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出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他显然气恼到了极点,俊美的脸都有点扭曲。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直瞪了好一会,他才冷冷地说道:“玉姬,纵使我给了你正妻之位,你也是不屑的?”

玉紫收回愕然的表情,她低下头,朝着儿子额头上吻了吻,低而清脆地说道:“然。”

她说‘然’!她居然说得这般干脆!赵出咬了咬牙,他嗖地伸手,扣上了玉紫的手臂!他扣紧她,冷冷地说道:“那万里河山,便有如此之美?使得玉姬连赵王后之位,连赵太子之位,都不屑一顾?”

玉紫嘴唇动了动。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声音沙哑地应道:“万里河山,若是一人独行,也无趣味。然,总比陷在这深宫中,厮杀一生的好!”

“谁说要你们与人厮杀了?”

赵出的声音一传来,玉紫便是哧地一笑,她抬起头,静静地,嘲弄地看着他。

赵出哑住了。这时刻,他想起了自已的母亲,想起了赵王后,想起了所有王侯的后苑。

只是一转眼,他嘴角一扬,冷冷笑道:“我的玉姬真是与众不同啊。世间妇人甘之如饴的,你却不屑一顾!那万里河山,便真有这般好,你这般喜欢,孤便……”

他说到这里时,玉紫嗖地抬头看向他,含着泪意的眼眸,突然变得明亮了。

可这个时候,赵出却是一顿,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中,他的五指一收,更加扣紧了玉紫的手臂:就算她再喜欢,他也不能放她离去!他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离开!

他瞪着她,恨恨地瞪着她,大口地喘着气,心思百转:这个妇人是在激我,她知道我常在这个时辰走过这条道,因此她故意躲在这里说这些话,为的便是激我!她要我放了她,哼!狡诈百出的妇人,我,我断不能如她所愿!

想到这里,赵出抿紧唇,他盯着玉紫,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玉姬!你这个妇人只能是我的!你这一生,不会有其他的男人,也不会再有机会离开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冷冷地说到这里,长袖一甩,大步离去。

第二百零五章 迷惑

玉紫望着赵出大步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抹迷茫 和不解:这个 男人,他是那么骄傲的啊,自己都说出这样的话 了,他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她原以为,他一定会放手的。可断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她听到的 是他斩钉截铁地要她死心的话!

玉紫皱着眉头,寻思一会后,再次掏出手帕,细细地把脸上 的残泪拭干,抱着儿子朝着院落走去。

玉紫抱着孩子,无精神地回道玉苑中、她一踏入玉苑,几个侍婢便急急围了上来,她们叽叽喳喳地说道:“玉姬,大王方才来了。”

大王他甚是恼怒呢,他冲进来用佩剑砍掉了你常坐的塌几后,又冲出去了。“姬,大王他从不曾如此动怒,这可如何是好?”

玉紫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退去吧。”

……“诺。”

众侍婢一退,玉紫便把房门重重关上,仰躺在塌上。仆倒在她胸口的孩子,这时哇哇地爬了起来。他在大大地床榻上爬了几步后,突然脚一软,扑倒在玉紫怀中,小脸印上她的脸。

就在这时,孩子似是找到了什么新玩具似的,他格格地欢笑起来,一边笑,他一边用软软的小嘴胡乱涂着玉紫的嘴,转眼间,他便涂了玉紫一脸口水。

玉紫本来郁恼之极,被儿子这么一闹,心情好了大半。她慢慢做起,一把把儿子搂在怀中,盯着满满一窗的浓绿,对自己说道:“路还长着呢,且候一候,且候一候……”

赵出实在气极恨极,抽出佩剑把玉紫常坐的塌几砍了个稀巴烂后,便冲出院落,回到了王宫。

王宫中,十几个大臣正候在土台下,他们一看到 赵出走来,连忙跟上。

“大王。“那肥胖的大臣向他叉着手,认真地说道:“大子不小了,臣等请立玉姬为夫人!“

这话一出,赵出腾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此事稍后再议!“

这些大臣,几次请立玉紫为夫人,本来也存着讨好玉紫和赵出的心思。现在见赵出语气不善,便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暗忖:莫不成,那玉姬并不合大王心意?大王虽说宠她,却是别有打算?也罢,大王还甚年轻,子嗣以后多的是。

众臣一退去,寺人低怯稍尖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大王,魏姬求见。”

因为赵出再三交代过,没有他的允许,后苑妇人不得擅自上土台,因此拿寺人通报时,声音中带上了一分不安。

然而,机会难得 !今日大王从玉姬处含怒而 归,方才又拒绝了众臣请封夫人。

殿中,一阵安静。

这时刻,不管是站在殿外的魏姬,还是得了 魏姬的厚赏而大胆开口的寺人,这一刻,心脏都在怦怦直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出低沉的声音传来,“准!“

只是一个字。

然而这一个字吐出 时,魏姬双膝一软,差点坐倒在地,那个寺人也是悄悄试了试额头上的汗水。

魏姬在宫婢的扶持 下,挣扎着站起。她整理了一下裳服,扭着腰肢,走上白玉台阶。

这个时刻,她的脸色原来越明亮,双眸 也是越来越晶灿。

‘吱呀’一声,魏姬推开殿门,曼步走入。

大殿中,纱幔层层飘飞,纱幔后的塌几上,赵出正仰躺着,目光定定地望着穹形殿顶。

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中,魏姬曼步向赵出 走近,她一边走,一边悄悄地抬眸,在看到赵出连望也不曾望向自己一眼时,魏姬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可紧接着,她的双眸中,她的双眸中,又恢复了灼热的光芒。

魏姬来到赵出身前五步处,盈盈一福,娇滴滴地叫道:“妾,见过大王。”

一声唤出,半天都没有动静。

魏姬悄悄抬头,朝着赵出瞟了一眼后,再次垂眸。她眼珠子一转,露出 一个笑容后,以袖掩嘴,再次娇柔地唤道:“妾,乃魏国十七公主。妾见过大王。”

魏姬知道,自从嫁到赵国后,赵出连正眼也 没有看戳 她,而且她本人,也不是那种绝色天仙。在这种难得的机会里,她要让赵出对她另眼相看,必须说出自己最大的倚仗,也就是自己魏国嫡公主的最贵出身。

塌上传来 裳服 移动的声音。

魏姬悄悄抬眸,见到赵出 坐直身子,在向她看来,连忙害羞地低下头,砰砰急跳心脏中,是她欢喜期待的眼神。

赵出盯着 眼前这个姿色只是秀丽的少女,懒洋洋地玩问道:“你便是魏姬?”

“妾正是 魏姬。”

魏姬含羞一笑,勇敢地抬头看向大王。一对上他俊美的脸,她不由痴了痴。不过魏姬迅速地按下激烈的心跳,再次低下了头。

“姬来找孤,为了何事?”

赵出的声音依然是不紧不慢。

魏姬弯唇一笑,再次 含羞带怯又带着 欢喜渴望地看着他,羞答答地说道:“妾慕君王久矣……”

这 声音弱弱的,含着无尽的情意。

魏姬知道,这种羞怯的神态,这种弱弱的语气,有侍婢在玉姬身上见过。想来,大王必是喜欢的。

良久良久,魏姬都没有等到赵出地回答。

她悄悄地抬眸看向他。

这一抬眸,她对上了他静静盯视,若有所思的目光。

魏姬连忙低下头来。

这时,赵出低叹出声、这一声叹息,含着无穷 的苦涩,在殿中袅袅传荡。

魏姬怔忡间,赵出低沉的,无力地说道:“退去吧。”

“可是,妾?”魏姬连忙抬头,她才说了几个 字,便对上赵出疲惫中带有着冷漠的表情,当下她低下头,喃喃应道:“诺。”

说罢,她缓缓退后。

魏姬退得很慢,很慢,她一边慢,还在一边向赵出看来,那目光中,尽是依依不舍。

就在她要退出殿门时,赵出低沉的声音 传来,“魏姬?”

魏姬大喜,她连忙上前一步,盈盈一福,欢快地 应道:“妾在。”

……“我 赵出的夫人之位,尊贵否?”

夫人 之位?魏姬 一怔,转眼,她低低 应道:“尊贵 。”

赵出瞟了她一眼,喃喃 说道:“原来,连你也觉得不过如此啊?”

魏姬 不解地看向他,急急辩道:“妾,妾是魏国 嫡公主呢。”她说道这里,声音有点委屈了,她低着头,嘟囔道:“妾,乃身份尊贵的嫡公主……”她没有说下去。

不过她的意思 已经很明白了,赵出点了点头,道:“然,你是 魏国嫡公主,那夫人之位,本来便属于你的,得之应当,谈不上特别欢喜,是否?”

这话恁地直接。

魏姬一时之间,应是太过直接,就不是又不对头,便低下头不说话。

就在她心中暗暗焦急,担忧自己得罪了大王的时候,赵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那 ,王后之位呢?”

这 话 一出,魏姬喜形于色。

她抬头看向 赵出,,目光 晶灿之极,脸上容光焕发。她颤声说道:“王后?妾,妾甚是欢喜。”话音一落,她连忙解释道:“不,妾的意思是说,能做王的妻子,为王 管理后苑,统领群 姬,实是天下妇人的荣幸!”

“天下妇人的 荣幸?”

赵出喃喃问道。

魏姬连忙说道 :“然,然、王后之位,是世间女子的至高之位。”她急急地说道这里,声音一低,怯而喜地说道:“如此尊荣,非大贵之人不能受。”语气中,隐隐带着一分骄傲。

赵出盯着她。

他仰头看向穹形殿顶,喃喃说道:“尊荣?至高之位?”说到这里,他哧地一笑。

这一笑,含着嘲弄,含着 自我厌恶,也 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怒。这下,魏姬可 不明白了。她巴巴地 望着赵出,激动地想道:大王突然跟 我提到了夫人之位和王后之位,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要先许我为夫人,然后 再让我取代姐姐,成为新的赵后?

在魏姬看来,天下妇人中,如果说谁能取代她的姐姐,那必是她无疑!赵魏如今 还是姻亲关系,彼此还有盟约,大王看在魏王的面子上,要另立也只敢另立是魏国公主的她为 后。

在魏姬苦苦地期待中,赵出 终于下令了。

他挥了挥手,轻喝道:“下去吧。”

“然……啊?”

魏姬抬起头,错愕地看着赵出。对上她的眼神,赵出皱紧眉头,说道:“怎地?”

魏姬失望地挤出一个笑容,喃喃应道:“无,无事。”

“下去吧。”

“然。”

魏姬慢慢地向后退去,与刚才 一样,她退得极慢,极慢,一边退,她还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赵出。

可是,直到她退殿门,赵出再也没有抬头 看她一眼。

魏姬退到殿外,她呆呆地望着殿中明亮灯火下的人影,暗暗忖道:“大王此是何意?他为什么要跟我提到夫人和王后这两种位份?

她是越想越糊涂,当下,魏姬摇着头,急急地 向土台下走去,她要找人细细商量大王这番话。

第二百零六章 告

又是一个艳阳天。

邯郸城中,一派繁华热闹。

而怔怔望着外面的浓绿出神的玉紫,听到一个剑客在唤道:“玉姬!杨宫求见。”

父亲来了?玉紫腾地站了起来,朝外冲去。

才冲出院落,她又脚步一刹,唤道:“奶妈,抱上大子。”

“诺。”

玉紫的脚步很急,她风一般地卷向前方。

她刚刚冲到大门处,一个欢喜的,颤抖地叫唤声传来,“我儿。”宫急急地冲了上来,他扶着玉紫的双手,老泪纵横,“我儿,父已一年多不见你了。父几次派使求见于儿,都被大王的人拦住。儿,你怎地这般忍心?离开邯郸如此之久,都不曾与父亲见上一面。”

玉紫低着头。她抿着唇,好一会才低低地说道:“儿,那时不想让大王找到。”

杨宫点着头,哑着声说道:“儿,父想你啊,父想你啊。”他双臂一伸,把玉紫紧紧搂着怀中,哽咽起来。

玉紫的眼眶也红了。

这时,杨宫瞟到了奶妈,惊喜地说道:“听闻儿为大王诞下一大子,便是他么?”

玉紫拭去泪水,笑着点了点头,她从奶妈手中抱过儿子,递到宫的面前。

宫颤抖着双手,干巴的唇咧了又合,合了又咧,他傻傻笑道:“儿,大子长得甚像大王。”他终于鼓起勇气,抱上了孩子。

宫一抱着孩子,孩子便放声大哭。他挥舞着肥肥的手臂,朝玉紫叫道:“母亲,母亲。”这小家伙,却是第一次把‘母亲’两字叫得字正腔圆。

宫怔了怔,笑呵呵地把孩子递到玉紫手中,道:“父老矣,大子不喜。”

玉紫接过孩子,伸手朝着他的屁屁上便是一巴掌。

宫连忙伸手挡住,他的双眼还在盯着孩子,笑得眼都合不拢了,“孩子还小,此是认生。”

玉紫轻哼一声,把孩子交给奶妈,转头看向宫。她朝着宫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牵着他的手朝院落中走去。当走到空旷之处时,玉紫挥了挥手,示意侍婢剑客们退后。

杨宫一看到她的举动,便知道她想知道些什么。当下长叹一声,道:“亚已寻到为父了。”他看着玉紫,继续说道:“然,就在亚寻来不久,大王便派使前来,令父与儿享受重逢之乐。”

他停下脚步,颤抖着手抚上玉紫的脸,焦虑地,无奈地说道:“儿啊,你到底在些什么?父听亚说,你与他并无干系。既然儿的心一直挂在大王身上,怎地却又拒了大王所封的夫人位份?儿啊,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大子想一想。儿是夫人了,大子才有可能成为赵之太子。”宫的话,语重声长。他看着玉紫的眼神中,也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力。

玉紫笑了笑,她低下头,问道:“是大王令父亲前来劝说儿的?”

宫点了点头,道:“儿,大王是真的宠你啊,这般恩宠,世间几个妇人能有?儿不能不知足啊。”

玉紫笑了笑,她看向宫,笑嘻嘻地说道:“父亲,不说大王了。父亲刚来,可愿尝过儿的手艺?”朝着宫挤了挤眼,笑眯眯地说道:“邯郸炒菜之祖,可是儿哦。如此美味,父亲若是错过了,可会遗憾终身的。”

杨宫呵呵一笑,可转眼,他便收起笑,又说道:“儿,大子已然不小,周岁之时,便需录入赵氏宗谱,上书鬼神。儿,你不能任性啊,你得想一想大子,他是以母亲是普通姬妾的身份录入宗谱,还是以母亲是夫人的身份?”杨宫这话,已是十分的慎重了。

玉紫怔怔地看着他,转过头,她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空,“父亲无需多言,儿自有主张。”

“可是儿啊,大子……”

不等宫把话说完,玉紫便急急打断,“父亲现在可有儿子了?”玉紫嘻嘻一笑,冲着杨宫调皮地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道:“父亲现在是有了亲儿?还是收了养子?”

上一次,赵出可是赏了他好些侍姬的,也不知那些女人,有没有为杨宫生儿育女。

在玉紫笑眯眯地打量中,杨宫又瘦又干的老脸一红,他瞪着玉紫,道:“儿尽胡说!父老矣,岂能再生儿?”顿一顿,他笑呵呵地说道:“父依稀记得,幼时曾有兄弟,正派人四处寻找他们呢。若是能寻得一亲族,父那封地便后继有人了。”

玉紫点了点头,她笑嘻嘻地说道:“如此也好,不过人心难测,亲族就算寻回了,也得细细观察后再做决定。”她想到后世在电视剧里常常看到的阴谋手段,笑容一收,道:“儿会跟大王详说此事,无论何人继承父亲的封地,需要经过大王和儿的过目。”她可不想年老的父亲寻加亲族不久,便得到他猝死的消息。而父亲的封地,也莫名其妙地落入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