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往右手边走,但刚刚走了两步,就猛得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身体。

舒渔“啊”地惊呼一声,好在这声音被外头的狂风大作中盖住,并没有十分突兀。

被她撞上的人倒是淡定,只拿起手电在空中照了一下,让她看清楚了自己是谁。

原来正是谷阿姨的儿子,那个叫暮云的男孩。

舒渔拍拍胸口,用力舒了口气,开口道:“我去上厕所。”

虽然她扯着嗓子自觉说得很大声,但外面的风雨声还是让她的声音显得微不足道,好在男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举着手电点头,伸手往楼梯口指了指,示意她下楼。

舒渔莫名其妙,厕所就在走廊上,为什么要叫她下楼啊?

她以为是男孩没听清楚自己说话,干脆借着他手里的光,直接越过他朝厕所门口走去。

然而才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男孩拉。

舒渔转头,暗暗的光线中,他的神色似乎不太自然,一只手举着手电,另一只手用力对她摆了摆。

舒渔更加一头雾水,用嘴型大声告诉他:“我要去上厕所。”

说完挣开他直接走到厕所门口给他示意。

男孩走过来再次拉住她,还是不让她进去。

而就在舒渔握着门把准备推门而入时,忽然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在外头的疾风骤雨声中,厕所里隐隐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

她一时好奇,贴在门板去听,片刻之后,忽然脸上有点发热。

她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也听出来厕所里面有人在干什么。

她知道这层楼除了她,今晚还住着一对小情侣。敢情是在黑灯瞎火的台风天,躲在厕所里寻找浪漫和刺激。

她转头朝男孩看了一眼,昏暗的手电光下,她看到男孩抿嘴勾唇一脸坏笑的样子。

舒渔下意识就朝他拍了一掌,抱怨道:“不早告诉我。”

说完又才想起,这人嗓子有问题,而且外面风雨声那么大,黑灯瞎火地也有点说不清楚,所以他才拦住她不让她进。

男孩被她拍了一下,还是笑。

他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下楼。

此时身后的厕所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女声尖叫,舒渔老脸一红,赶紧跟上他。

楼梯是老式木质楼梯,本来踏上去会咚咚作响,但因着外头风雨声太大,两人的脚步全被淹没。

尽管走在前面的男孩,十分善解人意地将手电筒的光照在她脚下,但舒渔走得还是有点忐忑没底。

忽然外头嘭咚一声巨响,不知是什么东西被刮到。本来专心走路的舒渔吓了一跳,脚下也蓦地踏了个空,直直朝前面扑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停下来。

舒渔趴在了楼梯转角的地上,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地上,而是当了她肉垫的男孩身上。

也许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刚刚她在摔倒的那一刻,伸手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所以可怜的男孩被她给扑了下去。

停下来后,她整个人的脸几乎是埋在他脖颈处。

那肌肤相帖的触感,让舒渔跟触电似地弹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孩没有什么反应,只捡起手电筒站起来,继续为她照着脚下的路下楼。

情急之下把人家当了垫背,舒渔同学难免有点懊恼,再走路时,便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每一步都特别小心翼翼。

她走得慢,前面的男孩也就随她走得很慢。

于是半段楼梯,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昏天黑地的风雨夜,本来有些恐惧的舒渔,看到沉默的男孩在前面为自己照着光,忽然就变得一点都不害怕。

靠近

这场台风来得快也去得快,第二天的小岛又是阳光普照。

舒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还是被饿醒的。

洗漱完毕,下楼走出客厅,看到小院子里一片狼藉,谷阿姨和她的儿子,正在收拾。

男孩穿着一件松垮垮的白背心,被水洗得有些发旧,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

谷阿姨见舒渔出来,笑呵呵打招呼:“小舒,起来了?”

舒渔朝她点头,又看向男孩,见他正朝自己笑着,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整个人好像在雨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目光坦然直白,倒是弄得舒渔有点不好意思。她见小院子里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枝和摔倒的花盆,走上前帮忙收拾。

收拾了两个花盆,她靠在谷阿姨的身边,悄悄指了指她男孩,小声问:“他嗓子怎么回事?”

谷阿姨看了眼儿子,笑道:“你说暮云啊?前段时间他回来看我,遇到岛上的小学失火,救火的时候,被烟子呛伤了声带,这不也不能工作,只能待在家里陪老妈了。”

舒渔恍然大悟点头,朝卫暮云戏谑道:“原来你还是救火英雄啊!”

卫暮云笑着朝她瞪了一眼,屋子里有人唤,他便走了进去。

舒渔也跟着他走进去,看到是一对情侣来退房,应该就是昨晚那对在台风占了厕所寻找激情的男女。

作为一只纯洁的单身狗,舒渔不免有点好奇打量了这两日,在他们看过来时,又欲盖弥彰地转过了头。

待两人出门,她又去悄悄打量。

直到那小情侣出了院门,她才转过头,却正好对上卫暮云一张坏笑着的脸。

舒渔的小心思被人发现,佯装垮下脸,恼羞成怒嗔道:“笑什么笑?!”

卫暮云笑得更加灿烂。

舒渔鼓着嘴巴瞪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也坏坏一笑:“我知道了,你昨晚上楼原来是去偷看人家的!”

卫暮云的笑容顿时僵住,急急用只发得出一点声音的嘶哑嗓子解释:“我是去检查门窗。”

舒渔大笑:“解释就是掩饰,你就是去偷看人家。”

说完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谷阿姨看他笑嘻嘻的样子,随口问:“说什么!”

舒渔摇头:“没什么。”便继续帮她收拾,边问,“阿姨,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待会去吃午饭。”

谷阿姨笑:“你帮我清理院子,中午跟我们一起吃。”

舒渔不是个客气的人儿,满心欢喜地答应,干活干得更起劲,三人收拾完毕,小院子又是焕然一新。

午饭是谷阿姨下的厨,简单的四菜一汤,典型的海岛时令菜,一盘炒海蟹,三条红烧黄鱼,一盆茄子煲,一碟凉拌黄瓜,一碗丝瓜蛤蜊汤。他们家的餐具都有些陈旧,看过去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并无特别。

但舒渔是个已经吃出不少经验的吃货,坐在桌子上嗅了嗅鼻子,就闻到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到底是在别人家,她没好意思露出饕餮的真面目,卫暮云给她盛了饭,谷阿姨笑呵呵让她开吃,她才拿着筷子斯斯文文地夹了一块凉拌黄瓜送入口中。

脆脆的噶蹦声落在自己牙齿下,带着微辣感甘甜的黄瓜清香蔓延在口齿之间。舒渔睁大眼睛:“阿姨,好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凉拌黄瓜。”

谷阿姨和卫暮云都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

谷阿姨独居好几年,很喜欢这些住店的孩子,看着舒渔笑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别光顾着吃黄瓜,其他的菜也多吃点。”

舒渔嗯嗯地点头,目光瞥到对面的卫暮云低头闷笑,趁着谷阿姨没注意,瞪了他一眼。

黄瓜脆甜可口,海蟹鲜味十足,黄鱼鲜嫩没有半点腥味,茄子煲软糯毫不油腻,丝瓜蛤蜊汤鲜甜中带着一丝清香。

舒渔也是算是吃过不少美味,从这痤城市的高档餐厅到寻常陌巷,只要是听说过被人推荐过的,都乐此不疲跑去尝试过。但从来没吃到像这顿午餐一样的,看起来普通,却让人回味无穷的家常菜。

所谓高手在民间,她觉得说的就是谷阿姨。

不免羡慕对面那个说不出话的男孩,有个会做菜的妈妈。

吃完这顿饭,舒渔就改变了自己的计划。见卫暮云收拾碗筷要去厨房洗碗,她立刻自告奋勇夺过他手里的碗,转头笑道:“谷阿姨,我打算在岛上住到开学,能不能在你家里吃饭?”说完,又赶紧补充,“伙食费一天一百块够不够?”

谷阿姨哈哈大笑:“伙食费就不用了,家里的菜基本上是自己种的,现在暮云在家,海鲜也通常是他去海里打来的,就是多双筷子而已。”

舒渔一听这是让自己蹭饭了:“不不不,伙食费还是要交的。您这手艺放在大酒店可不止一百块啊!”

谷阿姨表情微微一僵,继而又挥挥手,笑道:“好好好!”

吃了一顿美味的午餐,又搞定了接下来二十几天的伙食,舒渔一本满足地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去海边拍照游逛。

正背上包要出门,听到小院里又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她好奇地趴在窗口,看见院子里,一个穿着吊带长裙的女孩,正在跟卫暮云说话。

她拿着一个玻璃罐递给他:“这是我哥哥从泰国带回来的蜂蜜,说对嗓子有好处,让我拿来给你。”

卫暮云接过蜂蜜,朝他眉眼弯弯地笑:“谢谢。”

舒渔其实没听到他的说什么,但猜想大概是这两个字。又想着原来他真喜欢笑,对谁都这么笑,也分不出是失落还是高兴。

她趴在窗边看着下面的年轻男女,看过去有些男才女貌的般配。

女孩的双颊酡红,不知是被太阳晒得,还是因为面前的男孩。说话时好像眉飞色舞,又好像有点含羞带怯,一看就是因为面对着喜欢的人。

卫暮云只是笑着间或点头。

说了一会儿,女孩终于和他告别,出了小院。

卫暮云送走女孩,忽然转头看向二楼,果然看到趴在窗边一脸看戏的舒渔,年轻的女孩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

他朝她瞪了瞪眼睛,她对他挑了挑眉:“女朋友啊?挺好看的啊。”

卫暮云笑着不说话,只是走到院子内的那只水缸边,忽然抓起一把水,往二楼洒去。

舒渔避之不及,脸上被溅了好几滴水。她哇地叫了一声,从包里顺手抽出矿泉水,拎开瓶盖就朝他泼去。他再要从水缸里抓水反击,舒渔啪的一下关上窗户躲进了屋子。

幼稚鬼!

她背着包出门,忍不住腹诽。但是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来。这小小的玩笑和打闹,竟是她久违的小快乐。

下楼看到卫暮云还站在门口,舒渔遥遥大叫:“休战啊!我要出门了,回来再跟你分出个胜负。”

卫暮云逆着光看向她,浅浅地笑,不置可否。

舒渔见他没有再动,这才放心走出来。与他擦身而过时,大声道:“幼稚!”

说完就哈哈大笑着跑了。

心情真好啊!

舒渔出了门沿着干净的街道走了几步,忽然身旁一辆小电驴擦肩而过,定睛一看,不正是那个暮云吗?

她招手叫道:“喂!你去哪里?”

卫暮云停下车子,转头看她,用嘴型道:“去游泳。”

舒渔大喜,跑上前自顾地坐在他车后:“正好正好,我也去。”

几分钟就就到了沙滩,这片海水的水质不错,台风过后的潮水已经退去,海岛的孩子们正在水里享受暑假夏日时光。

舒渔把相机寄存在海边的便利店,将外面的衬衣脱掉,露出里面的连体泳衣。虽然是连体泳衣,但是整个背部却完□□在外面。

两人出了小店,卫暮云本来是走在她后面,但忽然就加快速度超了她几米。

舒渔咦了一声,不服气地要去赶超他。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小跑比赛,直到两个人都扎进了海水里。

卫暮云下了海之后,周围几个小孩子就凑过来叫他暮云哥,跟他嬉水打闹。

不知怎么回事,那战事很快就引到了她身上,被浇了几次水后,她就追赶着一大几小报复。舒渔会游泳,但大多是在泳池里,跟这些海边长大的孩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光着膀子的卫暮云和几个小孩们就像是海水中的鱼儿一样,矫捷灵活,时而潜入水中,时而翻出水面。

她没追到人,倒是累得气喘吁吁,一个浪头打过来,猝不及防翻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

卫暮云看见她狼狈的样子,本来笑着的脸,蓦地一惊,赶紧游过来将她托出水边,往浅滩边游去。

直到那水到了膝盖处,他才松开她。

舒渔一屁股坐在水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卫暮云弯身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她对上他黑沉沉的漂亮眼睛,忽然狡黠一笑,勾着他的腿将他绊倒在水中,正要站起身跑,腿却被他捉住,一时不防噗通一声扑在浅水中。

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在水中打闹起来。

卫暮云当然是让着她,一不小心就给她得了空把自己掀翻在水中,还趴在他背上耀武扬威:“你有本事游啊?”

卫暮云闷闷地笑,伸手划动水,借着海浪滑入了深一点的水中,竟真得驮着她游动了起来。

舒渔意识到这样不妥,她从来没有与异性如此靠近,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暧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划动手臂时,喷张的肌肉。

但她趴在他背上不愿意下来,就像是小时候在游乐场玩上了喜欢的项目,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让她一直玩下去。

卫暮云的身体并不算壮,但精瘦结实,水性又好,舒渔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尾大鱼背上,这大鱼正带着她遨游大海。

有时候海浪打过来,她就兴奋地尖叫。

卫暮云听她高兴,游得更带劲,直到快没力气才返回到浅水处,将她放下来。

两个人脸都红通通的,也不知是晒的,还是别的愿意,相视看了一眼,莫名大笑起来。

舒渔笑完才觉得有些不自在,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敢再看她,佯装转身朝远处看去,见到几个玩冲浪的孩子,伸手指着随口道:“你会玩冲浪吗?”

帷幕点头嗯了一声。

舒渔背着她又道:“那你明天教我。”

卫暮云目光落在她光裸的后背上,又马上移开,低低嗯了一下,噗通一声钻入水里,笑着朝远处游去。

厨艺

隔日因为谷阿姨被老伙伴叫去出岛逛街,卫暮云得留着看家,舒渔想让他教自己冲浪的打算泡了汤,她只得一个人借了他家的单车,漫无目的去环岛路瞎逛。但拍了一会儿照就觉得没意思,不到十一点便回去了。

此时,恰好有两个女孩在办住宿。

舒渔推着单车进屋的时候,那两个女孩正站在客厅门口跟卫暮云说话。

“帅哥,这两天我们在岛上玩儿,你能不能当我们的导游啊”明明是普通询问的话,但语气却是带着些挑逗。

两个女孩看起来也是大学生,穿着打扮很时尚,举止行为很大胆。

舒渔暗叹,现在的大学生真是奔放呢!她自叹弗如。

卫暮云看到她回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她,用口型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饿了。”舒渔放好单车,“今天阿姨不在,我是不是没有吃的?”

卫暮云笑,伸手指了指自己。

舒渔睁大眼睛问:“你做饭啊?”

卫暮云点头。

舒渔笑:“你会不会啊?”

卫暮云有点得意地昂昂头。

两个新入住的女孩,大约以为舒渔是卫暮云的女朋友,没有在说什么,相携着一起出了门玩去了。

因为舒渔自己是个厨房白痴,卫暮云去厨房做饭,她也好奇地跟了进去。

厨房的地上放着一只小桶,桶里装着活蹦乱跳的海虾和许多吐着泡泡的蛤蜊。舒渔好奇:“你去买的?”

卫暮云笑着对她道:“咱们海边的人吃海鲜不用买,是邻居送的。”

真是淳朴的海岛人民啊!

舒渔看着他将米用电饭煲做好,弯身从水桶里,将活虾捞起来放在一个小盘子中,仔细冲洗了一遍,又拿着一把剪刀将虾背剪开,挑出虾线,再拿起菜刀切开一刀,露出鲜嫩的虾肉。

从拿虾到将虾开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盘子虾不过一两分钟就被他处理地漂漂亮亮。

站在一旁的舒渔双眼睁得圆溜溜,连嘴巴都张得老大。过了许久才道:“你这是得了谷阿姨真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