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截胡了。

尹约接过包默然无语,在江泰和纪随州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江泰十分不悦,一张脸臭得可以。他带的是个男助理,只能临时找了个女的来搭档。

这女的尹约认识,叫钟薇,是个人气颇旺的演员,经纪约就签在文达。这姑娘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关键是打球确实有两把刷子。江泰有了她的助阵,赢面立马大涨。

都说混双打的就是女选手,尹约跟钟薇比,差得有点多。

她在心里默默思量,给自己定了个底线。就算不能帮忙,也别给纪随州添乱。

他的水平她心中有数,两人从前打球的时候纪随州是她的师父,但只当了一天。因为嫌她这个徒弟太笨,试了几次不行就把她扔给了教练。

为这事她没少挨纪随州的说。可尹约天生体质一般,跑跳都不行,泡咖啡这种细致活能做好,打网球这类的运动就难为她了。

学来学去,学成个半桶水,时间一长连怎么握拍子都给忘了。

纪随州选她做搭档,要么勇气可佳,要么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

比赛一局定胜负,开场的时候两个女生都在网前,男生守住后场。打了没多久局势就发生变化,尹约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吊到了后场。

这下她的体力弱势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再看对方,钟薇也让纪随州三两下逼到了后场。但她个子高体力好,勉强还能接到几回球。

双方进入拉锯站,尹约他们这边基本就靠纪随州一个人在撑。刚开始当然没问题,时间一长体力上就会处于劣势。

尹约看他一身是汗的样子,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有点抱歉可也有点痛快,无所不能的纪随州,有一天也会让人逼入死胡同。

脑子里想事情人就容易分神,那边江泰一个斜线球直冲她而来,尹约反应慢半拍,球打在边线上,一个界内球让江泰他们得了一分。

尹约累得直喘气,觉得今晚这顿饭是跑不掉了。

那边纪随州朝她走过来,湿漉漉的头发略显凌乱,整个人看上去气势十足,一点没为丢分着急的样子。

走过尹约身边时他拿拍子敲了敲她的肩膀,吐出一句:“集中精神。”然后就走到场边擦汗喝水。

尹约挨了批评愈加端正态度,下一轮就打得不错。靠着纪随州的无敌外挂,总算拿下一分,双方战成四比四平手。

江泰对这个局面显然不大满意,似乎也顾不得什么君子风度,接下来的几轮球基本都朝尹约这边招呼。

战术是没错,就是有点丢面子。堂堂联众集团的总裁,打场友谊赛盯着对方女选手往死里打,传出去太丢人。

翟总在边上看得直抹汗,比自己上场比还要紧张。

盛世和联众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可他只有一个尹约,该把她给谁呢?

场上尹约的步伐显然有点乱,失误也开始增多,即便纪随州满场飞跑救球,他们也很难得分。打到5比4的时候,尹约两腿发软喉咙干涩,汗水滴下来迷了眼睛。她感觉自己像一条在沙滩上被慢慢烤糊的沙丁鱼。

可江泰还是不放过她。一个大力发球直冲她面门而来,尹约心里一怵,跑动不及时,想勉强去接脚下被汗水一打滑,整个人就摔了出去。

球拍掉在离身体一米多远的地方,尹约这一下摔得有点重,半天没能爬起来。

纪随州走到她面前,把拍子递给她拉她起来。尹约伸手去抓拍子,这才发现自己右手前臂有一片擦伤,血正慢慢往外渗。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尹约十分尴尬,起身后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准备继续上场。

那边江泰装好人,连说不用比了,还主动请吃晚饭。

纪随州站得最远,隔着人群目光直视尹约。尹约以为他还想比,赶紧开口:“没关系,我们继续吧。”

“继续。”

纪随州的声音掷地有声,让人不容反驳。

江泰有点狐疑地看看两人,还要再说什么,被纪随州抢了话头。

他冲尹约道:“你休息,江总,我们继续。”

三个人怎么比?江泰无语,钟薇也有点无措,盯着翟总看。翟总一副你不要看我的样子,显然不想掺和。

纪随州走出几步回头看江泰:“怎么,二对一江总还不乐意?”

是男人都受不了这个刺激,江泰一时头脑发热,撇下钟薇独自上场。原本的混双成了男子单打,并且很快一球定胜负。

这个球充分暴露了纪随州霸气强势的性格,只打了三个回合,他直接一球打在江泰脸上,对方被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血顺着他的鼻孔流下来,滴在室内球场的地板上。在场的人除了受伤的尹约和纪随州这个“行凶者”外,全都冲了过去。

尹约觉得,江泰现在心里一定把纪随州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打个球而已下这么狠的手,这人真是不好惹。

江泰被打破鼻子,只能先行离开。临走前气得连话都没跟纪随州讲,只是看尹约的眼神分外凶狠。

尹约觉得自己实在无辜。她并不怪江泰害她摔破手臂,可他为什么要把被人打破鼻子的仇记在她头上呢?

纪随州才不管,他是大爷是天神,是随心所欲的大人物。一场球打下来筋骨舒展,自顾自洗澡去了。

尹约自认倒霉,跟翟总告了个假,提前下班回家。

第二天纪随州刚到公司,就碰上了裴南这个大嘴巴。

“听说你昨天为了某人,把人鼻子打歪了。”

“歪了吗?”

裴南点头:“真歪了,连夜做的手术,又给正回来了。”

纪随州嗤笑一声:“真可惜,早知道下手该更重点才好。”

“什么深仇大恨啊,不就害尹约摔一跤嘛。你也真奇怪,是不是有点变态啊。只许你把尹约欺负得苦哈哈的,不许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纪随州走在前头,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文件翻了两眼,指出上面的一点问题让人回去修改,然后往办公室走:“和她没关系,只是恶心江泰欺负女人的样子。”

“他那人就这样,仗着有点钱招猫惹狗的,江董也拿他没办法。只是这个江泰看上去对尹约有那么点意思啊,你说他会不会…”

纪随州直接打断他的话:“关我什么事。”

“真不管人死活啊。”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收拾。”

“还真无情啊。”裴南感叹一声,又想起桩事儿,“对了我听说江泰在追夏汐,进展不怎么样,碰一鼻子灰。夏美人心里还是钟情于你啊。”

说话间纪随州推门进了办公室,刚倒杯咖啡坐下,秘书推门进来和他谈起搬办公室的事情。

裴南也跟着听了一耳朵,听完就问:“你还真打算在这儿弄个房间啊。”

纪随州点头。

裴南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设计公司出的草图,结合实际想了想,突然来了句:“其实也不错。回头你带夏汐过来参观办公室,再把她往房间里一带,想怎么…哎哟!”

话没说完,一支钢笔飞了过来,正中裴南脑门,砸得他晕头转向。

他终于明白江泰的鼻子为什么会歪了。这人手劲儿真大!

纪随州把裴南一钢笔砸出去后,自己拿着设计图细细看。看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是条提醒。

今天是他家老头的生日,他一早设了提醒。

想了想他叫来秘书,让他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待到下班后便让司机载自己回纪家大宅。

那地方他很少回去,一年加起来不超过十次。每次回去心情都不好,家里气氛压抑气压极低,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

他回去的时候家里正有客人,是父亲的下属。两人在客厅里说话,对方一见他立马客气地站起来,同他打招呼。

当着外人的面纪随州表现得十分得体,进退自如地应酬了一番,一直到对方离开,脸上客套的笑容瞬间隐了下去。

纪父看他这样心里堵得慌,想想儿子难得回来,又把教训的话咽了回去。

很快到了开饭的时间,家里佣人将饭菜一一端上桌,然后纪家的几人一一落座,其他人又悄然退了出去。

吃饭的一共四人,除了纪父和纪随州,还有纪随州的继母和继母所生的弟弟。

四个人关系复杂,一餐饭吃得十分难受。每个人都尽力维持表面的平和,只是内里波涛汹涌。

吃过饭纪父把纪随州叫进书房,憋了一肚子的话不说不痛快。

“你见着你妈能不能招呼一声。”

“我妈住云都花园,我前两天刚去看过她。”

纪父气得拍桌子:“你别在我跟前横。你以为你现在的一切是哪来的。别人不看我的面子会那么轻易跟你做生意?你的公司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没有我,你寸步难行。”

纪随州面无表情,声音不咸不淡:“那你可以试试对外宣布和我脱离父子关系,看我会不会活不下去。”

第6章 直接

父子交谈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几天,盛世的员工都觉得日子不太好过,尤其是董事长办公室的那几位,简直苦不堪言。

大老板天天加班到深夜,他们也跟着受累,每天早出晚归顶一双熊猫眼,还时不时要挨训。关键是每次进董事长办公室都跟英勇就义似的,生怕一个弄不好就要“血溅当场”。

为此他们只能向裴南求助。可裴南自己日子也不好过啊。

每次纪随州心情不好,整个人就会特别挑剔,他也讨不着好,还得看人脸色。

这父子俩就跟上辈子的仇人似的,裴南知道纪随州是生气父亲当年在妹妹那件事上的态度。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结还解不开吗?

裴南再次肯定了一件事情,千万不要得罪纪随州。

半个月后,纪随州的怒气终于消了一点,董事长办公室的众人才算迎来了解放的曙光。那天下午五点多,纪随州破天荒按时下班,底下人喜上眉梢,待他一走个个脚底抹油,倾刻间跑得精光。

纪随州下楼的时候碰到裴南,对方十分惊讶,问他:“去哪儿?”

“放松放松。”

裴南摸不着头脑,回家跟老婆白陆说起这个事儿:“你说他去哪儿放松,不会是去找女人吧。”

白陆睨他一眼:“你当是你啊,老纪是正经人。”

“再正经也是男人!”

像裴南猜想的那样,纪随州还真就去找了个女人。

他去了司南弄103号,原本是想找尹老师傅的,结果进门就看到尹约坐那儿翻杂志,于是临时改变主意。

尹约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霉运罩顶,走哪儿都能碰到衰人。她都不在这儿上班了,今天不过是来接爷爷下班,结果躲过了江泰,好死不死又撞上纪随州。

看他那样子,比江泰更不好惹,说出来的话更是要把人活活气死。

“你准备准备,我去房里等你。”

这话听起来太容易叫人误会了,尹约差点跳起来捂住他的嘴。旁边走过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目不斜视,仿佛没听到。

尹约一口回绝:“我不做了。”

“改邪归正了?”

尹约差点吐血:“什么邪不邪的,我们这里是正经地方。”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我不会不给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吧。

“我辞职了,可以吗?”

“可以,那也请你以后不要拿着我的名字,在外头招摇撞骗。”

这是尹约的软肋,她一下子泄了气。果然那天拿他堵江泰的事情,就是颗□□来着。

她想给人说说好话,纪随州却又来一句:“既然你不做了,改天我把这房子买下来,以后都不必做了。”

话里威胁的意味太浓,尹约不能当没听见。她就想江泰怎么就没想到拿这招威胁她呢?

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贱人也是分等级的。江泰那样的只能算小boss,纪随州才是终极的。

尹约合上杂志起身,对纪随州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并肩往里走,纪随州道:“你不用这么不情愿,江泰你都下得了手。”

“我没有,那天他有事儿提前走了。”

“是他自己有事,还是被忽悠走的,你心里有数。”

尹约干笑两声。她也是没办法,硬的不行只能智取,她又不像纪随州财大气粗,分分钟让人“天凉王破”。

她带纪随州去到从前的那间屋子。里面摆设照旧,她虽不来爷爷也没让人占着这间屋子。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亲手摆放的,跟一般人的习惯不一样。那时候她看不见,东西摆放比较讲究。后来眼睛恢复后,这种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

她看看纪随州,又看看那床,想像他一会儿脱了上衣睡在那里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为免尴尬她主动把地方让给对方,自己出门去更衣室换工作服。等回来的时候一看,纪随州已经脱了衣服趴在理疗床上了。

只是他不只脱了上身,连下身也一并脱了。腰间盖一块白色的浴巾,遮住了敏感部位。

尹约要疯了,不知道他那浴巾下头有没有穿裤子。纪随州看她站在那里不动,便道:“怎么,几天不干忘了?”

尹约强装镇定,慢慢走过去摆弄手边的瓶瓶罐罐。她这是头一回服务男性顾客,紧张得汗都要下来了。

她琢磨着怎么才能化解这种尴尬。

“你要不要拔罐,或者用电疗?”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肌肤接触。

谁知对方一口回绝:“不用,直接上手就行。”

尹约平生第一次有想把人电死的冲动。

但最后她只是拿了点按摩油倒在对方身上,慢慢地从肩膀开始给人放松肌肉。

纪随州的肌肉特别紧,看来这些天他一直处于疲劳状态。尹约本来觉得他就是来找茬的,按了一会儿倒有点投入起来。

她想起江泰的一句话:医者不分男女。眼前就是一坨肉,她把这坨肉收拾好了就行。

纪随州闭眼躺在那里,脑子里全是公司里铺天盖地的事情。想着想着事情渐渐淡了,前两天积郁在胸口的那点闷气也散了。

人一放松,竟有些昏昏欲睡。

他从来不知道尹约还有这一手。他问:“以前没见你出手过。”

尹约按得认真,想也没想就答:“眼睛看不见后才认真学的,我爷爷的祖传手艺,本来传男不传女,为了让我有个糊口的本事,破例了。”

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合适。她跟纪随州重逢之后,两人似乎都刻意不提从前的往事。那事情太血淋淋,说出来彼此都不痛快。

果然此话一出,空气里瞬间安静下来。尹约赶紧加重手上的力道,专心致志工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