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也懒得和这些少年们计较了,专心的吃着美食,无意中提到科室主任便问一旁的纪善生:“你回来那几天主任北上去参加学术讨论会去了,不出意外应是下午的车回来。还有他儿子过来实习,可让我头疼的。”
第6章 秘密(下)
从食堂回来的信怡双手插兜跑到病房门口,此时徐海风正坐在那个病人的病床旁边帮忙测血压,而余因则在另外一床给个新入住的病人抽血。
她走到徐海风身边咳了咳,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算你小子走运又躲过今天,展大得明天才来医院。”
旁边的余因也听到了这个话,不禁反过头来一脸疑惑。文信怡还指望着自己有一手消息好在徐海风面前嘚瑟嘚瑟,结果这人自从昨天后就整一呆子似的,以前自己说一句话对方就马上与她顶过来,现在是无论她说几句话对方连抬个眼皮都为难。
信怡瞥了瞥嘴,把视线转移到余因的身上,将理由说了出来。
因为科室主任回来了,加上纪医生昨天又是第一天上班,所以就一起上外头聚聚,晚上会有同科医生过来替展大值班。这样一来,徐海风又逃过他念叨的一劫。
依照展大那性子,这事情拖的越久,他就淡忘的越快。即使是明天把徐海风给教训一顿,也好过今天教训。
“我今天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不然还得因为那破观后感被他训一顿。”想到展大今晚不来医院,文信怡也是高兴的发呛,昨天的那个观后感她写的自己都不忍直视,坐在电脑前软磨硬泡给挤出来的。
话说到这,忽然从外面进来的两个护士,他们一边谈话一边将余因所需要的东西递给她。对于他们之间的交谈,余因压根就没有去注意,直到纪医生这三个字从他们口中说了出来,她才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
其中一个护士捂着嘴朝旁边的护士打趣的说道:“你是不是因为纪医生这段时间在医院住就不打算回家而天天上夜班啊?”
“难道你不想上夜班?这才一天,这夜班都成了抢手货。”
余因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了一下方才所听到的话,为了确认还特地唤住那个护士问了一遍:“你们是说纪医生住在医院?”
那护士点点头后不怀好意的笑了几声:“余医生也有什么想法吗?”
余因一顿,连忙罢手:“哪里哪里。”
按理来说今天是余因值班,但因为昨天与徐海风对调了下,所以徐海风很自觉的留了下来。当信怡听说余因又要值班的时候,惊的连忙跺脚:“大鱼你搞毛线啊?你是不是值班值傻了?难道是我这学渣不懂你这学霸的世界了吗?难道我们两从此要有隔阂了吗?”
余因后来好说歹说才打发走信怡,想着跟徐海风说说让他回家休息的,结果他也有着和信怡同样的疑问:“你是不是值班值傻了?我觉得我得向你看齐了,这班我值定了。”
他也一时无法理解余因的脑回路,但一想到昨天在手术室的事情,他有愧在心,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从医院走出去。
既然徐海风不打算回去,余因也就罢了。一个晚上就来来回回的在病房里面溜达,这几天科里入住的病人不是很多,偶尔几个都已经认识了余因他们这批实习生,所以有事没事就唠嗑几句。
她时不时的就走到走廊处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停车场那个固定的车位。听人说,那个车位一直就是纪医生的。现在车位还是空空的,想来和展大他们还没有回来。
徐海风端着器械看了余因好多次,直到他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时才走近余因的身边幽幽的开口问了一句:“你在等谁?”
被一下子戳中心事的余因一个激灵弹开,摇头晃脑的装糊涂:“什么等谁?”
一边皱眉一边悄悄的退出了病房,直奔休息室。
那天她一边打盹一边惦记着纪医生回来了没有,结果糊里糊涂的就被徐海风叫醒,十二号床的病人忽然呼吸不顺,她神经一崩急急忙忙的跑到病房,索性没什么大事,等她安抚好病人之后才知道已经是快天亮了。
她脖子酸涩的厉害,双脚下意识的往楼上走,当看到纪医生办公室亮着灯后她顿时一喜,跑到窗边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直到她早上离开医院,依旧没有看到纪医生的影子。
其实纪善生就在余因走后不久就到了医院,今天周三是他坐诊的日子。而展大也是一大早就领着文信怡他们几个实习生去查房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展大这才对信怡他们开口说:“那个‘白起’你们谁认识?”
大家一听到这个名字,都微微一怔。尤其是信怡,睁大了眼睛直接问了一句:“展老师你问他做什么?”
白起可以说是他们这批实习生里的噩梦。
信怡在和白起做同学之前,一直认为这个别人口中所谓的天才医生绝对是他们这等凡夫俗子攀爬不起的高大对象,并且还一致的认为这个白起应该是家境显赫冷酷到底的面瘫天之骄子,但做了白起的同学之后,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
下午余因来医院后第一件事情就被展大召唤到病房里,令她诧异的是纪医生也坐在那边。而信怡还来不及跟余因说话,只听见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迎面走进来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
大家还没有集体反应过来,男人的背后突然就窜出一个人影,在看清那个人影的模样后,余因忽的愣住,双腿还来不及往后退,她的身子猛地就被那个人影抱住,那瞬间余因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似乎要被他撞裂开来。
在场的人也纷纷一怔。
还是信怡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拉开两人,随即就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你干什么呢?注意点规矩没有?”
说这话的就是第一个进来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心胸科的科室主任白康白医生,同时也是白起这个祖宗的亲生爹。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众人也没有多想,在场的人大概都了解白起的性子,也就没有说什么。倒是余因,虽然经历过很多次这种突袭事件,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格外的尴尬,好像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白起见到余因一直低头沉默不语,不禁伸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怎么了?我来到这里你高兴的没话说了?”
白起话音刚落,又遭来他爸的白眼,他收到后立刻噤声。
原来是纪善生的目光因为白起的突然说话而投注在了他身上,主任这才出声呵斥并说了一声:“不过来和纪医生打个招呼?”
白起听闻后笑嘻嘻的走到纪善生的面前朝他张开怀抱:“纪医生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帅气。”
纪善生只是微微一笑,平静的拍了他肩膀一下:“既然过来了就好好学习。”
余因看到纪善生那抹轻笑,胸腔里的心脏忽的就跟打鼓一样,回忆也瞬间就进入了她的脑海,还记得那年分别的那天,余因十分正经的和纪医生开口:“纪医生,我以后如果当了医生的话可不可以在你的医院工作呢?”
那时候的纪医生也像现在这样,嘴角划过一抹清淡的笑容,拍了拍余因的肩膀:“既然决定了那以后就要好好学习。”
她走神的表情被信怡看在眼里,只见她捅了捅余因的胳膊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你是不是看上纪医生了?”
余因一惊:“瞎说什么呢。”
看到余因这么着急撇清的模样,信怡就断定她心中有鬼,一脸坏笑的看着她,这目光盯得余因背后的凉风飕飕而过。
白起和纪善生有着相似之处,家庭都是与医生这职业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两人也都是年少时就展现出了这方面的天赋,或许是有着遗传,也或许是从小就受到家庭熏陶的原因,总是比同届生要优秀一些。
余因算得上在专业方面下了功夫的人,不过在白起面前,她还是欠缺很多。白起这人之所以会成为他们这批实习生的噩梦,那就是因为他性子就跟一个二世祖一样只知道玩乐,在学校里屡次逃课,很多东西都靠自学,像他那样看着潇洒又优秀的人在余因他们这一群在专业里拼死挣扎的人绝对是一个异类。
受人钦佩受人妒忌那都是常有的事。
而对于余因而言,白起又是自己的另一个噩梦。白起喜欢余因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学校那几年那追求真是明目张胆,虽然屡次遭拒,但他就是不折不扣继续我行我素的重头来过,余因被他折腾累了,也就纯粹无视。
对他倒也说不上讨厌,只不过还达不到心动的地步。
而今天下午的晚饭,就自然而然被白起这土豪承包了。吃饭期间他注意到了余因略显憔悴的脸,不禁夹了很多菜到她的饭碗里,还一口劲的叫来服务生上几杯牛奶:“余因,你熬了几个晚上?”
白起的话才刚说完,信怡就插话回答道:“别提了,大鱼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目前医院的所有夜班都被她承包了。”说完又看了看已经伏倒在桌子上的徐海风摇了摇头:“真没出息,这才熬了一个晚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信怡却不知不觉的往徐海风的碗里夹了很多菜,还在服务生拿饮料上来的时候特地给他叫了一杯咖啡。
白起听说余因承包了夜班,一手就扶住她额头:“没发烧啊?你怎么想的?难道是知道我要来压力大了,不想落后我太多所以整天留院学习?”
“噗…”听到这话的文信怡一口水就呛到了,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去。可能别人不知道,她文信怡可是一点点的了解到了。索性就拧开水漫不经心的反问了一句余因:“我猜你今天也不回去是不是?”
余因虽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今晚她也不打算回去了。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总之心里就是想呆在医院看看纪医生,然后纠结着要不要和纪医生说起当年的事情。
而今天晚上也是余因第一次看见纪善生查房。
第7章 时间(上)
同展大一起查房出来的余因看到了走廊那头的一个身影,因为那边走廊上灯管已经坏掉一个,所以光线暗了很多,但她还是能够看出来那个身影是一个小女孩。
这夜间的走廊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么晚了一个女孩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余因习惯性的迈开双脚朝那个方向走去。
可她刚没走几步,只见那个女孩的前面突然一亮,她面对着的病房此时被人打开了门。而从病房里走出来的那个身影,是余因没有想到的纪善生。
她一直以为纪善生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在他的办公室里要么睡觉要么做研究,结果却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碰见他。
只见他开口说了几句话,具体是什么余因也没有听清楚,只是耳朵旁边隐约的掠过他的声音,而后见到他突然朝那个小女孩伸出手。
余因双脚一滞,看着那个小女孩被纪医生牵着走进病房里头,让她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时候纪善生朝自己伸出手的场景。
她使劲的晃了晃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就如小火苗一样在她的心里头窜啊窜,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扑灭他们,攥了攥手心之后才走到纪善生所在的病房里头。
病床上的患者是一名妇女,此时只见她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用手捂在自己的胸腔处不停的呼吸着,而纪医生刚刚拿下听诊器,见到从病房外面进来的余因,他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
而刚才那个一直站在走廊里的小女孩,此时也远远的站在病床的侧面,当余因朝她投去视线时,女孩明显在回避她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低下脑袋一句话也不说。但即使如此,余因也能看出来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恐惧,就感觉和当年的自己差不多。
她心不禁一软,想要走过去问问,结果话还没有开口,纪医生忽然就抬头盯着余因说了一句:“余医生,能麻烦你帮忙去我办公室把这位患者的病历本拿过来吗?就放在桌子上面。”
余因首先一顿,在听到余医生这三个字从纪医生口中喊出来的刹那,她惊觉自己几乎要忍不住激动的出声,她目光愉悦的点点头,转身就快速的跑往楼上。
病历本就被翻开摆在桌子的正上方,余因伸手拿过的时候刚好瞥到了桌子角落里那一个饭盒。里面的饭菜都没有动过,但是她知道这应该不是昨天那一份,而是今天新的一份。一时间好奇心就爬满了她的心头,纪医生是真的没看见还是故意没有吃?
虽说心里有着疑惑,但还是眼前的事情要重要。拿过病历本的她习惯性的看了里头一眼,纪医生的字说不上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但是一笔一画还有书面的排版都深得她心。而随即闯入她眼帘的那几个关键字眼,却让她后背一凉。
等她到达病房的时候纪医生已经站起来了,从她的手里接过病历本,云淡风轻的带了一句:“谢谢。”
接下来就没有余因的事情了,她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纪医生有条不絮的记录着患者体征,这其中余因很大一部分的焦点都放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她想这或许是患者的女儿。
一想到刚才她那惶恐的小眼神,她就忍不住将自己的心情同她代入一起。见到女孩一言不发的靠着墙角站了很久,余因这才忍不住走过去轻轻的问了一句:“你妈妈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患者的情况余因已经通过病历本了解大概,她是被确诊为极重度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像她这种,发生心衰后不经治疗的自然生存期只有两年,而这位患者已发生心衰接近一年,刚才她进来病房见到她坐在病床上吸气的模样,想来就是夜间胸闷气促,才不自觉的强迫坐起。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及时做手术。
而余因的话并没有对女孩起作用,反而她越靠近,那个女孩就越害怕似的想要远离。余因看到她有些不对劲,微微蹙眉之后才靠近她小心的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安抚她:“不用害…”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女孩突然情绪崩溃一般,大叫一声用力的掐住余因的手腕。
余因顿时感觉一阵钻心的疼,还来不及放手,自己的身子突然就被人猛地往后一拉,纪医生一手环住她轻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那女孩因为躲闪跑到了另一边的墙角蹲下来。
余因的手腕处被那女孩掐的紫青一片,纪医生看到她微动的眼神,拉过她的手腕欲看,当余因的手腕被拉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脸色突然一怔,确定他拇指触碰的地方是粒红色的痣后,他才微微蹙眉抬眼凝视了余因一会。
这时候他脑海中的一根弦骤然被拉紧,平静的心上忽然刮过一阵风暴,怔忪几秒定了定神后才敛住神色开口朝余因轻声说道:“待会去我办公室上点药,还有…”他说到这里,将目光转移到墙角那个身影之上:“那个女孩情绪一直不稳定,很怕生,你最好别再这么突然靠近她。”
纪善生也是在这个女孩身上吃过亏后才知道她的性子,这个病人是他昨天在回医院的路上碰到的,把病人送到家后才了解到这个女孩因为这个家庭的原因很自闭,且怕生。而这位病患也因为遭受长期的精神压力导致间接性的精神絮乱。并且拖延到现在已经有精神方面的症状,但碍于患者目前的身体状况,只能先手术再转入精神科治疗。
余因忍着手腕上的疼,抬头看了一眼女孩。纪善生走到女孩的身边,余因没有听清楚他是怎样让那个女孩心情平静下来的。直到纪医生牵着女孩的手坐到病患病床旁边后,他才朝余因使了一个眼神让她跟随在自己身后退出了病房往楼上走去。
这也算是余因真正意义上与纪善生的独处,进入办公室后那沉静的气氛一下子让余因忘掉了手腕的伤,转而朝她袭来的是忐忑还有点紧张。
纪善生有必备药箱的习惯,尤其是他在非洲援医的时候,经常会在遇上很多突发事件,所以最基本的药都备在一个小箱子里,即使回了国还是一样。
余因就看着纪善生沉默的从旁边的一个柜子里拿出箱子,随后招呼自己:“坐吧。”
余因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开口说道:“纪…纪医生,你别忙活,这没什么事,不用上药的。”
她的话刚说完,就看到纪医生脸上突变的目光,心里一咯噔迅速低下头,纪善生用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让她把手递过来,语气严肃的说道:“你这双手从你来医院开始就不仅仅属于你的。”
也容不得余因愿意与否,她的手径直的被纪善生握在手里,在他查看了一会后才从箱子里翻出两个药瓶和一支软膏递给她。
余因的心脏突突的跳个不停,尤其是在纪医生握住自己手腕查看伤处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脸上温度高的快要烧起来。她快速的呼吸了几口气,呐呐的接过药后快速的涂抹在伤处。纪善生看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余因,低低的提醒了一句:“好好上药。”
她的手心有些冒汗,在凳子上坐立不安,周遭静的连根针掉下的声音恐怕都很明显,她左右为难的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正在调整台灯亮度的纪医生,轻声的开口想抛出一个话题:“纪医生,刚才那个患者的手术定在什么时候?”
纪善生调好亮度,带上一旁的眼镜回答:“明天患者的家属会过来,签字之后就可以。”
余因点了点头,心里一直纠结的那个问题又开始涌出来,到底跟不跟他说自己就是那个小屁孩?她怕自己说了万一纪医生没什么印象怎么办?而且就如余妈妈所说,她对纪医生来说应该不是一个好的回忆。
但如果不说的话是不是永远都无法知道了?那她这么多年一直想要得到他认可的心该如何是好?
纠结万分的余因最终还是想鼓起勇气开口,看到纪善生伏案的身影,张了张嘴轻轻开口:“纪…纪医生,你还…”
没想到纪善生刚刚抬头朝余因看过来,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随即就从外面走进一个女人,只见她穿着一件素白的衬衫还有紧身裤,手上还提着一个很大的袋子。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尤其是在见到纪善生后那笑意更加明显:“这是你要的被子。”
“这是?”女人看到余因之后便问了一句,纪善生礼貌的从那边搬过一条凳子放到女人的身后并解释了一句:“科里的实习生。”
女人恍然的冲余因笑了笑。
余因察觉气氛的不对,心里飘过一丝沮丧,这才识趣的站起身将手上的药瓶药膏都放在桌子上:“纪医生,谢谢你的药,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说完就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
会在这样大半夜找到医院给他送被子的女人,想来也是关系匪浅。而余因原本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也被全部耗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不出口了,按理来说就是很正常的话,她也想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么久,一口气说出来不什么都解决了吗?偏偏要想东想西拿不准。
已经连上三天夜班的余因在次日撑不住了,回到家都来不及吃早饭倒头就睡。一直到下午要去医院之前几分钟,这才从睡梦中醒过来,看到时间快来不及,饭也顾不上吃了,换了件衣服就匆匆跑到医院里。
上次展大要求写的观后感他都已经阅完了,就趁着今天下午实习生都在的情况下准备说一说,结果点名的时候余因居然不在。
第8章 时间(中)
信怡看到展大变脸,连忙替余因解释了一番:“展老师,余因这连值了三天的夜班,我估计她今天可能睡过头了,待会就会过来了。”
在展大眼里,值几天夜班完全算不上什么,想当年他们都是一样过来的,没有值过夜班的医生那还叫医生吗?他以前可是打破了记录大半月都在值夜班。所以面对信怡的解释,他倒是反叱她:“倒是你文信怡,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学校上学的时候作文不过关?区区一个观后感你给我写成这样子你好意思交上来?平常写报告也没像这么次?你在大学写论文也这样敷衍了事?”
信怡在心里暗自感叹真不该替余因出这个头,不过所幸余因在展大准备对信怡进行长久训斥的时候赶到了展大跟前。
“展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余因气喘吁吁的跑上楼还来不及喘气,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也来不及打理。
展大正想要训斥,结果不远处又风风火火的跑来一个人:“展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我自愿接受任何惩罚,当然余因那部分我也替她收了。”
白起面色不改心不跳的一口气说完,展大当时就想一巴掌扇过去,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他还是咬牙给挺住了。不过这代价还是要有,于是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呵斥一句:“你们俩一个小时之后给我打结去!没我的允许谁要离开那里,明天就不用来医院了。”
展大口中所谓的打结,就是外科最基本的操作之一,没什么高难度,但是反复练习的时间一长,那就属于惩罚。余因以前在基层医院实习的时候就被那里的带教老师惩罚过,当时候她从休息室里出来后双手几乎没有知觉了,打结到后面手就跟抽筋一样,完了直接就麻木掉。
正在大家以为展大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时候,他突然就转过身来指着站在最后面的徐海风:“你难道以为手术室那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给我老实点和余因他们两个一起去!”说完又将视线转移到信怡身上,指着她:“你也别庆幸。”
所以在接下来一个小时候,他们四人就老老实实的走进了休息室开始,并且深知展大的意思,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机的录像功能打开。
打结这活刚开始还好,久了的话文信怡是第一件坚持不住的,一边揉着手指一边不停的抱怨:“哎呀我的手要废了!这以后要残疾了找谁赔偿去啊?哎呀…”
“你就不能闭嘴吗?”徐海风实在受不了她的喊声,索性就打断她的话。而余因深知,这两人一旦杠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反正劝了那么多次都无果,这次她干脆就任由两人去了,自己默默的退居到后面的凳子上,而白起也紧跟在余因的身后。
“小因,你手腕怎么回事?”在看到余因手腕上的青紫后白起忍不住开口,余因只是微微开口:“不小心弄的。”
白起还要说什么,余因把脑袋径直的转到一边,他只好瞥了瞥嘴保持沉默。
展大来检查的时候是他做完下午那台手术,本来是排在上午的,不过手术室出了点小问题,只能调整到下午。
等展大检查完后他们几个人的手已经动不了了,疼的发紧。信怡一边唠叨一边抱怨,几乎是将他们其他三个人的抱怨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余因先去了更衣室换了件里衣,后来走到走廊上时突然看到昨天掐她的那个女孩,她身边还坐着一个面目憔悴的中年男人。
因为有过昨天的经历,所以她没有本能的靠近,只是徘徊了一阵后才往前走了几步问了那个男人一句:“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突然的出声,那个小女孩警惕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死死的抓住男人的胳膊,那个男人有些勉强的拉出一丝笑意,摇摇头。余因顿了顿,见他也不说话,于是准备离开,结果没想到她刚刚转身,手腕就被那个男人大力的抓住,她惊愕的转身,只见男人突然朝她跪下:“医生,你帮我跟纪医生说说好吗?让我签字?让我签字!”
他身体颤抖着,那个女孩看到男人跪下来,她也一声不吭的朝余因跪下。这余因哪受得住家属这样,而且他们嘴上说的什么她也不清楚,只好一头雾水的想要将男人扶起,可是那男人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只是一个劲的恳求着:“医生求求你帮我跟纪医生说说,让我签字让我签字!我可以签字的!”
“先生,你先起来,你先…”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纪善生突然看到了这一幕,他微微蹙眉,走过去将余因拉到身边后将男人扶了起来。
而那男人见到是纪医生,猛地抓住他手臂情绪有些失控的反复在说:“我能帮她签字的,你给她手术好不好?钱我也带来了,为什么不给她手术?”
余因也是尽力的试图去安抚男人的情绪,纪善生平和的与男人交谈着,稳住他:“你先冷静下,冷静下。”
后来走廊上又陆续的经过几个医生,也帮忙过来安抚下男人的情绪,经过多人的努力,那个男人的情绪才渐渐的稳定下来。余因紧跟在纪善生的后面,因为害怕这个时候问他会不耐烦,所以余因在病房外面一直等到纪医生查完房出来后才开口:“纪医生,刚刚那个家属是怎么回事啊?是昨天那个病患的丈夫吗?”
纪医生低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余因手腕处的伤,而后才直视她的眼睛轻描淡写的说:“那个人并不是她的丈夫,她丈夫不同意签字。”
虽然还没有明白事情的始末,但是余因一听到患者丈夫不同意手术,惊愕的连嘴巴都合不拢,一脸不可思议的反问了一句:“病患是他妻子,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怎么会不同意签字?”
病患心衰已经一年,如果再不及时的手术,很可能活不到明年的今天,而且还会长期伴随着心衰的痛苦,作为她的丈夫,余因难以想象一个男人竟然会让自己的妻子遭受这样的等死痛苦,而且还是在明明有救的情况下。
纪善生知道同这个实习生说了情况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所以对于余因的问题他并没有打算深入的回答,而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像这种手术如果没有家属同意医院是无法将患者推到手术台的。”
“不一定要她丈夫同意啊?患者不是还有其他亲人吗?”余因依旧不依不饶,一脑袋的疑问都堆积在她的脑海里,她作为一个与患者毫不相干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作为患者的丈夫?她想不明白为何会冷血到这种地步,况且…一想到刚才的画面余因又忍不住开口:“刚才那位不是说会签字吗?”
余因想起刚才猛然抓住自己胳膊就下跪要求签字的人,之前还以为是患者的丈夫,即使现在知道他不是患者的丈夫,但从他刚才那失控的情绪来看,肯定是是患者的亲人,如果丈夫执意不肯签字,亲人也可以代签啊?
站在纪善生旁边的一个医生看不下去了,拉过余因的胳膊就解释说了一通:“患者的女儿和她自己都不具备签字的条件,她除了一个丈夫外就没有其他的亲人,刚才那个男人只不过是她的情人罢了。”这位医生也对患者有着无比的同情,一方面也是同所有人一样谴责患者的丈夫,一方面又是同所有人一样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