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吃。姨姨,爹爹爱喝酒,定也爱吃,宝儿能不能带回去给爹爹尝尝?”宝儿小嘴咀嚼着,满脸幸福。

邹氏把脸偏向一旁,使劲眨着眼睛。

岑三娘怕她当着孩子的面失态,就说道:“好啊。宝儿乖,让丫头侍候你去房里用饭可好?姨姨有事和你娘亲商量。”

“好。”宝儿跳下椅子,让丫头牵了手,看到另一个丫头将那碟油酥醋蒸鱼放进了托盘里,这才高高兴兴的跟着丫头走了。

邹氏的眼泪就忍不住滑落下来:“三娘,我是不是太自私?把宝儿一个人扔下?为了宝儿,我是不是该继续在岑家忍着。将来给宝儿说门好亲,我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岑三娘慢慢和她分析:“已经对邹家说了和离。你回去,岑知柏也不会待你有什么好脸色。你想着守着宝儿委屈点呆在后宅。你的嫁妆都是留给宝儿的。宝儿还小,万一岑家起了坏心,让你不知不觉病逝在后宅。宝儿能得到么?顾忌着宝儿,你爹也不方便来抬你的嫁妆。和岑家来个抬妆断亲。”

说得邹氏打了个寒战。

岑三娘实话实说:“岑知柏说你犯了七出里的无子,不事舅姑,嫉妒这三条,可以出妇休你。如果邹家肯出十万两银,他就写放妻书。”

“十万两!”邹氏捂住嘴吸气,一时竟忘了伤心,气极而笑,“十万两!我爹当初贩酒发家,不过一百两银子的本钱!省吃俭用,我家的姨娘们都省到共用一把木梳。他就是把我零碎卖了都不值十万两!休便休吧!五千两聘礼,我现在就能还给他!”

“吃饭吧!”岑三娘见她心疼起银子的模样就想起邹员外来。边吃边劝她,“被夫家休了毕竟与名声有碍。你将来过得好,宝儿才会好。”

邹氏气得大口刨饭:“我宁肯不要名声!也不肯给银子与他家!”

岑三娘道:“你安心在这儿住着。有国公府的侍卫守着,岑家也不敢前来讨人。已经给邹家去了信。走的是驿站,相信十来天就有回信了。明日我再去。”

谁知才用过午饭,阿秋就跑了来禀道:“少夫人,岑老夫人亲自和二夫人来了。”

邹氏腾的站了起来。脸上又是为难又是紧张。

毕竟现在还没有和离,她还是岑家的媳妇。老太太和婆婆亲自来,她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

“去房里躺着装病。”岑三娘当机立断,带了阿秋去迎。又对逢春嘀咕了几句。

岑三娘直接出了大门,把岑老夫人和二夫人迎进了二门内的正厅。亲自扶了老太太上榻坐了,叫阿秋捧了茶具出来,洗手烹茶。

☆、休吧

休吧

烹茶最耗时间。要焚香净手,静心选茶煎煮。

原先是侍候老太太习惯了。岑三娘做的行云如水,嘴里还不忘埋怨老太太:“午后日头大,堂祖母莫要晒着中暑了。吃盏茶歇歇。”

她心里的思绪如小炉里的沸水滚过不停。岑老太太和二夫人亲自登门,还是想把邹氏先接回去么?邹氏若回了大宅,拖也能拖死她。回去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杜燕绥许下的十万两,难道老太太就不动心?如果动了心,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

岑三娘点好茶,奉了老太太和二夫人,这才坐在旁边慢慢的啜饮着。

二夫人哪有心思吃茶,只饮了一口就放在了旁边,看看岑老太太泰然自若的模样,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岑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品着茶,夸奖岑三娘:“手艺不错。”

岑三娘笑道:“跟着您老人家学的。手艺哪及堂祖母十分之一哪。您肯赏脸饮下,就是给三娘面子了。”

几句话说下来,场面和谐多了。

岑老太太放了茶杯,叹了口气道:“自古劝和不劝离。邹氏嫁给二郎四年,夫妻琴瑟和谐。美中不足就是膝下无子。你二堂叔丢了官,发配去了幽州。他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北地苦寒,想着我这个做娘的就心疼无比。”

二夫人极配合的抽了帕子擦眼泪。

岑三娘和声安慰道:“好在是幽州,我大舅舅在,先前写了封信去,二堂叔在军中就做了文书。吃不了什么苦。等到朝廷大赦,二堂叔就能家来了。”

二夫人嗯嗯直点头,感激的看着岑三娘。

岑老夫人却听出岑三娘话里的意思。写封信去,老二做了文书,没吃苦头。那再写封信去,老二没准就被拎出营帐和犯官苦役们搬砖修城墙去了。她心里黯然。原先她是极得意的。四个儿子里头。大儿当着族长,要料理家务。老二老三做着官。老四不成器,这辈子也能把日子混完了。最看重的老二运气差,才升了侍郎,就赶上清查吏部,被扬房两州刺吏连累丢了官。还好老三升了职。否则岑家就真败了。

想着三老爷,就想起了嫁进尉迟国公府的四娘。岑老夫人心里稍稍安定。岑家还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你二堂叔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柏哥儿是独苗。和邹氏成婚四年只有宝儿一个闺女。也怪我这做祖母的盼孙心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邹氏这是在怪我这个老太婆多事啊!”岑老夫人说到这里捶着胸,老泪纵横,伤心难以自抑。

二夫人慌了神,一手扶着她一手给她揉着胸:“母亲,您可别这样说。您也是为了老爷为了柏哥儿好。”

说到这里,二夫人也哭了,扭过头对岑三娘说道:“邹氏也太任性蛮横了。如果她生了儿子,也不会让老太太这把年纪了还替她操心。哪家没有个三妻四妾?她这个妒妇啊!难不成她生不了儿子就不准柏哥儿有后吗?”

完全站在道德的高度指责邹氏啊。岑三娘陪着叹气:“是啊,叫我说,这样的媳妇岑家不如不要,不如休了吧!”

这个想法很光棍。邹氏就承认自个儿是妒妇。你休吧,你快点休吧。休了大家都光棍了,也不用苦苦演戏了。岑三娘巴巴的望着岑老夫人。

休?休了她,拿回邹家的五千两银子?柏哥儿回来说邹家买名声和离,愿出十万两!岑老太太是面子也要里子也要。和离可以,得见着真金白银,还要邹家低着头心甘情愿,愧疚不己的送来。

岑老夫人慢慢收了泪。岑三娘就叫阿秋打了水来给老太太和二夫人净面。亲自上前侍候好了。岑老夫人才道:“毕竟邹氏嫁过来四年,她也还年轻,不过双十年华。”

您也知道人家还年轻啊,又不是老蚌生不出珠来。

岑老夫人叹气道:“老身也年轻过啊。年轻女孩子,哪个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是爱煞了柏哥儿,这才反应强烈。被夫家休出门,谁家还愿意娶啊。她嫁来四年,岑家也不能那样对她。”

岑三娘感动的直骂邹氏:“堂祖母真是待二堂嫂太好了。她钻了牛角尖,不知死活。哪里能体会得到您一番苦心。”

岑老夫人越发伤感,慈爱的说道:“三娘,你去叫她来。老身亲口应承她。如果柏哥儿的妾生了儿子,不管她愿不愿意过继,都去母留子。宝儿这么小,哪里离得了娘。叫她回去吧。”

岑三娘心里冷笑。如果生的是儿子,长大了知道自己亲娘是因为邹氏嫉妒,来了个去母留子。还不知恨成什么样。听着好听,一旦答应下来,邹氏犯妒就成了铁案,这条罪证就死死捏在老太太手心里。只要邹氏不听话,就能翻出来指着她鼻子骂。她连理直气壮的还嘴都不可能。

岑三娘满面愁容:“邹氏心里头也不好过,病了。”

“我去瞧瞧她。”岑老夫人扶着田妈妈的手起了身。

一行人去了邹氏住的跨院,见一个丫头正在廊下熬药。另一个丫头迎了出来道邹氏服了药才睡着。

岑老夫人在门口张望了眼,房间关着窗,帐帘低垂,满屋子都是药味道。叹了口气就去要见宝儿。

岑三娘道为免过了病气,早让奶娘带着宝儿在她院里睡了。

岑老夫人退出来就道:“邹氏既然病着就让她好生养养。宝儿还是由老身带回去吧。”

岑三娘也叹气:“国公爷这几日和侍卫们约好出去行猎。堂祖母年纪大了,二堂婶瞧着身子也不太爽利。宝儿让我带几日吧。过几日邹氏若是还是好不了,我就把宝儿送回府里来。”

孩子也不肯让她带走。宝儿终究是岑家的孩子,也不怕不还回来。岑老夫人扫了岑三娘一眼,就道回去了。

岑三娘将两人送到门口,扶着老太太上了轿子。

远远的看到岑家的一名管事坐在顶青帘小轿里朝这边挥着手喊着:“老太太二夫人,九少爷的船到码头了!”

到了跟前,那管事的从轿子里跳出来,满脸喜色:“府里已去报过信了。说您来了四房老宅。九少爷到码头了。估计这会儿都下了船上了轿子。”

岑老夫人也大喜,催促起轿:“快些回府!”

又朝三娘说道:“九哥儿到了,你也与我同回吧!”

岑三娘笑道:“看把您高兴的。一路行船辛苦,让他先歇一晚。我明日再来。”

岑老夫人也有许多话想要单独先和岑知林讲,也不再劝。一行人兴冲冲的回了。

岑三娘回了跨院,邹氏早从床上起来,开了窗,散了药气,笑道:“你怎知老太太不会进来细瞧?”

“怕过了病气!堂祖母很爱惜身子的。”岑三娘淡淡说道,同情的瞅了她一眼,“再拖几日,宝儿怕是要送还岑家了。好话都被堂祖母说尽了,还愿意那个妾生了儿子留子去母。养不养在你名下都随你。”

邹氏一时忍不住气就万般罪名揽上了身。要忍,又实在受不了岑家人的嘴脸,害怕被诓了回去不知不觉死在了后宅。又舍不得女儿,坐在廊间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只要你舍得,忍得。岑家还会把宝儿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你可愿意?”

“你有什么好计?”邹氏双眼发亮。

她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女儿。只要宝儿能在岑家过的好,她就一点留恋都无。

岑三娘慢吞吞的说道:“不过就是银子的事。外孙女儿在外祖家住到长大成亲的都有。宝儿去长安外祖家住,每年给岑家三千两银,你可舍得?”

邹氏想了想,大笑道:“好啊。十年才三万两银子,从我嫁妆里出便是。等宝儿十三岁就给她在长安定亲,亲事由邹家说了算。聘礼由邹家出……反正我也瞧不上岑家的嫁妆。”

“你舍得三万两银子就好。岑家想要十万两和离,这事等你大哥来了再议吧。”岑三娘见邹氏高兴起来,就先扔开了手,回了自己的院子,洗个了澡。

出来见着杜燕绥坐在窗边交椅上看书,岑三娘就过去坐在他腿上,把今天的事给他说了。

“明日我约了侍卫们去行猎,晚上会在外面过夜。过两天再见岑知林吧。不过,怎么说他也是过继来了四房,我看你还是歇一歇,等着他自己过来吧。”杜燕绥见岑三娘正要反驳,抬手挡在了她唇间,“岑知林十二岁了吧?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他既然过继,你又住在四房老宅,他若懂事知礼,应该明天一早过来见你。别宠坏了。”

他笑道:“你不嫌去三房吵架吵得烦?反正事情已经说破了。三房就等着拿十万两换放妻书。他们一点都不急,咱们更不能急。邹家大郎应该会亲自过来,轮谈生意打交道,你远不如他。我敢打赌,给岑家十万两,回头岑家连本带息都会吐出来,且看着吧。”

岑三娘搂了杜燕绥的脖子笑:“仗势欺人真带劲。堂祖母又不敢和我翻脸,怕我对二堂叔不利呢。哎,邹氏不在的话,我就能跟你一块去打猎了。”

杜燕绥笑道:“侍卫们早憋坏了,带着你才不快活。只在外住一晚就回。我把黑七和一队侍卫留下来看家。等邹氏的事办完,咱们就离开隆州,一路玩着回去。有邹氏在也好,你嘱人问候着王妃,也不用去王府了。”

“哦。”岑三娘说完孤疑的看着他,“你吃醋?我和滕王什么事都没有,干嘛要吃醋?”

被她直截了当说中心事,杜燕绥的脸又开始有点发烧,将脸埋进了她胸前道,“他比我俊俏,看你的眼神总让我不舒服。”

“来来,让我瞧瞧我们国公爷哪里不俊俏了。”岑三娘大笑着捧着他的脸。

杜燕绥抬起头,一双眼睛眨呀眨的,一副想把眼睛再眨得深邃点的活宝表情,逗着岑三娘笑疼了肚子。

他微微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他是故意逗她高兴,岑三娘软软的偎在他怀里,情不自禁的说道:“有你,真好呢。”

杜燕绥望着她,在心里轻轻说,有你,真的很好。(明天再更了)

☆、君子

君子

一个家族要屹立不倒,后继有人四字尤为重要。

孙儿一辈中,原先老太太最看好岑知柏。二老爷丢官去职。岑知柏的进士之路就断送了。人也消沉下来,没了进取心。

大房的大郎是朝着将来继承大老爷族长的方向培养的。三郎是生员。接着就是四老爷的五郎七郎,都在苦读。三老爷在任上,一个嫡孙,两个庶孙都跟着父亲走武将的路。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家中生员几个,大概苦读一番都有中举的希望,但说到中进士。岑老太太左看右看,发现最有可能中进士的是过继到岑家四房的岑知林。常科考试除了看成绩,尤重名人推荐。岑知林被嵩山书院看中,占了老大的便宜。

当初把岑知林过继给四房,是因他年纪小,才四岁半。岑三娘才十岁。四房的产业理所当然就被三房以托管的名义接了过来。岑知林也理直气壮的养在三房。

一晃经年。岑知林十二岁了。像玉笋般站在岑老夫人面前,举止沉稳,气度不凡。岑老夫人忍不住又后悔起来,选来选去,怎么就选中了株最好的笋给了四房呢?

“乖孙哦,祖母想死你了!”岑老夫人一把将岑知林搂进怀里,舍不得放手。

岑知林大了,又在外求学了一年多,早就不是喜欢扑在长辈怀里撒娇的小人儿。眼神瞥着房里的几位兄长,脸都羞红了。

被老太太搂在怀里揉捏了半晌,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轻轻挣开岑老夫人,微笑道:“堂祖母,侄孙这就与婶婶和兄长嫂子们见礼。”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静寂下来。

四夫人第一个冲出来,搂着儿子大哭:“九哥儿,想死娘了。”

岑知林将四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了,掀袍跪下给她磕头。

岑老夫人面色一松,心想九哥儿再怎么懂规矩,见着亲娘也不至于生份了去。

“四堂婶,知林给你磕头了。”岑知林认认真真给四夫人磕头。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可谁让娘把自己过继给了四房。这声娘是再也叫不出了。

四夫人听到这声四堂婶,吓的忘记哭了。她呆呆的看着儿子,心里反复就一个声音,他怎么能叫自己堂婶不叫娘呢?

岑知林磕了头起身,挨个的和家里人见礼,嘴里喊着婶子,堂兄,堂嫂。团团一揖行完礼,眼睛就红了。

看到他红了眼睛,岑老夫人心里已拐过弯来。只要岑知林还能伤心,就不怕他和三房生疏了去。

五郎七郎都大了,五郎也娶了媳妇,都是成年人,心里明白。好好的亲兄弟如今成了隔房堂弟,也跟着伤心。只能拍拍岑知林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七娘却哭叫起来:“九哥儿,你怎么能这样!这里又没有四房的人,你喊一声祖母,叫一声爹娘又怎么了?你不知道母亲最心疼你么?”

这话嚷出来,四老爷叹气,四夫人放声大哭。

岑知林强忍着伤心,心里默想着先生的教导,正色说道:“七娘此言差矣。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既然已将我过继到四房,我怎么能因四房的人不在,就不遵礼数?我心中敬重四堂叔四堂婶为父母,泯感生恩养恩。改口喊爹娘,却是不行。”

一席话说得七娘目瞪口呆,四夫人又是欣慰又是伤心。大老爷却点头赞道:“林哥儿能知礼守礼,当是我岑家之幸!”

大老爷改了口,没再叫他九哥儿。是认可了岑知林四房子孙的身份。

岑老夫人听完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岑知林必成器,忧的是岑知林如此讲礼,要让他一颗心全偏向三房却是不能了。

好在她的目的是让岑知林和岑三娘交好。算来算去,虽不能让岑知林什么事都听三房的,有这层生恩和养恩在,三房若是落魄,岑知林也不会袖手旁观。

一番计较之下,岑老夫人就发话摆席给岑知林接风洗尘。

岑知林从善如流的坐了席,许久未见,和哥哥们倒也极亲热。

只是吃过饭之后,他就向岑老夫人告辞:“原先四房老宅闲置着没有打理,老家也无人,住在三房也无不妥之处。今姐姐姐夫回家祭祀父母,我尚未前去拜见,住在三房,心里颇为不安。堂祖母,侄孙这就告辞,明日待祭祀过,再与三娘一同前来请安。”

岑老夫人见他小大人模样,叹了口气,放他去了。

岑知林一走,四夫人就放声痛哭起来:“母亲,我舍不得九哥儿,你让他回来吧。咱们不过继了!四房的产业有什么打紧的,我只要我的儿子!”

“说什么蠢话!”岑老夫人脸一沉,叫七娘扶着四夫人离开。

待到人散尽,岑老夫人才对田妈妈悠悠叹道:“我真没想到四房一个孤女竟有这番好福气。瞅着六娘成了王爷侧妃,身份贵重。却始终不及三娘。难不成本绝了香火的四房,将来竟要超过咱们三房么?把柏哥儿叫来吧,跪也要把邹氏跪回来。邹家这门亲不能断!”

老太太瞬间改变了主意。

岑知林连行李都没有放,由阿福爹赶着车,去了四房老宅。

他在门口下了马车,阿福上前敲门,开门的竟是个带刀侍卫。阿福一惊,结结巴巴的说道:“请问杜国公与夫人可是住在这里?”

侍卫是荆楚后带进府的,认不得他。上下打量了番,看到马车旁站着个翩翩少年。心里一默,就笑了:“可是林少爷回家了?”

阿福愣了又愣,才反应过来是说九少爷,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我家少爷!”

侍卫往里招呼了声,里面涌出几名大汉,上前帮着卸行李,安置阿福一家。一人上前对岑知林抱拳行礼:“某是国公府家将,少夫人一直盼着您回家,林少爷请!”

岑知林还了一揖:“多谢这位哥哥。”

见他温文知礼,那侍卫分外高兴,一直将他送到二门,喊了守门的婆子去通禀。

没过多久,一行灯笼就从里面亮起,岑三娘带了阿秋,欢喜的迎了出来,老远看到二门站着个少年,开心的叫了起来:“九哥儿!”

等走近了,笑嘻嘻的上下一打量,平着自己的头去比他的身高,不满的说道:“原先只到我的肩,这会就只矮半头了,憨长个儿!”

岑知林静静的看着她,直看到岑三娘讪讪的缩回手,嘴角一翘:“都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岑三娘脱口而出:“你才十二岁!谁才是小孩?”

岑知林哼了声:“姐夫呢?”

岑三娘懒得和他计较,伸手拉他:“和侍卫在家闷了几天,出去跑马打猎了,明日才会返家。对了哦,二堂嫂和宝儿住在东跨院,明天再去见吧。去看看你的房间和书房,早给你布置好了。”

正院里的灯接着亮了起来。岑三娘拉着岑知林往里走。

岑知林没说话,看了看被她拉着的手,嘴角翘了翘。觉得离开三房的伤心被冲淡了不少。

进了房门,岑三娘献宝似的拉着他各处转,卧室,起居间,书房。还把逢春临时叫来侍候他。

等到两人终于坐下,岑三娘笑道:“知道你定是在三房吃过饭过来的,我就没吩咐给你做饭了。晚间若是饿了,叫逢春去厨房给你弄点心吃。累了没?泡个热水澡早点睡,明儿再聊可好?”

岑知林背坐得挺直,双手自然的放在膝上,微微偏过头看向岑三娘:“怎的回隆州祭祀父母不叫上我?”

岑三娘也不瞒他:“祭祀爹娘是一件事,主要的是想避出长安去,京里……很麻烦。想着你年纪小,又跟着先生读书,长途奔波不好。”

还是为着他考虑。岑知林嗯了声道:“二堂嫂和宝儿怎么住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岑三娘撇嘴道:“邹氏要和二堂兄和离。这几天鸡飞狗跳的。邹员外写了信给国公爷和我,嘱我们替邹氏出头,做个中人。”

原来祖母写信叫他回来,是三娘替邹氏出头,四房和三房相斗,叫他回来从中斡旋的。岑知林沉默了半晌道:“原是这样……我晓得了,明天去祭祀爹娘。早些歇着去。礼物明日叫阿福捡出来给你。”

岑三娘笑咪咪的起身,吩咐了逢春几句,带着阿秋回去了。

岑知林在房里转悠了半天,去了净房,看到澡桶旁凳子上叠得整齐的中衣,心里一暖。他不过十二岁,也知道和离一事不是小事,看来家里发生了许多他不了解的事情。岑知林今天才到,也着实累了,洗了澡倒头先睡。

第二天一早,他刚醒,逢春就端了水上前侍候。岑三娘起得比他早,吩咐早饭摆在正院,请了邹氏和宝儿过来一起。

岑知林出了房门,看到宝儿眼睛一亮,听到她软软喊叔叔,解了腰间玉佩送宝儿当见面礼,还摸了摸宝儿的头。和邹氏见了礼,坐下用饭。

吃完饭,二门传信说岑知柏来了。邹氏就抱起宝儿回房,不想见。

岑三娘正要起身,岑知林拦住了她:“既然是二堂兄来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岑三娘只当他无事可做,便和一起去了。

还没进正院,就听到岑知柏哭喊着邹氏和宝儿,两人大惊,进去就看到岑知柏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岑三娘心想三房这是想耍无赖么?就听到岑知林怒喝一声:“男人膝下有黄金!大丈夫何患无妻!来人,把他架起来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