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后召郑滢入其寝阁,与之密谈道:“沈蕙罗既升典饰,可是要给官家梳头?”

郑滢道:“之前周尚服与臣妾商议,是这样定的。”

太后蹙眉道:“别人也就罢了,只是这沈蕙罗…先帝驾崩那夜,她曾与十二哥在太清楼上待了一晚。”

郑滢惊讶道:“竟有这等事?官家知道么?”

太后颔首:“知道的。沈蕙罗我本不欲留,官家却向我求情,说先帝大行,若伤其近侍者性命,恐流言四起,有碍大计。”

郑滢垂目道:“官家宅心仁厚…”

太后冷笑:“官家固然宅心仁厚,可也有私心。”

郑滢默然。

太后又道:“沈蕙罗其实是官家生母,故皇太妃的养女,曾在永裕陵陪伴太妃几年,所以官家想保全她…当年张茂则带沈蕙罗回宫,煞费苦心地为她编造了一个身世瞒过我,但后来我见官家如此维护她,不免疑惑,让人仔细查,才知道还有这个缘故。为免官家多心,我从此不管沈蕙罗,随他怎样处置。”

郑滢回想往事,关于赵佶与蕙罗之间的许多疑点也随之解开,心里默默感叹“原来如此”,但也没忽略太后语气中的失落,安慰道:“那沈蕙罗精于香道,官家爱惜人才,因此想保全她,倒也不全是因皇太妃之故推恩于她。”

太后叹息:“罢了,你也不必多说。老身与故皇太妃从来没争过什么,她又走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岂会为这点小事置气。转念想想,沈蕙罗留在官家身边也好,至少不会乱说什么,若赐给十二哥,或放出宫去,倒保不齐将来不会乱生是非。老身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多留个心眼,若她将来得宠,你也别让她压过你去。”

郑滢斟酌半日,想了许多不宜让蕙罗为赵佶掌巾栉的理由。夜间从福宁殿内侍那里得知赵佶在崇政殿批阅章疏,便携了夜宵点心前往。

赵佶见她到来也很高兴,亲自离席相迎,搀扶她坐下,温言道:“你身怀六甲,容易劳累,无事别走动了,有物要送来,差个内侍便是。”

郑滢微笑道:“不好,若差遣内侍,妾就无见官家的理由了。”

赵佶不禁一笑,看她的目光愈发温柔:“姐姐若想见我,命人传宣便是,我召之即来。”

郑滢亦笑,催他品尝点心。

赵佶进食间,郑滢貌似随意地走到书案边,一壁斟酌着蕙罗之事如何开口,一壁无目的地看书案,目光随即飘落到案上一叠翻开的札子上。

札子上几处有“皇太后”字样,迅速吸引了她,不由驻足,多看了几眼。

赵佶注意到,主动告诉她:“都是言官进的札子,弹劾向宗良兄弟的。”

向宗良是向太后之弟。

郑滢愕然问:“他们犯什么错了?”

赵佶道:“外戚不能交结士大夫,他们却多与朝臣及内侍往来,交通内外,泄漏机密,还广招门客,以致心存侥幸、希望走捷径登天者纷纷投靠依附。这几天以陈瓘为首的言官都在说这事。”

他叙述此事时未用引语,例如“言官说”之类,显然是自己也认定这个事实的了,且语气颇不屑。

郑滢琢磨着他心思,须臾问:“太后知道此事么?”

赵佶道:“目前不知。刚过完中秋节,过几天再说罢。”

见郑滢默默不语,赵佶又问她:“你今日来可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

“是有一事…”郑滢抬起头来,微笑道,“想问官家,让蕙罗从哪天起到福宁殿伺候。”

“随时皆可,”赵佶笑道:“不过,须先请元符皇后同意放人。”

郑滢道:“妾明白,稍后就与周尚服商量此事。”

当周尚服把调蕙罗到福宁殿之事作为请求告诉刘清菁时,她错愕地“呵”了一声,道:“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周尚服欠身道:“娘娘,福宁殿巾栉一向是由司饰司较高品阶的女官执掌,如今郑司饰既为娘子,自不宜再操劳,以下就是沈典饰了,倒不是官家刻意要抢服侍娘娘的人。还望娘娘恩准,臣妾会为娘娘再择一名技艺超群者来元符宫伺候。”

刘清菁道:“我不管,官家既要人,请他亲自过来与本宫说。”

周尚服面露难色,看看左右,稍稍靠近刘清菁,放低声音劝道:“娘娘何必与官家争执,徒伤和气。太后定下的规矩甚多,娘娘平日有何索求,要请官家协助,只怕也不容易传到他那里去。何不放了蕙罗去,今后蕙罗还能在官家面前为娘娘说上话,娘娘再有吩咐,告诉她便是,官家必没有不准的。”

这话显然起了作用,刘清菁久久不言,低目思索。少顷,对周尚服道:“去回官家话,我同意放蕙罗去服侍他,但他可算是欠我个人情,将来要还的。”

周尚服含笑道:“妾会将娘娘的意思转告官家。”

周尚服和刘清菁随后相继将这决定告诉蕙罗,蕙罗颇感意外,但见连刘清菁都答应了,自知无法挽回,亦只能接受。想到不知将来与赵佶相处是何情形,不免忧心忡忡。

最后与刘清菁梳头那日,刘清菁对她道:“黄昏后你且再来元符宫一次,我有话要与你说。”

蕙罗答应。黄昏后再来,刘清菁带她来到元符宫□小殿,很严肃地对她道:“十二大王病了,你知道么?”

蕙罗一惊:“不知道。何时病的?是什么病?严重么?”

刘清菁道:“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因此遣人去找个圣瑞宫的内臣来问。稍后圣瑞宫内臣会来这小殿,你且在此等等,我去佛阁诵诵经,待人来了我再下来。”

蕙罗等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人来。那小殿是在开国初年太后所居的宫室基础上修缮的,仍保持着宋初形制,须席地而坐,身后有屏风,面前垂帘幕。蕙罗雅坐久了觉得腰酸,遂靠着坐席边一弯隐几小憩。

又过了不知多久,方才有人启门进来,在帘外坐下。

帘幕半透明,蕙罗坐直,隐约看见他穿戴着内臣衣冠,遂开口问:“先生是自圣瑞宫来?”

那人微微颔首。

蕙罗又问:“十二大王因何抱恙?如今怎样?”

那人徐徐开了口:“我没病。”

俨然是赵似的声音。蕙罗迅速膝行几步至帘前,透过帘幕果然看见了赵似的眉目,顿时又喜又忧:“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赵似道:“元符皇后不是说你病了么?”

蕙罗尚未有所反应,刘清菁的笑声却从门外响起:“不这样说,他会来么?”

旋即赵似身后光影一暗,门被刘清菁自外面拉拢了。

“你们慢慢谈谈心,别怕,天亮之前不会有人来。”说完这话,她落在格子门上的影子也逐渐飘远,只留下室内两人独处。

蕙罗渐渐明白了,刘清菁知道自己入福宁殿后再难见到赵似,因此骗赵似说蕙罗患病,请他换内臣衣冠趁着夜色混入元符宫。赵似忧虑之下同意了,遂冒此大险深夜前来。

感动之余蕙罗亦逐步寻回理智,虽然很想卷帘与他倾述衷肠,却深知这一步很可能令他万劫不复,赵佶若发现,又是一场灾难,因此一时间只是沉默。

殿内有一阵微妙的尴尬,罗幕前后情思涌动,却谁也没褰帘越界。

“大王请回罢,此地不宜久留。”蕙罗终于打破沉默,道,“奴家蒲柳贱质,原不配大王牵挂至此。”

“我有难时你曾去找我,所以我如今在这里。”赵似略停顿,又道,“不要再说你贱了,都是一样的人,分什么贵贱。”

蕙罗听得眼圈微红,却也只能硬起心肠,说言不由衷的话,只盼能劝退他:“圣瑞宫走水那次,我去找你,也是一时冲动…因为先帝大行,你遭遇不幸,我很同情你,不希望你再有何不测,并不代表什么,大王无须放在心上…包括后来做水上浮,也只是觉得你为先帝做的船再也看不到了,有些可惜,所以做个相似的看看,为七夕游戏助兴,没别的意思…”

赵似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蕙罗一咬牙:“我不喜欢大王,大王不值得为我以身犯险。”

赵似一语终结她所有辩解:“那么,我亲你时,你含我舌头做什么?”

这简直比赤身*暴露于日光下更令人觉得无处藏身,蕙罗恨不得立刻就死了,以摆脱此间难以启齿应对的困境。

她羞恼之下转身就往里躲,他偏偏于此时掀帘,俯身捉住了她一只足踝。她扑倒在席面上,拼命踢打挣扎,他却稳稳捏住,并不松手。

他循着她足踝一路往上,从后面搂住她,抑制住她的挣扎,低首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的心思。虽然我不介意再上一次邸报,但想必你也不会愿意为一时之欢赔掉你我性命…我九月三日就要出宫外居了,就此与你道个别罢。你是个好姑娘,无论有没有我,都会有精彩的人生,一事无成的我,也配不上你。我会认真想想以后该做什么,怎么做。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会有很好的答案。”

他俯首在她后颈温香处印上一个吻,然后果断放开她,起身开门,阔步离去。

须臾,刘清菁回来,看看衣饰整齐,但神情郁郁的蕙罗,讶然问:“他就这样走了?”

蕙罗低首不语。

刘清菁不忿道:“他喜欢的该不会是男人罢?”

第68章 昼眠

蕙罗第一次给赵佶梳头时他似乎尚未完全清醒,异常安静,丝毫未与蕙罗调笑,话亦不多,大多时候像在闭目养神。

那时是清晨,外间犹有未尽的清秋雨,化作从檐上滴落的散珠碎玉,染湿了空气。一阵微风从帘外吹来,赵佶睁开眼,微笑问蕙罗:“感觉到了么?”

蕙罗问:“风么?”

赵佶说:“花香的步履。”

然后他站起,披散着三千青丝走到门外,轻袍缓带地立于檐下,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目光漫漫投向庭中一树结满万千金蕾的桂花。

“所谓‘花气薰人欲破禅’,就是这样罢,”他对相继跟来的蕙罗说,“任你如何禅定,当花香如莲步翩翩的美人衣袂一样拂过你的脸,总是会令你忍不住起身探寻。所以你那微雨破禅香的名字,真是取得好。”

蕙罗微笑道:“是黄山谷的诗好。若非看过他这一诗帖,我是想不出这名字的。”

提起诗帖,赵佶更有了兴致,问:“你记得全诗么?”

“记得的。”蕙罗旋即吟诵道,“花气薰人欲破禅,心情其实过中年。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上水船。”

赵佶赞道:“诗文之类,你未曾刻意学过,却能过目不忘,颇有几分才女的天分。”

蕙罗低首道:“我只是看见喜欢的就强记下来罢了,也不求甚解,这诗的意思也不是很明白呢。”

赵佶笑道:“你若有兴趣我就说给你听…元祐二年春,黄庭坚四十二岁,还在京中,任著作佐郎、集贤校理,是馆阁清贵之职。我二姑父驸马都尉王晋卿爱与文士往来,多次送诗给黄庭坚,请他唱和。黄庭坚人到中年,不爱作诗,以闭关坐禅为由,总是拖着。有一天,王晋卿派人送了许多时令香花到黄庭坚宅中,满满地摆了一屋,黄庭坚便笑了,援笔题了这诗赠予王晋卿。诗中所提的八节滩在洛阳,地势险恶,有嶙峋怪石立于水面,船筏过此总被破伤。黄庭坚此诗是说:本人心境已过中年,这骄横美人般的花香却依然令人微醺,险些破了我的禅定。说起我春天的诗兴,该如何比拟呢?就像在八节滩头逆水行舟,何其艰难。此句意指文思滞涩,所以未能及时和诗。”

蕙罗听到此处质疑道:“不对呀,春天的花香应该激发诗兴才是,黄山谷那样的才士怎么会在春天文思滞涩呢?这几句或许是说,人到中年,很难再被什么打动,作诗也提不起兴趣,但这馥郁花香令我从老僧入定般的状态中醒来,春天的气息促使我诗兴萌发,一向滞涩的才思也如泉涌,所以作了这首诗,感觉就像撑船勇渡八节滩头一样。”

赵佶颇讶异地注视她,道:“我以前也跟别的内人讲解过诗词,从未有人说我讲得不对。”

蕙罗顿时回过神来,赧然请罪:“奴家失言,胡乱议论,还望官家恕罪。”

“无妨。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你既好学又善于思考,有自己的主见,我很喜欢。”赵佶含笑托起她下巴,柔声道,“不过,如今你身为典饰,是正式的内命妇了,自称应典雅一些,在我面前,应该称,妾。”

蕙罗脸更红了,讷讷道:“我…”

赵佶一指轻点她唇,温柔地表示告诫。蕙罗只好低首,轻轻摆脱他的接触后,欠身道:“妾,遵命。”

赵佶视朝之前嘱咐蕙罗在福宁殿等他归来,时近中午时他回来了,手里握着黄庭坚那卷《花气薰人帖》。

他展开诗帖给她看,讲解道:“张旭、怀素作草书前皆先醉酒,然后恣意挥洒,因此字迹变幻莫测、出神入化。而黄庭坚不饮酒,草书全在心悟,以意使笔。他常居禅寺,坐观江山,笔下有江山画意。这诗帖用笔紧峭,瘦劲奇崛,正如八节滩意韵。他又爱观察江中水手荡桨拔棹,所以笔画深浅纵横,也像行舟手势。”

蕙罗笑指“心情其实过中年”的“中”字,道:“正中这一竖拖得长长的,是像刺棹抵石。”

赵佶亦指着“何所似”、“八节滩”笑问蕙罗:“这些像不像崎岖水道、嶙峋峭石?”

蕙罗连连点头,含笑伸手指虚划临摹。赵佶见状立即命人取笔墨,亲自教蕙罗临帖。蕙罗很乐意学,全神贯注地写得很认真。赵佶不时从旁指导,有一字蕙罗没写好,他移步至她身后,右手握她执笔的手,从容引她重写一遍。

这个亲密的动作令蕙罗颇感不适,写完字后迅速缩回了手,而赵佶面不改色,又指一字说她运笔有误之处,命她重写。蕙罗听他说得有理有据,心悦诚服之下亦暗自赞叹,心想他是在严肃地教她的,刚才是自己多心了,遂又凝神去写。

赵佶坐下来,举盏饮茶,一抹隐藏的笑意悠然浮出,旋即悄无声息地没入水痕波光中。

从此教蕙罗鉴赏书画、习字临帖成了赵佶常做的事,每天让人从秘阁送来各种名作,南朝手帖唐代墨宝无所不有,皆耐心地向蕙罗一一讲解,再鼓励她说出自己观点,随后教导她临摹。蕙罗研习之后也颇见成效,与赵佶对答常令他会心微笑,字也写得越来越好。一日,在看过她随兴而写的字后,赵佶笑赞:“不错,再多练练,也能达到‘宛然芳树,穆若清风’的境界。”你有这灵气,倒像是我亲妹妹呢。”

赵佶常留蕙罗在福宁殿待大半日,乃至午膳都每每是两人相对进食,批阅章疏,游园观花,不时命她随侍,一时宠渥,六尚之中无人能及。

赵佶以蕙罗升职,且须随时应对传宣,不宜再在尚服局与其他内人同住为由,赐给她一处宫院居住。蕙罗见那宫院面积竟比郑滢的还大,坚辞不受,赵佶才给她换了个小一点的,亲自题字赐名为“蕙馥阁”,又派数名内人及内侍伺候蕙罗。

蕙罗迁入新居后两日,赵佶称要看看蕙馥阁装潢陈设是否如意,竟亲自前往。先看看庭中花草,嘱咐内侍一定要植四时香花,确保每个季节都有花香萦绕,然后进入厅中,见陈设雅致不俗,颔首肯定,旋即启步直入卧室。

蕙罗不由一惊,却也只得跟上。

赵佶在卧室中四处看看,摸摸香炉,抚抚帷幔,表示此物尚可,再走到床前,指着床上立着的床屏,问蕙罗:“这一组花鸟画得怎样?”

屏开六扇,每一扇都绘有一幅不同的花鸟图,皆奇花珍禽。花枝姿态优雅,花形秾丽,鸟儿绒毛用淡墨轻擦出形,羽翼处再以浓墨逐层渲染,翎毛质感随之而出,似可触可感,生动传神。

蕙罗顿悟,敛衽一福:“妾谢官家赏赐。只是官家御笔写生,形神兼备,用作床屏,却恐清晨鸟儿争鸣,扰人清梦。”

赵佶大笑:“所以我爱听你评论书画。回头教教画院的官儿去,他们每次看了我的画倒是想拍马,但总拍不到点上。”

再看床屏上的画,赵佶愈发得意,索性坐在床上,转身伸足,竟躺了下来。

蕙罗暗暗叫苦,赵佶却神态自若,闲适之状宛如在自己寝阁之中。闭目躺了片刻,赵佶吩咐蕙罗:“为我焚一炉篆香罢。”

蕙罗只好取来香具,在案上炉中打了个篆香,用的是梨汁浸蒸过的沉香粉,点燃后烟缕如丝,浮升尺许后暗转回旋,卷出一个美丽漩涡,带着那清甜的香气在室内继续流转。

床上的赵佶半垂眼帘看她,又转顾烟缕,须臾,拔下头上绾发的玉簪,敲击着床舷做节拍,开始轻吟浅唱一阕词:“六张机,雕花铺锦半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他歌声清澈悦耳,唱得婉转温柔,双目含情,却不见欲念。蕙罗默默听着,起初的尴尬与忐忑之感逐渐散去,咀嚼词意,但觉此间温情无限,如有良人依靠相拥,怔忡间竟有些痴了。

唱罢,赵佶一声低叹:“我真恨张茂则呀,白白夺走我们十一年静好时光。”

然后,也不像要等她应对的样子,他自顾自地拉锦被盖好,侧身朝内,和衣睡去。

他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起身,蕙罗为他整理好衣冠,送他出门。

杨日言带着数名内侍一直等候在门外,蕙罗见了他一福施礼,他却衔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躬身长揖,道:“典饰娘子无须多礼。”

蕙罗一愣,旋即飞霞扑面,心知他必然认为自己已为赵佶侍寝,故改口称娘子。有意解释,但此事又万难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与赵佶相视而笑,一同离去。

赵佶昼眠于蕙馥阁之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遍传六宫,很快地,不仅杨日言,连入内内侍省都知和司宫令都称呼蕙罗为“典饰娘子”,见她对他们行礼必郑重还礼。其余人等更是纷纷巴结蕙罗,但凡看出她有何需求必争先为她去做,只求能鞍前马后地为她效劳。

蕙罗跟很多人说了很多次,不要他们在对她的称呼上加“娘子”二字,那些人往往随口答应,但在赵佶的默许甚至鼓励下并不改口。蕙罗不免有几分气恼,明明她和赵佶什么都没做,却被他轻易造成既成事实的假象,他一脸无辜,自己还不能找他理论,真是有苦难言。

第69章 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