生命,只照着这个模子把他套进去,一旦他做出了什么超出这个框子的事情,他们就残忍地将他的血肉切割去,全然不理会他梦想被阉割的痛苦。

只要有些地方做的不到位了,惹来的就是色厉辞严的教训。

“胡闹什么,还不去好生修行?”

“吃那么点儿苦就喊累,慕容怜,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你再不成器,我看你对得起谁!”

顾茫记得初时慕容怜还挣扎得很厉害,还和夫人争吵,哭着跑出宅邸过——

“可我就是喜欢幻术呀!我不喜欢琴!你为什么要这样一直逼我?我不要当慕容玄的儿子了!谁要当谁当去吧!”

这一句话换来的是赵夫人的雷霆震怒,那是慕容怜唯一一次被打得皮开肉绽,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痛打成血糊糊的一团,趴在床上哽咽着,有气儿进没气儿出……那个模样,当真是可怜极了。

顾茫一路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像病梅一样,被剥夺了所爱,剔除了天性,扭曲了命运,强制成长为他父亲的一个翻版。

在这过程中,慕容怜从反抗到隐忍,从隐忍到麻木。

最后,那个曾经坐在庭院阳光中,因幻化出满庭彩蝶而洋洋得意的孩子再也见不到了,唯有琴房的古琴铮铮如流水,玉笛声飞满王城,在严寒酷暑里,在芭蕉夜雨里,十年如一日地缠绵着。

旁人都道那琴声曼妙,只有顾茫知道不是的,慕容怜在那些金玉丝竹声里,为他的蝴蝶和花海办了一场又一场的葬礼。

慕容怜终究还是扭曲了。

之前顾茫是缺失了记忆,所以面对如今醉生梦死,终日啜着迷烟的慕容怜,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可当他的童年记忆被时光镜溯回之后,他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旁人或许不了解慕容怜,觉得他是个烂到骨子里的人,但顾茫是从小伺候着他长大的,顾茫很清楚慕容怜的烂法儿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慕容怜从小的这种遭遇,令他性情变得非常恶劣,他会使坏,会用阴招损招击败自己的竞争对手。比如当初在学宫利用奴隶兄妹骗取墨熄同情,致使墨熄被鞭笞。又比如利用顾茫来要挟墨熄,让墨熄被迫在竞师大会上输给自己。

他的这些行为虽然很下三滥,但是无疑都显示了一点——

慕容怜喜欢赢。

慕容怜怎么会不喜欢赢呢?他自幼被苛责训斥,已经像是挨惯了打的走狗,听到棍子敲响就会牙齿发战,浑身发抖。争强好胜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哪怕他母亲已经过世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办法戒除。

但浮生若梦是什么?是积弱者自欺欺人才会去啜抽的香料。脑子清醒的都知道,一旦沾上此类迷幻烟,那么这个人差不多就废了。

试问以慕容怜这种削尖了脑袋都要出一口气的性格,他怎么就在自己叛国的五年里,忽然抽起了这种会让人烂到骨子里的东西?

还有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虽然用途不明,但是应当不是什么害人之物。顾茫能在那枚指环上感受到一种非常奇异的气韵,他几乎可以确定当时慕容怜给他套上这枚戒指是为了帮他。

慕容怜……慕容怜……

这个人到底知道些什么,在隐瞒些什么,又承受了些什么?

顾茫眉头深蹙,怎么也想不出个端倪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正值午膳时间,顾茫进了厅堂,却并没有在桌上看到菜,也没有在屋里瞧见人。

正觉得纳闷,就见一个佣人端着果盘从院子里进来,顾茫过去问她:“姊姊,羲和君呢?”

羲和府的仆伺从前待顾茫没好气,但许多人都是会见风使舵的,墨熄这些日子待顾茫这么好,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又怎可能嗅不到其中一星半点的深长意味?

那丫鬟立刻伶俐笑道:“哎哟,顾先生哪儿用得着叫我姊姊啊,叫我小苏就好啦。”

顾茫还没来得及适应过来“顾先生”这般尊敬的称呼,就见得她把果盘摆在了桌上,擦了擦了手,笑着指引道:“主上头先在后花园的橙花树下,你可以先去那里找找,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去小厨房吧。”

顾茫惊了:“小厨房?”

“是啊。”

“他在那里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家的人都不好过》

慕容怜:怀念一出场就被评论区骂到退群的日子,唉,自从穿了品如的衣服后,我的仇恨值都没有了,我的心好痛。

君上:怀念无论怎么作死评论区都恨慕容怜的日子,唉,自从学了演讲技能后,仇恨值都来我身上了,我的心好痛。

慕容梦泽:怀念自己还没有出场的日子,唉,自从出场之后,一说话就被骂,我的心好痛。

慕容楚衣:怀念评论区觉得我是攻的日子。

顾茫茫:???四舅哥,你醒一醒,从来没有过那种日子好吗!!!

第136章 宁岁月

羲和府的小厨房是露天的, 修葺在一方偏院里,院中一株老榕树葱葱郁郁, 撑开碧色烟云,遮了一整院。

院内没有别人,顾茫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墨熄背对着他,正在炤台前忙忙碌碌。这个男人并不会做饭, 但他似乎觉得多拿几本菜谱能给他一些心理上的宽慰, 所以桌上摞了一叠诸如《淮扬味集》《巴蜀食记》之类的书籍。

而此刻他手里执着的也并不知道是一本什么食谱,正一边皱着眉头看着, 一边无意识地屈起指节轻轻敲击着炤台台面。

顾茫见状不禁想笑。他这位小师弟有个习惯,但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总喜欢这样屈指敲着身边的东西,不过他上一次见到墨熄产生这种焦躁反应还是在两军阵前, 却没想到一顿饭就能把羲和君为难成这样。

“木薯粉二两,盐一平勺……虾姑去尾壳,裹粉……”

墨熄单手从笭箵里拎出一只虾姑, 虾姑是渔家已经处理好了的, 他只消按食谱上说的去了尾部的硬壳,蘸了木薯粉往油锅里炸就是了。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墨熄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壳。

他来回将食谱看了好多遍,确定了上面并没有教他,于是剑眉皱的更深。过了一会儿, 他指尖居然聚起了一道微弱的红光, 释放出了些许灵力,两指一合。只听得咔哒脆响, 那只可怜的虾姑承受不了羲和君这样的高看,瞬间被捏成了粉末。

墨熄似乎是惊呆了,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看上去简直像一只初次捕猎却被猎物夹了鼻子的狸花猫。

“……搞什么?”半晌他才喃喃道,“我都还没施咒……”

顾茫实在憋不住了,在他后面依着院门,捧腹哈哈笑出声来:“你哈哈哈——你怎么可以用解甲术对待一只可怜的小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