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尾手术做了不到一个月,最近饮食还是注意为好。”他叮嘱,“今晚吃清淡点?”
秦萦立马皱起眉,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诶,沈总,你这是逼死人啊,最近我已经够苦逼了好伐?”
“好了,就泰国菜吧,我不点重口味的。”她在手机里翻找,一锤定音。
沈煜无奈,眼中笑意弥漫,“可以,清淡的泰国菜。”
他又想到几天后妈妈的生日,补充:“晚上还要麻烦我们秦小姐陪我逛个商场,给我妈买份生日礼物。”
“好啊。”
秦萦应得不假思索,停留在泰国菜界面的手机恰好进来条消息。
是余时安的短信。
【余时安:秦萦,周五有安排吗?爷爷刚才给我打电话,邀请你周五下班去农场,他做小龙虾和蒸鱼。】
她愣了下神。
看到秦萦盯着手机屏幕出神,沈煜面上平静,却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事?”
“没事,我…”
她顿住,没有说下去。
沈煜的眼神太认真,而她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余时安。
秦萦低头边回短信边说:“正好今晚逛街帮阿姨买个生日礼物,也帮一个很久没见的爷爷带份礼物。”
给余时安的短信她只回了一个字:好。
她告诉自己,她想吃的应该是余爷爷的小龙虾。
“嗯,那就晚上见。”沈煜起身,依然没有追问。
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再次亮起,这次是轻快的手机铃声。
还是余时安。
秦萦朝沈煜挥手:“我接电话,晚上见。”
他颔首,退出她的办公室。
等沈煜关上门,她才接起电话,“纪成彦说得没错,你果然不喜欢微信,只喜欢短信和电话。”
“大概我比较恋旧。”
“微信哪里不好了?不是也能语音和视频?”
余时安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转角,“所以,我比较固执,也可以算是冥顽不灵,总觉得通过微信的语音比电话隔了些东西。”
秦萦语塞,却若有所思。
“对了,打电话是想告诉你等会儿我把周五农场的地址发给你。”
“好啊,那余爷爷的品位还是跟以前一样?”她很快调整好情绪问。
那边显然愣了一下,然后,秦萦听到余时安的笑声,极浅,“秦萦,不用给爷爷带东西。老人家到了年纪就喜欢热闹,你能来爷爷已经很开心了。”
“我能问问有哪些人吗?”
“有纪成彦的外公、纪成彦、许润和曲苑,除了纪成彦的外公,都是你认识的人。”他声音温和,“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带些水果,我们应该需要。”
秦萦盯着桌上的纸杯许久,轻轻笑出声。
“好。”
*
晚上,秦萦与沈煜吃完饭去附近的商场。
沈妈妈与秦萦的妈妈是一起长大的闺蜜,而沈家与秦家是世交,秦萦即使是去了美国的那几年,都几乎不曾缺席过沈家的生日会。
沈妈妈的喜好简单粗暴,除了包就是珠宝。
两人如往年一样,一个人买包,另一个人挑一套珠宝。
秦萦从专柜出来,看了看沈煜手上的包装袋,笑着打趣:“沈总,虽然包治百病,但我还是想说句话,你要是找个女朋友带回家,我保证阿姨今年的生日别开生面,比收到任何礼物都能让她开心。”
所以,别再为了郭晓染的事耿耿于怀了。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这句。
“我相信如果你找了男朋友,阿姨一定也会欢喜得立马从国外飞回来。”沈煜神色未变,淡定的回,“她会很开心。”
“行行行,我收回刚才的话,反正暂时我不会考虑男朋友的事情。”
他沉默片刻:“我也是。”
秦萦侧过脑袋看他,正巧撞上他的视线,温和的,也是犀利的。
她莫名的紧张了一下,换话题,“听说陶知雯最近开了个工作室?”
“嗯,挂在陶氏旗下,陶叔叔前段时间希望我帮她一把。”言下之意是在解释之前与陶知雯一起出现在餐厅的事情。
秦萦哦了一句,摇头,“难怪陶知雯最近那么嘚瑟。”
想到与陶知雯的恩恩怨怨,她忍不住调侃:“我这个从小就不对付的死对头最爱跟我作对,我跟谁亲近她就要横插一脚。诶,她最近有没有缠你缠得脑门疼?”
沈煜无语,正要回答,又被她抢了话,“要不然接下来你离我远点?这样陶知雯就不会缠着你了。”
秦萦笑得幸灾乐祸。
“大小姐,你消停会儿吧,是不是我以后看谁不顺眼,就要派你出马去跟谁一起玩?”他开玩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可以,就是我时薪挺贵的。”
沈煜心头忽然缠绕着一股无力的情绪,但被他很好的隐藏。
算了,跟她计较什么呢?他这么安慰自己。
两人还未走到珠宝区,迎面遇上了熟人。
饭后商场最热闹的时候,秦萦似笑非笑的看着走近的两道身影。
“这么巧?”孟钦带着苗淼,“昨晚没空跟我吃饭,现在就有空跟沈煜逛街了?”
说完,他朝沈煜挑了挑眉。
苗淼一遇上秦萦就显得局促不安,半天没吭声。
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秦萦语带警告,“那你又怎么出来逛街了?”
孟钦气势瞬间弱了:“你想歪了。”
“歪没歪你自己心里清楚。”
“走吧走吧,逛你的街去。”他解释不清,自暴自弃的赶人,“沈煜,快带秦萦走人。”
“鬼才要管你。”
秦萦一甩头,拉着沈煜就走。
苗淼看人被孟钦气走,纠结了一下问:“这是秦小姐的男朋友?”
孟钦还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感叹一句:“我倒还真的希望是。”
*
周五下班,秦萦先去超市拎了几袋水果,开车去约定好的农场。
小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农场里的人并不多,门口的保安直接示意她从大门开车进停车场。下车步行了大约五分钟,终于到达自助烧烤区。
远远的,秦萦就看到正拿着夹子翻鸡翅的余时安。
许是因为靠近炭火,他只穿了件短袖衬衫,裸露在外的胳膊白得炫目。
走得更近些,她注意到他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汗湿了因为低着头而垂下的黑发。
“嘿,来了?”纪成彦先看到她,笑着打招呼,“快来快来?哦,你还买了个西瓜,太棒了!”
然后,秦萦发现围在一起的几个人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她尴尬的抠紧拎在手中的水果袋子,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响来。
被围在中间的老人忽然起身,用力拍余时安的肩膀,声音里是浓浓的抱怨,“还杵在这干什么?没看到萦萦来了吗?”
许多年没有听到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仿佛一下子打开了秦萦的记忆。
那个曾经守在余奶奶床边念情诗,也曾跟她讲过当兵时热血岁月的余爷爷。
她笑了笑,甜甜的叫了声:“余爷爷好。”
“好好好。”余老爷子应和着,又推了余时安一把。
曲苑和许润目瞪口呆,都没想到平日里严肃居多的老爷子会这么一秒变脸。
余时安将烤盘连同烤翅一起拿出来,全部丢给纪成彦后对秦萦摊手,很无奈,“果然,看到没有,只要跟你站一起,爷爷眼里永远就只剩你了。”
“不管十二年前还是现在。”他委屈的补了一句。
秦萦笑:“我给余爷爷当观众捧场的时候你就在那儿睡大觉,爷爷眼里能有你才怪。”
比重逢后每一次都更熟稔的语气,余时安察觉到了,不着痕迹的笑。
“原来你们认识这么久了?”曲苑接过水果放一边,转头看看因为秦萦的到来,已经开始指挥纪成彦在土灶头里加碳的老爷子,她目光微闪,“过来坐一会儿吧,余爷爷和方爷爷下午钓了很多龙虾和鱼,余爷爷要亲自下厨,等下就有口福了。”
秦萦刚坐下,曲苑又帮她倒了杯水。
“时安,去服务区拿点碳。”老爷子大嗓门的喊。
被指挥的余时安重重的叹口气,果不其然,坐在他边上的秦萦听到后主动说:“我跟你一起去。”
“谢谢。”他笑弯了眼。
农场的地理位置颇好,烧烤区恰好处于整个农场的中心位置,前后皆是茂盛的果林,右边是清澈见底的湖面,左边是一片草坪,草坪上还养着两只骆驼和犀牛。
服务区在草坪旁,离他们烧烤的位置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这地方挺好的。”秦萦跟在余时安身旁。
“你以前没来过?”
“没有。”
余时安对服务区的工作人员说要加碳,而后跟她解释:“其实是奶奶喜欢来这儿,很长一段时间里,爷爷天天陪奶奶来。”
草坪上的骆驼似是打了个喷嚏,发出一声嗤响,秦萦下意识后退两步,他也跟着后退,仍守在她身侧。
工作人员见他们走近,抬头提醒:“鼓风机吹碳别靠太近,当心被溅到。”
两人就又退开几步。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余爷爷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们刚离开医院那会儿,爷爷经常念叨你。他说除了奶奶,没人能那么耐心的听他讲周总理和徐志摩。”
秦萦脸上流露出几分怀念:“离开医院不久,外公提前退休去了国外,我跟妈妈也跟着去了。”所以,他们再也没有回过医院,也不愿再去看当年一起经历的人事物。
余时安转过头看她,心间那股熟悉的情绪再次蔓延。
他终于伸出手,摸上她的发顶。
这件事他想做很久了。
掌心触碰的脑袋动了一下,然后,一动不动的似是僵硬着。
纪成彦在烤架前一边忙活,一边给老爷子点赞,“爷爷,您高明。”
“高什么明?自作聪明个什么劲?”老爷子凉凉的瞥他一眼,视线却不由自主朝服务区的两人飘去。
纪成彦偷笑,没拆穿。
又烤完一盘翅,服务区所在的方向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两人都停下动作回头细看。
“余时安,侬脑子瓦特了是伐?”
伴随着一阵怒气冲冲的尖叫声,纪成彦看到背对他们的余时安似乎单手把姑娘搂在怀里。
他不禁吹了声口哨。
哟,抱上了?!
第十六章
脑袋上的大掌动作温柔,一下、两下、三下,总共三下,带着浓浓的安抚,却又很快抽离。
秦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心情去耐心数,她眼神闪了闪,眸子里滑过某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情绪。
余时安收回手,两人都没再说话。
草坪上传来嬉笑声,是纯木质的跷跷板上,几个小朋友上上下下嬉闹着。
春日傍晚,风渐起,夹杂着阵阵欢笑声,连带着让人的心情也明媚起来。
秦萦笑了笑,转头去看工作人员用鼓风机使劲吹燃的碳。
余时安跟着她的视线望去,原本干燥的碳火星四溅,泛着红光。
“哦哟!”
一声惊呼,谁都没想到的意外。
还没等工作人员反应过来,鼓风机猛地脱手栽进装碳的铁锅。他手忙脚乱的只来得及关掉鼓风机的开关,被鼓风机冲击力砸到的一块碳碎成渣朝周围乱溅。
已经滚烫的碳渣,似乎还冒着火光。
秦萦下意识挡脸往后躲,胳膊却忽然被人用力拎住,一只手横挡在她面前,以她措手不及的速度将她拉得退后好几步。
她有些犯懵。
视线被遮挡,耳边是男人“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还有抽气声。
秦萦一把拉下护住自己的胳膊。
白皙的手臂上,两处异样的伤口格外刺人眼。
“余时安,侬脑子瓦特了是伐?”
被吼的余时安愣了一下,并无恼意。
秦萦气急,抓着他的手不放,“你有没有脑子,居然用手去给我挡!你以为我看不见碳渣?我有那么蠢吗?我不会自己躲吗?谁让你给我挡的,谁让你用手挡的?”
她气得不行,下一秒,狠狠甩开余时安的手。
某种不受控制的焦灼喷发,几乎让她语无伦次起来。
面前的男人却唇角微扬,也不去管被溅了两滴碳渣的手臂,只朝她笑。
心火更旺,秦萦咬牙切齿的推他一把。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要是手上烫出个窟窿,我看你明天怎么拿针筒!”
是啊,她最在意的还是这双救死扶伤的手为了她不管不顾。
可心头偏偏又滚烫滚烫的,烫得令人鼻子发酸。
“秦萦,我没事,已经这么高的抛物线来了一轮,到我手上的时候很轻的碰了一下,不疼。”余时安轻声哄。
他心里想的却是,幸好这姑娘没有客气而疏离的对他说声“谢谢”。她这样近乎无理取闹,丝毫不顾形象的发出了火,还真是让人浑身舒畅。
虽然,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显得他有些窝囊。
秦萦冷哼一句,别过头不肯理他。
工作人员急红眼,一个个向被波及的游客道歉,到余时安这里,他笑盈盈的说没事,顺便询问是不是能把碳领走。
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殷勤的要替他拎过去,被他拒绝了。
“秦萦,我真的没事,别生气了。”余时安用工具拎起装着碳的铁锅,受伤的手小心碰了碰秦萦的手臂。
依然被炸毛的姑娘躲开了。
许润和曲苑迎上来,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
“怎么了?”怎么领碳领着领着就抱上了?
余时安觑了秦萦一眼,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