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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旭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云缨,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哦。”看伍旭脸色不善,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跟了上去。带到无人之处,伍旭冷冷道:“殿下写的那封信里,要我转告你:你虽然从来不信他,但是他会信守诺言。你若有事,天涯海角他都会来找你。”

她记得,他的确说过这句话。五个月前,她回到京城。因为皇帝逼自己放弃他,加上陈珊的事情。与他闹了很大的矛盾。事后,君琰安慰了自己整整一天,还对天发誓:万一她有什么事,天涯海角都会飞到她的身边。

不过,那时候她真的把这句话当做笑话。

“云缨,别再离开殿下了。”伍旭就篝火的余光,看着她的侧颜:“你为什么不懂?殿下他是为了让你高兴,让你看得起他,才放手让你离开。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忍受你一次次以身犯险。简直是胡闹!添乱!”

“我,我不是好好的嘛。”

“被围困你还说好好的?!”伍旭骂道:“你长没长脑子?还是说你是大罗神仙,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死不了?!那我告诉你,人命,在这种地方,就跟蝼蚁一样!”

“伍先生…”

伍旭继续怒骂道:“来这种地方,给我和景裕添堵?!”

她也怒了:“是殿下让我来襄城!我中了毒才会来军营!不是我自己吃饱了撑得要来的!再说了,陛下也不准我呆在他身边!那我难不成违抗陛下吗?!”

伍旭冷笑道:“陛下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你就告诉殿下啊!殿下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做事没有分寸吗?!”

“我告诉他又能如何?!”她真心委屈起来:他奶奶的,君琰要是早点能娶自己回去。她会落到这个地步吗?以往,觉得君琰哪里哪里好。现在看来,他不当王爷之前确实很好。但是当了王爷,她就无法觉得他还好!

她说:“我不会让殿下和陛下为了我一个女人闹翻的。”

但是伍旭冷声道:“云缨。实话告诉你,你被困营地的当晚,我就放了飞鸽传书告诉殿下这件事。殿下的回信告诉我说,他已经秘密从两广赶回京城,调集了五万人马,彻夜赶过来。只为了早日结束战事,接你回去!”

她呆住了。伍旭继续道:“殿下的信中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保护你的安全。可是你从来不信任他,也不把自己当王妃看待。你以为,殿下会感激你的离开和承担?!”

云缨低头不语。直到此时为止,心中还满是内疚。

伍旭看她已经泫然欲泣,漠然道:“殿下何等人物,他掌握了全国三分之二的兵马,大半个翰林院,整个御书房!若是连你都保护不了,谈何做一代令主!我是跟他从杀手混出来的,殿下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在乎一个人。你却走的一次比一次干脆!”

伍旭骂得厉害。但是她却恍惚起来,内疚之余,心头又涌上一股难以名说的愤怒——郑君琰,你到底瞒了我多少?!早在萧陌打败郑君琰之际,她就对他告了白。掏心掏肺地告诉他,自己的一切都属于他。求他不要隐瞒,不要以为他的一切与她无关…

其实,他根本还是在隐瞒。无关风月,只是将心比心。他们都是一种人,彼此心里建了个城,除了自己,旁人莫入。

良久,她才道:“君琰也从来没告诉过我,自己有多厉害。不瞒你说,直到靖王被捕我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回换做伍旭不做声了。郑君琰的世子身份,就连他们这些属下都心知肚明。唯独云缨这个与他最亲密的女人,才最晚知道。从这点上来看,殿下又何尝信任过云缨?而且,云缨会千里奔波,还不是因为他无法在宫中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篝火徐徐燃烧。却看景裕走了过来,方才的对话他全听到了。安慰云缨道:“是殿下对不起你。我替你写信骂他,你别伤心了…”

“我才没有伤心!”她简直越想越气,气到极点反而笑了出来。又推开景裕,对着天空大喊道:“我做什么都有错!只有乖乖在他身边才对吗?!他那么厉害,怎么不知道秋收之后,陛下就要为他和陈珊完婚?!我算什么?一个妾?!”

景裕和伍旭对望一眼,满是诧异:他们本以为云缨是铁定的王妃。却不知,皇帝内定陈珊为王妃。怪不得,她会答应来襄城。

云缨渐渐恢复了冷静。这口气,一直憋在心里。已经积怨成了恨意。她淡淡道:“明日突围,你们不用一切以我为重。干嘛就干嘛。青龙,你在我身边就成了。朱雀,你护住伍先生。景裕,你也别一马当先,没了你,我们都完蛋。”

说完,转身而去。留下四个人陷入沉默。

第86章 失散

第二日晌午,海叶部酋长哥舒昊发动第二次攻击。

经过了昨晚一夜的谋划,景家军人人都做好了突围战死的准备。看样子,哥舒昊是不会让他们撑到第三天的,所以今日就是决战的时分!

朱雀给云缨易了容,这次用的是人.皮面具。掩去了她的容貌,换上一副彻底的男子面皮。只要不兑了石墨水,化掉树胶,谁都揭不下来。如此,将她打扮成一个普通士兵的样子。一旦开战,由青龙护着她从山上逃走。

伍旭叮嘱道:“记住了,穿越终皇山,然后入襄城。你有朝廷的文书,他们肯定放行…”

终皇山本来叫做寒翠岭。满是荆棘,荒无人烟。之所以改名,是因为大陈第三个皇帝陈清皓御驾亲征时受伤,归来之后,在这山脚下驾崩了。所以把此山改名“终皇山”。最是不吉利之地。

不过景裕却说:“项羽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兵法上不讲究什么吉不吉利,毕竟事在人为。”

到了正午时分,外面开始打起来。不一会儿,朱雀跟着伍旭走了,景裕也去了前线指挥。不一会儿,哨兵来报信:包围圈已经撕开一个口子。可以撤退了。云缨立即跟着青龙走出中军之帐,一路来到了辕门口。却看外面喊杀声震天,到处都是砍杀一片。

青龙牵来一匹高大的骏马,扶着她骑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接着,青龙抽打了几下,马儿撒开蹄子奔起来。一路绝尘而去,带着他们穿越了尸体,血战,刀剑,飞箭…出了村子,青龙勒转了马头,冲向北方的终皇山。

他们的前方,有一百多名战士开道。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军士冲了出来。青龙一手抱住她,一手举着马鞭,驰骋向前。时不时用鞭子甩开扑上来的海叶士兵。渐渐地,后方的喊杀声越来越远。而追击的人也越来越少,云缨这才稍微放松,她平静了之后。往后看了一眼,却是触目惊心:后方,谢家庄已经是一片火海!

她立即明白了:粮仓已经落入敌人之手。这次,海叶突袭景家军,为的就是抢粮食。只要粮食一得手,他们便会使用最后的绝招:放火烧!

但是好歹,他们是逃出来了。云缨和青龙一口气奔出五里地,前方出现一片巍峨的绿意,山峰高耸入云。知道那就是终皇山了。却见山下有一片开阔的不毛之地。满是乱石和砂砾。马儿踩上去,却是长嘶一声,停住了。

猝不及防,她一下子从马身上摔了下来。幸好青龙眼疾手快,拉了她一下。总算是没有摔到哪里。

“夫人,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上山了。”青龙把她扶起来,道:“昨儿才下过雨,哥舒昊不会放火烧山的。但是这块地上全部是碎石砂砾。马儿跑不快的。我们徒步上山!”

“嗯!”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嗯了一声,爬起来继续跑。不过方才扭了一下,步子也跑得不快。而身后的追兵就在一里之外,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马蹄声阵阵。震颤着大地也颤颤巍巍的。青龙在前,她在后,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向着终皇山跑去。

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大致估算有多少人逃出来。但略一分神,手上的力道陡然重了起来。她摔在地上,抬首望到前面有个坑。青龙掉了进去,而自己的手和他的手还紧紧牵着!她赶紧爬了起来看了看:这个坑只有一个人大,青龙落到了底。

坑底布着一个很大的捕兽夹,夹上放置了一块肉,一看就知晓是猎户抓捕猛兽所布下的陷阱。但是,青龙的腿却被捕兽夹死死夹住了!

她暗骂倒霉。不过现在不是抱怨倒霉的时候,只问道:“你不要紧吧?”

“该死!”青龙啐骂了一句:“居然栽在这东西上面了。”说着,就开始挣扎。云缨连忙喊道:“别动,越动收得越紧!”

果不其然。青龙一动,夹上的倒刺就深深刺入了他的大腿之中。也亏青龙性子坚韧,居然一言不发地忍着。他换用手扳开这东西。云缨也把双手伸进来,试图帮着他把捕兽夹给扳开。但是,两个人合力都扳不动!她不禁大骂这捕兽夹的质量真好!

想当年自己在虞山头玩,也掉进过这种陷阱。两个大人就能把她救出来。怎么到了边疆,啥玩意的质量都这么好?!

“夫人,你快走吧。”青龙沉吟道:“追兵就快来了。”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不然一起做了俘虏!”云缨哭了起来。青龙是郑君琰的心腹,也是她的好友,丢下他还有脸回去面对郑君琰吗?!

但是青龙的脸色很平静道:“这个坑只容一个人藏身。夫人,你在外面弄来一些草,把我盖起来。料想那些追兵不会想到地下还有人。等追兵走了,总会有人找来的,我不会有事的。”

一急之下,忘了这是个白送的藏身之地。云缨这才收起了眼泪。抬眼,隐约看到一道黄尘出现在天际,风中飘扬着狼头旗帜。这是海叶的骑兵追了上来。再看了看青龙,顷刻做了决定。立即找来一些茅草,乱石,把这个洞口盖好。

她把这个大坑的表面上弄得毫不起眼。这才嘱咐道:“青龙,你好好呆在这里。我晚上来接你!”

最后牢牢记住了周围的景致,然后她一头奔进了终皇山。昨晚才下过雨,这山上到处都是湿润润的,地上厚厚一层腐叶层,散发出一种清新的草木之香。她踩着这些腐叶,跟着五六个逃出来的将士蹒跚地爬着。

一个多时辰之后,她就爬到了半山腰的开阔地。往下看去,海叶的骑兵已经追到了山脚下。而青龙藏身的那个大坑,果然没有被发现。稍稍放心,身边走过来一群逃兵,其中一个人问她道:“这位小兄弟,你是哪个营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是伍旭身边的参谋郑云。”她随口说道。那人继续道:“我是左平左将军麾下的百夫长,叫做李敬。郑兄弟,看你爬山很在行,是北方人吗?”

她手脚并用爬着一段峭壁,劫后余生,不由得跟这个素不相识的士兵搭讪起来“不,我是南方人。”

那李敬道:“景家军是从南直隶招募来的,行伍里面的南方人还蛮稀奇。对了,我是武陵人。”他又指着身后四个跟上来的士兵道:“他们是我的麾下,都是武陵人。你和你的长官分散了,不如跟着我们走吧。”

“嗯!我跟你们走。”云缨心道现在青龙不在身边。多一个伙伴多一份安全。于是跟着李敬向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也去过武陵。那是个好地方,我很喜欢那里的百姓。”

“百姓?这话像是当官的说的…”

接着,这李敬和她聊起了武陵的风土人情。云缨也是如数家珍。二人聊的很是投缘。接着,身后四个小兵也跟了上来。李敬给她介绍道:这是王素,孙莽,来自武陵大泽乡的。赵凡,来自绿水村。杨峥,是武陵县城人。

武陵也算是她的故乡了。遇到老乡,她略微放松了些,说不定他们见过自己呢!只是此刻易了容,想必他们认不出面前这位,就是武陵的青天大老爷云缨。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五个人围在一处。李敬点了一堆火,又将背着的干粮发放给他们,然后吩咐道:“下了山,就是襄城了。大家别急着进城,等景大人的大部队来了。跟着一起下山,以防这些海叶狼崽子在山脚下埋伏。”

云缨看山腰上全是人,一股股的。都是以营为单位一丛丛地爬上来。他们爬得太快了,的确是落单的先遣部队。

“哎,我说哥们儿从来没打过这么倒霉的仗!”孙莽骂道:“真不知道哥舒昊那老不死的从哪儿弄来一支这么厉害的部队!”

王素也道:“我们跟着景大人打过十余仗了。哪次有这么窝囊!哎,要我说,这哥舒昊还真的有一手!”

赵凡却色眯眯道:“前儿,月牙河边,你们看到哥舒昊身边的那个美人了没有?那是海叶的什么公主。哇,那小腰儿,那小脸蛋。啧啧,真想摸一摸。亲一亲,再脱下她的衣服…”

李敬笑骂道:“都兵败成这样了,你小子还有心思想婆姨!你不是说,你家绿水村村口有个仙女吗?和那公主比怎么样?”

赵凡笑道:“是有一个仙女儿。不过仙女儿有郎官儿配了。两个人都是大大的好人,前年旱灾,他们救了我们整个村子呐。两个人的名字都像是菩萨的样子。女仙叫做容婉儿,男仙叫做乌信他。啧啧,都整的神仙般的人!”

云缨觉得这两个名字耳熟,后回忆起来,这是前年去武陵赈灾时帮过她和郑君琰的一对情侣。的确是一对璧人。

她看到李敬身上有一个小包裹,背在胸前。遂问道:“这是什么。李大哥这么宝贝着?”

李敬随口道:“这是我手下百来个武陵兵丁的遗书!我们都是写了遗书再上战场的,如果他们回不去了,我就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

她问道:“那…有多少人回不去了?”

“一百三十八个。”李敬淡淡道:“我们营,有一百四十三个武陵人。只剩下我们五个活人了。”

云缨抓的窝窝头手一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吃饱喝足,李敬带着这四个人开始往山下走。她怕落单,也跟了上去。不过,刚下山不久。却看到有人惊恐地往回跑。前方出现熊熊的黑烟。李敬逮住一个兵丁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埋伏!海叶兵在山脚下有埋伏!”

这人尚未说完,他们就看到了海叶兵。像是忽然出现的恶煞,这些海叶兵把他们团团包围起来。根本来不及逃跑,云缨和李敬他们就陷入了敌人的圈套中。绝望之际,她想,我真是傻!既然能想到从终皇山上脱身,那么敌人也一定知道。

眼下,他们中了海叶人的埋伏。成了俘虏。有人过来,把他们这一群人摁在地上。头却扬得老高。像是一只只待宰的鸭子一般。云缨也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她闭着眼,听到耳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以为自己也要被杀死了。

但是等了许久,这些海叶人没有杀她。为首的一个癞子突厥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指挥属下杀了所有从终皇山上逃下来的兵丁。还挑选了她和另外十来个人,留下了命。并且要他们去搬运从谢家庄缴获的物资去往平城。

每一个俘虏,都被拷上了镣铐。防止他们逃跑。

李敬和他的弟兄们也留下了一条命,他擦了一把冷汗。看身边的云缨,只见她呆呆愣愣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是长叹一口气:“郑小兄弟,这就是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还幸运的,你看其他人…哎。”

她不知说什么是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突厥人的长鞭已经到了。她和这些俘虏被赶着往前走——去往已经被占领的平城。

第87章 失忆

云缨知道自己是个倒霉人。但是最近她简直倒霉透顶,有多倒霉呢?来数一数,无缘无故被陛下召回皇宫,摆了一道。然后被派来当督军,吃个饼就中了毒,送进了军营。还没来及回去,被海叶的军队给围住了。

眼下,她更是当了海叶的俘虏。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篝火熊熊,照亮这坐小庄村,村里的每个人现在都受制于海叶的军队。无论妇孺,一律不能出户,以防他们向大陈军队通风报信。违者,格杀勿论。

一盏油灯照亮了整个帐篷,灯盘里注满了透明的黄油,火心发出金黄的光芒,像是西天佛祖手中的一颗金珀手珠。静谧而安详地扑朔着,亦静亦动,亦生亦灭。窗外的飞蛾扑棱棱地飞进来,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来,郑兄弟,喝水。”李敬把一壶水递给她,她喝了一口。缓了缓心神。白日里,海叶人驱逐他们搬运粮草去平城。她力气小,还是这五个人帮了她的忙。总归没吃多大的苦头。但是明天呢?一旦海叶人把他们用完了,是留是杀?

不行,得想法子逃出来。

五天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平城。海叶人不准他们进城,只在城外搭了个营地,把俘虏统统赶进去。夜晚,她走出帐篷,抬头遥望星汉灿烂。北斗七星,开阳摇光,还有各路星宿都清晰地显示在天幕上,各指一方。

平城距离襄城三千余里,但是旁边有一条窄窄的护城河。她看过地形图,这水系直达月牙河。只要想办法逃出军营,顺河游下,就可以到达襄城。

她打定了主意:走水路逃走。

当晚,她跟李敬打了个招呼,希望他们能帮自己逃走。五个人都沉默了,还是杨峥先开了口:“郑小兄弟,你可以知道万一失败了,就是死?!”

她说:“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毙。”她还有个顾虑:她在俘虏营呆的越久,越可能被海叶人发现是个女儿身。到时候…不敢想象。

孙莽叹了一口气:“不逃,要么死,要么就被海叶人带回突厥牧草放羊,当一辈子戴镣铐的低等奴隶。我支持你逃走,宁死不为敌国人。”

她含泪感激道:“谢谢孙大哥。”

李敬也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帮你这一回。是生是死,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好歹留下一封信,如果出了不测,我们也好把你的遗书寄给家人。”

她点了点头,借了点笔墨纸。开始写…但是写什么呢?父亲老迈,只有自己一个独生女。芊芊深陷宫廷,十八岁了尚未出嫁。景大哥不知道是生是死。还有君琰…想到这个人,她就想哭。想恨不能恨,想爱又不能爱。

甚至有种报复的快感:君琰,你看,你所谓的“爱护”让我落到如此地步。你让我怎么不恨你?你为什么不多为我想想…

最后,她写了这封信。万一自己有不测,托芊芊和陆海楼照顾父亲和容姨。然后,让君琰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一定要为芊芊做主。让芊芊出宫,嫁人生子。至于君琰…别无二想。所有的激情,都消耗完了。没有话说。

但是她还是留下了一句话。一旦自己遭遇不测,那么此生就无缘再见。那么“郑君琰,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想遇到你!”

她狠狠地写了这句话。去他娘的爱情!她作死听他的话来襄城!万一客死异乡,那么就变成冤魂厉鬼,纠缠他和陈珊永世不得安宁!

写完了。她松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自己是一截燃烧完的枯木。激不起一点星火。包括眼下的处境,她居然不害怕,看惯了大风大浪,什么都麻木了。

到了晚上,俘虏营里起了火。火光只能持续半个时辰,但是对于云缨来说,足够了。她小心翼翼地扒开草丛,匍匐前进。遇到荆棘围栏,忍着痛爬过去。站岗的守卫暂时被火光吸引了过去。只要妥当些,便可以爬到河边。

是夜,潮气和寒气氤氲而成的白雾锁住了这片蓊蘙寒林。远处传来声声狼嚎,草原上的各种野兽都在草地里蛰伏着,伺机扑杀猎物。

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好像有人走来。其中一个人操着蹩脚的汉语说:“俘虏营里少了一名奴隶!大家快去找!”

她心下大惊,趴在山坡背后不敢动。听到纷沓的脚步声走来走去。还有一个汉人男子道:“他奶奶的,给我抓到不扒了他的皮!”

还有人道:“扒了皮?不是说这些奴隶要送到突厥去当奴隶吗?!”

那汉人男子道:“那就给他灌*汤!那东西是中原人牙子用来卖闺女用的。灌下去后,连爹娘老子都认不得!让他逃!就让他认不得家!”

她此时此刻才害怕起来。只求这些人快些离开,离河只有一小段路程了。只要安全进了河,以自己的水性,不怕游不到月牙河。

但是火光忽然打在她的脸上。抬起头,一双凶恶的眼眸,仿佛饿狼一样盯着自己。接着,这个突厥人喊起来:“在这里!在这里!”

她还是被人抓住了。

当李敬带领四个属下前来“领人”的时候,这个逃跑的“郑云”正迷迷糊糊地被人关在牢里面。手脚都被戴上了重重的锁链,还有两个突厥力士,正准备用鞭子抽她。李敬立即上前去,摸出两锭银子:“孝敬大爷您的。”

总算,贿赂了这些突厥人没抽她。想想“郑云”这么瘦弱的身子。要是被打几下,说不定一命呜呼了。杨峥背起她,把她从牢里面背了出去。只是杨峥的后背刚碰到她的前胸,忽然意识到——这个郑云好像是个女人?!

不管怎么说,郑云逃跑失败,总归留下了小命。只是听看守的人说,为了以防她再次逃跑。已经被勒令灌了*汤,只怕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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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缨记得自己被人捉住了,然后带到牢里,被灌了一碗药水。苦涩的,很难喝。她喝了要吐,但是突厥人逼着她喝下去。然后,她就晕过去了。睡梦中,好像一路走到了鬼门关。脚下有一道薄薄的坎儿,冥冥中,知道那一头是阴间,这一头是阳间。

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看到前方有一片白光,恍然间映出一幅会动的画。

那是一个白衣的小姑娘,她拿着铁锹,徘徊在一大片罂粟花丛中。仿佛在寻找什么。眼前红的,绿的,紫的,白的翩翩而过。破冻后的土地,生长着绒绒的春草。小姑娘停在一块大石头前。

远处,前朝的古护城河,缓慢而悠长地流淌着。河上浮着一层微褐色的雾。小姑娘收回眼光,周围空无一人。野草昏昏暗暗地在微风中摇动着露珠。

小姑娘先拔去周围所有的野草,再先移开青石,然后用荷叶包了一叶子的水,洒在土壤上,接着用树枝松开泥土。只是鼓捣了几下,湿润的土里赫然露出一截深褐色的骨节。她明白了,这地里埋了一个死去的人。

她看得入了迷,依稀觉得这是某个人心中最黑暗的秘密。不过,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但是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离那幅画越来越近…即将触摸到那幅画时,小姑娘回过头,脸上沾满了泥土。她在哭。

她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哭?”

“我是你,我哭你。”

“我有什么好哭的?”

“你被地下的这个人纠缠了很久。因为你杀了她。”

“她是谁?”

“她是你杀死的人。姓陆。”

最后,小姑娘站了起来。表情冷漠地背着手,很平静地说:“你该走了。他们还在等你。他也不能失去你。”这时,画消失了。周围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她觉得自己已经跨过了那道鬼门关了。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再辛苦地寻求解脱了…

却在这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唤:“云儿。”那般宠爱,那般呢喃。恍惚中,记起这个声音对她很重要,后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虽然,她都忘了这是谁的声音。

她回过了头,不!她一点都不想死!死谈何容易,但是活着才有快乐!才有幸福!

这时,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她觉得自己跑了好长好长一段路,她终于看到一个出口。于是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却跌入另一片黑暗。所有的前尘往事,就在此时,通通迷失在这一片黑暗中。

我是谁…她是谁…?

她不知道,自己整整昏迷了十天。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普通的农户里。这是襄城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名叫易水村。听闻是取自“风萧萧兮易水寒”。恰好,收留了他们的这一户农家,也姓易。只有祖孙两个人。

易老婆婆端着粥喂她喝,还问了她好多话儿——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一个女孩子,要装作男人从军?是来自哪个军营里的?长官叫做什么?

她道:“我不记得了…”

易婆婆问道:“孩子,你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吗?”

她点了点头,急切地问道:“我不知道我是谁…婆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易婆婆叹了口气:“孩子,你是前儿从襄城逃回来的俘虏。你的另外五个兄弟把你救了出来。也多亏了梁王把兵带到了襄城,破了城门。你们这些俘虏才能趁乱逃走。孩子,你得多谢谢你那五个兄弟,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

俘虏?梁王?五个兄弟?她很郁闷: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候五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推门进入了屋子。看到她醒了。都很高兴地凑了过来:“郑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郑云,她想这该是我的名字。太好了,知道自己的名字了!