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的愤怒终是化作咽不下的铜豌豆,卡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得紧。那一点点的同情也烟消云散,他是逼着我想将他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这样就好……”宵朗忽然停下话语,伸出手,努力向我脸颊摸去。

他够不着。

我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悄悄滴落地面。

宵朗问:“真的那么爱他吗?”

我抬起头,狠狠对上他的视线:“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他。”

这傲慢残忍的恶魔却首次回避了我的目光,许久后才轻轻地问:

“你果真不愿爱我一丝一毫?”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也不需要答案。

等得不耐烦的苍琼开始用魔气逼迫瑾瑜出来。动作粗暴得让人心惊。

宵朗终究是去失去了意识,在满地鲜血中慢慢合上眼睛,额间火焰纹渐渐淡化消失。我猛然发现见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毛骨悚然的微笑。

仿佛天下间的一切,犹在他算计之中。

这个笑容转瞬消失不见,快得犹如幻觉,苍琼似乎没有注意,她心心念念的,只有瑾瑜。

师父,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我心里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决然。

作者有话要说:在读者里发现病友

橘子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拍拍这倒霉催的孩子的肩膀安慰好

总之,世界是光明地。

鱼童鞋,咱们要一起努力啊!!

妥协

暗黑色瞳仁睁开的瞬间,宣布了结局。宵朗的躯体伤势太重,师父在血泊中艰难地呼吸着,他摸索着想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掌再去握剑,却被苍琼轻易将宝剑撩开,踢去远方。

“阿瑶……”师父想说话。

苍琼立即俯身,一把掐住他咽喉,几道细细的魔气从指尖冒出,封锁唇舌、咽喉与话语能力。然后迅速替他止血,却没有镇痛。

师父紧锁眉头,痛苦挣扎着,只发出沙哑的呻吟,身子抽搐了几下。

我想扑过去,却被螣蛇将军无情拦下。

待师父的生命不再流逝后,苍琼站起身,连眼角余光都不再扫他一眼,她从侍卫手中接过条素白色丝巾,细心地反复拭去剑上血迹,眼神温柔,仿佛在看自己的亲人和所有的依仗。

我愣愣地说:“宵朗……是你亲弟弟。”

苍琼无所谓地答:“是又如何?”

我:“你们血脉相连。”

苍琼鄙夷地撇了撇嘴角道,“血脉?这种可笑的东西也是信不过的。”随后她走到凤煌身边,用小指撩过他发梢,含笑轻问,“你说对不对?”

“自然是,血脉确实信不过,”背叛父君的凤煌很自然地附和道,我正想开口反讽,他却抢先逼问道,“最先将宵朗抛弃的是谁?想杀死他的又是谁?莫非玉瑶仙子的血脉相连是因人而异?”

我:“不……”

凤煌笑道:“苍琼殿下不过是为这段孽缘添上最后的小小一笔罢了。”

妙音仙子弑子再先,我无力反驳,满脸不忿。

苍琼挥手让绝大部分魔将撤出大殿外,呈包围之势,只留下心腹的几名将领,分别看守师父的身躯,还有周韶、月瞳这两个已吓得缩成一团的家伙,然后问我:“现在可以再谈交易了吧?”

我低头道:“你对补魂之事终究是不死心,可是我不明白,你想将我师父的魂魄从他体内赶出来,应该还有很多种方法吧?何苦将亲弟弟也搭上?”

“魔界只能有两种人,”苍琼脸上挂着傲慢的笑容,声音悦耳动听,里面却没有任何感情,“一种是能为我所用的,一种是不能为我所用的,后者统统都要铲除,就算是亲弟弟,也没有例外。”

她要做魔界的王者,君临天下,不允许任何反抗的力量。

我想明白后问:“是因为宵朗为了我反抗过你吗?”

“不,”苍琼冷笑两声,再道,“我们三兄妹,幽冥喜怒无常,我执着统一三界,但目标是固定的,行事总算会沿着固定的线路前进,唯独宵朗是个不受控制的疯子,他会无节制地放纵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行事。除了想要的东西外,他没什么是在乎的,也没什么是不能拿来牺牲的,甚至整个魔界也不例外。这样的心腹大患,留在身边是最危险的。”

我顿悟:“你早就想找借口除掉他?”

苍琼傲然道:“父君不需要那么多孩子,魔界也不需要两个君主。”

我想起在凡间时,乐青说过的话,骨肉相食,最后的便是獒,身体和心灵的最强者。

我黯然无言,过了许久,才沙哑着问:“你想怎么威胁我?”

苍琼走到我面前,绝美而冰冷的琥珀色瞳子直视着我,带来铺天盖地的压力,直到我承受不住开始闪缩后,才淡淡地说:“三个换一个,你不吃亏。”

我的双手在颤抖,双腿也有些发软,我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地上气弱柔丝的师父,还有脸色极其难看的两个徒弟,他们祈求地看着我,欲言欲止,似乎恐惧到极点。

我犹豫道:“魔君复活,三界生灵涂炭……”

“那又如何?”苍琼残忍地走过去,示意取出周韶与月瞳口中的破布,就好像看着两只喂老虎用的兔子般自言自语,“如今她不要你们,我只好把你们这两个废物好好养起来,拿去喂蛇,先从双腿处开始一片片削肉,再到耳朵、眼睛、鼻子,肉削了还会长,长了再削,总归是不会死的。”

炎狐拍拍月瞳的肩膀,笑嘻嘻地插嘴:“苍琼大人,这小子怪美貌的,另个也蛮清秀……”

苍琼无所谓道:“你有新花招就拿去先玩几天,留口气就行。”

月瞳憋不住,疯狂怒骂起来:“毒妇!贱货!你不得好死!”

苍琼不高兴地皱皱眉头,命令:“先割了他舌头。”

魔将得令,拿着短刀,将月瞳按住,欲扯出舌头。

月瞳死命挣扎,他变回原形,连咬带踢,依旧被制住。

苍琼“善意”提醒道:“记住,我可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师父,那个道貌岸然的仙子铁石心肠,硬生生舍弃了你们。”

月瞳流着泪,呜鸣不已。

我忍无可忍,高声制止:“快住手!我……我……”

周韶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他疯狂叫道:“师父!救我!天界管我们屁事啊?!那群伪君子早死早超生,凭什么要我们去死?!三界生灵涂炭就涂炭,又不是我们害的!师父,我不想死!更不想这样恐怖的死!求求你救我吧!师父……”

我摇摇晃晃地上前两步,迟疑道:“我……”

苍琼拍拍月瞳的脑袋问:“你呢?要师徒三人好好地活下去,还是拯救苍生?”

月瞳的舌头被松开,惊魂未定地爬起来,也看着我乞求道:“阿瑶,若是为了你舍弃性命,我是愿意的,可是天下苍生我又不认识,他们爱怎么死就怎么死,与我们何干?何况天界想取你我性命,我恨之入骨,他们全部覆灭更是活该!”

师父的神识陷入昏迷,我彷徨站在魔界大殿上,耳边是朋友和徒弟的哀求声,孤独无助。

若是苍琼只用师父来威胁我,我是不怕的,也可以为他做决定。因为我和师父是一条心,愿意舍生救世,大不了做同命鸳鸯什么的,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可是我不能为周韶与月瞳做决定,他们不但是徒弟还是朋友,对我情深意重,当他们明确表示出自己性命比天下更重要时,我决不能用牺牲他们的利益来拒绝苍琼的交易。

原则与情义,孰轻孰重?

不遵守原则是未来的生灵涂炭

不维护情义是现在的好友丧命。

我坚如磐石般的原则终于动摇了。

“师父……”

“阿瑶……”

悲哀的哭声在耳边盘旋,消散不去。

明知替元魔天君补魂后,我便会被迫列入魔界阵容,以后继续被苍琼威胁着去为非作歹,但此时此刻,我实在不能狠心弃他们不顾。

苍琼再三催促:“你的决定呢?”

一声最无奈的长叹。

我终于低下头颅,颓然地点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在医院把逆转裁判三部曲再次玩通关。

美柳千奈美简直是无敌的女人啊!!!

出场的惊艳,纯洁的语言,天使的笑容,再加上恶魔的心肠……

邪恶到极点的艳丽。

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强烈向喜欢推理的童鞋推荐这个系列的游戏,激烈的法庭论战,吹毛求疵地寻找漏洞,为委托人辩护,很紧张精彩的剧情。

可以用电脑模拟器玩噢。

反击

苍琼松了口气,她转身进入后殿,亲自将元魔天君的冰晶棺材捧出,命我补魂。

我研墨铺纸,持笔在上面不假思索地写出数十种珍贵药物名字,其中包括罕见的玉龙毫、万年蟾蜍毒等古怪东西,然后递给苍琼道:“将物品收集齐全,放入寒金炉鼎,配以炎梅花露,再用三味真火做引,熬十二个时辰,用来修复损坏的魂魄。”

苍琼拿着清单,皱了半天眉头,随手递给上次试图操纵师父来欺骗我的魂师问:“红鸠,你看如何?”

红鸠看了半响单子,苦笑着摇头道:“万年蟾蜍毒入药,闻所未闻,在下孤陋寡闻,实在……”

我冷笑道:“天界研究害人的法子不如魔界,魔界研究救人的法子不如天界,你不知实属正常。”

苍琼阴沉不定地遣退红鸠,凤煌在她身边接过清单,扫了两眼,立刻持笔修改了几味药物,笑道:“玉瑶仙子,我与瑾瑜同修魂术,亦知万年蟾蜍毒入药,会使魔君暂时清醒,过段时间后再次陷入昏迷,你想趁火打劫是不成的。”

我紧抿嘴角,良久后,对苍琼耻笑道:“好孝顺的女儿,可惜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待元魔天君苏醒后,权倾天下,不知你的位置在哪里?”

“孝顺?你说我?”苍琼好像听见什么难以置信的笑话似地,笑得低下头去,然后直起腰对我道,“他不过给了我们生命,却从未抚养过我们三兄妹,他就算给砍成百千截,我也只会在旁边笑着看热闹罢了。”

我不解:“你何苦让他复活。”

苍琼慢慢走到我身边,身上鳞甲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大殿内显得很诡异,就好像为恶魔耳语的伴奏声,她说:“我不需要掌管魔界的元魔天君,我需要被我掌管的元魔天君,我让他吃屎,他就得趴地上去吃,我让他去死,他就得自尽,你明白其间意思吗?”

她对元魔天君,没有半点感情。她自始自终要的是傀儡,不是父亲。她要元魔天君做自己的棋子,做她的将领,为她打仗,为他冲破天界结界,为她送死,再利用他的威望,将整个魔界残余的不服势力统统纳入囊中。

我不再直视她的双眼,里面算计的寒光让人畏惧。

凤煌将修改好的药单递给我,笑道:“你看还缺什么?”

万年蟾蜍毒被换成傀儡毒,灵芝花露换成灵钟乳液,其余物品的分量各有删减,我白着脸只看了一眼,立刻扭过头,不再说话。

苍琼满意地审视了一番,命人拿去照方制作。

我留在大殿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因为苍琼并未发令,所有人对我还算客气,替师父包裹好伤口,却解不开封印他法力的魔符。只能让人给周韶与月瞳松了绑,把三人都用捆仙铁链拴着腿,缠在大殿上,以防他们和我联手再次打开天路逃跑。周韶哭累了,看着苍琼美貌吃了三大碗饭,又继续抱着月瞳的毛哭哭啼啼,闹腾着想回家,吵得炎狐看不下去,威胁再哭出声音就将他舌头割了,才算老实下来。

十二个时辰顷刻过,用五色琉璃碗呈上,散发着古怪却勾人的香味。

所有的事情就要完结,我心情格外紧张,手中药液重如千钧,哆嗦着嘴唇道:“若……若要傀儡生效,还……还需……”

凤煌轻松地替我补充:“需要苍琼殿下一滴血做引子,让他明确服从命令的主人。”

苍琼犹豫许久,终于持刀轻轻割破手指,血珠缓缓冒出,如露水般轻轻滴入药液,碗中忽而起了一阵沸腾,青绿色的药液化作琥珀金黄,香气越发逼人。然后她警告我们:“如果出半点差错,便将你们统统丢入蛇窟。”

我对她不理不睬,直径走到元魔天君身边,他的头颅与身体已经接上,凌乱的头发和胡子也被打理清爽,长得与宵朗有几分相似,却是方脸,眉毛比较粗,显得更阳刚粗犷些。我伸出三缕魂丝探了一下,立刻被强大的魔气逼得差点晕倒,只能强撑着查到他的心脏正缓缓跳动,口鼻间有微微的呼吸,显然魔界已救回了他的性命,只是魂魄被天界刻意弄损,故无法苏醒。

苍琼解开钳固我的法力封咒,替我取来几块天地灵石,补下补充仙气的阵法,硬生生在魔界制作出一个灵力充沛的小型天界福地。

我打坐恢复了半响气力,缓缓起身,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念动控魂咒文,千丝万缕比蚕丝更幼细的魂丝,杂而不乱地涌出,像在水里跳舞的海草,有生命地跃动着,飞向琥珀碗,沾满药液后,化作金色,然后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穿入元魔天君的体内。

苍琼握紧宝座上的扶手,身体前倾,紧张地注视着补魂场景,若我做小动作,她便会出剑斩杀。只有凤煌还轻松地站在她身后,似乎除了眼前的女人,他什么都不在乎。

魂丝密密涌向魂海,填地补天,将所有的错处统统打碎重整,再次组合。

我渐渐顾不上周围,专心致志,彻底沉溺在这精细繁琐的工作中。

灵气消耗完又被新的灵石补充,修为还是被渐渐折损,整个人有种被被抽干的感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工作完成后,我只觉一阵天晕地转,摔倒在地。

苍琼迅速起身问:“成了吗?”

我摇摇欲坠地起身,向师父走去,和他们并肩软绵绵地靠在大柱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结束了。”月瞳和周韶立刻扑过来,一左一右,死死揽着我的胳膊不放手。

苍琼错愕片刻,看向元魔天君。

元魔天君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

苍琼用宝剑捅了捅他,冷漠地问:“父君?你醒了吗?”

元魔天君慢慢睁开眼,呆滞地看着屋顶,很是迷惘。

苍琼试探着再问:“父君?你认得我吗?我是你女儿。”

元魔天君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我认得你……”

他缓缓从冰晶棺材中坐起,好像没有灵魂的木偶,直勾勾地看着苍琼,忽而暴起,双手化出两把锋利长勾,超朝她洁白美丽的颈脖勾去。

苍琼反应迅速,她持剑格挡,后退几步,用惊疑的目光看向我,。所有魔将也反应不过来,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元魔天君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连串攻击接踵而至。

兵刃交织迸出的火光中。

我露出在魔界最开心的一个笑容,告诉她最后的宣言:“天帝说,要斩断你号称最强的剑,便要用比你更强的刀。现在的苍琼是天下第一强者,可是过去的魔君比你更强。我们的反击,你接着吧。”

周韶一扫方才懦弱无能的模样,手舞足蹈道:“老头儿的计划成功了!都亏老子表演得天衣无缝啊!”

众魔将回过神来,拔出兵刃朝我们扑来。

月瞳的指甲划破自己肌肤,鲜血流下,天路再现。我迅速放出魂丝,将大门打开。

天路内,全身铠甲的元青天君持九节鞭,率先冲出,身后跟着十万天兵。

真相

厮杀声震耳欲聋。

几名天将上前,替柱子上的三人解捆仙铁链,由于魔咒封锁得厉害,步骤繁琐,他们提议直接把腿砍了再接回去,遭到周韶严词拒绝,三番四次强调宁可要麻烦也绝不要省事。

月瞳坐在地上,所有的紧张都放松下来,他喘了回气,笑着问我:“你万万想不到是我们在参与其中吧?瑾瑜上仙有交代你吗?”

“开始不知道,但后来就知道了,”我一边照顾师父一边诚实招供,“宵朗告诉我你们俩去盗元魔天君的头颅竟一举成功,我就怀疑你们和天帝有串通。毕竟天界守卫深严,你们没有根基,想靠近封印结界就很困难,未料你们计划周详,提出交换的地点是锁龙谷,这是上古留下的福地,不是每个仙人都能知道它的妙处,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而且师父也肯定地交代过,天帝必然会使计让元魔天君的头颅落入苍琼手中,所以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周韶郁闷道:“师父你不信我们有本事,我们可是真想偷元魔天君头颅把你换出来的……”

我老实道:“是你们平日做事太顾头不顾尾,还欠磨炼。而且……你哭着求饶还算可信,月瞳却是块宁死不屈的硬骨头,幸亏苍琼对你们性子不熟,才没露陷。”

“说的不错,”月瞳沮丧地摇摇耳朵,接话道,“我们去偷头颅的时候就事败了,本以为难逃一死,却被暗中带去天帝面前,他将整个计划告知我们俩,并要求我打开天路,让元青天君带兵埋伏里面,并重新布局,教导我们如何偷窃成功,后面的交易计划什么的……也是他教的。”

我问:“我让凤煌带信给你们,让你们和天界做交易,想必你们并未收到?”

两人双双摇头:“送信的是瑾瑜上仙,但信里没说什么要紧事。”

师父在地上缓缓醒来,看着眼前纷乱景象,亦长长呼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凤煌早已将你的所有事情都转告给苍琼,是我假托你的名义和那只猫妖做了接触,传了一些魔界的情报……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苍琼对宵朗的猜忌更上一层,对凤煌的信任也越发深厚。”

我轻轻地问:“师父……其实你才是天界用来做幌子掩护凤煌的弃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