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山脸上戏谑的笑容一改成为疼爱,伸手抱起小娃娃,“年年怎么出来了?怎么不让人抱呢?万一摔着怎么办?”
高年年小脚踢了踢想要下来,见二哥不放手,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认真的对二哥说,“二哥,年年要自己走路,阿娘说年年大了,不能再被人抱来抱去。”一本正经的小样萌倒了一干人。
高山山低头用鼻子蹭了蹭妹妹娇嫩嫩的小脸,满脸为难的问,“可是二哥喜欢抱年年怎么办?”
跟他们兄弟两人小时候身体健康精力过旺不同,年年自满半岁后,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好几次大夫都说留不住了,都是阿娘和耶耶不眠不休的精心照顾她,求了神佛才转危为安。原本她生下来,阿娘就给她取了小名叫虎儿,可后来见她身体不好,怕虎太重压不住,就给她改名为年年,甚至到现在都不敢给她取大名。
可以说那时候一家子全部的精力,就全在这小娇娃身上了,高家两兄弟还来不及跟新生的妹妹吃醋,就得到妹妹可能要离开自己的消息,两人吓得只要回家就一门心思的看着妹妹,渐渐的高岳和高山山,就把照顾高年年当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跟从小粗养的他们不同,年年打小就被养的娇,四岁前小脚丫就没下过地,阿娘走到哪里都带着她。直到年前才放手她走路,可小丫头从小没走过路过,走的跌跌撞撞的,让人看了就心悬。可阿娘情愿铺了毯子,也要坚持让她自己走,这点高家父子都很不理解,不走路就不走路,干嘛逼着走呢?建康大户人家孩子,到了八岁不走路的都常见,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仆佣。
高年年看着二哥为难的样子,年年乖宝宝立刻伸手搂住二哥的脖子,小脸贴着高山山的脸,“那年年给二哥抱。”
高山山满足的拍拍妹妹小身体,果然还是妹妹可爱,高山山给了大哥一个胜利得意的眼神,年年从小就亲自己胜过亲大哥。
无聊!高岳懒得理幼稚的弟弟。
“年年为什么说二哥欺负人?”高山山问。
“因为二哥欺负这个小哥哥。”嫩嫩的小手指指着团在地上的二狗子说道。
“二哥没欺负他,他偷东西被抓了,你看二哥都没让人打他,二哥让人放了他。”高山山对着妹妹解释道,不过一个小贼,他只是一时兴起逗一逗罢了,要是妹妹开心,放了他又如何?
高年年歪着小脑袋努力的想了想,“他偷东西就是犯错了吗?”
“对。”高山山点点头。
“那就让春暄来问他,如果情有可原的话,就惩罚的轻一点。如果是故意的,就按规矩罚。”高年年也不懂什么叫情有可原,什么叫按规矩罚,不过阿娘对她说过,天底下的事都要讲理,犯了错就要惩罚。
所以哪怕她觉得这个小哥哥可怜,都不能因为他可怜而不罚他,但是可以罚得轻一点。年年昨天都从树上摔下来了,手上都破皮了,还流血了,也很可怜,可是阿娘还是打了她的屁屁,年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屁屁,有些心虚,这个不能跟哥哥和耶耶说,不然他们一定会骂她的!
“好,年年真乖。”高山山赞许摸摸妹妹的小脑袋,他的妹妹就是聪明!
高年年听着二哥的夸奖,大眼笑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郎君小娘子,救救小人吧!小人愿意给小郎君小娘子做牛做马!”二狗子一见这个粉嫩嫩的小娘子,立刻对着高年年不停磕头,以他的经验来说,这种小娘子最好骗了。要是能让她给点好处,他就可以带阿妹去看病了!要让二狗子选择,他还真想选择卖身,可如今这年头,就是卖身都不行了!
高年年大眼里满是同情,这小哥哥好可怜哦!饿肚子的滋味最难受了,年年最不喜欢了!高年年小朋友肠胃不好,她又贪吃,时常会吃坏肚子,每次都被食医禁食,所以年年最大的希望就是——快快长大!大人是不会吃坏肚子的!她目光瞅着大哥,阿娘年年是孩子,只要管好自己吃穿住行的大事就好了,这种小事就交给耶耶阿娘和哥哥做好了。
高岳挑眉,刚想说话,高山山就笑着说:“大哥,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就留下吧。”
“随你。”高岳抱过妹妹,转身往阿娘处走去。
“大少君。”高岳的伴读有些迟疑,“那孩子太刁滑了,现在又不能私下买卖奴隶,二少君他——”今上两年前曾颁布过禁止民间继续再买卖奴隶的下令,也就是说现在是禁止买卖良民的,如果高山山要留下他,只能以良民的身份收留。可这种刁滑之极的孩子,有个卖身契还好说,要是没有,随时都可以做出叛主的举动,而且万一他是细作怎么办?
“那是他的事。”高岳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高屾能收复他是应该的,要是收复不了,吃了亏,那是他活该。
高年年懵懵懂懂的看着大哥,高岳揉揉妹妹的头,“饿了吗?我们去阿娘那里好不好?”
“好。”
高家占据的地方不大,不过守卫森严,守在幔帐外的侍从一见高岳来了,连忙上前行礼,给他掀起幔帐,穿过层层幔帐,走到了一间大大的帐篷前。
“郎君。”春暄早就帐外守着了,一见高岳来了,忙笑着上前行礼,“女君等你好久了。”
高岳对她微笑,春暄和烟微两人从小照顾他长大,两人虽是奴婢,可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不同。
“阿崧来了?”清柔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
“阿娘。”高岳走进帐篷,一阵幽幽的茶香传来,陆希正在泡茶,高严坐在她身边,见长子进来了,陆希展颜一笑,“坐吧。”
陆希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不过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容色绝丽,而高严已经三十有五,仍然面白无须,风采不减当年,跟陆希坐在一起,这对夫妻绝对养眼,只是比起温和的陆希,现在的高严已经没有人敢再注意他的容貌了,在蓟州多年说一不二的地位,让旁人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敛息屏气,不敢轻举妄动。
“阿娘——”高年年一见自己最最爱的阿娘,果断抛弃了大哥,迈着小短腿往陆希怀里扑,陆希爱怜的亲了亲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去哪里玩了?”
高年年嘻嘻笑着腻在阿娘软软香香的怀里,扳着小手指说:“我刚刚饶着帐篷走了一圈,阿大给我抓了一只漂亮的蝴蝶,还带我去看蚂蚁窝了…”高年年津津有味的把自己刚刚的历险说了出来,她从小被拘在家里,等闲不得外出,难道有机会可以疯玩,特别兴奋。
陆希认真的听着,听说女儿还去抓虫子了,高氏父子同时皱眉,陆希捏捏她的小鼻子,让人给她打水洗手。女儿跟儿子不同,儿子从小身体就好,哪怕没有疫苗,他们也很少得病,陆希可以放心让他们疯玩。可年年动不动就会生病,在这个医术不大发达的时代,陆希只能倍加小心,直到等她年纪大了一点,生病生的少一点了,才放手让她慢慢玩。
“耶耶。”高年年跟阿娘黏糊了一阵,又软软的叫着高严,要说高年年最喜欢的人,当之无愧的是陆希,接下来就是时常肯陪她一起玩娃娃的高山山,而高严和高岳她没陆希和高山山那么黏糊,可她知道但凡她想要什么,只要跟他们说一句话,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答应的。
对着娇嫩嫩的女儿,高严神色柔和许多,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女儿小脑袋,“你不是要小狗嘛,给你找来了。”
“谢谢耶耶!年年最喜欢你你!”原生态小萝莉欣喜的扑到了高严怀里,开心的献上自己的香吻。
高严没有回亲女儿,但也没有拒绝女儿,只看了长子一眼。
高岳今年十三岁,身量已经似承认般高挑挺拔,脸上已经褪去孩提时代的稚气,渐渐有了少年的风采。他是家中的长子,哪怕高严管的他不多,高严身边的亲卫和幕僚都非常的注意培养他,陆希自他满了八岁后,对他的教育就算彻底放手了,任高严施平去教导他,他现在已经和孩提时期完全的判若两人,言行举止让所有人都很满意。他对陆希亲近依旧,可再也不像小时候一样对陆希撒娇。这让陆希欣慰之余,难免有些失落,男孩子总会长大的。
高岳将他一直提在手里的竹篮放下,里面躺着一只雪团团般的小犬,陆希“咦”了一声,“这是狮子犬?”
狮子犬自前秦起,就是皇宫的玩赏犬,历代只供皇亲国戚朝廷大臣玩赏,血统尊贵无比,而这种毛色纯白的小犬,更是其中翘数,很难弄到,全靠天时地利人和。陆希已经很久没养宠物了,自从高严给她的袖犬阿细表哥送她的鸟儿陆续死掉后,她就不愿再养宠物了。
“好可爱的小狗狗!”高年年酷似陆希的桃花眼满是小星星,伸手就把不停呜呜直叫的小狗搂在怀里,“阿娘!阿娘!你看,耶耶给我找的小犬!”
“不去谢谢大哥吗?大哥帮你提进来的。”陆希柔声说。
“谢谢大哥。”高年年乖巧的向高岳道谢。
高岳没说话,不过看着高年年的目光很柔和。
陆希暗笑,都说青春期的少年最臭美,还真一点都不假。
不错,高崧崧少年之所以会这么酷,这么冷漠寡言,全完不是因为他现在个性如此,而是他自己嫌弃自己正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
“阿娘,耶耶。”高山山这会也进来。
“都坐下喝茶吧。”陆希笑着给两人都倒上了茶水,将女儿搂在怀里,喂她吃芝麻羊乳羹。年年吃饭很乖,而且又爱吃东西,这是陆希最喜欢的一点,小孩子只有肯吃东西,才能身体健康。
“事情办得如何了?”高严问。
“昨天把涿县走完了,准备明天去昌平。”高岳说道,他迟疑了下,“耶耶,我们真要把所有人的田地都统计出来吗?”
自古丈量田地,就是得罪人的肥差,而且他们这次做的丈量更不一般,因为陛下今天开春就下了圣旨,但凡匹夫匹妇每户最多只能得一百亩土地,也就说从今往后,大宋只要是没官职在身的人,以一对夫妻为一户,最多每户只能拥有一百亩!高岳和高山山这些天逛遍蓟州,就是为了丈量土地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是本文最后一卷
☆168初起(一)
“你们认为呢?”高严并没有马上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将一碟蛋羹推到了妻子面前。
高年年一见蛋羹,羊乳就不肯喝了,小手指着要吃蛋羹,陆希给女儿擦了擦嘴,又喂了她小半碗蛋羹,再摸摸她小肚子,感觉有点鼓鼓,而小丫头还意犹未尽的看着桌上的烤羊腿,她笑着让人剃了一根骨头,让女儿慢慢啃,哄着她说:“宝贝,晚上阿娘让人给你做蟹粉豆腐给你吃好不好?”
“好!”高年年一听是蟹粉豆腐,大眼一亮,“阿娘,年年还想吃虾。”
“好,阿娘都给年年做。”陆希爱怜的看着女儿,心中有些心疼,这里地方冷,很多物产都不出产,只能制成干货运送,年年别说跟她前世小时候比了,就是这辈子小时候都差远了。
高年年偎依在陆希怀里,“阿娘,我可以给小狗狗做件衣服吗?它不穿衣服,到了冬天会不会冷?”
“好啊,年年想做什么样式的衣服呢?”陆希问,“你给小狗狗画一件衣服,阿娘跟你一起做好不好?”她鼓励的看着女儿。
“好。”高年年开心的小脸发红,咚咚的离开了阿娘的怀抱,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小画具箱跑去,高岳和高崧崧下意识的就想起身去抱妹妹,但是被阿娘用眼光阻止,两人不解的看着陆希,此外环立在他们一家五口周围的下人也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陆希。陆希顿时觉得压力比山大,一瞬间她都以为她是年年的后娘了。
年年不比崧崧和山山小时候,过了半年免疫期后,就发了一场高烧,当时疾医都认为她活不下来了,因为年年实在太小了。只有陆希没放弃,一遍遍的给女儿擦身,担心她烧到脑子,那浸了冰水的毛巾敷额头,足足照顾了三天三夜,才把女儿抢救了回来。之后两三年之内,年年又陆续生了两三次毛病,最让陆希后怕的一次是年年两岁那年得的水痘。
那一次是真差点要了年年的命,也要了陆希的命,那年年从的病开始到治愈,一共才十六天,可对陆希来说这十六天就跟十六年那么久,等年年病好,她也大病了一场。至此之后,家里人就把年年当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一样,千般照顾万般呵护,陆希也担心女儿身体,对她越发小心,也导致女儿过了四岁还不大会走路。
可后来陆希问了人家年长的妇人和几个专看孩子的疾医后,才知道其实年年相对同龄女孩来说,还是非常健康的,她没什么先天疾病,家里又呵护的精心,身体底子非常好,只是小孩子生病也是难免…要不怎么说孩子容易夭折呢?毕竟这年代没有抗生素。陆希生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很健康,且看起来都能平安成年,在很多人看来,高氏夫妻是非常有福气的。
陆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敢放心让女儿玩,高家好动的基因在三个孩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过相对两个哥哥,高年年要乖巧许多,就算调皮也是一个人玩,比如——她最爱的游戏就是爬楼梯,在陆希让人做成了楼梯玩具上,一层层爬,手脚并用,乐此不疲的可以玩上大半时辰,直到陆希喊她吃点心或者是哄她睡觉才肯停。对于女儿这种运动,陆希完全不反对,但旁人就受不了了,他们坚持认为年年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能做任何危险的动作,恨不得天天把她当个瓷娃娃捧在手心,幸好还有阿兄支持她。
“年年都大了,应该自己走路了。”陆希说,年年要多运动,这样才能身体健康。
高岳和高山山有些犹豫,不过见阿娘坚持,想着阿娘比他们有经验多了,就也没多说什么,可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不要给年年找几个玩伴,有了玩伴也能避免不少危险。
这时高年年又滚回了陆希怀里,手里拿着她心爱的玩具——彩色包装的铅椠,“阿娘,年年要做这样的小衣服。”她用稚嫩的笔触在洁白的宣纸上画着,还不时小声的跟阿娘商量着,高严处理公务的时候,从来不避讳母女两人,年年已经习惯父亲和阿兄在商量事的时候不打扰三人了,母女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怎么给狗狗做衣服怎么给狗狗做房子…
高氏父子看了母女两人一会,才开始谈起了正事。陛下这几年颇是做了不少大事,比如说广推双季稻不准私下在贩卖奴婢现在的土地限制…很多事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好心往往很多时候都会办坏事!“耶耶,我觉得我们可以慢慢查,本来丈量土地便是繁琐之事。”高岳说,“再说我们可不能越过广阳王。”
土地那可是大宋百姓的命根,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哪个人手头有了余钱不会去买地?陛下此举简直就是站在了全天下人的对面!现在他是没动官员,可如果他们这一次退步的话,下一次谁知道陛下会做什么。这一次的圣旨刚下,就举朝哗然,可陛下依然我行我素。当然没人会明着反抗圣旨,可大部分官员都在观望,观望的对象当然就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广阳王。
“也不用太慢,很多人手里到底有多少土地,我们心理必须有数,皇命不可违。”高严说。
高岳和高山山先是不解,随即恍然,除非圣上收回成命,不然蓟州肯定要推出几家替死鬼,这可热闹了!兄弟两人互视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模一样的笑容。
陆希看着两个儿子,嘴角一抽,低头看着正认真作画的小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爱,果然儿子什么的,长大就不好玩了,还是女儿好啊!陆希爱怜的亲了亲她细软的乌发,宝宝真是她的贴身小棉袄,要是没有宝宝,这会她的日子会很寂寞吧?
高年年困惑的仰头,眼底有着困惑,阿娘是叫年年吗?
高山山这时候凑了过来,看到妹妹画上不仅有小狗,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兔子?“年年,这是什么?小兔子吗?”高山山问。
“是的,这是绒绒的朋友乖乖。”高年年说。
高山山听到妹妹的话,茫然了,绒绒他猜应该是父亲给她找的那只狗,但是乖乖是谁?他困惑的望向大哥,大哥你给年年抓兔子了?
高岳摇头。
高山山低头问妹妹:“乖乖是谁?”
“小狗狗的小兔子朋友啊。”高年年理所当然的说。
“年年你养兔子了?”高山山问。
“没有。”高年年摇头。
“那你为什么会画兔子呢?”高山山问。
“因为乖乖是绒绒的朋友啊!”高年年说。
“可是你不是没养兔子吗?”高山山混乱了。
“乖乖是小狗狗绒绒的朋友,不是年年养的兔子。”高年年纠正着哥哥的说道,大眼扑闪,粉润润的双颊微微鼓着。
面对可爱的妹妹,高山山风中凌乱了,求救的目光望向陆希,阿娘为什么我听不懂年年的话?
高年年也回头看着阿娘,“阿娘,我不能画乖乖吗?”
“当然可以。”陆希低头大大的亲了女儿一口,“年年是觉得绒绒寂寞了,所以要给它找个朋友对不对?”
“对对!”高年年开心的点头,果然阿娘最聪明,高年年偷偷看了二哥一眼,二哥还有耶耶跟大哥都好笨笨!唔,阿娘说年年是好孩子,好孩子是不可以说人坏话的,高年年小脸埋进了陆希怀里。
高山山看到阿娘跟妹妹两人很开心的讨论了,乖乖跟绒绒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成为好朋友的,他无言的看看大哥,再看看父亲,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高岳撇头,所以他很少陪年年玩,只负责送年年喜欢的东西就好了,年年的想法只有阿娘才能理解。
高严跟女儿的相处要比两个儿子多一点,但他同样无法理解的女儿的思维,话说皎皎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皎皎,后天我要出去几天,可能要大半个月吧。”
“阿兄你要去哪里?”陆希问,高严要做什么一向都是提前很多天说的。
“昌平附近发现了老虎的踪迹,我要去猎虎。”高严说。
“猎虎!”陆希面露惊色,“阿兄你——”
“放心吧,我会带不少人去的。”高严安抚的说道,“你不是说老头子大寿,找不到合适的礼物吗?他一向最喜欢这种东西,家里还有一张他年轻时候打的熊皮,他爱的跟宝贝似地。”高威明年就要六十大寿了,高严不能回去给他贺寿,送他一份他喜欢的寿礼还是可以的。高威并不缺奇珍异宝,他最喜欢的就是他年轻时猎取的一张熊皮,曾感概过,要是能再凑一张虎皮就好了。
“你一定要当心,别受伤了。”陆希说,除了长辈留给她的貂裘大衣外,她自己从来没新作过裘皮大衣,不过她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而反对别人去猎取,虎和熊在这会还不是保护动物。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受伤过了。”高严抚摸着陆希的手腕说道,低头见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女儿,“年年要小兔子吗?我给你带个兔子回来。”
“好!年年要乖乖!”高年年开心的说道。
高严摸了摸女儿的头。
高山山已经从打击中回复,凑到了陆希身边,“阿娘,山山一定会给你带一株野兰回来的。”
“山山真好。”陆希笑着搂了搂儿子,又拉过沉默坐在一旁的大儿子,“你们都要当心,知道吗?”
两人点头,一家五口正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声紧急通报突然传来,“郎君,建康急报!”
“进来。”高严吩咐道。
王直捧着一封密封的信件走了进来,高严直接拆开信件一扫,眉头一皱, “益州蜀郡郡尉孟达起兵,益州刺史蜀郡太守被叛军斩首。”
☆169初起(二)
斩手?高年年困惑的歪了歪小脑袋,什么是斩手?难道是把手砍掉?那不是很疼?她小身子下意识的往陆希怀里缩去,年年从树上摔下来,破了一点皮都很疼呢。
陆希搂了搂女儿,脸色微微发白,表哥也在蜀郡,他是益州刺史的别驾,“阿兄,表哥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袁敞是益州刺史的别驾,品阶也不低,如果他要是被杀了,肯定会写在记录上的。当然他身为益州别驾,要是没什么正当理由解释他为什么活着,等回了朝堂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陆希听说没袁敞身亡的消息,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消息至少也算好消息,只是表哥现在到底如何?他是逃了,还是——陆希有些忧心,蜀郡太守和益州刺史都被杀身亡,表哥作为别驾,若是没什么正当的理由解释他不在刺史身边,也不知道那些御史会不会放过他?不过只要人没事就好,官大不了就不当了。
“放心吧,朝里还有王中书,他肯定不会有事的。”高严安慰妻子道,当然前提是袁敞能命大活着回建康,当然这句话他不会跟妻子说。
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也没了玩乐的心思,匆匆收拾了下,就打道回府了,春暄跟陆希说高山山收留二狗子的事,陆希道:“他都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都该有数了,让他去吧。”
春暄有些担忧,“可万一那孩子心怀不轨呢?再说现在还不能私下买奴。”
“山山就收个随从罢了,又没卖身契,哪算什么你派个人好好看着,如果是心怀不轨就让山山记得这次教训好了。”陆希说,哪有孩子不犯错的,她现在要做的事,不是限制山山的行为,而是在自己还能控制的情况下,让他去多经历,哪怕是会犯错,再说陆希相信这点小事儿子还是能处理好的。
春暄听陆希这么一说,也就不在多语了,众人回家后,陆希跟女儿一起洗了个澡,哄睡了年年,就去高严的书房,书房里高严跟幕僚正在议事,陆希也不让下人通传,通过偏门去了书房的内室。高严的书房,一向对陆希不设防,陆希什么时候进去都可以,所以下人早就见惯不惯了,一个小僮给陆希上了茶水点心后,就先退下了。
外书房里,正在讨论为什么蜀郡郡守会造反。蜀郡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水土丰美,素有蜀中江南的美誉。今上推行双季稻时,在建康遭遇了大臣的强烈反对,吴郡诸多良田皆在世族显贵手中,因此双季稻在江南推行并不广泛。后来陛下就把目光落在了蜀郡,命令当地农户种植双季稻。
因一开始稻种是免费的,种植后又可少交税,农户们在官府的软硬兼施下,不得不放弃了祖上就传下的稻种,开始种植起了双季稻。双季稻种植,第一年就非常不顺利,因为第一次种植,经验不丰富,第二季的时候晚了几天插秧,导致最后亩产连一石都不到。
这次收成打击了不少人,很多人都不愿意继续再种,但是第二年很多屯民还是在官府的软硬兼施下,继续开始种植双季稻,结果丰收了!这下到了第三年很多人不用官府说,就主动要求种双季稻了。要是按着这样种下去,当今皇帝富国强民的心愿很快就会实现了。
只可惜现实往往要比梦想残酷许多,很多种植双季稻的农户,到了第四年就支撑不下去了,一来是很多良田的地力不够,开始变成薄田了,收成也大减产;二来是种植双季稻完全凭老天,至少稍微晚上那么几天插秧,就赶不上第二季的种植;而且——种植双季稻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很多人家压根没有那么多人手来种!
这些坏处陆希再试种双季稻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一发现她就立刻停止的试验,所以蓟州损失不算大。这些年陆希一直推行生态种植,蓟州又是养马的大户,肥料要相对比其他地方多一些,只要不闹蝗灾,每年的收成都不错。而且北地不及南方水多,很多缺水的地方也无法种植水稻,所以北地这边损失不及南方大,南方有些地方甚至是颗粒无收!
不过官府可不会管这么多,只顾着向上报年年丰收的消息,圣上见双季稻推行成功了,龙心大悦之下,提拔了蜀郡太守。益州其他官员一见蜀郡太守升迁,也卯足了劲逼着辖下民众种植双季稻,而皇帝又因蜀郡太守说,双季稻收成极好,就对益州恢复了以往的税收。
就这么五六年时间,益州因无力缴赋税而倾家荡产的家庭不计其数,很多平民倒是想卖身大户人家,可圣上下令不许买卖良民,最后堂堂天府之地居然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可若光光只是这些,蜀郡郡守也不会起兵,主要还是因为陛下今年年初的那道圣旨。
益州是全大宋双季稻推行最广的地方,也是皇帝印象最好的一个州,所以这次土地回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益州,首推当然就是蜀郡。蜀郡的郡守是当地的大户,在蜀郡居住了百余年,亲眷无数,也并非所有人家都有官职在身,在很多人看来,陛下这道政令就跟灭人子孙挖人祖坟一样!加上蜀郡太守为了政绩,居然强令农户上缴,甚至还闹出了人命,蜀郡郡守一激愤就杀了太守,后来又一不做二不休,连刺史都杀了,直接起兵造反了!
当然这些并不是高严等人关注的焦点,他们讨论的是到底由谁来领兵镇压这场动乱。自谢芳被杀刘铁病故后,侯远在三年前也因伤而上书陛下乞骸骨还乡,四征将军去三,陛下依然没有提何人顶替,众人心里大多有数了,看来陛下是想要收回兵权了,益州离新野并不远,陛下很有可能会叫高昂去镇压,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京城派出。
陆希对这些也不是太感兴趣,她来书房只是心神不宁,又担心表哥出事,就想待在高严身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也回到了卧室,而不是书房,“阿兄?”
高严在外间处理公务,听到里面的响动,掀帘入内,“皎皎,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陆希揉着眼睛问。
“戌时了。”高严说,“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想喝水。”陆希说。
高严让人端了一碗清水过来,陆希喝了几口,才恢复了些精神,“年年呢?”
“已经睡了。”高严说,没说小丫头不见阿娘来哄她睡觉,还抽抽噎噎的哭了一场,最后还是高严哄睡的,“我已经派人去蜀郡了,放心吧,只要袁敞没事,就一定能找到他的。”高严对陆希道。
“嗯。”陆希靠在高严怀里,高严握着她的手,“你也累了一天了,稍稍喝点粥,就先休息吧。”
“好。”
第二天,高严再次接到建康的急件,蜀郡动乱的人选已定,正是当朝太尉——高威!
“家翁?”陆希惊讶的望着高严,陛下为什么会让家翁去镇压叛乱,要知道家翁已经赋闲在家中十来年了,一直养花种草为乐,据说连武器都不碰了,当然这个只是对外说的话,就陆希所知她的家翁前段时间还去山上跟人打猎,据说捕获了好几头野兽。
“因为这次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解决,年轻的将领没那份本事,陛下又不想有人趁机做大。”高严说。
听高严这么一说,陆希恍然大悟,平乱是大事,要知道大宋立国迄今,除了最初的几次叛乱后,这是第一次由官员造反先例,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内杀鸡儆猴,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高威久经沙场多年,就算现在人老可脑子没老,由他带兵,才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当然大宋也并非只有高威一名老将,不过平乱是大功,如果换了其他将领出征,得胜回来后,肯定要有加封,而高威现在已经太尉了,又远离朝堂数十年,陛下加封只要多加几个虚职就足够了。
陆希微微摇头,这皇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阿兄,你说蓟州这边会不会也——”陆家是史学世家,历朝历代的史书是陆家孩子的床头书,每个朝代都会平民受不住压迫而造反的事,但连官员都开始造反的话,就说明这个国家开始乱了。陆希本身没经历过乱世,可史书上乱世的状况可是描写的很清楚的,十室九空易子而食千里无人烟…想想这些场景,陆希就不寒而栗,乱世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不会。”高严将妻子搂在怀里,温柔的亲了亲,“皎皎你放心,这里永远都不会乱。”别的地方高严暂时管不到,可蓟州附近这几片区域,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郡尉要造反了,就是现任广阳王想造反,也要问问他到底答不答应。
高严见妻子眉头紧锁,迟疑了下,低声道:“皎皎——”明明已经早就做好决定了,可是临了高严还是犹豫了,他承认他有点不敢把他的决定跟皎皎说。
“什么?”陆希困惑的抬头,高严难得支吾的模样让陆希心底浮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想让阿崧这次跟父亲一起去益州。”高严飞快的把他的决定说了一遍。
陆希蓦地瞪大了眼睛,双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170兄弟重逢
“皎皎!”高严明显感受到陆希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你放心,我会让王直他们陪着崧崧,父亲也会照顾崧崧的,我保证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高严急急的解释道。见妻子还是不说话,“崧崧他见过血。”高严也顾不上隐瞒了他瞒了妻子很久的事,“他随我去平定过流寇,他是有经验的,他甚至还——杀过魏兵。”
陆希低着头,阿兄带崧崧和山山杀过人她知道,阿兄什么都不瞒着她,她又跟他手下军士家眷关系那么好,就算大家都不说,可哪里真瞒得住?她不过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可这次是真正的上战场啊,跟那种小打小闹完全不同。可是陆希也知道,武将都是战场上锻炼出来的。
当初阿兄也是十三岁就孤身来蓟州了,在生死交战中打下了这份家业,现在崧崧的起点已经比阿兄高太多了…这些道理陆希都懂,可——崧崧是她儿子啊!他才十三岁啊!陆希嘴张了张,刚想说话,可话还没有出口,就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连忙将头埋进高严怀里。
高严伸手紧紧的搂住了她。
陆希想反对,但她知道这件事她不能反对了,不说是阿兄了,就算崧崧自己也肯定想去,这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她要是坚持不让他去,只会让崧崧少了一次很好的历练的机会,“阿兄,你一定要保证崧崧安全。”陆希哽咽的说。
“一定。”高严沉声保证。
“阿娘。”高崧崧的沙哑的声音响起,他愧疚的看着母亲,他知道自己去益州一定会让阿娘担忧的,但是他真的很想去。
“崧崧——”陆希向儿子伸手。
“阿娘——”高崧崧一如幼时一样,跪在了陆希面前,抱住了她的腿,抬头看着陆希,“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我一定不会受伤的。”
“嗯。”陆希看到儿子,勉强把泪水忍住,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阿娘等崧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