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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缨愣了会儿,确定听到的是“身孕”二字。巨大喜悦席卷而来。宛如溺水之人,在黑暗无边的潭底看到了一缕阳光。她摸上了腹部,难以想象这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不由得掩面而泣:“君琰…君琰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一直想要我为他生个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他,他就要做父亲了…哈,老天有眼,让我们有了这个孩子。”

继而,笑容冷下来:老天有眼,让她有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

“云儿,你听我说。你怀孕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梁王殿下生死不明,太子也离宾天不远了。说不定这孩子会是大陈唯一的继承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只要有了这个孩子,熬到陈朝弈死,不怕陛下不善待你。”

她重重地点头。有了这个孩子,意味着她只要撑到陈朝弈死了。那么不是大陈的皇后,就是大陈的皇太后!而孩子还小,只要垂帘听政…

小拇指动了动,她的伤心一片也无了。

容姨接着嘱咐道:“太子和萧陌不日就要进宫,他们肯定要来试探你的态度。你不要一味地顶撞,只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便好。还有长公主,即使你恨她,也不要离开她。现在,她是天下唯一护得住你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还有,你都吃不好,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说着,容姨端过桌上的糕点,一点点喂给她吃。一口口地吞下,品不出什么味儿。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全部晚了。但看容姨和芊芊站在门口说着什么。容姨疲惫不堪,芊芊倒是一脸怒气。太监,宫女都跪在地上。

她稍一动弹,锁链叮当作响。芊芊先走了过来,容姨紧随其后。

“云缨,太子和萧陌明日就要进宫了。”芊芊冷笑着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你不要和他们作对。也不要提及梁王殿下。”

她冷冷道:“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愧疚,也不会良心不安吧!”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你比我聪明,该明白其中的道理。”说完,芊芊就让宫女端上来热腾腾的鸡汤,道:“你这个样子,到我出嫁的时候,怎么见人?喝了它吧,别亏待了自己。”

她略一犹豫,容姨递了个眼神。就拿起勺子,不甘不愿地喝了一点、恶心反胃的感觉又来了。心知是怀孕的反应,只能压抑着,不让别人看出异样。喝完了,脸色倒是更白了三分。

这个晚上,芊芊不在凤祥宫就寝。而容姨彻夜陪伴着。

她靠在床榻上,想了很多。陈朝弈之所以能重返朝廷,不仅有“内鬼”芊芊,君琰的部下里面也有“奸细。”这么大的手笔,想来肯定是萧陌的安排。怪不得陈朝弈一直催促萧陌快点行动,原来他们布置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从前,梁王和陈朝弈就是这一盘棋黑白子的主帅。而今,梁王没了。这一方势力失去了主心骨。但这不代表梁王的势力被消灭了。只是缺少一个领导者而已。她若是能出皇宫,弄死陈朝弈,就能代替君琰当这个帅位。

只要有了君琰的孩子,还怕君琰一手营造的势力不臣服于自己么?一抹笑,从眼角,弥漫到嘴角:云缨啊云缨,从今以后,你可真的要杀人了。又把手放在小腹上:“容姨,我得想办法弄死萧陌和陈朝弈。就算君琰不在了,我也要替他坐拥天下。”

“云儿?!”容姨急了:“你,你还有身孕!千万不要再这么糟蹋自己了。老爷和冷大人已经在想办法让你离开皇宫…”

“不行,”她冷酷地拒绝:“姆妈,我恨陈家人,不把这仇报了,畏畏缩缩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何况,除非把陈朝弈以及萧陌给打败了,天下之大,没有我和我的孩子的容身之所…这孩子还是皇室血脉,我不给他一个父亲,已经算是作为母亲的失责。如果连他的皇室身份都给不了,那我就妄为梁王妃。”

“可是报仇那么难,你何苦要这样…”

她打断了她的话:“姆妈,只要陈朝弈在帝位上一天,我就在地狱一天。他们得意,就是我的折磨。你明白了吗?”

“云缨,你就这么恨他们吗?”

“对,我恨。”她的语气更冷:“容姨,我和你不一样。什么三从四德,动心忍性。那是你们的说法。而我是被郑君琰宠坏了的女人。我受点委屈,他能把人的手足砍下来为我泄愤。我受点欺负,他能为我反了这天下。我在他身边,都是被哄着,劝着,宠着。却把我脾气惯大了。别人欠我一份,我就要十倍讨回来。”

从她的豆蔻年华算起,他付出了所有的爱。结果,成全了她的这幅德行。所以:“如今君琰不在了,我也要为自己讨回来十倍。”外加他的十倍。

容姨摇了摇头:“云儿,所有的恨,都是伤人伤己的。你何苦这么倔强?!不如放下一切,让自己的后半生好好过…”

“伤人伤己的,只有爱。不是恨。”她笑道:“姆妈,谁都不能再伤害我了。就是君琰活着,他也不能伤害我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让我忍着这口气,去外面好好过日子。但,我的日子有自己的过法,甘愿如此,就可以如此。”

容姨终于放弃了:“那,你好之为之。”

翌日,凤祥宫格外冷清。听说是萧陌,太子进宫来了。所有宫女和太监都出去迎接未来的皇帝。容姨去了御膳房,做了四菜一汤送了过来。她撑着吃完了,又自顾自地对弈起来。不知不觉经到了下午。立春的阳光格外灿烂。

她想起来走走,容姨就牵着她的手。久不活动了,乍一起身,脚镣的重量弄得身子一个踉跄。

容姨骂道:“这…真是畜生!为什么要给你戴这东西?!”

“芊芊说,她圈禁的时候,戴着这东西过了整整一年。”云缨淡淡叹了一句。在容姨的搀扶下,走出了凤祥宫。

外面,泠泠溪子如玉碎,水碧如天,柳树爆芽。走了一圈,云缨就气喘吁吁了。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先看到汤恩和穿过了拱门,接着一丛宫女一字排开,最后出现的人才是萧陌。少年轻袍缓带,步伐沉稳。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以此来形容已经二十三岁的萧陌,再好不过。她不去看萧陌,先问汤恩和:“恭喜汤大人啊,现在又认回原来的主子了?”

汤恩和一愣,却是尴尬道:“娘娘,像我们这种奴才。不过是谁占了皇宫,就伺候谁而已。”

她不再看汤恩和,转而打量着萧陌:“萧大人,好久不见了。你来这里做什么?赐我一丈红,还是三尺白绫?是不是还要回去报告给陈朝奕,我云缨是怎么死的?”

萧陌见怪不怪,只盯着她的手铐脚镣蹙眉,然后道:“你怎么带着这东西?来人,把娘娘的镣铐给打开。”

“不敢当,戴不戴这东西无所谓。你们得了这天下,我到哪里都是一个囚徒。”她冷冷地拒绝。

“云缨,从我个人的立场来看。和你无冤无仇。你不必把我当做敌人。”萧陌明显有几分尴尬:“我来这里,不是要找你麻烦。”

她哪里会信:“你来做什么,直接说吧。”

萧陌道:“这回,公主帮了我们大忙,我也答应了她事成之后,保证你的安全。不能言而无信。所以来帮你对梁王死心。”

她哼了一声:“你无非要说,自己多么神通广大,太子多么仁厚宽让。所以天下归心,一夕之间灭了梁王罢了。成王败寇,我可以认命。但即使是失败者,也有尊严。梁王是我的丈夫,我非不贞之妇,你们可以囚禁我,却不能逼迫我委身他人。”

“不,云缨你错了。神通广大的不是我和太子,而是另一个人帮助我们打败了梁王。那个人,你也认识。”

“不必卖关子,直接说!”

“伍旭。”

她吃了一惊,虽知晓郑君琰的手下出了叛徒,但是没想到此人乃是伍旭。伍旭外号玄武,景裕的部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她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郑君琰当上御前侍卫之前。”萧陌斟了一杯茶,递给她:“你认识的,是郑君琰,是梁王殿下。但当时,白虎才是他的名字。倘若你知道白虎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就不想遇见他。”

她嗤笑一声,不屑一顾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倒是说说:如何劝我对梁王死心?!”

萧陌简单明了道:“因为梁王已经死了。”

第103章 白虎

日子推杯换盏,又过了半个月。

自从那日萧陌报丧过后,云缨就不再出凤祥宫一步。这些日子,她渐渐消化了那日萧陌带来的一个故事——那个关于白虎,伍旭两个杀手之间的往事。

萧陌说:伍旭之所以背叛郑青岩,无关个人恩怨,儿女情长。他只是不希望一个残忍无情的杀手,当上一国之君。

凡人讲究个血债血偿,但是杀手没有这一说。他们以舔舐献血为生。她闭上眼,想从前多少个夜晚。君琰一次次开垦她的身体深处,但她有没有一次抵达对方的内心深处呢?什么叫爱情?是两具*的欢愉,是夜晚交融的汗水。还是一起叫着,冲上欲念的高峰?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以为的爱情,都太肤浅。

她了解的那个郑君琰,也太浅薄。

揭开尘封的往事,他是那么不为人知,那么深沉而阴霾。

事情回溯到十一年前——当时十四岁的郑君琰,是郑铎手下的第一杀手白虎。一日之间,白虎可以奔走数千里,手刃数千人。玄武则是他的同伴,二人常常相互合作进行暗杀活动。但与其说,玄武是白虎的同伴。倒不如说,玄武是来控制白虎的。

白虎杀起人来,就是一头嗜血的猛兽。曾有一次,主子让他们去杀一队西域胡商的首领。因为布置泄露,白虎就将这一队西域胡商都灭了口。

事后,玄武前来责问他为何大开杀戒,白虎的回答是:“他们都是那个人的奴隶,主子死了,奴隶不该活在世上。”

这就是当时的白虎,孤独且骄傲。他的眼中没有光明黑暗,只有该杀和不该杀,能杀和不能杀之分。这个少年还在暗杀营中训练时,曾为了获得一件披风,亲手杀了两个朝夕相处的同伴。曾为了得到一把宝剑,杀了三个师兄弟。

十四岁的少年白虎,不爱说话,不会读书写字。只喜欢钻研剑术。一旦练成了什么剑法,他就去接任务杀人。看着一个个强大的武者死在在自己的剑下,用别人的生命,成就他无双的剑术。用别人的生命,成就他的强者之名。

但是再锋利的剑,也有失手的一天。

有一天,郑铎给他们派了一个任务:前虎贲将军谢南思的儿子谢庆还在人世,要他们赶往山海关易水村灭了谢庆一家。到达山海关隘口后,二人装作一对乞丐进了村。却发现谢庆双腿残疾,靠着给孩子们教书为生。

谢庆上有七十高龄的老母,下有一双才满十岁的儿女。他本人心肠极好,不仅接济了他们这两个乞丐,还给他们介绍工作,给他们一条活路。玄武善念尚存,他有心放过谢庆一马,就留了张警告的纸条给谢庆。让他趁夜逃走。

结果,谢庆还没逃出易水村,就被白虎给扑杀了。谢庆儿子也死了。最后只剩下谢庆的母亲和女儿逃脱了。回头之后,白虎冷冰冰地告诉他:“谢家男丁都死了,所以,谢家灭了。”

自此,玄武看清了白虎这个人——他根本没有所谓的慈悲。

谢庆送来的粥碗余温尚存,玄武由此记恨了白虎。

但是谢庆的事情并没有告一段落。两年之后,白虎和玄武奉了郑铎之命去刺杀一个逛窑子的大官。到了地方之后,他们看到一个涂脂抹粉的小姑娘正站在窑子前接客。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大。玄武一眼就认出来,这小姑娘是谢庆的女儿,名字叫做谢小宁。

好巧不巧,当日那大官睡的姑娘,就是谢小宁。

因为那大官也是朝廷中数一数二的武功高手,平常剑不离身。所以两个少年不敢贸然下手。

两个十五六的少年,躲在床下,听了一夜床上的*。到了黎明时分,床上的动静才安歇。他们悄悄地从床下摸出来,玄武望风,白虎去刺杀。只是这一次,向来所向披靡的白虎失手了。

当白虎掀开床帐时,看到了糜烂的一幅画面。

虽然看惯了生生死死,但这般男女交融的场景,却深深刺激了白虎。甚至影响了白虎的一生。从此以后,他只对身材娇小的姑娘有好感,所以当初一看到云缨。就被云缨的娇俏,矮小给吸引住了。又经历了多少劫难,才爱上了云缨的心。

但当时,只是一瞬间的失神,那沉溺在女色中的大官就反应了过来,拔剑而出。二人在小小的房间进行了一场残酷的决斗,最后还是白虎获胜。

正当白虎准备逃走时,谢小宁却忽然出手。因为猝不及防,白虎居然被她刺中了。他忘了,谢小宁是虎贲将军的孙女。所谓将门虎女,谢小宁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要不是其余的刺客及时赶到,谢小宁就几乎杀了白虎。

临走之时,谢小宁凄厉地大喊道:“杀我爹爹的坏人!你不得好死!”

不过几日之后,谢小宁也死了。听说郑丞相为了替爱将报仇,叫玄武把谢小宁从窑子里买了出来,然后慢慢折磨死。

但从那之后,白虎更加沉默寡言了,杀人却更加果断。

有一天,许久不说话的两兄弟又坐在一起。

玄武问他:“对谢小宁,你有什么想法?”

白虎的回答是:“我在后悔,当初就不该放走谢家的两个女人。谢家没了男人,那两个女人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玄武沉默了,他不会告诉白虎的:谢小宁根本没有死。而且,她被玄武安排在了一处地方,等待日后,让谢小宁自己报仇雪恨。

就是这样一个绝情的杀手。一年之后,成为了御前侍卫郑君琰,没人再叫他白虎。之后不久,郑君琰也提拔了玄武成为侍卫,却因为玄武知道他的过去太多,将他发配到了山海关去。转而选了大内禁卫青龙和朱雀入伙。

之后的两年,白虎过得很得意。他不再用杀人来证明自己,也不用担心体内的蛊毒发作。每日,都能享受高高在上的尊荣。他实在高明,晓得为了维持已经得手的地位,需要改变自己。好收买人心,一步步往着那个至尊的位置爬。

于是在冷酷的基础上,白虎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亲切大度,能力突出的郑大人。暗地里,机关算计,挑拨离间,无恶不作。靖王就是完全栽倒了他的手上。太子也差一点被他所逼死了。从前,人们以为正义的梁王,才是罪恶战争的发动者。

可能,白虎最大的慈悲,就是从没有对营救他的皇帝下手。

而白虎一生最大的失算,就是遇到了云缨。杀手不能有爱,他却完全把心交给了云缨。他对这个娇小的姑娘完全着了迷,四年的等待,他思念她,把手中白玉小人摩挲的光滑可鉴。也是思念,驱使他放弃了尽快灭掉江南太子部的计划。转而在平城一带,苦苦辗转寻找她。这才给了陈朝弈和萧陌以苟延残喘的余地。

不是爱云缨,白虎早已经登基称帝。不是为了找云缨,白虎早已经灭掉江南逆太子。

一旦爱了,白虎的剑就钝了。

而玄武救下的谢小宁,终于长大了,也回来复仇了。她就是前些日子,在梁王和梁王妃面前表演了一支折腰舞的绝色歌女。

或许是觉得面熟,结果从来不看歌舞的梁王,又要这歌女回来再跳一支舞。

谢小宁跳了一支死亡之舞,就在她甩袖折腰的瞬间,将淬了毒的机弩发出,刺中了梁王的心扉。然后,她大笑着和梁王同归于尽。

讲诉结束之后,云缨久久才回过神来。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君琰不肯说过去的事情了。即使是她,也无法接受这样残忍的丈夫。他那么骄傲,无法忍受自己鄙夷和讽刺的眼神。不,倘若她真的那么看待他,真正会伤透了他。

“怎么样,你知道伍旭为何要反了梁王了吗?”

“知道。伍旭以为现在的梁王,还是当年的白虎。”她吐了一口气,道:“我不否认,梁王殿下的过去不堪入目。但现在他绝不是以前的他。他也绝不会再干出灭谁全家的事。”

“云缨,我以为你很聪明。会想到谢小宁和你很相像。”这是萧陌暗示她:郑君琰喜欢自己,完全是因为把她当做了谢小宁的替身。

笑话,真是笑话。她的风骨,才能,傲气,胆识,都是巾帼不让须眉。谢小宁算什么东西,能比得上自己的十分之一吗?光有一副好皮囊,没脑子,她早死了一万次了。谢小宁就是一个婊.子,臭婊.子,拿什么和自己比?!

但不可否认,萧陌的确是一个劝说人的高手。以她对郑君琰的了解,这样的一个计划的确可以杀了他。伍旭也的确是个蛰伏的高手。

然而,她仍旧不相信,谁可以杀了梁王。因为:“萧陌,君琰可以死在女人手上,但那个女人只能是我。”

除了她之外,君琰不会对任何女子,色迷心窍。

男人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东西,她想,接下来我只能靠自己了。

送走了萧陌,云缨收拾好心情,回到了凤祥宫,继续等待。期间,她得知陆海楼已经被囚禁起来。其余的大臣,或多或少屈于淫威,继续在皇宫之中工作。太子正和萧陌准备登基事宜,萧文河重新成为了丞相。

民间对于梁王的猝然离世,都感到不可思议。然而,太子还朝,并没有激起兵变,喧哗之类的事。十八省的总督换了一茬,赋税减了一成。全国上下沐浴在“旧太子”陈朝奕的恩泽中,也许很快就能忘了梁王。

但是,谁都可以忘,她不会忘的。

不料,就算躲在凤祥宫,也有人不让她安生。

这一日下午,外面起了小雨,中途转成了冰雹。到了傍晚,黑云压城,那边祈年殿的圆顶,都快捅破了天篓子了。容姨找出一件狐裘给她披上,她就拿着芊芊未做完的手帕,绣着一双凤尾蝶。今日芊芊不在,听说是去了萧家和萧文河商量将太子生母萧淑妃的坟茔妥善重建。

忽然一丛太监奔进了凤祥宫。接着,走进来一位明黄衣裳的青年,戴着金丝编制的头冠,面无血色,步伐虚浮。定睛一看,她认出了是陈朝奕。于是,继续绣着自己的花儿,不管他越走越近。

倒是容姨紧张起来,拽紧了她的袖子。

“云缨,好久不见。你倒是悠闲。”陈朝奕淡淡说道。下一句便是:“来人,把她给我架出去!”

她放下绣花针,冷漠地注视他:“怎么,殿下对公主的承诺,反悔了吗?!你可想过,把我弄出去的后果?”

“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所以,我只好失信于公主了。”陈朝奕笑道:“你不是自诩对公主唯命是从吗?怎么,现在不敢为了公主去死了?本殿下现在可以许你一句话:只要你死了,我让公主当永嘉朝的大长公主!”

她摇了摇头,心知陈朝奕也不敢对她怎样。亲自来此地,乃是攻心之计。最好是教唆她自寻死路。她,已经再也不会傻到替谁去争取什么了:“以前的那个芊芊,的确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如今没有了。”也不可能有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以自己为代价,换取公主一世平安了?”陈朝奕笑得何其冷酷:“甚好,你也学聪明了。”又朝着左右道:“梁王妃自知罪不容诛,为了保护长公主,便负罪自尽,你看这话儿如何?!”

太监端过来一截白绫。摆在她面前:“请梁王妃上路!”

第104章 计谋

就在她快要绝望透顶的时候,忽然大太监汤恩和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就地一跪:“殿下,萧公子求见,就在殿外。”

“哦?萧陌来了?让他进来。”

来的人果然是萧陌,陈朝弈道:“正好,萧陌你也来看看这个女人的死期。”

“殿下,云缨不可杀。”萧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又长长一揖:“请殿下三思。”

“萧陌,女人都是晦气的。梁王的女人尤其晦气,我杀了她,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你何必过来和我求情?”显然,陈朝弈有些不满。

“原因有三点:第一,殿下要招安梁王旧部,怎么能杀了梁王最亲近的人?这不是出尔反尔吗?第二,云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殿下杀了她简单,但是天下百姓会以为殿下是一个连女人都不放过的暴君。第三,留着云缨,可以防止梁王从前的旧部叛变。一旦那些人反了天了,可以拿梁王妃当威胁的筹码。”

呵,说来说去,萧陌是想到把她当人质了。其实说的也是,梁王在边疆还有几万亲兵,这些人如果来“报仇雪恨”,那也是一个麻烦。

陈朝弈沉默半晌:“这么说,我不仅不能杀她,还得把她好生养着?”

“不错,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殿下尚未登基大宝,国体不固。切勿激怒梁王旧部,惹否则恐有不虞。”萧陌再一揖。

“那你说怎么办她?”

“不如把梁王妃先囚禁在御花园中。王妃和公主毕竟有手足之情,臣怕二人长期相处,对长公主而言也不是好事。”

“分开的好…那公主这里怎么说?”

“公主只能听殿下的。”

陈朝弈得意一笑:“谅她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说完,陈朝弈下令,要她搬出凤祥宫。就关押在御花园中。

待陈朝弈走了,她冷冷盯着萧陌看。而萧陌斥退了左右,也同样盯着她看。良久,她才开了口:“你为什么救我?!”

“云缨,我不希望你死。”

“我不会承你这个人情的。”她别过了脸。

“随你。”萧陌似乎有些无奈,但他知道她恨透了自己。也不久留。临走之前,吩咐汤恩和带人把她的东西搬到御花园后方的侍卫府去。郑君琰当御前侍卫时,若是留宿大内,都是在那里落的脚。这个安排,又出乎她的意料。

萧陌故意的示好,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可言。

不过困了自己一个月的枷锁,终于卸去了。接着跟着容姨,离开了这个牢笼似的凤祥宫。只是,刚踏出了宫门不久,芊芊就回来了。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似乎是哀求道:“云缨,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

汤恩和站出来道:“公主殿下,太子吩咐了要把梁王妃送去御花园。您也不能忤逆了太子。”

云缨冷冷扯下这幅袖子,但芊芊毫不相让。她简直不耐烦了,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而芊芊那令人窒息的风华。此时此刻,都如一副枯骨那般,索然无味。至少,她云缨,再也不会为这个“知己”停留了。

汤恩和忽然喝令左右,将长公主拉进去。芊芊忽然大叫起来:“你不能这么对我!云缨,我救过你的命,你是我的驸马爷,你不能离我而去!”

她冷酷道:“红颜祸水,你就是这样的人。”

然后,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