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去吧。”
“喂喂喂喂!”
“嗯?”
“你打电话来干嘛啊?”
“我往老四家打没人接,以为他在你家呢。”
“他没去找你吗?成天出去疯也不领我,我在家都要闲抽了。”
“你可别抽,”他笑,“你不抽就够吓人的了。”
“滚吧你,找季风啥意思?他可能在江边滑冰呢。”
“也没事儿,没在家就算了。挂了吧。”
“啥事儿啊?”
“你跟个欠儿似的。”他骂,还是回答,“一会儿去吃饭,有老四想见的人。嘿嘿。”
嘿嘿?杨毅挑眉。“谁啊?”
“猜。”
“叫叫儿!”
“准!”
于一要跟叫叫儿去吃饭…“那季风能去我能不能去啊?”
“啊?你不是要去你舅家吗?”
“噢,好吧。”声音远比心里的失望还失望。
于一失笑:“那你要不爱去的话就来找我呗。饭店也有炖牛肉。”
“好啊!”马上同意,不容他再提别的建议,“你在哪了?”
“林溪呢。”
“东城了啊?”
“能找到吗?打车过来,给你报了。”
“噢,能找到…吧…”
“…”
“能找到。”
“你等着我去接你。”
“好。”生怕他反悔似的挂掉电话,拨了大舅家电话,丛庆接的。她告诉说今天不去了,愉快地挨了一顿骂。
都是钻石惹的祸!
刚进饭店,远远有人打口哨,望过去,二楼靠边的餐位上一群人趴在栏杆上喊着于一的外号招手。
声音很吵,很多吃饭的人不满地瞪他们一眼,也没敢说什么。
原来不是只有叫叫儿一个人!瞥过去,还是一眼就看到叫叫儿。长发扎成一束,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见了杨毅有些意外地哦了一下。
“小妹妹也来啦。”两人一上楼,老崽子马上热络地招呼,“季风呢?”
“出去玩了没找着。”于一脱下皮夹克挂在椅背上。
“人家是没跟着你们当灯泡吧。”老崽子身边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子妖里妖气地笑着。
叫叫瞪了她一眼。
于一轻笑一声,拉开叫叫身边的椅子让杨毅坐下。“那你不成排灯了!”
老崽子揉揉那女孩的红发哈哈大笑。“别瞎他吵吵。这是锹儿他们同学,放假没事儿一起出来玩。”
“都他妈像你呐!”叫叫弹着烟灰笑骂,“成天就知道处对象,俺们还考大学呢。”
“滚一边儿去死叫叫儿,你就知道说我。”
叫叫儿倒了杯饮料给杨毅,还递过去一根烟,于一顺手接走别在耳后。“谢谢。”
“小妹妹,”这个红发女生大咧咧地自我介绍,“我叫陆朱。我爸姓陆,我妈姓朱。”
“啊~原来是露珠啊!”老崽子暴笑,“我说怎么怕日呢。”
“去你妈的!”
“不是啊?露珠见了日头不就蒸发了吗?”他用力强调那个“日”字,让人想不歪想都难。
哄笑声中露珠没好气地捶他。“你挺有文化呗。”
“操,闹哪?正经小学毕业。”
杨毅暗喜爸妈给她起名时没有这种逻辑,要不她就得叫洋葱了。
“锹哥,我上次的事儿多谢了。喝一杯。”
举杯的这个长毛是二涛。眉宇间的精神气儿倒像是老崽子的兄弟,跟木讷的大涛不同。这样机灵的主儿还能被人算计?杨毅还不懂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只觉得他见了女的就找不着北,心里鄙视着他。又看看一脸憨厚的大涛,还是哥哥比较好。真可惜冬天穿着长衣长裤,看不见他那身超炫的刺青。
“喝不喝?”于一晃着他杯底剩下的酒问杨毅。
“不喝。”她别开脸吃牙签肉。
“喝一杯嘛!”老崽子跟着起哄。上次是小锹挡着不让给倒酒,现在连他自己也松口了。他们不跟着劝就说不过去了。
“不好喝。”杨毅不为所动。
叫叫儿只是笑。露珠儿敲着酒瓶:“喝两回就习惯了。不喝酒多没意思。”
“哦。”杨毅低头夹肉。“我不爱喝。”她依旧说。
“怎么他妈油盐不进啊?”二涛不满地放下酒杯,怦地一声。
杨毅拿筷子晃晃悠悠指着二涛的鼻子:“关你屁事?”
“操!”二涛才站起来就被人一巴掌拍上头顶,闷哼一声跌回椅子。“大哥…”他纳闷地斜视突然出手的大涛。
“欠揍!”老崽子呵呵笑,“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二涛委屈极了。“不喝就不喝呗。”
杨毅咽了嘴里的菜,拿起于一的酒杯一饮而尽。“喝了哦。你别吵了。”
她比二涛小八九岁,对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却哄像小孩一样。二涛听了差点儿没羞死。
露珠大笑。“叫你起刺儿!一会儿小锹收拾你就老实了。”边说边暧昧地瞟了于一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稀罕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哟,锹儿还戴一钻钉呐?”
杨毅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他右耳上有一玫闪闪发亮的钻石耳钉。
“哎呀你别把酒瓶子碰倒了。”叫叫脸色变了一下推着露珠坐下,一边暗暗递了个眼色给老崽子。
“戴着玩儿。”于一用没夹烟的左手抚抚右耳的耳钉。
“消听坐会儿!”老崽子拉露珠坐下。“没老实气儿呢?”
“跟你换一个啊。”露珠指着自己耳朵上的一排耳饰。她的两只耳朵像小筛子,林林总总挂了十几只耳环耳钉。“这上面的随你选。”
“哼,”叫叫儿冷笑,“把你卖了都换不来。人那是足克拉真钻。”
“真的吗?”露珠眼睛放射着钻石般的光,伸手就要去碰。
不等于一躲闪,老崽子已经一把揽住她抱进自己怀中。
“靠,我看看。”露珠坐在他大腿上抗议。
“自个儿上金店看去。”老崽子咬她的脸蛋。
“注意点儿!”叫叫儿用打火机敲桌面,“这儿还有小朋友呢。”
小朋友…杨毅扁扁嘴,不去看对面打情骂俏的那一对,头一转又看见于一那只耳钉。“你什么时候扎的耳洞啊?”
“小时候。”于一跟大涛碰了一杯,喝下酒后回答。
“疼吗?”
“忘了。”
敷衍她!杨毅拉下脸。
“你俩回去再唠不行啊?难得来一回!来来,叫叫儿你酒呢?…”
一伙人又喝又闹,足足四个多小时才散席。聊的那些社会上的事儿,杨毅拿来当饭后点心,听得津津有味儿。甚至无意识地多喝了几杯酒,露珠儿说的可能也对,喝几口之后也不觉得难以下咽。
出来时天已经有点黑了,露珠提议去唱歌,叫叫儿说明天要陪老妈出差得早点回去,于是或拦出车或步行,各自散开。于一掏出车钥匙,等了半天不见人上车,略感奇怪地开口:“我没喝多,骑车没事儿。”
她又不是这个意思!“你先上去吧,我坐你后边,反正季风也没在。你不是嫌我在前面挡你看道吗?”
“你这么矮挡不着我。”他笑着把头盔扣在她头上。
系着带子,杨毅没再多说地跨上了车。
于一踹着火,起速不快地驶了出去。
她其实也不是真怕挡于一视线,只是这样坐在前面,感觉好像他从后把她整个人抱住一样。以前他们仨一车出去玩,她也都是这么坐,没觉得哪里不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怪怪地,杨毅微微缩了身子。“被说中了吧?心怦怦跳了吧?”季雪的魔音贯穿在脑中,绕啊绕啊…杨毅使劲儿摇头,想把它甩出去。车子猛地停下,她没防备地向前扑去,被于一伸手勾住腰身。
“喝多了?”他放开她,侧身看看她头盔里露出的脸。
杨毅大力摘下头盔,他及时向后一躲,没有被撞到下巴。“干嘛突然停车?”
她还敢怪起他来?“你好好地晃什么脑袋?”他差点没扶住车把撞上行道树。“醉了啊?脸好像有点红。”
“帽子焐的!”杨毅不在乎地去摸脸,“那么点儿酒能醉人吗?”脸在发烧,是不是头盔焐的她自己知道。
“是吗?”于一狐疑地看着她,刚才一杯又一杯的好像没少喝。长腿一迈跨下车,慢慢把摩托停好。
杨毅的脚伸啊伸的也不能同时着地,只好全身紧绷地伏在车上,生怕一个不稳弄翻了它把自己砸在下面。
“倒不了。”于一好笑地扶住车把。“冷不冷?散散酒味再走吧。你爸知道你喝酒不得揍你!”
“我才不怕我爸!”趁他扶稳连忙跳下车。
“那你妈呢?”于一侧坐在摩托上脱下手套在衣兜里找烟,“不能罚跪啊?”
季风那个叛徒!杨毅寒着脸。什么都往出说。
“要不一会儿去季雪那住吧。”
“好主意!”她点头。
于一以手拢着火,正在点烟。火光闪闪,映得他右耳上的耳钉也格外璨亮。
“你为什么打耳洞?”这个人不像是会为了漂亮有自残行为的人。
“小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的。”于一吸了口烟,抓抓眉毛接着说:“我妈以前是首饰店里打首饰的。有人落了个金戒指在她那,一直也没回来拿。她就给熔了毁成一副小耳钉。然后回来就给我扎耳朵眼,我那时候才四五岁,疼得哇哇哭。有一天我爸看见我戴耳钉,骂我妈没正事儿,生个儿子当姑娘养。我妈不搭理他,他一嘴酒味地亲我,跟我说:老子明天给你换对大点儿的。”说到这里他摸了下耳朵,“就知道说,也没见他给我换对大的,这还是我妈给我带回来的。她自己做的,她在马来西亚设计这东西的,大款~~根本不鸟我爸。回来跟他说话一口一个于先生…”
说不出来心里那种感觉是什么,杨毅只是怔怔地望着于一,听他说爸妈和耳钉,说小时候。她发现胸腔里鼓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有点像妈妈那天抱着她讲女生的成长要经历哪些事…新奇,欢喜,还有点没来由的担忧。
“傻乎乎看什么?”于一被她严肃的小脸逗笑。
怦然心动…她想起从前季雪在电视里出现帅哥时挂在嘴边的这个词。原来是指现在的感觉。
“晕了啊?”于一皱眉。
“是不是人喝完酒后话都特别多?”从来没发现他这么能说,以前都是她挖一点他说一些。
“靠,嫌我罗嗦?”
“我可不敢!”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你金口难开,平时想听还听不到呢。”
“你想听什么我没告诉你了。”他无奈地。这丫头手段一流,生在早些年可以举荐到刑部专司逼供。
好像没有,她转转眼睛。左上方三十度位置,闪闪发光的东西夺去了她原本要投放在于一脸上的视线。没有任何迟疑地,她伸手勾下他的头,扯过耳垂细看那只耳钉,真钻?跟她家玻璃刀前头那块儿差不多吧?
“成天跟四儿一起混,他没警告过你吗?”他心不在焉地抚抚她颈后的发茬儿,任她把耳朵揪得生疼。
“什么?”一门心思研究这东西的价值在哪里,完全没发现两人过份危险的姿势。
“别碰我耳朵…”手臂一紧,话尾收进那两片毫无防备的唇瓣间。
杨毅猛地一抖,手套上的织线刮在耳钉上。“于一…”她焦急地提醒,被唤的人专心啃咬无意理她,她只好自己尝试绕出线圈。后脑勺被扣住,头转动不得,一双眼珠用力往上翻,小心地拉扯着被绊住的小指。
耳朵的主人终于没什么耐心地按住那只不断弄疼它的凶手。
手被强行压在他脸上了,她不敢再动,安份地仰着头任他亲吻。隔着手套,仍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和脸颊的冰凉。她控制着急促的呼吸,含糊地问:“季风也碰过你耳朵吗?”
他的吻停在她唇角,喉间发出类似笑声的古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