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
“这世上多的是不尽人意的事情,也不可能人人如我所愿。我虽全不了自己心意,却能让世人清楚,何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简直是疯了……你疯了!!”
李清浅忍无可忍,铮得一声长剑掣出,碧光流照,直取国师首级!
墨熄阅敌无数,此时已看出这一招实为李清浅毕生之能,端的是恸天彻地,卷雪破石,世间能与之匹敌的剑士绝不超过三位。
可谁知那国师身姿不动,岿然高坐,只是指尖略作弹拨,那把人皮古琴铮铮作响,断水剑光在弹指间黯然失色,须臾后,四散爆溅,竟归虚无!
“怎么——”李清浅惊呆了,就连墨熄都万不能想到这惊天一剑,竟会被如此轻易破解——那国师斥散了剑光,起身,抬起两指,身影快若鬼魅。
等李清浅回神,手中长剑竟已被国师夺去,夹在二指之间。
稍一用劲,蓦碎千片!!
“你……”李清浅蓦地往后退了一步,骇然摇头,“你怎会……”
国师笑道:“我怎会轻而易举,破你剑招?”
“……”
黄金面罩下的那双眸子闪着幽幽光泽,那国师随手将剑柄弃掷,慢慢向李清苏走去,忽地猛一击,抬手撑在李清苏身后的梁柱上,啖肉的猎豹般挨近,几乎是眼睛直对着眼睛。
“断水剑嘛。”国师嗓音低沉,甜腻道,“我又有什么不会的。”
李清浅面上最后一点血色就此殆尽,他退无可退,砰地靠在沉厚的楠木殿柱前,瞳孔急剧收缩,盯着黄金覆面后的那双眼。
他忽地惊疑。
——这……这是记忆中的眼睛吗?
将他和弟弟从硝烟战火中救出来的,仿佛下着江南烟雨的那双杏眼?
他不敢确定,也不能确定,他觉得冷,每一滴血每一寸肌骨都在封冻……他的断水剑就是由当年那个青衣修士留下的剑谱衍生的,除了那个人,世上还能有谁轻而易举就破了他的剑诀?
可眼前这个疯狂变态,扭曲阴暗的国师,怎么会是当初救他的那个男人?
怎、怎么会?!他们唯一相似的地方也只有这张黄金覆面……
世上喜用面具覆住脸庞,不教人窥见真容的修士大有人在,眼前这个疯子又怎会是他曾经的恩公?!
怎会是?!!
他已经没有红芍了,失去了他的未来。
如今天地残酷,便要连他的过去,都要一并诛灭吗?!
李清浅颤然道:“不……不会……你不是……”
国师的眼神就像一把刀,沿着他的眉心下划,一点一点,撕破皮肉,剥开骨血,轻而易举地便窥透了他战栗的内心。
“呵呵,这断水剑虽不完美,但我在少年时,倒也是真心实意地喜爱过。”国师轻笑道,“你听听,五年一剑春秋变,十年一剑逆沧桑……单这两句剑诀,便知是怎么样的年少轻狂。”
李清浅缓缓摇头,忽地疯魔道:“不!你绝不是他!你绝不可能是他!!”
国师不答,只垂了睫眸,露齿凉笑:“李清浅。你既修了这本剑谱,好歹便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好徒儿,为师知道你恨我,但是为师在这世上还没玩够呢,轻易不能死。只能送你先上路。”
李清浅面色煞白。
国师低笑道:“唉,本来我是打算拿女哭山的冤鬼们炼剑的,都被你这个小淘气给毁了。刚好你自投罗网,可以拿来给我玩。你放心,你死了之后,师父一定把你炼成一柄神兵利器。你要乖乖的,不要哭闹。”
李清浅倒是不畏死,他畏的是眼前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当年救他的,他一直在追逐的青衣剑客?!
“断水剑是你的……是你传我的……吗……当年那个人……是你……吗……”他的声音都破碎了。
国师没有直接回答,却只是笑:“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把它传给别人。不过……算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言罢,直起身子,眼底寒光一闪:“来来来,我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断水剑究竟是什么样子!师。父。教。你!”
墨熄:“!!”
话音方落,忽地眼前一道碧色辉光闪过,迅若飞鸿影下,戾如雷破九天,刹那间热血飙溅!
眼前光影在剧烈晃动着,墨熄看到李清浅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那个国师将李清浅的胸腔用剑刃撕开,竟徒手将那还在跳动颤抖的心肝肠肺都扯出来,黄金覆面上溅了淋漓鲜血,那个国师一直在癫狂地笑着,笑声盘旋不散……
一片猩红中,国师舔了舔溅在唇角的血,轻笑道:“李清浅,你喜欢的姑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像她。你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学这本剑法。”
他盯着李清浅的尸首,淡淡地:“是你们不懂事,死了也不能怨我。”
最后一幕,是那国师起身,用血淋淋的手捏住李清浅的脖子,将他拖拽着,走出金灿灿的国师殿,走向星垂万户的长夜。
金砖上是一行鲜热的血迹,李清浅的尸身被国师拖着逐渐远去,当他们消失在殿门转角,国师恣意沙哑的笑声便蓦地擂响,又是痛快,又是癫狂地喟叹道——
“五年一剑春秋变,十载一剑逆沧桑。此剑凌绝可断水……”
顿了顿,一声痛快至极又仿佛痛苦至极的大喝,击破长夜:“平生难断……向君心!”
狂歌如漩涡在幻梦中盘流,一切归于寂灭。墨熄猛地坠入了一片黑暗深渊里。
……
再睁开眼的时候,首先映入眸中的是夜空如洗,星斗繁灿。几笔疏枝探向高天,枝梢的枯叶微打着卷。
回忆已经结束了,他回到了慕容楚衣的院子里。
墨熄躺在地上,耳边“此剑凌绝可断水,平生难断向君心”的余音未散,幻境中的一幕幕仍在眼前。从庐前舞剑,到最后国师殿内的血迹斑驳。
他望着夜空,喉结攒动,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良久后他心中忽然冒生出一种想法——
他想,若是当初,红芍无病呢?
若是她承蒙天顾,身体康健,他们会不会一直相伴,世上少一剑魔,而多一双眷侣,小锣鼓变成老太婆,也一直热热闹闹地在李清浅周围喧闹。
会有这种可能吗?
墨熄并不确定。年轻的时候,他对情爱一事知之甚少,那时候他以为,只要尽力而为,有情人便能成眷属。
后来他发现不是的。
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做天命的东西。
情深缘浅时,天命就会化作贫困、宿仇、疾病……等等一切你想也想不到,猜也猜不得的重锤,擂在交扣的手上。
有的人痛了,就收手了。
而那些痛而不甘心,痛而不放弃的人,最后大概就像李清浅那样,被砸得血肉模糊,筋骨毕露,被砸碎了骨骼,裂去了筋血。
倔到最后,仍是断了。
还自讨一个面目全非的结局。
他起身,其他几人的药性还未散,仍在沉睡。他目光一节一节淌过去,最后落到了顾茫那边——顾茫也仍昏迷着。
墨熄心闷得厉害。他不由地想到他和顾茫之间其实也是一样的,阶级鸿沟,家国之恨覆压而下。顾茫受不住痛,所以离开了他。
他到底还是被割舍的那一个。
但又或许,其实他们之间的情意连李清浅和红芍都比不过。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便不是十指交扣,而是他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地握着顾茫的手指,强求顾茫,不肯让顾茫离去。
那些年顾茫说过的“爱你”,竟不知有几分真心。
墨熄阖了眼睫,扶着突突直跳的额角,让自己从幻境的余韵和心痛中缓慢抽身。
而这时候,其余几人也开始动弹,陆续从幻梦里醒来。
岳辰晴不杳人世疾苦,也未曾经历情爱的无奈,因此他虽觉得李清浅可怜,却也没什么感触,只是被最后一幕恶心到了,一爬起身就趴在地上连连干呕:“呕——呕——”
“那个燎国的国师……他是个变态吧!!”岳辰晴呕了好几声,大喘了口气,虚弱道,“他好端端的,掏人肚肠干什么,他是野狼投的胎吗?!”
那两位慕容倒是还算镇定,慕容楚衣没什么表情,阖着眼眸凝心养神,而慕容怜则恹恹地把头靠在假山石上,说道:“剑灵嘛,你也知道的,死的越惨,威力越大。从前不还有些炼器师,喜欢把人浑身裹满黏胶,连皮剥下来,再涂满糖水,丢到蜂堆里……”
岳辰晴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又捂着胃开始:“呕——”
慕容怜大概是嫌岳辰晴吐得恶心,便也就不说了。他扶着假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冷笑道:“不过现在我算是知道啦,原来李清浅的断水剑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燎国国师给他的剑谱里参透的。”
慕容楚衣却说:“并非一道。”
“怎么不是一道了?”
“断水剑是李清浅重悟之后的新招式,剑道在于‘仁剑断水,义剑斩愁,清贫也济世,万苦仍不辞’,而燎国那个人,他的剑道核心却是‘此剑凌绝可断水,平生难断向君心。’,一个执剑为义,一个执剑为情,全然不是一路。”
慕容怜怔了一下,而后不服地嗤道:“痴仙痴仙,说你痴,你还真是个疯子。”
岳辰晴倒真是护舅心切,呕吐的恶心劲儿还没过去呢,一听望舒君居然这样说慕容楚衣,不由气恼道:“不许你骂我四舅!”
慕容怜斜眼睨道:“他有什么不能骂的?整个重华上下除了君上,还有我慕容怜骂不得的人?”
“慕容大哥你你你,你不讲道理!我要告诉君上去!”
慕容怜没好气道:“小宝贝,你怎么不告诉你妈去啊?”
岳辰晴脸色一白,气得浑身发抖,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忽见得白衣一闪,“啪”地一声脆响,慕容楚衣居然抬手结结实实扇了慕容怜一个巴掌!
这下所有人都惊住了,慕容怜更是被掴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捂着脸颊又怒又惊:“你……你居然敢……”
慕容楚衣广袖飘飞,帛带款然,剑眉之下目光若刺刀冷冽:“我有什么不敢。”
慕容怜都快炸了,桃花眼怒红:“你这个贱种!本王是--”
慕容楚衣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
慕容怜长那么大还从没被哪个平辈这样羞辱过,简直气得眼冒金星,拿着烟袋的手都在颤抖:“你……你好大胆子……我要禀奏君上,你,以下犯上……”
慕容楚衣微微眯起凤目,水色薄唇一启一合,把慕容怜方才那句话清冷冷地奉还:“告诉君上做什么。怎么不去告诉你母亲。”
此一言,慕容怜的脸瞬间暴红!脖颈侧血管突突,立刻就要冲上去和慕容楚衣拼命!
慕容楚衣侧身避开,广袖一拂,森然道:“让他滚。”
岳辰晴没想到他四舅居然还会命他做事情,蓦地睁大眼睛,几乎是茫然又错愕地点了点头:“哦……哦,好……”
谁知慕容楚衣道:“没和你说话。”
“啊?”
只听得木机甲咔咔作响,原本围在顾茫身边的竹武士忽然转动四肢,全朝着慕容怜的方向迈去。
慕容楚衣负手而立,站在这群木机甲之后,冷冷看着慕容怜,说道:“送客。”
望舒君地位尊高,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供着?可此时慕容楚衣却派了一群木头人来轰他走,而且看着架势,要是慕容怜不走,它们就打算一齐将他放倒了抬起来走。慕容怜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慕容楚衣怒道:“你、敢!”
慕容楚衣白袍如雪,怫然道:“丢出去。”
竹武士们“阿哒阿哒”地叫嚷着,照着命令,一窝蜂地挤着的慕容怜丢了出去。
丢完了慕容怜,慕容楚衣便一脸淡漠地回来,坐在了院落石桌边,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对墨熄道:“羲和君,坐。”
墨熄:“……”
痴仙果然是个疯子……
岳辰晴却像是早已习惯了他小舅的性格,在旁边恳切地:“四舅,我也能坐吗?”
慕容楚衣看也不看他一眼:“你站着。”
岳辰晴垂头丧气地:“……哦……”
慕容楚衣抬了下手指,廊庑下立刻来了两只竹武士,手中端着茶壶盘盏,搁在桌上。
两盏茶斟上,慕容楚衣淡淡道:“说正事了。如今李清浅的过去已经明晰,对于那个落跑的剑魔,羲和君怎么看。”
墨熄又看了顾茫几眼,才将目光转开,说道:“他应当在重华不会走。还会去找国师所说的那个绝代风华的美人。”
岳辰晴插嘴道:“可是啊,那个剑灵好奇怪。刚刚咱们在回忆中看到的李宗师是个那么好脾气的人,怎么现在却……”
墨熄道:“李清浅是剑魔,而非剑灵。他惨死被炼入红芍剑中,初时意念尚能存留,但是红芍长期配在那个国师身边,想来占了不少怨灵鲜血。如此情况下,他的心智举止就会与他的主人日趋相似。”
岳辰晴一惊:“所以我们遇到的李清浅,脾气性子已经更接近那个国师了?”
慕容楚衣道:“嗯。”
岳辰晴想了想:“这样啊……那红芍剑后来应当被那国师赠与旁人了吧?如果它仍旧属于国师,想来也不至于会落到慕容怜手里。”
墨熄摇了摇头道:“红芍剑属于谁,如今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接下来会去找谁。”
慕容楚衣道:“不错。李清浅化形之后,一举一动皆刻意模仿那名国师。想来是执念太深,已至疯魔,不可用常人举止揣度。但是,他的执念不算难猜,他就是要找到国师口中的那个‘绝代佳人’。”
慕容楚衣此言,墨熄也是认同的。
想来李清浅捉了那些姑娘,并不急于马上将她们杀害,而是会设法让她们告诉自己,相似的女子都在哪里。然后依照她们吐露的消息,再一个个抓来凌辱致死。恐怕李清浅是觉得,若非因为此女嫁人,让那国师心生怨怼,红芍便不会丧命。
李清浅已经疯魔了。
墨熄思及此处,转问道:“岳辰晴,大约十年前,在重华最好看的姑娘,你可知道是谁?”
第41章 绝代芳华
岳辰晴笑道:“羲和君这可问对人了!重华每年都会有那好事之人编排名榜, 各式各样的榜单都有, 我特别爱看!你要说十年前最好看的姑娘嘛,那肯定是苏玉柔呀。”
墨熄对女人一贯不了解,对于那些藏于闺中而芳名在外的绝代佳人也一样毫无兴趣,因此苏玉柔这个名字,他只是隐约有些耳熟, 却并不能想起是何许人物。
“你见过她的模样么?是否与红芍姑娘有几分相似?”
岳辰晴连连摇头:“苏姑娘终日面纱遮脸。很少有人瞧见过她的相貌,我是晚辈,自然没见过她的真容。”
他说到这里, 还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墨熄问:“那她后来是不是像幻境中国师所说,嫁给了一个脾气阴冷的男子?”
“哎?是哦。”岳辰晴略一思索, 惊奇道,“她丈夫还真是这个脾性。难道那个国师说的就是她?!”
“……”
墨熄和慕容楚衣互相看了一眼。
连岳辰晴都能轻易想起来的女人……要打听起来显然并不困难, 想来李清浅也早已从别人嘴里问到了这个女人。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去捉她?
墨熄问:“她嫁了谁?”
“……”岳辰晴拍着额头道,“不会吧……我都说到这份上了, 我以为你们已经知道她是谁的夫人了呀!四舅, 羲和君,你们,你们从来都不看《重华美人脂粉录》的吗?”
墨熄:“……”
岳辰晴无奈道:“那《重华富豪风云录》呢?”
墨熄不耐道:“到底嫁了谁?”
“姜药师姜拂黎啊!”岳辰晴简直无语,“重华第一富商的妻子, 你们俩都不知道吗???”
墨熄眸色微沉,心道, 难怪。
重华最难进的两个地方, 慕容楚衣的器室, 姜药师的丹房。
墨熄对“苏姑娘”并不了解,但对“姜夫人”还是略有耳闻的。听说那位夫人身子骨极弱,常年都在姜府的丹房内闭关调养,外头发生的风风雨雨,她一概不知。
李清浅之前尚且谨慎,不敢对姜家下手,但现在他剑身已损,只剩暴戾魔息,想来定会去姜宅闯上一闯。
思及如此,墨熄立刻起身,看了廊下睡在竹武士堆里的顾茫一眼,说道:“我去趟姜宅。慕容,他就麻烦你照……”
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三人齐齐抬头,但见重华东市烈焰火起,浓烟烈焰直接霄汉。
岳辰晴惊道:“这、这是怎么了?!”
墨熄道:“去看看。”
岳辰晴忙点头,跟着墨熄出去,可回头却见慕容楚衣没动,依旧坐在石桌边,并且唤了一个竹武士过来,正在吩咐它什么。岳辰晴犹豫道:“四舅,你不走吗?”
慕容楚衣扫了一眼顾茫,淡淡道:“没听到羲和君要我照看要犯?脱不开身。”
岳辰晴想想也是,于是不再坚持,一出岳府,墨熄和岳辰晴竟就遇上了大批仓皇逃窜的百姓,妇孺老弱都有,禁军修士在两边指引着。
“去平安署!全部带去平安署!”
东边的火势越烧越旺,已然映透大片穹庐,禁军们御风踏剑,在夜幕中像一道道飒踏流星,来回从火海里抢出居民百姓。
所隔距离虽远,却还是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哭喊之声,还有修士们的喝吼:“拿住他!”
“调增援!把那个魔头拿下!”
“那个魔头”不必说,定然就是剑魔李清浅了。
岳辰晴惊道:“这个李清浅怎么不去姜府,反而在其他地方大开杀戒?”
墨熄心道,恐怕李清浅不是不去姜府,而是去过了姜府,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他说:“先去东市。”
他们赶到重华东市,发现状况竟比预料的还要惨,整片街市都被魔火点燃,猩红色的烈焰像是接天蔽日的芍花,滚滚浓烟上窜天日。火海中,时不时有三俩修士御剑破风而出,怀里抱着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的庶民。
“这火越烧越大啦,快抓紧灭火啊!”
“再这样下去,避火结界怕是要撑不住了……”
众人一片混乱,驻在帝都的军队都已赶来应援,北境军的许多士卒也在,这些原本隶属王八军的人一瞅见墨熄,便喜道:“墨帅!”
还有人小声道:“来了来了,后爹来了。”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王八军旧部私下里还是喜欢管墨熄叫“后爹”,只不过从一开始的嫌弃,如今已成了一种没有恶意的戏称。
他们的“后爹”一身黑衣猎猎,金边淌动。大长腿迈着向硝烟场走来。
东市火焰滔天,映在他黑沉沉的眼中。
“爹……哦不对,墨帅,这里有个邪魔作祟……”
墨熄点了点头,说:“管你们自己救人,剩下的我来。”
众人微怔,不知道他们的“爹”要做什么。墨熄是火系修士,难道他还能灭火?
便在这焦头烂额的当口,忽听得墨熄沉声道:“吞天,召来!”
仿佛鲸声自大海深渊里透啸击空,一枝通体莹白的权杖出现在墨熄手掌之中,杖头融金错银,镶嵌着奢贵耀眼的鲸鱼灵魄石,华光幽蓝,流溢淌动。
岳辰晴一惊——吞天的武器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